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巾上沾著一坨黃不拉幾的東西,看樣子應該是它的粑粑。
“是X稀了嗎?”夏瑤把毛巾拿過來,仔細看了看,“是不是喂得太多,不消化。”
熊貓崽崽還小,拉的粑粑不成型很正常,而且平平安安吃多了也容易拉稀,沒什麼大驚小怪的。
曹梅比劃了半天,也沒說出來個所以然:“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就是感覺很不對勁。”
夏瑤跟著曹梅來到了保護中心,今天大家都去送樂樂了,偌大的保護中心隻有曹梅一個人看顧。熊貓崽崽被她放在紙箱子裡,擔心它著涼,除了包裹它的毛巾之外,還墊了好幾個棉花枕頭。
小心翼翼地將熊貓崽崽從紙箱子裡拿出來,夏瑤也覺察到了一絲異常。
今早出門時熊貓崽崽就沒什麼精神,開始以為它是沒睡醒,現在看它有氣無力的模樣比早上還要困倦,似乎是生了什麼病。
“阿嚏!”
熊貓崽崽用力打了個噴嚏,一使勁,擤出了好幾顆綠豆大小的小水珠。
“好像有點不對勁。”
夏瑤湊近了些仔細感受著它的體溫,稚嫩的皮肉微微發燙,呼吸聲也比平常急促了許多:“它確實是生病了,趕緊帶去獸醫那看看。”
她們倆帶著崽崽來到動物園的獸醫站,輪值的獸醫給它做了個詳細的檢查。重新把崽崽放回到紙箱後,獸醫面色凝重地歎了一口氣:“是犬瘟。”
體溫升高、流水狀的鼻涕、咳嗽、拉稀……這確實是犬瘟的症狀。
聽到這兩個字,夏瑤的心裡“咯噔”了一下。
這個年代沒有犬瘟的疫苗,彆說是治療犬瘟的藥,就連給狗用的藥都是少之又少,更何況是給大熊貓用的治療犬瘟的藥。
就好比是在一筐綠豆裡找紅豆,還要找發了芽、能開出花的紅豆……這不是煎水作冰、無中生有嗎?
她自認為把崽崽照顧得很好,幺幺一直以來很健康,平平安安從出生也沒生過病,黑妞和金蛋就更彆說了,除了夏瑤就沒再跟彆的人或者動物接觸過。
犬瘟……崽崽怎麼可能會得犬瘟?
聽到獸醫的判斷,曹梅不可思議地笑了一聲,問道:“醫生,你沒搞錯吧?它是熊貓,怎麼可能會得犬瘟呢?!”
曹梅對動物的疾病不了解,可是犬瘟,這兩個字一聽就知道是跟狗有關係,怎麼能跟大熊貓扯上關係呢?
一定是診斷錯了。
犬瘟多發於春秋冬三季,而且犬科沒有滿歲的幼崽最容易感染,感染後的致死率極高,而且月齡越小治愈的機會越小,可以說碰到就是個死。
而且感染犬瘟的幼崽呆過的環境,最近幾個月都儘量不要有新的犬隻,否則很容易再次引發感染。
獸醫扶了扶眼鏡,解釋道:“這種病毒雖然叫犬瘟,可它不止會在犬科動物之間傳播,鼬科、浣熊科也是易感動物。熊貓熊……雖然之前沒有什麼病例,但是不能排除它不會被
感染。”
曹梅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夏瑤,片刻後,果斷斬斷了自己對她的懷疑。
夏瑤養了黑妞她是知道的,可黑妞整天跟幺幺和平平安安呆在一起,它們既然能健康地長這麼大,那病毒的來源一定不可能是黑妞。
熊貓崽崽每天的生活兩點一線,不是夏瑤家就是動物園的保護中心,幾乎接觸不到彆的動物。
那會是從哪裡感染的病毒呢?
“這幾天崽崽都好好的,怎麼會莫名其妙感染犬瘟了呢?”曹梅撓撓頭,百思不得其解。
“會不會是在農戶家裡感染的?”想起救助熊貓崽崽的那天,獸醫猜測道,“咱們接它回來之前它一直養在老鄉家的狗窩裡,狗窩那麼臟,天天挨著那麼多小狗吃著狗奶,很大幾率是在那時候感染的。”
曹梅:“但是這幾天它一點症狀都沒,就今天開始發燒又拉稀。”
獸醫繼續解釋道:“潛伏期,感染犬瘟是有潛伏期的,一周之內都有可能發病。”
這麼說來一切就都解釋得通了,今天是他們把崽崽帶回來的第五天。前幾天崽崽沒有症狀,是因為體內的病毒太少,正在不停地克隆繁殖,等到病毒數到達一定的數量後便開始發病。
曹梅:“既然知道是犬瘟了,那就趕快給它治吧。”
獸醫和夏瑤對視了一眼,誰都沒有說話。
治?怎麼治?
犬瘟彆說是特效藥,稍微有針對性一點的有效藥都不存在。
現在還隻是發燒和拉稀,後面還可能會有抽搐、膿包這樣的症狀……在城市裡,一般感染了犬瘟的小狗幼崽為了不讓它們痛苦得活著,也避免鄰居的狗染上這病,主人們都會給它們一個痛快,然後找個地方埋了。
也會有些人不忍心,試著挽留它們的生命,可最後的結果隻能是更大的痛苦和悲傷。
“還是去外面找個地方埋了吧,”儘管心有不忍,但獸醫還是給出了這樣的答案。
要是其他病或許還能救治一下,可它感染的偏偏就是犬瘟,對幼崽的致死率幾乎是百分之百的絕症。所以,讓它痛苦地掙紮幾天,不如來一個痛快。
“它接觸過的東西最好都消消毒,園裡還有健健康康,你們多注意一下,看它們最近有沒有發熱和拉稀的症狀。”
獸醫這麼一提醒,夏瑤瞬間就想到了幺幺它們。
每天晚上崽崽都會趴在幺幺身上吃奶,雖然排便什麼的是夏瑤來幫忙,但它們接觸的時間可不算短,幺幺大了或許不會有事,但是平平安安……
糟糕!
夏瑤班都不上了,請完假後去藥店轉了一圈後就直奔家裡。
把碘液用水稀釋後,李招娣把家裡的上上下下都擦了一遍,生怕放過一個角落。雖說平平安安不會來家裡,但萬一哪天帶了點病菌回山裡,那可就糟糕了。
還有那些無辜的兔子,就算不會感染犬瘟,也被拉出來把它們的籠子抹了一遍。
“狗瘟多嚇人啊,可得小
心呢!”忙完一圈後,李招娣不放心,又用酒精擦了一遍手。
那個年代沒有什麼84消毒液,隻能用碘液和酒精消毒。沒有紫外線燈,太陽光也能起到殺滅病菌的作用。
不管家裡有沒有犬瘟熱的病毒,擦一擦、曬一曬總是好的。
夏瑤把毛刷和剩下的碘液放進竹筐裡,看了看時間,催促著在屋裡洗澡的徐壯實和夏有才:“爹,洗完了嗎?”
夏有才:“馬上了,彆催!”
為了給徐壯實身上好好殺一遍菌,夏有才用水瓢舀起兌了碘液的水,一遍遍地往徐壯實的身上潑。這還不夠,他還剝了兩頭大蒜和生薑,一半放進洗澡水裡,一半用來給他搓身體。
除了夏瑤,就屬徐壯實接觸幺幺它們的時間最長,況且他也抱過崽崽,所以必須要嚴格洗澡殺菌!
在木桶裡坐了半個多小時,徐壯實身上的皮都泡浮了,就這夏有才都不放心,又從廚房裡搬來了一壇子白酒,小心翼翼地給他倒了一小杯。
聞著杯子裡刺鼻的氣味,徐壯實捂著鼻子拚命搖搖頭:“夏爸爸,不喝酒不喝酒!”
“你懂啥呀,”夏有才一邊說一邊把小酒杯遞到徐壯實嘴邊,“這是給你肚子裡殺菌的,萬一你身體裡藏著啥狗瘟病菌啥的,正好用白酒透透。”
碘液沒法喝,可是酒可以啊。
一杯下肚,還怕有啥消滅不了的病毒嗎?
“真的?”
我是老實人,您可彆騙我。
徐壯實將信將疑地張開了嘴,捏住鼻子閉上眼,一口把那一小杯酒給咽了下去。
感受著食道熱辣的燒灼感,徐壯實渾身激靈了一下,再次睜開眼,他感覺自己整個人都“乾淨”了!
收拾好所有東西後,一家人一起風風火火地前往了山坳。
眾人拾柴火焰高,特殊時期,身為一家人自然要共同努力!
夏有才和李招娣負責給夏瑤的小屋清理消毒,家具擺設用碘液兌水消毒一遍,被子床單全都拿去外面晾曬,還有那些沒喂完的竹筍,全部丟掉,一個不剩!
夏瑤和徐壯實這邊,負責清理幺幺的山洞,山洞裡平常沒什麼太陽,碘液揮發的速度很慢,趁著這會功夫,正好讓徐壯實把幺幺帶去有陽光的地方曬曬太陽。
平平和安安剛吃過奶,這會正困著呢。還沒趴著睡一會,就被夏瑤給“拐”到了小屋裡,讓夏有才和李招娣好好給它們倆擦一擦。
“它們倆還小,擦得時候一定要注意點。”
夏瑤把碘液倒進水盆裡,又倒進去半壺熱水,確定溫度合適才把新買的兩條毛巾放了進去吸滿水。
夏瑤給黑妞擦身,平平和安安爹娘一人一隻,金蛋自己會給自己洗澡,這麼分配下來剛剛好。
夏有才抱著懷裡的平平又親又疼,笑得眼睛都快沒了,尤其是看到平平張開小嘴要“親”他的時候,還主動把臉給湊了過去。
“你就放心吧,我們從小把你拉扯大,這點兒事還不清
楚?”把濕熱的毛巾攥乾,確定擠不出水了,李招娣才敢往安安的身上擦。
她當媽的年頭可比夏瑤多了二十年呢,彆的不敢說,照顧孩子她可有一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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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招娣先是把安安放在乾淨的床單上,不停地用手指頭摩挲它的小肚子,嘴裡還發出一些“嘬嘬嘬”和“嗯嗯嗯”的動靜,逗得安安可開心了,咧著小嘴巴笑個不停。
“咩咩咩~”
熊貓幼崽和人類幼崽差不多,都很貪玩,把它們哄開心了,隨便怎麼擺弄它們都行。
李招娣用半乾的毛巾在它身上抹了一下,帶走臟東西的同時,毛毛很快就乾了,先是臉再是手腳最後是小肚子,沒兩分鐘她就把安安擦了個遍。
抱著它慢悠悠地走到外面曬太陽,嘴裡還哼著小時候哄夏瑤的兒歌。
安安很喜歡這位“太奶奶”,老老實實趴在她肩膀上一動不動,一邊聽著太奶奶唱歌一邊被太奶奶輕拍後背,不一會它就閉上眼睛進入了夢鄉。
享受得咂了咂嘴,是和媽媽懷裡一樣的舒服。
屋裡,平平小魔王正在和“太爺爺”搏鬥,打得你來我往,誰都不肯低頭服輸。
“哎哎!”
彆看平平才剛五個月大,這一巴掌打在身上還是挺疼的,尤其是被爪子劃一下,立馬就會浮起好幾條紅道道。
“你個瓜娃子,連我都敢打?”
低頭看一眼手臂上的紅印,剛才還對它又疼又愛的夏有才瞬間變了臉,抬手在它的腦瓜上敲了一記暴栗。
咚!
那一下打得不輕,正坐在門口給黑妞擦腳的夏瑤都聽到響了,蹲在盆裡洗澡的金蛋更是睜大了眼,一臉不可思議地看向屋裡的爺孫倆。
平平被打疼了,仰倒在床上蹬腿掙紮了好半天,晃悠悠地翻過了身。小肚子氣得一鼓一鼓喘著氣,齜牙咧嘴的表情似是有什麼血海深仇要報一樣。
“汪!汪!”
聽它那奶凶奶凶的叫聲,就知道它是個不服軟的性子。以後長大,怕是得混個山大王吧?
“還凶?”夏有才捋起袖子從床邊站起來,也跟它較起了勁,“老子還不信,今天治不了你了!”
平平揮舞著爪子不讓他靠近,沒關係,夏有才直接跟它打起遊擊戰,玩起了聲東擊西的那一套:
左手撥它的左耳朵,趁它張口想咬自己的時候,用毛巾擦它的右手;右手拍一下它的小胖腿,它往右邊撲身時,左手再快速抹一下它的左胳膊。最後再直接把它按倒快速抹一把臉……
夏有才簡直是把“刀尖舔糖”這四個字演繹到了極致。
“累死老子了,”夏有才擦了一把頭上的汗,不住地抱怨道,“這男娃可真難帶,以後肯定是個不讓人省心的!真要放回到林子裡頭,不出三天就得把山給掀了。”
之前見不到平平安安,那給夏有才想的,從早到晚念叨著它倆,徐壯實從山裡回去一趟得拉著問半天,隔三差五還得給它倆做點小玩意兒。
現
在能把心肝寶貝疙瘩蛋抱在懷裡了,夏有才卻煩得夠嗆,這還沒過多久呢,就不想抱它了,屬於瞧一眼就心煩的地步。
果然呐,孩子還是小的時候討人稀罕,大一點就煩人得不行!
可仔細看看,平平的變化也沒多大啊?小時候可愛得像是一顆芝麻湯圓,長大了也是一團軟乎乎的棉花糖,怎麼就能這麼討人煩呢?
不帶了不帶了,以後說啥也不幫夏瑤帶孩子了!
“瑤,安安拉了,你來看一下?”屋外,李招娣著急忙慌地叫她道。
把黑妞身上擦乾後,夏瑤趕緊起身往外走,從李招娣手裡拿過那塊接著粑粑的尿布。
黃綠色的粑粑黏糊糊地粘在布上,不用靠太近都能聞到一股腥臭的味道。
李招娣揪心地皺著眉問道:“咋樣?安安不會也染上狗瘟了吧?”
夏瑤鬆了一口氣,把尿布合起來放在一旁,伸手揉了揉它的腦瓜:“沒有,這顏色和形狀是正常的,不是拉稀。”
平平安安還不會吃竹子竹筍,每天隻喝幺幺的奶,所以粑粑一直都是濕軟的還帶有一股腥味。隻要不是像水那樣的,也沒有難聞的惡臭味,就不是拉稀。
李招娣輕輕拍著安安的背,跟著放鬆了肩膀道:“那就行,隻要沒拉稀就行。”
“嗯!嗯!”
聽到李招娣的話,安安還仰起頭配合地回答了兩聲。
李招娣:“娃兒困了,讓它回屋頭睡覺吧,我去幫你爹哄哄平平。”
抱著安安往屋裡走,一進門就看到夏有才在和平平對著揮拳打架。看平平那踉蹌閃躲的姿勢,應該是夏有才占據上風。
“多大人了,還跟娃兒鬨。”李招娣白了他一眼,語帶嫌棄道。
夏有才撇撇嘴,把手上的紅道子舉給她看,“你可不知道這個瓜娃兒多煩人,還出手打我哩!”
李招娣頭頭是道地替平平解釋道:“它懂什麼?話都不會說一句,怕你怕得很,能不還手跟你打嗎?”
小心翼翼地把安安放在床上,正在和夏有才對峙的平平立馬湊了過來。先是聞聞它的耳朵,又拱了拱它的頭,確定妹妹沒有事,它才收起了嘴角露出的牙齒。
“平平乖,跟我去外頭曬太陽吧?”
李招娣語氣溫柔,慈祥的笑容比春風還要暖,看著就不想衝她伸爪子。
“汪!汪!”
平平往後退了退,又示威地朝她叫喚了兩聲。
剛才跟夏有才打得太激烈了,還沒從戰鬥狀態中緩過勁兒來。癱坐在那裡,用爪子左右拍打著床單,跟家裡發脾氣的小孩子一模一樣。
李招娣試著摸了下它的頭,見它沒有生氣,索性撐著它的腋下把它從床上抱到了自己懷裡:“胖娃兒乖,太奶奶抱著嘍~”
“哎?哎?”
平平剛被李招娣抱在懷裡,她的手就快速胡嚕著它的毛,從頭到腳連爪子縫都被摸了個遍。
李招娣的動作很輕、很快,就像是有無數隻
小蝴蝶從身上飛過一樣,擼得它眼睛不自覺地眯縫了起來,來回蹬彈的右腿還在隔空給自己搔著癢。
把頭埋在平平的腦瓜上磨蹭了幾下,李招娣溫聲誇它道:“誰說平平鬨騰了?咱們平平可乖了,是不?”
“嗯!嗯!”
自從它學會走路後,就連幺幺都經常被它煩得跑上樹發愁,夏瑤很少看到平平能像現在這麼乖巧,像是個小嬰兒一樣,趴在李招娣的肩膀上打盹。
“平平剛吃完飯沒多久,估計過一會就得拉,”夏瑤一邊說一邊對著空氣比劃道,“要是它一直沒拉您可以揉揉它的小屁股,過一會它就會拉了。”
李招娣胸有成竹地點點頭,“成,交給我你就放心吧!”
看著李招娣和平平相處融洽的畫面,夏有才心裡彆提有多不是滋味了。
憑啥?她才見過平平安安幾次啊?咋會能比他這個太爺爺跟它們親呢?!
平平那個小王八蛋也是的!自己那麼疼他,竟然還熊自己,它咋不敢熊它太奶奶呢?
難道真的是因為自己不那麼會帶孩子嗎?
扭頭看著洗完澡正給自己擦身的金蛋,夏有才把毛巾鋪平在腿上,朝它招了招手:“金蛋來嘛,我來給你揉揉屁股,幫你屙粑粑?”
金蛋:???
忙活了一整天,終於把山洞和小屋都徹底消毒了一遍,和崽崽接觸過的平平安安用稀釋過的碘液擦了擦毛,金蛋和黑妞也跟著洗了個澡。
還好,它們目前沒有感染犬瘟熱病毒的跡象,但絲毫不能掉以輕心,畢竟病毒的潛伏期有一周,最近這段時間還是要密切觀察它們的情況。
晚上,幺幺吃飯的時候,夏瑤和徐壯實一左一右靠在它身上,望著天邊那一輪緩緩升起的月亮,聽著收音機裡播放的新聞,享受著難得安靜的時刻。
“壯壯,我得離開幾天。”
聽到夏瑤要走,快要睡著的徐壯實立刻精神了:“啊?姐姐要去哪裡呀?”
“崽崽還病著呢,我得留在動物園照顧它。”夏瑤回道。
夏瑤了解曹梅,他們一定不會按照獸醫的吩咐讓崽崽安靜地睡過去,而是會拚儘全力去救治它,哪怕沒有一個好的結局。
這種情況,夏瑤怎麼可能袖手旁觀呢?
每天和崽崽呆在一起,身上難免會沾上它攜帶的病毒。為了確保萬無一失,這段時間還是不回來為好:“我這幾天就不回來了,你在家一定要照顧好幺幺和平平安安,每天注意著點它們的粑粑,要是它們拉稀或者發燒,一定要去動物園告訴我。”
雖然不舍,但徐壯實還是肯定地點了點頭:“姐姐放心!我會照顧好它們噠!”
“嗯!嗯!”
聽他那鬥誌昂揚的語氣,幺幺也跟著哼道。
都說犬瘟是極難治愈的病,也不知道崽崽能不能撐過去。
失去了媽媽、又患了這樣的絕症……望著天上那皎白的明月,希望奇跡能夠降臨在它的身上,眷顧一下這個可憐
的崽崽吧!
……
第二天夏瑤起了個大早,帶上收拾好的衣服趕去了動物園。
保護中心的門開著,裡面留有四五個人。他們昨天守了熊貓崽崽一宿,又是擦鼻子、又是擦屁股,等到天快亮了才緩緩睡過去。
折騰了一天一夜,熊貓崽崽的情況很不好,趴在墊子上用力地呼吸著,發熱的身體沒有給它剩下多少可以叫喊的力氣。
夏瑤小心翼翼地把它從紙箱裡抱出來,用手心護在它的背上:“崽崽交給我,你們快回去睡吧。”
聽到夏瑤的聲音,眾人紛紛抬起了頭。
“你怎麼來了?”曹梅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把披在身上的外套穿好,“你家裡不是還有……孩子嗎?”
夏瑤微笑著回道:“我跟他們說好了,以後這幾天我就不回去了,專心留下來照顧崽崽。”
聽到夏瑤願意主動幫忙,眾人像受到了鼓舞一般,陡然變得精神奕奕起來。
獸醫宣布了“死刑”?沒關係,她可是在場照顧熊貓數量最多的!
當時健健被逼瘋夏瑤都能給它救回來,更何況是崽崽呢?
她可以,她一定可以!
夏瑤:“你們快回去好好睡一覺吧,萬一有什麼任務,還需要你們去幫忙呢。山裡有那麼多動物都指望著你們,你們可得養好精神才行,放心,我一個人能照顧得好它!”
拉來一張椅子坐下,夏瑤翻看著他們昨天給崽崽買的各種藥。看得出來,他們這是第一次照顧患病的崽崽,除了一竅不通外就剩下手足無措了。
本子被撕得七零八落,用來碾藥片的紙隨意地團成團丟在了地上,還有那些裝葡萄糖的玻璃瓶,摔碎了好幾支,弄得地上全是玻璃碴子,黑板上也有一串記錄的體溫,一小時一個數,一個沒少。
沒經驗又怎樣,隻要有一顆心就夠了。
“我們也不知道該咋弄,就昨天隨便買了點藥回來,”高滿擤著鼻涕,問道,“你看看還需要啥不?儘管說,我立刻去買。”
夏瑤把能用的藥都拿了出來,又補充了幾樣:“阿莫西林、維生素片還有頭孢,哦對,再多買一點棉簽和棉球。”
犬瘟熱病毒是不會讓崽崽死的,但是犬瘟熱病毒引起的並發症才是真正原因。就比如不停流鼻涕最後引發肺炎、拉稀引發的胃腸道出血或者脫水。
雖然沒有特效藥能夠治療,但是夏瑤認為隻要能夠對症下藥,緩解這些症狀,等崽崽靠自身的免疫力形成犬瘟熱病毒的抗體,就能應對犬瘟症狀。
目前熊貓崽崽還沒有出現膿包和抽搐的反應,應該隻是感染初期或者感染程度比較輕。
“你們就放心去忙吧,未免把病毒傳給其他動物,最近你們也還是跟崽崽減少接觸比較好。”
一聽要減少和崽崽接觸,大家失望地“啊”了一聲。
夏瑤解釋道:“沒辦法,犬瘟病毒不止是傳染給狗和熊貓,獸醫不是說了嗎?還有很多動物也容易感染。萬一你們
沾上了崽崽的排泄物或者體ye,不小心帶給山裡的野生動物怎麼辦?”
以防萬一,減少接觸才是最穩妥的處理方式。
“那你呢?你要是照顧崽崽,健健康康怎麼辦?”高滿又問道。
夏瑤:“我已經跟他們說好了,這幾天留在宿舍照顧崽崽儘量不出門,吃飯也是讓他們幫我送到門口。他們現在可不像剛來的時候那麼生疏,肯定能照顧好健健康康。”
夏瑤也不想把自己和崽崽隔離起來,但是動物園裡有那麼多的動物,整天在動物園裡走來走去,和一個移動的病原體有什麼區彆?
它們沒有打過什麼疫苗,也有專用的特效藥,總不能讓它們也冒險吧。
所以不僅要減少崽崽和人的接觸,夏瑤也要把自己隔離起來。
曹梅心有不忍,淺淺地叫了聲她的名字:“夏瑤,你……”
不回家、不出門,把自己和崽崽一同關在宿舍裡,這和坐牢有什麼區彆?
說白了,她其實就隻是個飼養員而已,工作就是照顧好健健康康,完全沒必要蹚這趟渾水。照顧崽崽不僅累而且苦,況且就算它痊愈了不會有獎金。
在外人看來,夏瑤這做法就是在自討苦吃、沒事找事,可曹梅知道,她是真的愛這些熊貓,真的有把它們當成自己的孩子。
她之前還會好奇,從小生長在山裡的幺幺怎麼會願意留在夏瑤身邊?
現在她懂了,面對這樣一份無私的愛,怕是沒有動物會舍得離開她吧!
夏瑤笑笑:“怎麼?不相信我嗎?”
“相信,當然相信!”曹梅想也不想就回答道。
她懷裡的熊貓崽崽不會說話,可曹梅卻真誠地向她敬了個禮,替崽崽表達著感謝:“我替崽崽謝謝你!”
一時間,辦公室的其他人也站起身莊嚴鄭重地抬起了右手:“夏瑤同誌,拜托了!”
夏瑤:……
真不愧是唐誠的下屬,曹梅也被他帶得這麼一板一眼的。
原本夏瑤還不覺得有什麼,面對眾人那嚴肅的語氣,她倏地覺得肩上的擔子變重了許多?
夏瑤從保護中心離開後,他們時刻謹記著她的話,再也沒有上門找過她。
雖然大家同樣是在動物園,可夏瑤就像是一個隱形人一樣生活在他們中間。除了偶爾會看到她出來拿東西,其他時候基本看不到她人。
眼看時間過去大半個月了,見夏瑤那邊遲遲沒有動靜,一開始還沉著冷靜的眾人也逐漸變得焦躁起來。
“你們說,夏瑤真的能把崽崽照顧好嗎?”
“我覺得有點懸,這都這麼多天了,時間未免太久了點。”
“這可是犬瘟,平常的狗沾著就是個死,更何況崽崽才多大啊?”
“對夏瑤有點信心行不行?她說可以,那就一定可以!”
“但是都這麼久了,崽崽會不會已經……”
“閉嘴!!!”
幾番商議之下,眾人還是
決定去找夏瑤看看是什麼情況。
不能接觸沒關係,遠遠地說幾句話問一下崽崽的狀況總可以吧?
就這麼定了!
從辦公室出來,眾人風風火火地來到了夏瑤的宿舍,卻發現門是敞開的!裡面不僅沒有人,甚至熊貓崽崽也不知去向,隻剩下夏瑤當時帶走的那隻紙箱子。
角落是一些藥水的瓶子和紙盒,垃圾簍裡全是用過的棉簽和棉球。
“夏瑤不會是去把崽崽給埋了吧……”
人群裡,不知道是誰這麼說了一句。霎時間,眾人頭頂的那些希望化作了泡影,消失得乾乾淨淨。
也對,當時崽崽離開時那麼虛弱,這都快一個月了,它……
回去的路上,大家各個垂頭喪氣的。走到辦公室門口時,忽然聽到裡面傳出了幾聲洪亮的嚷叫。
“吱吱吱!吱吱吱!”
眾人:???
“你們去哪了?一個人都不在?”
推開門,夏瑤正坐在椅子上左右轉圈。剛喂過牛奶,熊貓崽崽趴在她的懷裡乖乖讓她用手指幫助自己排便。
一個月沒見,熊貓崽崽長大了不止一圈!
不僅它身上的毛長出來了,眼睛也睜開了!隻是沒有普通熊貓那樣的黑眼眶、黑袖套,從頭到腳都是乾乾淨淨的,像是一隻純白色的湯圓趴在夏瑤的肩膀上。
“它,它真的是崽崽?”
二十多天沒見,看到崽崽長得這麼大,孔祥明的眼眶都濕了:“它已經好了?”
夏瑤笑著點點頭,“是啊,不拉稀也不打噴嚏,已經痊愈了!”
“耶!”
“太棒了!”
聽到“痊愈”兩個字從夏瑤的口中說出,眾人興高采烈地歡呼道。
他們從來沒有什麼時候覺得這兩個字這麼悅耳!
眾人圍聚到夏瑤身邊,迫不及待地看著她懷裡的崽崽,每個人的臉上都堆滿了寵溺的笑容。
“它怎麼是純白的?沒有像健健康康那樣的黑毛?”
“我也不知道,應該是生病的緣故吧。”
“它是怎麼好的?這麼長時間沒見,我們快擔心死了!”
“一開始它情況很不好,燒了好幾天,好不容易溫度降下來,沒兩天又燒起來了,吃什麼吐什麼。不過前天開始精神就好多了,不僅吃得比之前多,拉得也恢複正常了……”
“它現在會走路了嗎?會不會爬樹?”
“這才不到三個月,早著呢。”
……
他們有太多的問題想問夏瑤,想知道崽崽是怎麼恢複的,想知道崽崽這段時間的情況,更想知道夏瑤是不是無所不能的仙女,怎麼能把崽崽照顧得這麼好!
她真的很厲害,先是杏來,然後是健健康康,現在又是崽崽……
她就像是“熊貓仙子”轉世,每隻被她照顧過的熊貓都能恢複健康!
“唔嗯……”
崽崽很黏夏瑤,看到周圍這麼多的人,它怕得緊緊扒住夏瑤的肩膀,“吧唧”一下把頭埋在了她的頸窩。
在它眼裡,夏瑤就是它的媽媽。
“咱們給崽崽起個名字吧?”曹梅提議道,“總叫崽崽也不是個事。”
“熊蛋!”
話音剛落,高滿就趕緊接上了話。
眾人:……
面對眾人嫌棄的目光,高滿訕訕道:“我想著賤名好養活嘛……”
夏瑤:“我這段時間給它起了一個,叫奇跡。你們覺得怎麼樣?”
奇跡?
眾人細品著夏瑤給它起的名字,紛紛點頭。
“奇跡?嗯,我覺得可以。”
“是啊,它能活下來真是一個奇跡!”
“好名字,就叫奇跡吧!”
……
“奇跡?”
“奇跡奇跡?小奇跡?”
他們湊近了些,輕聲地叫著奇跡的名字和它互動。
“嗯……”
一直趴在夏瑤頸窩的奇跡緩緩抬起頭,好奇地眨巴著眼睛,用一聲奶裡奶氣的哼叫回應著他們。
它是眾人救回的奇跡,是夏瑤細心照顧的奇跡,更是犬瘟熱病毒無法打敗的奇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