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是隔壁長新村的,叫許守財。
來時他跑了一路急得滿頭是汗,跟著他回去時騎夏瑤的自行車帶上她,更是馬不停蹄,生怕多耽誤一分鐘。
在後面跑的徐壯實剛開始還能跟上,沒一會就被落了幾十米遠。
聽著他急促的呼吸聲,夏瑤也莫名緊張起來,不禁問道:“許大哥,到底是什麼情況?”
“我,這,那熊貓……”許守財的兩隻腳在蹬車,腦子卻早一步飛回了家,以至於半天都說不出一句囫圇話,“我也不知道咋說,到了,到了你就清楚了。”
來到長新村時,村口有烏泱泱的十幾個人在守著,他們仿佛像是踩在一口熱鍋上一樣走來走去,半刻都停不下來。
見到許守財帶著夏瑤回來後,他們紛紛迎了上去,眼神裡透著看到希望時的歡喜。
“夏瑤侄女兒是吧?你可來了!”
“走走走,咱們快去看看熊貓熊去。”
雖說兩個村子離得不算遠,相互都能搭上一點關係,可他們這親熱的樣子著實讓夏瑤有些意外,尤其是許守財的母親和父親,見了她比看見自家閨女還親。
這些人夏瑤多多少少有些印象,供銷站、山路、集市……都是在不同地方見過的面孔。
夏瑤不善交際,見到他們就跟陌生人一樣從不打招呼。倒是夏有才和李招娣,在同一片山上住了幾十年,每個都能叫上名字和稱呼來。
見他們不像是有什麼惡意,夏瑤這才稍稍放心了一些。
“到底是咋回事?路上許大哥也沒跟我講清楚。”進村的路上,夏瑤又問道。
走在前面的許父歎了口氣,解釋道:“我家的熊貓熊不愛吃東西了,喂它啥都不愛吃,整天也沒個精神。找了大夫來看,說不是啥子病,我們沒辦法,才麻煩你大過年的走這一趟。”
“閨女,你放心,我們肯定不會讓你白忙,”跟在旁邊的許母牽過她的手,手心的溫暖瞬間驅散了路上的寒意,“要是能把它醫好,嬸子一定給你包個大紅包!”
夏瑤推辭道:“不用不用,不用這麼客氣。”
比起要個大紅包,夏瑤更想把肚子裡那一籮筐的問題問出口,可他們根本就不給自己提問的機會。
路上,你說一句、我搭一語,不一會就把她拉到了家裡熊貓住的地方。
許家的院子很大房子也多,除了住人的那個大房子外,西邊和東邊還各有一個小房子。西邊的房子裡堆著家裡的雜物,東邊的房子則住著他們家裡養的熊貓。
住著熊貓的那間房像是一件打了無數補丁的舊衣裳:原本破爛的地方被補上了新的紅磚,房頂上的舊瓦片裡也摻進了幾片顏色不同的新瓦,還有那腐朽的舊門框,裡面也被嵌上的新的鐵門。
這房子少說蓋了有十幾年,陡然這麼一翻新,自然是為了裡面的新住客。
房子的角落裡,蜷縮著一個灰撲撲的身影,身上的毛像是在泥地裡滾過又拉去過了一遍水
,臟兮兮、亂糟糟,一綹一綹的。
熊貓背對著門的方向,聽到有人來,它警覺地聳了聳耳朵,卻沒有要轉過身的意思。
它的體格很大,骨架目測比木槿還要大一圈,身上的肉卻不多,像是在骨架上糊了一層薄薄的紙。
夏瑤問道:“它多大了?”
許家三口對視了一眼後,搖搖頭,“不知道。”
夏瑤:???
“它是我們從山上抓……”
“什麼抓啊,是救,”許父的話說到一半,被許母用手肘頂了一下,提醒他道,“它是我們從山上救回來的,我們也不知道它是怎麼個情況。”
因為長新村要修路,附近山頭上那些大的動物都去了更遠的山林。
快要過年了,村民們以為山上不會有什麼野獸,便想著上山抓些野雞、野兔什麼的回來打牙祭,沒成想就碰到了它。
長新村附近從來沒有出現過熊貓,他們見這隻熊貓又臟又瘦,想著它應該是逃到這兒來的,擔心它會跑下山嚇到彆人,於是便把它帶回村裡養了起來。
“逃?”夏瑤狐疑道。
許守財回答說:“山上的竹子不是都開花了嗎?開花後竹子就枯了長不出筍子,沒有吃的,熊貓可不得逃嘛。”
真是越說越離譜。
竹子開花這事又不是最近才有的。不說每年,起碼每十年山上都要有一片竹林枯萎重生。
而且就算有一片竹林枯了,熊貓也能找到彆的竹林,嚴格意義上來說,這根本不會影響到它們。
“逃”這個說法並不成立。
“山上有很多竹子的,”徐壯實替夏瑤向他們科普道,“枯了一片還有很多片,熊貓有很多很多可以吃,不會餓肚子的。”
聽徐壯實那傻裡傻氣的音調,許家的一雙父母臉上寫滿了嫌棄,完全沒把他的話放心上:“你懂啥?報紙上都說了,從去年開始山上的竹子都得開花,你能比人專家還懂嗎?”
許母接上了他的話,跟著附和道:“就是啊,遠的不說,光是我們村後頭就有片竹子開花了。熊貓熊靈性著呢,肯定是感覺到山裡沒糧食了,才找咱們救命的。”
所以啊,他們把熊貓熊帶回來是一片好心,為了行善積德。
給它提供吃,給它提供喝,雖然這地方是小了點,可不比山裡安全嗎?總比在群山之間流浪著找東西吃要好吧。
“原本它都胖回來點了,結果這幾天不吃飯,一下子又瘦了。”
怕他們不信,許母還把夏瑤拉到西邊的房子裡面來看,房間裡都是他們從山上給它囤的“口糧”,砍斷了多餘的葉子和細枝,壘起來有一人那麼高,少說夠它吃個五六天的。
許守財:“光是這些竹子我們就砍了一個下午,頭兩天它還吃點,這兩天是一點都不吃了。”
“啊……你們隻給它吃竹子嘛?”
徐壯實走上前拿起一根竹子,一摸就知道放得時間長了,硬邦邦的沒剩多少水分:“不喂它
吃筍子嗎?還有小蘋果、南瓜、紅薯、窩窩頭?”
“啥?”
聽到這麼豐盛的菜譜,許父都聽傻了,原本焦急的臉色又陰沉了幾分:“熊貓熊不就吃個竹子嗎?還能吃這些東西呢?”
夏瑤沉默了很久,出來後又回到了熊貓住的那間房。
外面的天色暗了下來,村子不少人家都飄出了飯菜的香味。興許是餓得太久了,那隻熊貓慢悠悠從地上站了起來,朝著放在牆根的竹子走了過去。
借著外面微弱的光,夏瑤終於看到了熊貓的正臉。
它的臉比身上還要瘦,空洞的眼神裡沒有任何的情緒,隻剩下空洞,就連行動也很僵硬、木訥。就像是一隻用木頭雕刻出來的玩偶,隻有軀殼,沒有靈魂。
哢吧!哢哢……!
它把一截竹子遞到嘴邊,用力咬了一口,那些竹子脆的很,兩口下去就碎成了渣渣。
沒有味道、沒有水分,熊貓簡單嚼了兩口就仰著脖子咽了下去,看得出它很不喜歡吃這些乾透了的竹子,隻是為了生存,它也隻能硬著頭皮吃一些。
還沒吃完一節,它就把剩下的竹子丟到了地上,慢吞吞地回到自己的小角落,它再次蜷縮成團,把頭埋在了手臂之間。
啪!啪啪!
門外倏地響起了幾聲炮響,緊接著就是孩子們打打鬨鬨的動靜。
熊貓似乎早就習慣了這樣的驚嚇,它沒有表現出丁點的暴躁,隻是又把頭埋得更深了一點,身子也在跟著瑟瑟發抖。
“咋樣,它這到底是咋回事?”
見夏瑤觀察了半天,嘴裡還不住地歎氣,許父問道:“到底還有救沒救了?”
夏瑤:“我說得不一定都對,可是要想它有好轉,你們可能得多在它身上用點心。”
“你說你說,隻要你說,我們一定照辦!”許母跟著點頭道。
“第一就是這吃,熊貓不能總吃放久了的乾竹子,得吃新鮮的,最好能有點筍。水果什麼的可以沒有,不過可以再喂點紅薯、蘿卜這些菜。”
“第一就是住的地方,有點太潮了,它房間裡的屎得勤清理著點,地上彆弄太濕,要不身上的皮毛容易漚爛。”
“還有就是外面的炮聲,熊貓喜靜,彆讓它總聽到這一驚一乍的動靜。這熊貓還算是安靜的,要是碰到個脾氣不好的,肯定得從門裡衝出來撓人不可!”
……
夏瑤叮囑了許多要注意的事,越往後說,語氣越平淡。
因為她知道,就算全部說出來他們也不一定會改。
吃喝還好說一點,唯獨這炮聲,光是他家就有一個愛放炮的小孫子呢,外面的桌子上還放了一掛鞭炮,想讓他們不放炮?怎麼可能。
不過,她還是儘己所能地把自己知道的都說了出來。
儘人事聽天命,哪怕他們按照她的話多做一點,熊貓也能多一分快樂,何樂而不為呢?
他們依次把夏瑤的話都記了下來,怕記錯,還一邊掰指頭
一邊跟她念叨了一遍,看著真像是要按照她交代的來處理一樣。
許父:“行,那我們先按照你說的改,過幾天你再來幫著看看,成不?”
“可以,到時候讓許大哥去找我就行。”夏瑤應允道。
大過年的把夏瑤找來,自然是要給些壓歲錢的。許母從兜裡掏出一塊紅紙,很大方地往裡面塞了一毛錢:“夏瑤侄女,今天麻煩你了。給你包個壓歲錢,來年身體健健康康,一切順利哈!”
“謝謝嬸。”
既然是壓歲錢不是酬金,夏瑤便沒有推搪,爽快地收了下來。
臨走時,夏瑤倏地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於是對他們問道:“對了,你們是怎麼知道我懂熊貓的?”
夏瑤在動物園當飼養員這事兒,隻有村子裡的人知道;當時各個村子申請領養木槿,也是夏有才和李招娣出的面。
就算是知道有人了解熊貓,他們也該是想到夏有才和李招娣才對,一進門就點名道姓要找自己,這實在是太奇怪了。
許守財答道:“就長坪村的那個小李,李長富,他跟我說的你。說你是什麼養熊貓的大名人,什麼記者采訪你、報道你,關於熊貓的啥事兒你都清楚!”
夏瑤:???
李長富?這又是誰啊?!
飯桌上,夏瑤向爹娘提到了李長富這個名字。果然,他們不一會就從腦海裡找到了關於這個的記憶。
“李長富?是那個老李的兒子不?”李招娣向夏有才確認道。
夏有才夾了一筷子菜,“哎呀,不是那個老李,那個老李家是個閨女就比咱家夏瑤大兩歲,李長富嘛,是那個老李家的。”
李招娣:“哦~記起來了!”
聽他們打了半天的啞謎,李招娣這才向夏瑤說起了這個李長富的身份:“李長富他爹之前跟你爹上山砍過樹,小時候就在住你爺爺家後頭,後來娶了個長坪村的就跟著過去了。”
“不對啊,”夏有才細想了想,繼續補充道,“長富這孩子老實得很,不像是個愛講是非的,再說他也不知道夏瑤當過飼養員,咋會跟人胡扯了?”
李招娣把碗裡最後兩口飯扒拉到嘴裡,淡淡地說:“過幾天去長坪串親戚去問問不就知道了,你在這猜這猜那能猜出個啥?當面鑼對面鼓地問,啥事都清楚了。”
對,當面問問就清楚了!
……
在一聲聲的鞭炮聲中,長青村迎來了1983年的春節。
村子裡各處都響起了鞭炮聲,熱鬨的氛圍驅散了過去一年的冷清,年三十的晚上,孩子們肆意地在村子裡玩鬨,享受著兒時最快樂的一段時光。
和家人們守歲熬了一整夜後,大年初一的上午,吵鬨了一整晚的村子逐漸安靜了下來。
夏瑤:“木槿?餓了不?”
走到小房間,瞧了眼躺在地上四仰八叉的木槿,夏瑤疲憊地打了哈欠。
說好昨天大家一起守歲的,結果剛過十一點大家就困得不行。一家
人擠在一張床上聽著收音機睡了過去,直到天快亮了,村口放起了新年的第一掛鞭炮才把他們吵醒。
“木槿?木槿?”
夏瑤輕輕拍了下鐵門,聽到“叮叮當當”的金屬聲後,木槿這才蹬了蹬腿,翻了個身後,慢吞吞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擔心木槿會被村子裡的聲音吵到,夏瑤用棉花和幾個竹筒給它做了一個簡易的耳罩。看樣子隔音效果不錯,這一晚上睡得挺香的。
原本想著給奇跡也做兩個,但它的耳朵太小、竹筒太大,所以隻能用手幫它捂著。
替木槿把耳朵上的罩子摘下來,木槿也跟著打了個哈欠,嗅了嗅外面飄過來的火藥味,熟悉了之後,它的反應也不像前天那麼強烈了。
“今天把木槿的房間掃掃吧?”夏有才站在院子裡伸了個懶腰,拿起了牆角的笤帚,“大過年的,胖娃兒也要睡得乾乾淨淨才行。”
其實昨天就應該把房間再打掃一下的,結果家裡一下子來了這麼多人,沒辦法,隻能拖到了今天。
要說打掃木槿的房間,其實也輕鬆得很,就是把地上的“青團”清理一下。本來就是土地,用笤帚把沾了尿的土掃出來,然後重新鋪上乾草就行。
木槿很懂事,每次夏有才和徐壯實清理它的小房間時,它都會乖乖地蹲在廚房門口陪李招娣做飯,偶爾還能幫著把水壺咬過來讓他們忙完能喝口水。
咣咣咣!
“夏叔?夏嬸兒!”
還沒把木槿帶出來呢,門外又傳來了何家寶的聲音。
仍舊帶著一副虛假的熱情,隔著門夏瑤都能感覺得到。
夏有才瞧了眼在廚房乾活的李招娣,“這一大早的,他們不在家呆著,來這兒乾嘛?”
串親戚要大年初一才開始呢,年初一各家都是在自己屋頭和家裡人團聚。不過仔細一想,老何家現在那空蕩蕩的院子也沒彆人,老何生前又和夏有才關係不錯,他找上門來想留下一起過年,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開門前,李招娣趕緊拉了一把夏有才的袖子,小聲提醒道:“彆讓他們在咱家呆著,一坐又不知道要到啥時候了。”
不止是夏瑤,李招娣對何家寶也沒什麼好印象。
身為長輩,看在他爹的面子上願意給他個好臉色;身為女人,這種整天滿嘴跑火車的男的真是看見就煩。
夏有才:“知道了。”
“來了來了!”
打開院門,昨天還穿貂帶絨的三個人今天換了一身打扮。看著是樸素了點,有了農村人該有的模樣,可一看到的確良的面料還有腳上那雙頭一次穿的布鞋……更像是話劇院裡來唱戲的演員。
陳元手裡拿著笤帚,張帥肩上扛著梯子,光看背影以為他們是來乾活的,但一看他們那張臉,總覺得他們是來找事乾架的。
夏有才:“今天這是……?”
何家寶從口袋裡拿出一包煙,主動往他跟前遞了根:“昨天給叔添了不少麻煩,我們哥兒幾個今天也沒啥事,
就想著來給咱家幫幫忙,看看有啥能乾的。”
咱家?
一個姓何??[]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一個姓夏,這句話他是怎麼說得出口的啊?
“我看咱家的屋頂是不是有點漏?趁著今天天不錯,我讓他倆幫著給補補?”
何家寶一邊說一邊往屋裡走,完全沒把自己當外人。
“不用不用,”夏有才被李招娣狠厲的目光盯得後脊梁發涼,趕忙上前拉住了他,“家裡啥都好,屋頂也好好的不用修。那個,這大過年的,你們不在家裡做頓飯?回到家了,不開灶做飯哪行啊。”
夏有才以為自己暗示的很明顯了,沒想到何家寶完全跟沒聽懂一樣,又搭在了他的手臂上,“叔,你就彆跟我們客氣了!我小時候那會你和嬸子沒少疼我,如今我爸不在了,我是真的把你們當成自家人的!”
夏瑤:……
聽他裝得那麼情真意切,夏瑤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轉過頭繼續跟木槿玩,故意裝作沒聽到他在說什麼。
他今天就是要來幫點忙,就是要為夏家辦點事!
“是啊,叔,有啥事你直接交代我們就行。”
“我們雖然沒乾過農活,家裡的活還是能乾的!”
他們把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夏有才也不好再把人往外趕,隻能硬著頭皮讓他們留了下來,“家裡也沒啥活,我們正打算打算給木槿的房間掃掃,要……”
“這還需要您親自動手嗎?”
陳元一話不說就捋起了袖子,露出了趴在他手臂上的那一條大青龍。看到那整條胳膊都布滿了墨綠色的圖案,夏有才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
張帥把梯子放在一邊,也從他手裡把笤帚拿了過來,無意間瞥見他右手少的半截小拇指,更是把他嚇得腿都軟了。
這又是紋身、又是斷指,這樣的人能做成什麼生意啊?
“哎!哎!哎!”
徐壯實把奇跡從屋裡抱了出來,動作像是在拖著一隻煤氣罐罐:“姐姐,奇跡又不聽話啦!”
奇跡來回扭動著身子,試圖從徐壯實的手裡掙脫出來,臉蛋上的肉被擠成一團,身上那層白毛像是正在脫的毛衣一樣,卡在了它的水桶腰上。
果然,隻要超過五個月熊孩子就不會老實。
昨天脾氣不好是因為被放炮嚇的,今天就純純是皮癢了,想找點事。
夏瑤站起身朝它走過來,“奇跡怎麼了?”
“嗯!嗯!”
看到夏瑤,奇跡硬是從徐壯實懷裡掙了出來,搖頭晃腦地朝她跑了過去,一把抱住夏瑤的小腿,兩條小粗腿也跟著盤了上去。
得虧夏瑤站得穩,要不非得把她撞倒不行。
奇跡現在也有三十多斤重了,估計再過兩三個月,奇跡朝她跑過來時就得躲了。
奇跡是真的把夏瑤當成了媽媽,也越來越粘她,一會看不到人就哭、就鬨、就哇哇大叫,非得夏瑤哄著抱著才肯安靜下來,活脫脫一隻媽寶熊。
“乖,餓了是不
是?”
夏瑤揉了揉它的腦瓜,正準備說帶它去山裡找幺幺喝奶,忽然想到家裡多個三個外人,這才趕緊閉了嘴。
“家裡昨天客人多,牛奶都喝完了,”李招娣看出了夏瑤心裡想得是什麼,於是接著她說道,“要不今天吃點竹筍?等明天去城裡買東西了多給它買點。”
何家寶:“奇跡是要喝牛奶?我家有啊,我們回來帶了不少呢。”
昨天被奇跡咬了一口,何家寶沒有因此而討厭它。彎下腰看著夏瑤身邊的奇跡,看著奇跡粉紅色的眼睛,還有那一身雪白的毛,眼睛裡竟然多了一絲欣喜。
隻是這欣喜並不是對它,更像是看到它後聯想到了什麼美事兒。
看到奇跡那憨態可掬的樣子,何家寶再次試著向它伸出了手。看到昨天留在手指上的血痂時,又慌忙把手給收了回來,重新換成了左手。
這隻手沒有血腥味,它應該不能再咬一口吧?
“你叫奇跡對嗎?你可真好看啊。”
手伸了一半,他又有所顧慮,把袖子揪出來一些套在了手上。
夏瑤好心提醒他道:“奇跡認生,你摸它還是會咬你的。”
看著那隻包著衣服的手朝自己靠近,奇跡的呼吸都變輕了,時刻注意著他的動作。
一點一點又一點,最後,何家寶的手安全地落在了奇跡的腦瓜上。
見奇跡沒有咬自己,何家寶如釋重負地舒了一口氣:“一回生一回熟,奇跡已經認識我了,所以不會咬我。”
抬頭盯著他的手,奇跡時刻沒有放鬆抱著夏瑤小腿的手掌。嗅一嗅他手上的味道,上面是他不喜歡的味道。
煙草的味道,嗆熊得很,比煙花還要難聞呢!
何家寶的手指輕輕在它腦瓜上磨蹭幾下,驚訝道:“原來小熊貓的毛是軟的啊,有點像是獅子狗?”
夏瑤皺了下眉,“那你摸過大熊貓的毛?”
“從前在南方的動物園裡摸過。”何家寶隨口回答道。
一開始隻是用手指在它腦瓜上蹭蹭,見奇跡對自己沒有惡意後,何家寶的膽子更大了,直接褪掉了保護手背的袖子,用整隻手去摸它的頭。
“好軟,真的好軟。”
何家寶正說這話呢,奇跡突然張大了嘴巴,一個旱地拔蔥從地上竄起來,狠狠咬住了他的左手。
嗷嗚!
這一下奇跡咬得可比昨天還要狠,“咚”的一聲,像是牙齒碰撞到骨頭發出的動靜。
“啊!啊!”
趁著奇跡還沒咬死,何家寶趕緊把手抽了出來,被它的牙齒一劃,手背上一下就又多出了好幾條血道道。
奇跡可聰明著呢,它不是不咬,隻是沒找到機會罷了。
隔著一層衣服咬多沒意思?要咬就得狠狠咬在他的皮肉上,讓他好好漲漲教訓!
“呀,出血啦!”
李招娣趕忙回屋去拿酒精,又順手扯下了一條舊布條,說著就要幫何家寶包紮:“奇跡
不比木槿,這小家夥熊著呢,不止是你,平常連我們都咬。”當然,這是不可能的。
見李招娣忙著給他包紮,夏瑤也故作生氣地在奇跡身上輕拍了兩下,“怎麼還咬人啊?你再咬,就不給你牛奶喝了!”
奇跡懵懂地眨了眨眼,又扭頭看看何家寶手上的鮮血淋漓,小臉蛋子上寫滿了委屈。
“乖哦,咬了人要說對不起哦,”夏瑤唱完紅臉後,徐壯實緊接著過來唱起了白臉,“奇跡乖,說了對不起,叔叔就不會生你的氣啦。”
連續兩次被咬,何家寶的臉色明顯不好了。可他臉上還是勉強擠出一個乾巴巴的笑:“沒事,可能還是不熟,再接觸接觸就好了。”
徐壯實剛走到奇跡身邊,這小家夥就撲到了他懷裡。
把奇跡從地上抱起來,前一秒還是委屈的小可憐呢,下一秒夏瑤就看到它呲這個大牙在那笑。
我哭了,我裝的。
真是,想不到它小小年紀,變臉速度還挺快的。
看到何家寶再一次被熊貓給咬了,從身邊走過時臉都是黑的。扭過頭,看向夏有才已然打開了木槿的熊舍,正準備打退堂鼓的陳元和張帥也隻好硬著頭皮上了。
“你先?”
“我跟著你吧!”
在人堆裡長得凶有什麼用?面對大體格的熊貓,彆管他倆混的是什麼黑白道,隻要挨了木槿一巴掌,肯定是要走奈何橋的。
不怕能行嗎?
見他們倆你推我讓的,夏有才溫聲寬慰他們道:“彆怕,木槿性格好得很哩,我家胖娃兒可比那個熊孩子聽話多了!”
怕他們不信,夏有才還走到木槿身邊,主動掰開它的嘴,把自己的手放了進去。
“你們看嘛,木槿乖得很!”
陳元:???
張帥:???
其實這麼證明,大可不必……
好歹也是見過世面的漢子,既然答應了要幫忙清理熊舍,他們就不能退縮。
做了幾個深呼吸後,張帥主動抄起笤帚走了進去,陳元做好心理建設後緊隨其後,把袖子又捋高了幾分。
媽的,拚了!
“叔,說吧,讓我們乾點啥?”張帥誠心誠意道。
帶著木槿從屋裡出來後,夏有才伸手隨便指了指地上的雜草:“也沒啥,就把乾草都弄出去,然後把木槿的屎鏟一下就行,還有就是彆……”
唰!
夏有才話還沒說呢,倆人就風風火火地乾了起來。用草叉鏟起地上的乾草,連帶著上面的“青團”用力朝外面一推,那重重的一堆東西就全部被推了出去。
“哎!哎!哎!”
剛走出沒兩步,木槿就急吼吼地又跑了回來,用手扒拉著那一堆亂糟糟的乾草。
木槿很愛乾淨,看到自己的玩具上面粘了粑粑,當即就不高興了。抬頭瞧一眼那兩個罪魁禍首,它沒有像奇跡那樣發泄出來,隻是歎了一口氣,無奈地舔了舔鼻子。
“
沒事,等爹去給你洗洗,洗洗就乾淨了,”夏有才把那粘了粑粑的玩具拿起來,皺著眉道,“剛想跟你們說小心點,彆弄臟了木槿的玩具……”
“對不起啊叔,第一次乾這活兒,有點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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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帥碰了下陳元的手肘,陳元也緊跟著道歉:“對不起,要不我們花錢再給它買一個?”
夏有才擺擺手,撿起幾撮乾草簡單擦了兩下,“不用,都是竹子做的不值幾個錢,我去洗洗就行,不礙事的。”
起身準備出去水井挑點水回來,臨走時,夏有才又好心囑咐道:“乾活不用急慢慢來,它屋裡彆的地方也不用怎麼清理,牆上有抹布,看到哪裡有臟東西擦一下就行。”
木槿吃素比較多,便便不會像人類的那麼臭,所以用抹布去擦牆上的東西也沒什麼臟的。
陳元:“哎,您放心吧!”
木槿乖得很,夏有才這麼一走它也不亂跑,反而像監工一樣乖乖坐在那看著他倆。第一次看到有陌生人進入自己的家,木槿的眼神裡除了有好奇之外,還有一些擔心。
他們會不會把自己的家拆了啊?會不會對自己的窩窩做什麼不好的事?
見木槿沒有靠近,陳元和張帥也安心了不少。
乾活時還能分出心來跟外面的夏瑤聊聊天,“妹子,這熊貓怎麼感覺跟山裡的不太一樣?感覺好像大了點。”
“它是外地的,不是一個品種的。”夏瑤解釋道。
陳元不禁笑道:“熊貓這東西還分品種啊,真是頭一次聽說。”
打掃的事說多不多,也沒那麼累人,就是麻煩得很。還沒一會呢,陳元他們就有點不耐煩了,隨意用草叉把乾草挑起來,也不管裡面有沒有玩具了,直接丟了出去。
反正剛才夏有才說了,臟了也沒關係,洗洗就行了唄。
沒了夏有才這個監工,他們倆乾活逐漸敷衍起來。把乾草都清出來後,隨便用笤帚掃了兩下就完事了,反正夏瑤不過來也看不到,早點乾完活也能忙正事。
“家寶哥是去拿奶嗎?怎麼去了這麼久。”瞧了一眼門口,夏瑤隨口問道。
放下手裡的笤帚,陳元拿起了牆上的抹布:“估計是忘車裡了,正在家找車鑰匙在哪了。”
拿著抹布走進小房間,看到牆上那些臟乎乎的東西,兩人嫌惡地皺了下眉。
這看著太惡心了,就算不臭那也是屎啊!他們才不想用手去擦呢。
兩人合計了一番後決定用水潑,反正地上都是土,等鋪上了乾草也看不出來。
說乾就乾!
怕夏瑤看到,陳元特意把水盆端進了屋子裡,確定夏瑤沒有往他們這邊看後,便用抹布蘸了蘸水後朝牆面潑了上去。
嘩!
牆上的東西看著臟,其實輕輕一蹭就掉。隻是沾了水之後,掉落時滑出了長長一條青黑色的痕跡,味道也比剛才濃鬱,看著更讓人反胃了。
“嘔!”
陳元捂著鼻子,故作惡心地嘔了一聲,緊接著有用抹布潑了一帕水。
雖然夏有才沒在旁邊監工,可木槿卻是看得清清楚楚呢。
呼呼……
喘氣聲逐漸加重,連帶著平靜的小眼睛也變得憤怒起來。
一開始粗暴對待自己的小玩具也就算了,把玩具弄上粑粑也就算了,結果現在又開始謔謔自己的家……
這不是欺負老實熊嘛?!
看到倆人沾沾自喜地聊著天,木槿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從地上站起身,甩了甩頭後,火冒三丈地衝進了小房子。
“汪!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