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章(1 / 1)

我在八零養熊貓 遲零 22213 字 6個月前

院子裡,剛洗完澡的木槿渾身濕噠噠的還在往下滴水,一旁的夏有才衣服也被濺濕了好大一片。

一人一熊並排站著,像是剛被家長從河邊揪回來的孩子,頭垂得老低,面對沈斌和他的回訪小組,委屈得呼吸都不敢太大聲。

“能讓我給胖娃兒擦乾淨不?”看木槿冷得直發抖,夏有才試探地問道,“這大冷的天容易著涼。”

沈斌點點頭,“嗯。”

夏有才從屋裡又拿出了幾條乾毛巾,在木槿的身上仔仔細細又擦了一遍。秉持著“一塊毛巾擦腚不擦臉”的原則,他又把自己口袋裡的小手帕掏出來,像給孩子洗臉那樣把木槿的臉給抹了兩圈。

擔心它的耳朵裡進了水,還把手帕的一角撚了撚放進它耳朵孔轉了兩圈。

“嗯,嗯。”

洗完澡的木槿愜意地搖晃著身子,把身上的水都甩了出來,看看周圍那些熟悉的面孔,打了個哈欠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剛洗乾淨的屁股,立馬又被土染成了焦黃。

在一旁的回訪小組各個都成了陶瓷娃娃,一會點頭、一會搖頭,臉上的表情喜悲參半。

喜的是,夏有才對木槿是真的好,視如己出,完全把它當成了自己的孩子;

悲的是,按照規定他剛才的行為可全是扣分項啊!

違規一兩條還能當做沒看見,這一整套流程下來,跟非機動車道上酒駕高速逆行闖紅燈有什麼區彆?

見回訪小組一個個不情不願地在記錄冊上做標記,夏瑤也跟著皺起了眉:“爹,我不是跟你說了嘛?木槿不能洗澡洗這麼勤,這大冬天的,萬一著涼咋辦?”

“咋會著涼啊?”夏有才抖摟著手裡的毛巾,不以為然道,“要是你們不耽誤我,把屋裡的小火爐抬到木槿房間裡,烤一會就乾了。”

眾人:???

這麼說來,得虧他們回來得早啊!要是回來晚點,這不又要扣大分了?!

沈斌疲憊地捏了捏眼角,再次向他重複道:“老夏啊,熊貓跟咱們人不一樣,你覺得對它好,未必就是真的好。你說你這麼給它洗澡,萬一它一激動,抬手扇了你一巴掌,把你傷了可咋辦?”

熊不是孩子,熊貓和人不一樣。這句話他不知道向夏有才解釋了多少遍,每次來都得老生常談地念叨幾遍,夏有才耳朵沒長繭子,他的喉嚨都快長繭子了。

“不會不會!”

夏有才胸有成竹地走到木槿身邊,伸手摸了一把木槿的大腦瓜:“胖娃兒有分寸的很,彆說扇我一巴掌,平常碰我一下都小心翼翼的嘞!”

一旁的周凱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鏡,不可思議道:“熊貓竟然這麼聽話嗎?我記得它開始有‘食鐵獸’的彆名,相傳古代還是蚩尤的坐騎,特彆凶殘啊!”

看著木槿那張憨態可掬的大臉蛋子,周凱拿出相機忍不住想拍一張照片,擔心它會受驚發狂,於是又把相機收了起來。

“害,那都是書上瞎說的!”

夏有才走到木槿身邊,輕輕掰開它的嘴,把手臂放在了它的嘴裡,“你看,木槿乖得很,你就是把手放它嘴裡,它都不敢咬。”

這還不夠,為了向他證明木槿又多麼溫順,夏有才甚至還把頭湊了過去。

也就是木槿的嘴巴不夠大,要不他高低地給他表演一個什麼叫“熊口逃生”。

“爹!”

“老夏!”

夏瑤和沈斌異口同聲道。

他們想方設法地想要群眾知道熊貓的危險性,他倒好,上趕著要拆台子。

沈斌又掏出了那本記錄冊,威脅他道:“你再這樣,我可真要扣分了。”

“好好好,我知道了,知道了。”

夏有才摸了摸後腦勺,不情不願地從木槿身邊走開,嘴裡還小聲嘀咕道:“彆的本事沒有,就會拿扣分來威脅。”

餘光瞧了眼木槿,夏有才又把心裡的那點壞話,一同通過目光傳遞給了它:他不讓你跟爹玩,咱以後不跟他親了,哼!

“野外的熊貓大多比較凶,不過木槿是人工養育的,性格會好很多。”

沈斌把周凱往身邊拉了拉,刻意拉遠了他和木槿之間的距離,繼續說道:“但是從專業角度來說,就算是人工養育,也不能完全保證它沒有攻擊性,說到底,熊貓還是熊,不可能像家養動物那樣溫順。”

“這樣啊。”

周凱若有所悟地點點頭,手裡的筆快速記錄著沈斌所說的要點。

“那一般什麼行為可能會激怒它們呢?我們普通人要是碰到熊貓,該注意些什麼?”

沈斌:“首先就是不要靠得太近,不要以為它不呲牙就是脾氣好,要是靠得太近,它們幾秒內就會把你撲倒;其次就是不要大喊大叫,不要想著能恫嚇它們,弄不好它就會給你一口……”

周凱的手速很快,沈斌一邊說他一邊記,短短一會功夫就洋洋灑灑寫了半張紙。

看得出來,他是真的對熊貓這個物種充滿了好奇,也真的是對熊貓一無所知。沈斌說的每一個字他都抄錄了下來,同時又在旁邊做了一些批注,寫明了自己的理解。

夏瑤總覺得周凱哪裡怪怪的,可又說不上來哪裡奇怪。

因為他看木槿的眼神,不像是在看動物,倒是像在看一件閃閃發光的寶物,好像它身上的每根毛發都是價值連城,用貪婪來形容最合適不過。

城裡的記者,都像是他這樣嗎?

“噠!唔……噠!”

他們在這邊正說著碰到熊貓的注意事項,那邊,剛被教訓過沒多久的夏有才又和木槿玩兒起來了。

夏有才像哄孩子那樣雙手擋在臉前,每次張開手都會發出搞怪的聲響,並且跟著變換臉上的表情,一個個鬼臉把木槿逗得“咯咯咯”笑個不停,沒嚼完的竹子都順著嘴角掉了下來。

木槿最喜歡看夏有才變鬼臉了。

熊貓不像人類那樣可以隨便做出各種表情,所以看到夏有才嘴歪眼斜、斜頭歪腦的動作會覺得很

滑稽、很驚奇。

看完後摸一摸自己的臉蛋和耳朵,它也想像夏爸爸那樣做出很多表情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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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也做幾個鬼臉吧?”夏有才挑了下眉,問道。

木槿沒吭聲,不過它停止了咀嚼的動作,一張嘴,把嘴裡沒咽下去的竹子都吐了出來。

它這是聽懂了。

夏有才走近了些,兩隻手在木槿的臉上揉來揉去,完全把它的大臉蛋子當成了一團黑白色的面團子。

木槿配合極了,任由他怎麼擺弄也不掙紮,覺得不舒服的時候頂多是甩甩腦瓜,一點沒有想發飆的意思。

雙手把它的兩隻耳朵壓下去,這是小海豹;

一隻手試著把耳朵往中間靠攏,另一隻手輕輕推著它的小鼻頭,露出四五顆小門牙,這是小兔子;

輕輕拉出它的小舌頭,然後……

“老夏!”

沈斌的音調又高了一個八度,嚇得木槿都跟著抖了一下,嘴巴一閉,差點咬住夏有才的手。

快速地翻動著手裡的記錄冊,這次沈斌是真的忍無可忍了:“扣分,這次說啥都得扣分!”

他和回訪小組的人都還在這呢,夏有才都敢這麼明目張膽地犯規,他們要是不在,那夏有才還不天天騎著木槿滿村兒跑啊?

晚上,為了迎接回訪小組和周凱記者的到訪,李招娣和夏有才做了滿滿一桌子的菜,又是臘肉又是炸貨,還有下午剛做的幾個牛肉粉條盒子。

“這這這,這也太豐盛了。”看著滿桌子的飯菜,沈斌不知道該從哪裡先下筷子了,“都是自己人,不用這麼客氣。”

夏有才往他的碗裡夾了好幾個炸丸子,“忙了一年嘛,就得多吃點好的。”

吃著那隻巴掌大小的牛肉粉條炸盒子,周凱不由得驚訝道:“嗯!這個真好吃,原來牛肉也可以這麼做啊?!”

“前幾天就買了二兩牛肉,家常菜,將就著吃哈。”見他愛吃,李招娣又給他夾了一個。

周凱塞得滿嘴都是肉,口齒不清道:“謝謝,我們家牛肉一般就是煎著吃,很少會這麼吃。”周凱指著盒子裡的東西,又問,“這個糯糯的東西是什麼?吃起來很有嚼勁啊。”

“紅薯粉條,”李招娣驚訝道,“怎麼,你沒吃過啊?”

周凱搖搖頭,又咬了一大口。

把沈斌面前的小盅斟滿,夏有才問道:“這次你們在村子還是隻呆一天?明天下午走?”

“大後天走,”沈斌吃著碗裡的菜,解釋說,“這不是過年了嘛,所以多呆兩天,下次來可又得一個多月了。”

“三天啊?!”

聽到這個數字時,夏有才不禁撇了撇嘴。

沈斌沒說話,拿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

他知道夏有才心裡在想什麼,自己呆得時間長,肯定會看到不少夏有才照顧木槿不妥當的地方,要是扣分太多,下個月他的補助款說不定就隻有十五塊了。

“所以啊,老哥,你還是彆想些有的沒

的了。”

“沈領導說得對,”李招娣跟著幫腔道,“人家照顧木槿那是有章程的,你就得按照規定來養,不能想一出是一出。”

見夏有才臉色不太好,沈斌也開口安慰他道:“夏老哥出發點是好的,也是為了木槿嘛,隻是方法上欠妥當。夏瑤同誌可是養熊貓的一把好手,有她幫著指導,肯定沒問題!”

“我經常說我爹,讓他彆喂那麼多,但是他不聽啊。”夏瑤無奈道。

夏有才不服:“我哪不聽了?我也沒喂多少嘛。”

“第一個胖了五斤,第二個月胖了七斤,今天量完又胖了十一斤。”一旁記錄數據的助手默默說道,“木槿這小半年就胖了快二十斤,我下午摸它臉的時候,都快摸不著骨頭了。”

夏有才:“胖點好啊,敦實,不會被欺負。”

眾人:???

它又不放歸,還有誰還能欺負它嗎?

放下了手裡的酒杯,沈斌是真的好奇:“老哥,你平常都喂它啥啊?能把它喂胖二十斤?木槿的體重停在二百斤得有幾個月沒變了,怎麼住到你家來幾個月就胖了這麼多?”

“真是沒咋喂,”夏有才急忙解釋道,“一天也就多喂個八九斤,可胖娃兒吃得多,屙得也多啊,這一吃一屙也長不了多少肉,頂多有時候喂兩口大米飯,也沒彆的了。”

李招娣:“你看著是不長肉,又不是吃到你肚子裡,說得輕巧。”

不止是沈斌,夏瑤也是納悶得很。

按理說,木槿吃得也不算多,甚至還比幺幺吃得少,體重怎麼就能飆升得這麼快?難道真是因為山市的竹子養熊,營養更豐富?

忙活了一天,吃完飯大家也都犯困了。

近幾天都要在村子裡過夜,夏家又沒有多餘的地方,所以幾個助手跟著夏有才去了村長家,讓他幫著聯係看誰家有多餘的空房可以住人。

沈斌也沒閒著,繼續給周凱講述著木槿從小到大的經曆,還有關於照顧熊貓的一些注意事項。

徐壯實的新衣服不知道什麼時候刮破了一個口子,夏瑤正在煤油燈旁邊用紅線給他縫衣裳。

“我看豬食晾得差不多了,得喂了吧?”李招娣擦擦手從廚房出來說道。

每天晚上吃飯時把豬食煮上,吃完後晾一會,正好可以送去豬圈喂豬。

過年了,豬也得吃點好的不是?

豆腐渣、紅薯葉還有各種野菜,最後再加點玉米面和雜糧面煮煮,味道也是香得很呢!

夏瑤扯著手裡的線頭,說:“等會吧,等我給壯壯的衣服縫完就去。”

“那豬食都涼透了,”李招娣把身上的圍裙摘了下來,“我去幫你喂吧,涼了吃容易鬨肚子。”

夏瑤:“成,那您慢點。”

去廚房裡盛了滿滿一桶豬食後,李招娣一步一挪地從屋裡走出來。

夏瑤盤腿坐在床上專心地縫著衣裳,聽著外面李招娣的腳步越來越遠,可還沒聽到大門關上的聲音呢,她的腳

步卻忽然停了下來。

“剛吃完飯,又餓了?”

停在院子中央,李招娣甩了甩勒紅的手,扭頭看了眼房間裡的木槿。

木槿坐在鐵門前,兩隻手打在鐵欄杆上,jiojio也從裡面伸了出來,看到李招娣拎著桶從院子裡經過,它趕忙哼了兩聲。

“嗯,嗯。”

木槿吧唧著嘴,目不轉睛地盯著李招娣身前的那隻木桶,口水止不住地流。

“你爹等會就回來了,等著讓他喂你吧,我可不喂,”把袖子編高了一些,李招娣幽幽地說道,“領導們今天都來了,我可不想聽教育。”

木槿不吭聲了,爪子和jiojio也不動了,隻是靜靜地看著她。

被木槿這麼一盯,李招娣的心瞬間就軟了:“看我乾啥?我真不能喂,喂了你,你以後的夥食費可就少了。”

木槿還是沉默地看著她,伸伸脖子,讓她看到自己咽口水的動作。

“那就一口,隻能吃一口。”

李招娣回頭看了眼,確定沒人發現後,用大木勺從桶裡舀了一大勺豬食,快步走到小屋門口,遞到了木槿的嘴邊,“吃吧,今天放了點馬齒莧,嘗嘗咋樣?”

“嗯!嗯!”

一有吃的,木槿立刻就高興了,張開嘴吃著勺子裡的豬食。

胖豬豬吃豬食,好像沒什麼不對?

見木槿吃得滿身都是,李招娣趕忙用掛在旁邊的抹布替它擦著嘴:“吃半口撒半口,咽得還沒浪費得多。”

李招娣嘴上抱怨著,下一勺卻盛得更稠了,把湯水都篦了出去。

遞到木槿嘴邊讓它捧著勺子吃了一會,見最後勺子裡還剩了點,李招娣索性扶著它的腦瓜,舉起手裡的勺子在它的上顎上刮了一下,把粘在上面的菜葉子和豆腐渣全都刮進了它的嘴裡。

“這下吃飽了吧?”

吃飽後,木槿伸手摸了摸嘴上的殘渣,搖晃著耳朵滿意地打了個嗝,這才抬起屁股慢吞吞地回到了房間的小角落。

看著李招娣手裡拎著的豬食少了小半桶,夏瑤瞬間就明白過來木槿是怎麼長得這麼胖了。

……

沈斌和周凱一來,夏瑤更不好往山裡跑了。

光是沈斌他們小組的人還好說,打個馬虎眼就過去了,倒是周凱不好糊弄,記者出身的他嗅覺敏銳,就憑夏瑤那撒謊的水平,分分鐘被他識破。

可是冬天山裡的吃食本來就少,幺幺又要給平平安安喂奶,要是不多給它們補充點營養,怕是要餓肚子了。

往竹筐裡裝著東西,夏瑤不放心地問:“我一會該咋說?您知道,我不會撒謊。”

大過年的又是在山裡,一個人出門總會顯得有點奇怪。

夏瑤最不會說謊,要是沈斌和周凱他們問起,多半要露餡。

“你啥都不用說,自管往外走就行,”幫著夏瑤把幾個窩窩頭藏進竹筐裡,李招娣壓低了聲音道,“有我和你爹,有啥話我倆幫你說。”

這些窩窩頭是她平時蒸白面饅頭時一起蒸的,一次蒸幾個,兩天就能攢下半籮筐。

院子裡,周凱正在向沈斌他們請教關於熊貓的知識,想來應該是不會在意她筐裡裝得這些東西的。

“爹,娘,我回家拿點東西,一會回來。”出門時,夏瑤有模有樣地說了一聲。

結果話音剛落,周凱就立刻喊住了她:“夏瑤同誌,聽說你有孩子了,大過年的,把孩子帶回來一起過年吧。”

“對啊,來了這麼多次,好像還沒見過夏瑤同誌的孩子呢,”周凱這麼一說,沈斌也跟著想起來夏瑤有孩子的這回事了,“這大過年的,總不能讓兩個孩子在山裡過,怎麼不一起帶回來?”

夏瑤:“孩子……”

“孩子被他爹接走了,”李招娣趕忙替夏瑤接上了他的話,“孩子他爹家裡親戚多,過年帶著孩子走親戚,頭幾天就給接走啦。”

“是啊,”

夏有才也跟著拍了一下腿,煞有其事道:“好幾年了,回回過年都把孩子接走,不出正月都不把孩子送回來。”

李招娣和夏有才那可是在山村裡活了幾十年的老江湖,撒謊不說有多麼天衣無縫吧,起碼一般人根本聽不出來是真是假。

從未出現過的孩子一下子勾起了周凱的好奇,記者的直覺告訴他,這事情並不像想象得那麼簡單。

周凱:“孩子今年多大了?”

李招娣:“一個六歲,一個三歲。”

周凱:“男孩女孩?”

夏有才:“大的女孩,小的男孩。”

周凱:“叫什麼名字?”

李招娣:“隨我們老夏家姓,女孩叫夏寶來,男孩叫夏福來。”

周凱:“上學了嗎?”

夏有才:“娃娃還小,過兩年再讓跟著村裡的先生念書。”

夏瑤:???

聽他們倆對答如流的模樣,夏瑤都懵了。

要不是她知道他們是在撒謊,差點就真的以為有這麼兩個孩子存在。周凱的問題猶如雨點般密密麻麻地朝他們打來,他們卻能憑借著高超的走位一一躲過。

什麼是撒謊高手?她今天算是見識到了。

周凱扶了下眼鏡,銳利的目光從他們兩夫妻的身上掃過:高手啊……

眼看從孩子身上找不到問題的突破口,於是他又轉換思維,換了個角度切入:“那孩子的父親住在哪個村?姓什麼?也是種地的嗎?還是在城裡有工作?”

一連幾個問題,句句直逼他們的要害。

孩子的問題可以造假,父親的可就不一樣了,隨便一問就知道這個人存不存在。

想撒謊?不可能!

“這……”

李招娣皺起眉,眨眼間的功夫,臉上便寫滿了心疼女兒的愁苦:“夏瑤的婚都離了,還提那個負心漢乾啥嘛?”

“是啊,都是過去的事了,提他乾啥?”夏有才走到李招娣身邊,裝模作樣地用手帕在她的眼

角蹭了蹭,“你這麼想知道他,自己找他去問啊!彆問我們,我們啥也不知道!”

這演技……真是絕了!

不需要劇本,不需要彩排,兩人這狀態簡直是說來就來。

從談笑風生到咬牙切齒簡直就是彈指一瞬間,那真摯的表情配合上肢體的語言,還有眼角那兩滴不存在的淚,儼然就是疼愛女兒、心疼外孫的好父母啊!

瞧瞧,這才是老戲骨!

周凱:???

發現自己捅了馬蜂窩,周凱愧疚地朝他們躬了躬身,向夏瑤道歉道:“對不起,我職業病犯了,我不是故意要問你的隱私的,實在是抱歉!”

夏瑤微微抬了下嘴角:“沒關係。”

從家裡出來,夏瑤這次先去了山坳的另一邊,準備先去看樂樂它們。

前天夜裡山上下了大雪,幺幺有山洞可以避寒不用擔心,但樂樂住在簡陋的樹洞,健健康康的熊舍又沒那麼避風,所以,總要先看看它們情況夏瑤才能放心。

山上的溫度比山下低了□□度,地上的積雪已經兩天了,還是像剛下不久的一樣。隱約能看到上面有幾個腳印,是鳥獸尋找食物留下的痕跡。

這一場雪,讓山上的竹林顯得格外翠綠了,掩蓋了多餘的雜味,隻剩下竹子的清香。

劈啪……劈啪!

前方傳來了幾聲竹子折斷的動靜,應該是樂樂或者健健康康在吃飯。

夏瑤加快了腳步,不一會就看到了在雪地裡打滾的糯米團子。

是樂樂。

它在雪地裡滾了好幾圈,把身上弄滿了雪,站起來後又快速地把雪抖掉,連帶著毛上的臟東西都被甩了個乾乾淨淨。

不愧是比健健康康還聰明的小姑娘,竟然知道用雪來給自己洗澡。

“樂……”

咚!

夏瑤那句話還沒喊出口,身後倏地傳出一聲悶響。扭頭一看,距離她十幾米外的竹林邊緣,是一個戴著帽子的人不小心摔倒在了雪地上。

那一下還摔得不輕,隔得老遠,夏瑤都聽見了骨頭磕在石頭上的動靜。

是周凱?

他怎麼跟著來了?!

不止是夏瑤,遠處的樂樂也聽到了周凱摔倒的動靜。

拿起懷裡被摔壞的相機,此時的周凱心痛遠大於肉痛。看著前面的夏瑤以及再更前方那隻黑白相間的熊貓,周凱更是急得不知道該先修相機,還是丟下相機拉著夏瑤一起逃命。

“夏瑤……熊……熊貓……!”

周凱擔心熊貓會過來攻擊自己,所以不敢叫得太大聲,隻能來回揮舞著手臂向夏瑤示意前方的危險。

他多半以為在竹林裡碰到熊貓會是個意外吧。

夏瑤站在那一動沒動,倒是樂樂,看到來人好像是夏瑤,於是興衝衝地朝她跑了過來。

“哎!哎!哎!”

糟糕!

要是被周凱看到樂樂親近自己,肯定就猜到她們之間的關係了!

憑他的觀察力,再加上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八卦好奇心,把樂樂養在山上的事肯定瞞不住,弄不好還會牽扯出健健康康,甚至是山那邊的幺幺它們。

夏瑤急忙後退了幾步,故作害怕地發出一聲叫喊:“啊!彆,彆過來!”

見夏瑤一個勁兒往後躲,樂樂立馬停在了那,歪起腦袋好奇地打量著她。

“昂?昂?”

怎麼肥四?好幾天沒見了,不能摸摸嘛?

哼哼……

聳了聳鼻尖,樂樂聞到了一個陌生的味道。

是山裡沒有的味道,也是在動物園沒有聞過的味道,是一股……不好的味道。

“呼……呼!汪!汪汪!”

站在夏瑤跟前,樂樂雙手撐在地上,衝著她身後的方向露出了牙齒。彆看它天生長了兩瓣微笑唇,總是活潑地像個小太陽,可生氣起來表情也是很凶噠!

樂樂沒有對人這麼凶過,就算是當初把它從山裡“拐”走的唐誠他們,也從來沒有呲過牙,更沒有這樣低聲吠叫。

黑色的瞳孔中透著幾分警告和狠厲,身上的每根毛都跟著微微顫抖,更不像它平日裡暖心小公主的做派。

“夏瑤,怎,怎麼辦啊……”意識到自己被發現後,周凱更不敢輕舉妄動了。

顫巍巍從地上站起身,他想要跑,兩條腿卻怎麼都使不上力氣。

樂樂比木槿長得更像熊,尤其是呲牙時,可要比木槿看起來凶多了,再加上從小在山裡長大是完全野生的熊貓,那股戾氣更是木槿所沒有的。

夏瑤發現樂樂並不是衝著自己發火時,懸著的心立刻又放回到了肚子裡。

不過她還是繼續裝出很害怕的樣子,“我數一二三,咱倆分頭跑,我上山,你往村裡跑。要是它沒追你,你就去村子裡叫人來救我,聽見了沒?”

“嗯,嗯嗯!”周凱點頭如搗蒜。

就是因為自己不聽夏瑤的話,偷偷跟上了山,結果好巧不巧地碰到了熊貓。

所以這時候,他可再不敢不聽話了。

夏瑤:“那我開始數了啊,一……二……”

“汪!汪汪!汪!”

不等夏瑤數“三”呢,樂樂就搶先一步朝周凱衝了出去。

周凱被嚇得剛轉身就摔了個趔趄,好不容易爬起來,也不顧得地上那摔碎的相機了,手腳並用地朝山下跑了下去,模樣好不狼狽。

“汪!汪!汪!”

彆看樂樂聲音叫得挺大,結果衝出幾米後就站那不動了。雷聲大雨點小,說得就是它。

眼看周凱的身影逐漸消失在白茫茫的雪地之中,這才安靜了下來。

確定周凱徹底離開後,樂樂這才慢悠悠地坐在地上,舔起了嘴角的口水。平複了好一會,它才從一個口吐芬芳的小太妹,又變成了夏瑤所熟悉的那個安靜乖巧的小太陽。

“嗯!嗯!”

重新扭頭看向夏瑤,它趿拉著步子走過來,聞到竹筐裡的窩窩

頭香氣時,臉上那溫暖的笑容簡直是要滲出蜜來了一樣。

謔,想不到樂樂還是個小戲骨啊!它竟然知道要裝凶把陌生人嚇走?!

伸手摸了摸樂樂的腦瓜,夏瑤真想給它一個大大的熊抱。

有它這麼機敏的小公主坐鎮,又有幺幺那麼強勢的大公主保護,想來以後不管是人類還是動物,都不敢隨便踏足這座山了吧!

夏瑤不敢在山上耽擱太久,給樂樂喂了兩三個窩窩頭後便下了山,就怕周凱腿腳太快真的回村裡叫了人上來救她。

事實證明,夏瑤太高估他了。

不知道周凱怎麼個下山路線,夏瑤都回家喝上一杯熱茶了,他才一瘸一拐地從外面跑了回來。

衣服上又是泥又是雪,褲子劃了好長一個口子,腳上的棉鞋還跑開了膠……想來他這一路也是摔了不少次啊,鼻梁上的眼鏡都不知道掉到哪去了。

“熊,山上有熊貓!”周凱捧著水杯,急得話都說不利索了,“它,它……”

沈斌往他的杯子裡又續了點水,安慰他道:“彆急,慢點說。”

吞吞吐吐了好半天,周凱才把那句話說出來,“趕緊去抓它啊?!”

“為什麼要抓?它在山上呆得好好的。”沈斌反問道,“又沒咬你,也沒傷你,人家就是溜達到了附近的山上吃個竹子而已。”

見沈斌這麼淡定,周凱一臉懵逼,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

“隻要沒有打擾到咱們人類的生活,我們是不提倡抓熊貓的。”沈斌淡淡地解釋道。

周凱:“可是它就出現在村子附近,不超過五公裡啊?”

沈斌:“那它進村了嗎?傷到人了嗎?”

周凱搖搖頭。

沈斌繼續說:“冬天熊貓出來覓食很正常,興許是因為它原來住的地方竹子開了花,缺少食物才會跑到附近的山上,等來年開春說不定就走了。”

周凱似懂非懂地看著他,又問:“可是如果你們不肯抓熊貓,當初為什麼要把木槿帶回來?”

“木槿不一樣,”夏瑤替沈斌回答他道,“木槿它沒有再野外生存的能力,把它放歸野外隻會害了它,所以才會把它圈養起來。”

周凱更懵了:“那你們這樣豈不是會虧錢?這麼做圖什麼呢?”

沈斌和夏瑤相視一笑,沒有再回他。

話不投機半句多,像他這樣開口就是錢的人,讓他呆得再久也不會真正了解熊貓,告訴他再多也不可能懂得保護熊貓的意義。

熊貓是屬於華國獨有的物種,如果連保護國家的寶貝都要想著有利可圖,那還有什麼資格當華夏的子孫呢?

……

終於到了回訪小組和周凱離開的日子,當天中午,沈斌帶領著助手計算著這些天考察的各項數據。

其實也不麻煩,反正全都是扣分項,就算不用加權重,也知道最後的分數會有多難看。

“老夏,下個月的補助可能得扣五塊錢了。”看了眼成績單,沈

斌語氣沉重地說道。

一聽隻是扣錢,夏有才不僅不難過,眼睛裡甚至還有點小興奮?

“就隻是扣錢是吧?”夏有才喜出望外道,“不會給木槿再找個新爹?”

眾人:???

區區五塊錢,這要是放在以前夏有才肯定看得比天還要大。

可是現在,隻要彆讓木槿走,彆說是一個月扣五塊,就算一個月扣十塊!他也是可以咬咬牙接受的。

臨走時,沈斌把夏有才拉到一旁,確定周圍沒有人偷聽後,悄咪咪從口袋裡拿出一隻紅色的紙包塞進了他的口袋裡。

“這是啥?”

夏有才把口袋裡的紅紙包拿出來,剛打開一個口子,就被沈斌的手給壓了下去,提醒他道:“彆讓人看見了,這可是踩紅線的事兒。”

雖然他沒看清裡面是什麼,但是根據寬度和長度,他可以確定這裡面是一遝錢,稍微再捏一捏厚度……少說也有十幾塊!

夏有才:???

按照規定,他們每次來回訪都要根據現實的情況評分,從而決定下個月的補助金額是增加還是減少。

很不幸,夏有才的扣分項太多,光是給熊貓洗澡、給熊貓加餐還有給熊貓抹臉這幾項基本就把底分扣完了,還不說彆的大大小小的項目。

可是經過這幾次的觀察,沈斌能看出來他對木槿是真的好,是發自內心把它當成了自己的孩子。

就衝夏有才自掏腰包給木槿加餐、買盆盆奶喝,他怎麼好意思再扣他的補助款?

縱使規矩在上,誰都不能徇私枉法,但他也可以用私人的名義把扣下的錢再補給夏有才,甚至還能給得更多。

這不是把補助款還回去,是大過年,給木槿的一筆壓歲錢。

見沈斌這麼實在,夏有才那叫一個心潮澎湃,跟著對他說道:“沈老弟,你等我會兒。”

夏有才轉身回到屋裡,幾分鐘後,手裡也拿了一個小包袱出來。

“這是我用木槿的毛兒做的毛氈,”夏有才依依不舍地掀開那塊布說道,“原本我是想以後自個兒留著的……唉,還是給你吧!”

那是一隻巴掌大小的小娃娃,是用木槿身上的毛一針針紮出來的,黑耳朵、黑眼睛、黑袖套,每個細節都做出來了。

這大概是夏有才第一次做這麼精細的手工活兒,做得不是很相像,但這份心意的份量卻是重得很呢!

沈斌愛不釋手地看了半天,最後小心翼翼地把它收進了自己的口袋,“那我走了,照顧我咱閨女,拜托了!”

“放心吧!”

送他們離開時,夏有才又小聲地在他耳邊嘀咕了一句:“那咱說好了,我年齡比你大,我是胖娃兒它大爸,你是二爸。”

沈斌:???

都是當爹的,咋還非得整個名次呢?

在村口等了差不多幾分鐘,就看到了保護中心的車在逐漸向村子靠近。

高滿他們是來接沈斌和周凱他們的,順便送幾個保護中心的同事一起去火車站。

曹梅和唐誠也是秦省的人,今天就要跟沈斌一起踏上回家的火車了。

臨行前,唐誠倏地轉過身,從背包裡掏出了一隻小包裹交給了夏瑤:“過年了,我也不知道送些什麼,買了幾塊布,就當給孩子們的新年禮物吧。”

他不是個善於表達的人,平常說話多少都沾點紅色,真要讓他說點體己話,可把他緊張壞了。

臉頰微紅、呼吸急促,送個禮物而已,整得卻像是要告白一樣。

孩子?

看著手裡那個包得結結實實的布包,夏瑤心裡閃過了一絲欣慰:雖然她告訴他們自己有孩子是個謊言,但隻有唐誠在新年給“孩子們”準備了新年禮物。

夏瑤點點頭,“謝謝你,唐主任,祝您一路平安,新的一年事業能夠更上一層樓。”

提到事業,唐誠剛好有一件事要跟她商量,“還記得幾個月前你提到的基地嗎?”

夏瑤:“嗯,怎麼了?”

唐誠:“上面的文件已經批下來了,要在山市的野外建造一座大熊貓保護研究基地,過完年就開始動工。”

夏瑤:!!!

“大,大熊貓保護研究基地?”

唐誠一臉真誠地問道:“如果能順利建成,你願意來研究基地工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