不等花籠回答, 黑澤教練臉上慈愛的笑容更盛的對花籠說道：“當然，如果你同意改做投手，我就讓你以先發投手的身份登場。”

花籠：“……”

眾人：“……”

想不到你是這樣的黑澤教練！

馳名雙標啊！

如果花籠君/花籠同意做投手, 難道您還真的讓他當先發投手登場嗎？剛剛是誰擺出一副絕不更改名單的氣勢拒絕日野的？現在光明正大做出這種濫用教練職權的事情真的沒關係嗎？不覺得有損教練的威嚴嗎？

休息區裡沉悶的窒息感頓時消失得一乾二淨, 一種無語之感彌漫。

旁邊的高阪教練嚴肅的表情有一瞬間地崩塌, 很快又恢複嚴肅，默默移開視線, 不去看讓他倍感糟心且不正經的同事。

“我是捕手, 隻是捕手。”平日裡習慣含糊著說話的花籠，這次沒有含糊著說話, 輕盈乾淨微冷的聲音清晰傳開, 平靜到近乎漠然的半睜貓眼更冷, 仿若矗立千年的雪山有暴風漸起！

原本和緩的氣氛瞬間再次凝結！

“真的？”黑澤教練依舊笑得慈祥。

“是的。”花籠面容平靜, 聲音好聽，但在場所有人都能察覺他那份平靜下的毫不掩飾的怒氣！

“好吧。”黑澤教練說著狀似無奈地點頭, 又說, “我下次再問你。”

“……”這次第幾次拒絕了？花籠已經記不得了，他有氣無力打了個悠長的哈欠, 又打一個, 微微浮躁的心緒再次變得平瀾無波。

黑澤教練親切的笑臉一收，表情嚴肅，又是平時那個眾部員尊敬的教練，語氣肅然問道：“花籠君，你想踢掉丸山君當先發捕手？”一本正經的模樣仿佛前面那個拐人者不是他一般。

“一、黑澤教練問誰有意見，我才舉手發言；二、先發捕手為什麼不是我？”想上場！想接球！花籠想到心底癢癢的，身體正興奮到渾身顫抖！連打出的哈欠都帶著微不可察的顫動！

黑澤教練望著那雙半睜的貓眼，清淩淩的, 沒有絲毫挑釁，隻有純粹的疑惑與蓬勃洶湧的鬥誌！什麼時候三枝君也能這樣就好了，他心裡歎了口氣，面上不顯，語氣放緩的認真解釋：“你對二軍的情況不甚了解，也沒有和其他人合作過，先觀察隊伍在場上的表現再上場更合適。”

黑澤教練還真是出於客觀的角度做出這個決定，他前面說得“看情況”，投手西園寺是否派他上場是真的看情況；而對於捕手花籠，他是一定會派花籠上場，所謂的“看情況”是根據比賽情況在第幾局安排花籠登場。

花籠打完一個過分悠長的哈欠：“目前，青野部員三年級17人，二年級24人，一年級32人，經理8人，共計81人。其中，一軍20人，二軍20人，三軍33人。一軍隊長武田前輩，副隊長高橋前輩和來棲前輩；二軍現負責人小牧前輩和丸山前輩；三軍負責人三雲前輩。”

“黑澤教練剛剛宣布的上場名單，三個三年級前輩、四個二年級前輩和兩個一年級。一棒打者丸山前輩，捕手，擅長……二棒打者安齊前輩……三棒……四棒打者小牧前輩，二壘手，打擊實力強勁，但對左投投手苦手，不擅長投向外角的球路，擅長觸殺、跑壘，但隻與熟悉的遊擊手配合良好……五棒……”

花籠先是介紹社團的概況，接著一口氣將九位上場名單裡人員的情況簡單介紹一遍，語速稍快，聲音清晰，介紹完，趁機連續打了兩個哈欠。才說：“黑澤教練，我對二軍的情況很了解。”

周圍一片死寂！

眾人都被花籠的話語驚呆了！紛紛目光驚疑不定地看向花籠，因為啊，花籠說得完全正確！特彆是被花籠詳細介紹的九名部員，手臂上的雞皮疙瘩都不受控製站起來了！

黑澤教練與高阪教練也很震驚，要知道這種部員擅長什麼、不擅長什麼的資料雖然青野有整理，但這個是隻有烏丸監督、紅日教練與各組負責人教練才能看得內部資料！連隊長都沒資格看！花籠是怎麼知道得？

高阪教練有些結巴道：“花籠君，你、你對二軍挺了解的啊。”明明迎新賽後升入一軍了，應該和二軍的成員沒有交集才是。

“不僅是二軍，隻要是棒球部的成員，我都了解。”花籠很自然地說出這句彆人聽起來很狂妄的話，又打了個短促的哈欠，“在社團納新後，我已經記下全部部員的名字與長相，包括現在退部的兩個三年級前輩和九個一年級。”

“那你怎麼知道其他人的具體資料？”黑澤教練連忙問道，語氣略顯懷疑。

“沒有訓練的時候，一直在看著大家。”特彆是最近，被紅日教練嚴格禁止加訓，花籠觀察隊友的時間更加充裕了。

“……看出來的？”

“是的。私底下也有看一軍、二軍、三軍與其他學校比賽的視頻，每場比賽都會寫報告書。以前是為了了解隊友，遠征回來後重點轉移到觀察捕手的牽製球與配球。”花籠想了想補充道，“上周末一軍遠征期間，二軍和三軍與其他學校練習賽的視頻雖然沒有整理完畢，但我向烏丸監督申請了查看，現在也已經觀看完畢。”言下之意他對二軍真的了解。

“……”黑澤教練沉默了。

高阪教練沉默了，部員也在沉默。

一場比賽，青野通常是出動兩台相機拍攝，後期還要進行刪減和編輯，將視頻素材合成一個視頻最後存檔，這樣處理過的視頻資料才是部員平常拿到手的資料。

花籠的查看是指查看這些還沒有處理過的視頻資料，需要消耗更多時間和精力，通常來說不會有人這樣做，但花籠偏偏這麼做了！他這麼做的理由，眾人心裡隱隱約約都知道——是為了第一時間了解隊友的實力！

哪怕花籠是一軍的部員，卻對二軍和三軍的隊友也一樣的重視！

記住所有隊友的名字和長相！

注意所有隊友的實力！

所有人都知道花籠泉水在訓練的時候有多拚命，但他們不知道在沒有訓練的時候，花籠泉水也在拚命，簡直像是人生裡除了棒球就一無所有！像是怪物一樣……

大熱天裡，一股幽深的寒意悄然襲上眾人的心頭，有些人連骨頭縫裡都透出幾分冷意。

此時，回想起新生自我介紹的時候，花籠說得那句“全心全意投入在棒球上”，他們才明白究竟是有多大的重量！

“有必要做到這種程度嗎？”高阪教練突然問道，末了，還乾笑兩聲。

“我是捕手，統領隊伍之人，這是我的選擇。”絕不是說說而已，花籠就是抱著這種程度的覺悟離開龍也、離開良平、從北海道來到東京！

“你這樣有時間學習嗎？”半響，黑澤教練澀聲問道。

“沒關係，在確定就讀高中後，我已經自學完整個高中的課程。”花籠理所當然說道。

“……”黑澤教練表情突然變得極為怪異！

“……”眾部員心口被插了一箭！

不知第幾次凝固住的氣氛，隨著花籠的話語和打哈欠的動作，再次變得緩和輕快起來。這一刻，有很多人暫時不想看到花籠泉水那張可惡的嘴臉！特彆是學習成績不好的部員！又氣又想笑！

“先發投手是竹本君，先發捕手是丸山君，上場名單不變，以上！上場熱身了！”黑澤教練說道。

“是的！”眾部員齊聲回答。

“黑澤教練，我……”誒，話題怎麼突然轉移了？花籠打哈欠。

“太惡心了！實在是惡心至極！黑澤教練，你趕緊改掉‘釣魚執法’的套路，我再也不想聽到這種惡心的發言了！真是的，花籠泉水你不要在奇怪的地方努力啊！是笨蛋嗎？是笨蛋啊！可惡，為什麼會覺得你這種笨蛋還挺帥的？我的腦袋是壞掉了嗎？”小牧罵罵咧咧走出休息區。

“竹本，我們走！”丸山嚴肅的表情變成一種鄭重，眼裡的光亮簡直要亮瞎人。

“來了！”竹本跟上丸山一起走出休息區。

“折原君，同是外野守備，請多指教。”

“土村前輩，我也是外野守備。”守備位置中堅手的三宅淡定插進倆人中間。

“今天的天氣很好，總覺得在三壘的位置可以欣賞到最美的雲朵，不知道可以不可以看到火燒雲？折原君，如果有火燒雲請務必與我合照。”

“小牧要和熟悉的遊擊手才能配合良好？花籠說得很對，每次我和他配合都很辛苦。不過，花籠你是不是太誇張了？做得太過頭了啊！不過，我有些感動。”井口眉眼帶笑，“謝了。”

“哼！”折原嬌嬌軟軟冷哼。

上場的九名部員紛紛走出休息區熱身，隻是，不知為何他們都經過花籠身邊，不知為何都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春風吹過來的溫柔力度，又像是想傳達什麼一般沉穩按了按他的肩膀。

不僅僅是他們，其他部員看向花籠的敬畏目光也多了幾分柔和，不再刻意拉開距離，不再格外注意他，格格不入的花籠突然就融入了這個隊伍。

氣氛變得明快，周圍投來的目光平穩柔和，哪怕帶著調侃、嫌棄、厭惡、嘲諷也充滿不容錯辨的善意，沒有絲毫惡意。

有什麼不一樣了，是什麼呢？花籠有些不知所措站在原地，不適應九人溫柔的力度，不適應眾人投來的溫暖目光，打哈欠的動作都慢了幾拍。

“是隔閡。”黑澤教練走到他身邊。

“啊？”花籠隻能理解字面上的意思，不能理解黑澤教練突然說出這個詞的深意。

“花籠君。”黑澤教練頓了頓，接著像是想通了什麼似的歎息道，“從今天開始，我不會再勸你改做投手，你……隻會是個捕手。”

花籠半睜的貓眼微微瞪大一分，聲音不自覺帶笑：“好的。”

“你啊，明明有投手的天賦。”黑澤教練搖頭。

原本二軍本來就偏向丸山君，又被丸山君利用“關學野監督是烏丸監督敵人”的借口激發了鬥誌，但是現在不一樣了。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花籠君這番奇怪但真誠的發言潤物細無聲般激勵著所有人，也讓他們偏向的丸山君的心往花籠君的方向移動。

如果花籠君現在以捕手的身份上場，發自真心願意配合他的人一定是全員吧。他被認可了啊，可以不用擔心安排他上場了。

花籠君是天生的捕手！烏丸監督是早就預料到這種情況了嗎？所以在新生測試上被花籠君拒絕後，就再也不提讓花籠君改做投手的事情？黑澤教練目光深深望著花籠。

花籠打完一個哈欠，往後退開兩步，站直，對著黑澤教練90度鞠躬。

“就算你這樣拜托我，練習賽的先發捕手也是丸山君！你最快隻能在中間的局數登場！”黑澤教練以為花籠是在糾纏先發捕手的事情，語氣有些嚴厲道，“花籠君，我聽說你在遠征期間都是打完九局，今天就試試從中途接手比賽的情況吧！”

“黑澤教練，謝謝您。”花籠輕盈乾淨的聲音像北海道的初雪，非常好聽。

“這也是非常寶貴的經驗，比賽中什麼情況都可能發生……花籠君，你剛剛說了？”黑澤教練訓話說到一半才反應過來，有些受不了突如其來的感謝，眼神近乎凝固，最後一句話的語氣都在不敢置信的打飄。

“我明白您是為了我著想才會一次又一次規勸，謝謝您的好意，但是，我的心隻屬於捕手，謝謝您。”

“……”竟然真的是在感謝自己！黑澤教練瞳孔震驚！

“比賽我會遵從您的安排。”如果黑澤教練不說“誰有意見”，花籠也不會舉手發言，他原本就是打算遵從安排。

“……”黑澤教練猛然捂住自己的上半張臉。糟糕，眼睛有點熱，乾嘛這麼認真道謝？這個學生都不會害臊嗎？現在的孩子太可怕！他匆匆交代了幾句，連忙離開。

“是著急去上廁所吧。”一年級的投手日野出現在目送黑澤教練的花籠右邊。

“是嗎？”花籠打哈欠的動作一頓。

“絕對是的！我急著上廁所也是這樣！”日野信誓旦旦。

“怎麼可能！你以為黑澤教練是你這個白癡嗎？”站在花籠左邊的一年級投手西園寺嗤之以鼻，“花籠，陪我熱身。”

“是我先來的！”日野炸了。

“是我先說出口的！”西園寺毫不退讓。

“這裡應該是讓前輩上吧。”三年級的投手前輩也走了過來。

一場花籠爭奪戰再次展開，直到練習賽正式開始，花籠才從幾位投手包圍圈中出來。

“青野VS關學野，青野先攻，比賽開始！”

“第一局上半局，第一棒，捕手，打者丸山君。”

丸山移了移頭盔，做了一個深呼吸，握著球棒從打擊準備區走向打擊區。關學野的捕手依舊是石山君，投手依舊是大好君。他看過關東大賽的視頻資料，大好君擅長變化球，但是球速隻有120+km/h，身為經過二次發育的二年級投手，這種級彆的球速太慢了！

但是要警惕被大好君的投球引導打向固定方向，進而被守備攔截。

還有，他看過關學野的上場名單，相比關東大賽的陣容更換了好幾名隊員，目前沒有對付的資料，這裡也需要警惕。

而且……丸山的目光移到三壘附近的宇留監督身上，想不到這位新監督會親自上陣作為三壘跑壘指導員，他皺了皺眉，很快收回視線，因為他已經走到打擊區了。

丸山彎腰向擔任主裁判的大島教練（投球組教練之一）問好，然後在打擊區站好，擺好等球姿勢，看向投手丘上的大好。他必須拿出成果才能不愧黑澤教練對他先發捕手的安排！不能太快被花籠君換下去！這裡要謹慎行事！先觀察一球好了！

捕手區。

關學野的捕手石山視線從丸山身上移開，從走過來的姿勢、眼神、表情和等球的姿勢來看，丸山君非常謹慎，沒有輕視的意思。搞什麼啊，他們明明是慘敗的一方，為什麼還要重視他們？

“計劃1行不通了，執行計劃2。”石山給大好打暗號。在關東大賽結束後，這次練習賽是他們關學野的第一次比賽，為此，他們製定了好幾個計劃。計劃1主旨就是“利用青野二軍的輕視之心，先拿下分數”，奈何青野二軍竟然不輕視……說好的豪強呢？真是一點豪強的風範都沒有，雖然這感覺不錯~

“好的。”投手丘上的大好按著帽簷點點頭，兩邊嘴角高高揚起。比起偷襲，堂堂正正的正面硬剛更符合他的胃口啊！

“好啦，知道你很開心，快收起你的傻笑，我們要上了！大好，讓青野二軍見識見識已經進化的你吧！”石山吐槽幾句，接著開始煽動他的投手。

“當然！我已經期待很久了！”

“左下角，滑球，全力投吧！”期待？石山覺得“饑/渴”這個詞才是自家投手現在狀態的正確詮釋！

投手丘上。

大好眼裡的光亮已經燃成一片！嘴角的笑容怎麼都抑製不住！

他借著手套的遮掩改變握球姿勢，食指和中指握在球的外側縫線處，高高抬起腿，舒展身體，往前大步重重踩下！右臂帶動身體的力量凝聚於手腕直至指尖！在二點鐘方向將球投了出去！

同一時間，一壘休息區裡的花籠突然站了起來。

白球轉瞬即至！

帶著劃破空氣的獵獵風聲！

打擊區的丸山還在想著“球速120+km/h的投球”，球已經急速逼近眼前！

然後，直直而來的球突然急劇往下墜！

劃出一道銳利快速而美麗弧線！

“啪！”球順利鑽入早就擺在那裡的捕手手套！

“打者未揮棒！好球！一好球！”主裁判宣布。

“哇嗚——！大好做得好！上啊！上啊！大好上啊！”

“關學野賽高！上啊！”

“再拿下一球！乾掉青野！”

“大好繼續保持！加油！”球場上關學野的部員和三壘側休息區的部員為大好大聲應援，情緒高漲的應援聲音洪亮遠遠傳開！

打擊區的丸山呆若木雞！

打擊準備區的二棒打者安齊愣住了！

一壘側的青野使用得休息區裡也一片嘩然！因為這球的球速遠遠不止120km/h！更因為投出這球的大好與關東大賽上的大好判若兩人！

“花籠君？”黑澤教練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