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形嬌小的少女被夾在了兩個男人中間。他們兩個人身高腿長, 能夠輕而易舉地遮擋住其他人在明裡暗裡悄悄投過來的窺探視線。

周鶴眠的手有意無意地搭在了大理石桌面上。他修長的手指微微曲起，骨節分明，線條流暢。男人纖長的睫羽低低地垂落下來, 臉上的神色若有所思。

這時候, 顧子淺提前幫大小姐點好的果酒也被服務生送上了桌。

相貌清秀的服務生少年恭恭敬敬地端著托盤, 姿勢端正無比。他小心翼翼地抬眸看了一眼坐在座位中間的少女。

哪怕包廂裡的燈光閃爍又迷離, 然而, 在不斷變換著的斑駁光影之間，依舊能夠清楚地看見少女過分漂亮的臉龐。她身上的肌膚白得耀眼, 像是能夠發光一樣，令人目眩神迷。

少年白皙的耳尖上不由地泛起了一抹微紅色彩, 但是, 他很快就收回了自己有些冒犯的視線, 不敢再多看她一眼。

然後, 他慢慢地伸出了自己的手，想要將托盤上面擺著的酒杯，親手遞到少女的面前。

隻不過, 另外一隻手忽然從旁邊斜斜地探了出來，直接將服務生手中的酒杯接了過去。

“謝謝。”顧子淺神色淡淡地開了口。

儘管他的語氣聽起來似乎很有禮貌，但是, 他手上的動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喙的強硬態度，讓人完全無法拒絕。

服務生不由地怔愣了一下。片刻之後, 他才堪堪反應了過來，連忙回應道：“不、不用謝……”

他能夠從男人古井無波的平靜語氣之中，聽出一絲警告的意味。於是，他隻好有些失落地退了場——自己實在是惹不起這些有錢有勢的大人物們。

顧子淺從服務生的手中接過酒杯之後，便十分自然地將其遞給了洛檸鳶。

“鳶鳶。”他低下頭湊到了少女的耳邊, 溫溫柔柔地輕聲叮囑道，“雖然果酒的度數不高，不過……鳶鳶還是要稍微注意一點。”

“沒關係。”洛檸鳶不甚在意地擺了擺手，“反正……最後你會送我回家的，對吧？”

她輕輕地歪了歪頭，一臉理所當然的模樣。

“……對。”顧子淺忽然勾唇笑了笑，語氣意味不明，“既然鳶鳶這麼相信我，那我當然不能辜負鳶鳶的信任了。”

——他的大小姐怎麼還是對他毫不設防呢？實在是讓他……心虛不已啊。

因為他根本就不是什麼光風霽月的正人君子。他完全做不到……“坐懷不亂”。

男人不動聲色地伸手推了推金絲眼鏡，將眼底晦暗不明的神色儘數藏在了鏡片之下。

就在這時，一道高大的人影忽然間靠近了這裡。

隻見裴越俊俏的臉上掛著一抹不達眼底的散漫笑意，動作懶散地朝著他們的方向靠了過來。

“洛小姐，可不可以……賞個臉和我喝一杯呢？”

在繚亂燈光的照耀之下，男生劉海處挑染著的一縷銀色發絲便顯得極為明顯，更襯得他唇紅齒白，看起來很是漂亮。

裴越漫不經心地直接坐在了少女對面的座位，他修長脖頸上戴著的金屬項鏈，便也因此而“叮叮當當”地相互碰撞在了一起，搖曳出了一片細細碎碎的朦朧光影。

他實在是忍耐不了了。他本來就看顧子淺不順眼。現如今，顧子淺居然還光明正大地牽著大小姐的手走了進來，簡直就是一種明晃晃的挑釁。

這樣想著，裴越的視線直勾勾地落在了少女的身上。他近乎於毫不掩飾地開了口，道：“就當是……獎勵我，好不好？”

少年刻意地壓低了自己的聲音，“獎勵”兩個字被他念得曖昧不清，足夠引人遐思。

裴越的話音才剛剛落下，顧子淺便冷冷地嗤笑了一聲。他猛地抬起了頭，眸光沉沉地盯著裴越看，原本溫潤如玉的低沉聲音裡滿是刺骨的寒意：“……不太好吧。”

分明隻有短短的幾個字，卻被他念得極具壓迫感，讓人完全不敢輕舉妄動。

緊接著，向來彬彬有禮的斯文男人，又張了張嘴，朝著裴越無聲地用自己的口型示意道：“你、配、嗎？”

裴越卻是絲毫不懼。他反而勾了勾唇角，笑得愈發惡劣了起來。

“我是在詢問鳶鳶的意見，和你有什麼關係嗎？”

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他將自己一開始的稱呼“洛小姐”，改成了更為親近的“鳶鳶”。

“不如裴少爺先去照照鏡子吧？”顧子淺皮笑肉不笑地開口“回敬”了他。

這樣極具攻擊性的尖銳話語，實在不符合顧子淺一直以來的謙和風格。

“怎麼？顧子淺你現在終於裝不下去了？”裴越毫不留情地冷嘲熱諷道。說著，他還隨意地撥弄了一下自己腕間的手鏈。

綴在鏈條上的、檸檬形狀的亮黃色吊墜搖搖晃晃，引人注目。

而洛檸鳶則是全然沒有在意他們兩個人之間的爭吵。因為她正認認真真地小口品嘗著杯中的果酒。

這杯果酒的酒精含量偏低，而且，它的味道還很甜，非常符合她的口味。

“洛小姐，他們兩個人的關係很不好嗎？”周鶴眠微微偏了偏頭，自然而然地靠近了少女，然後故作關切地開口詢問了一句。

“啊……我也不知道。”洛檸鳶隨意地想了想，十分坦誠地回答道，“反正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

生性傲慢的任性大小姐當然不怎麼在意其他人的事情。

“這樣啊。”周鶴眠輕輕地點了點頭。

見旁邊的兩個人還在你來我往地針鋒相對，周鶴眠便又故作漫不經心地繼續開口詢問了一句，道：“它……好喝嗎？”

說著，他垂眸看向了洛檸鳶手中的果酒。

“好喝。”洛檸鳶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說著，她又低頭嘗了一口杯中的酒。

少女嫣紅的唇瓣被酒液徹底浸濕，飽滿的柔軟唇肉上泛著一層晶瑩剔透的瑩潤光澤，看起來……很是可口。

“那麼……我可以嘗嘗看嗎？”周鶴眠的聲音被放得很輕，低沉的聲線裡像是摻進了黏稠的蜜糖似的，勾人又性感。

他的視線不著痕跡地落在了少女的唇瓣上。

“你是要再點一杯嗎？”大小姐顯然毫無防備。

此時，她已經將杯中的果酒喝下去了一大半，隻剩下一點透明澄澈的酒液在玻璃杯裡輕輕地蕩漾著。一圈又一圈的細小漣漪在液面上逐漸蔓延開來。

“不。”周鶴眠輕輕地搖了搖頭，“我隻想……嘗一小口而已。”

“可以嗎？洛小姐。”男人語氣真誠、態度誠懇，實在讓人難以拒絕。

說著，他不緊不慢地伸出了手，直接握住了被少女抓在手中的玻璃杯。於是，他的指尖便不可避免地碰到了少女的手。

在突如其來的肌膚相觸之間，洛檸鳶能夠清清楚楚地感覺到男人掌心之中的灼熱溫度。

大小姐並沒有多想。她很快就鬆開了手，將自己喝剩的果酒留給了男人。

“好吧。”她不甚在意地開口回答道。

周鶴眠將玻璃杯慢慢地接了過來。

透明的玻璃杯壁上鐫刻著繁複華麗的花紋，一層淺淺的酒液晃晃悠悠地蕩漾在杯中。

而在質地光滑的杯口處，正影影綽綽地印著一枚緋紅色的口紅印。口紅的痕跡很淺，如果不仔細去看，幾乎完全看不出來。

周鶴眠隻是垂眸瞥了一眼，接著便像是毫無所覺一樣，直直地覆著口紅的印記，張開嘴喝下了玻璃杯中剩下來的最後一點果酒。

在整個過程中，他都面無表情，臉色平靜，讓人完全看不出半分異樣之處來。

——他有輕微的潔癖。可是，此時此刻，他卻無比貪婪地咽下了少女喝剩的酒液，仿佛這樣就能夠立刻緩解自己喉嚨中泛濫著的乾渴之意。

男人的身體近乎於條件反射般地微微顫了顫，他握著玻璃杯的指尖用力地蜷縮了起來。

他的心跳聲忽然變得又急又重，一下又一下，震耳欲聾。好在周圍的環境實在嘈雜不堪，人們吵鬨的交談聲與富有節奏感的音樂聲，能夠很好地遮掩住他雜亂無章的過重心跳聲。

僅僅隻是這樣一點無足輕重的間接接觸，就足以讓他……情難自禁了。

偷偷拷貝走的監控視頻已經被周鶴眠翻來翻去地反複觀看了好幾遍，他甚至能夠無意識地記住其中的許多細節。

或許是一場……不堪的“折磨”。

周鶴眠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居然會看著彆人接吻的監控視頻，而感到……興奮不已。他不止一次地渴望著自己能夠成為畫面裡的“男主角”。

他一邊唾棄著自己，一邊卻又不受控製地……

現如今，他僅僅隻是對著少女留下來的唇印，喝光了她喝剩下的酒，就已經覺得……有些克製不住自己了。

“嗯……”男人啞著嗓子輕聲開口回答道，“很好喝。”

“多謝……款待。”最後的幾個字被他含糊不清地儘數咽了下去，讓人完全聽不清楚他到底說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