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第 22 章 窩窩頭?好好吃!(1 / 1)

我在八零養熊貓 遲零 19559 字 8個月前

那一刻, 夏瑤感受到了從所未有的安全感。

她從來沒有聽到幺幺這麼叫過,粗重的聲音帶著滿滿的敵意,又夾雜著一點憤怒。

像極了小說裡那些校霸護在小白花身前, 用拳頭替她擋下小混混們騷擾的架勢。黑白的校服、陰鷙的眼神, 就差開口說一句“我的人, 你們敢碰一下試試”了。

幺幺渾身上下散發著明亮的光,替她驅散了所有的黑暗和恐懼。

狼群離得大約有幾十米遠, 夏瑤隻能看到那些在黑暗中移動的瞳孔,早已習慣了山林生活的幺幺目光卻在它們每一頭狼的身上打轉。

齜牙咧嘴地露出滿口的牙,示威的表情把五官擰成了一團, 滿臉褶子、凶狠非常。

“嗷!嗷嗷!”

又是兩聲霸氣十足的叫喊。

幺幺的聲音洪亮, 整個山穀裡都回蕩著它警告的吼聲,連樹上那些熟睡的飛鳥也嚇得撲扇起翅膀,飛向更遠的枝頭。

“嗷嗚……”

頭狼聲音中的淒厲少了大半,還加了一點顫音, 仿佛是在努力掩飾著自己對幺幺的恐懼。

熊貓再萌也是熊, 彆看三百來斤的體重是吃素長出來的,真要打起架來, 這深山老林裡怕是沒有幾隻動物是它的敵手。

“嗷!哎……汪!嗷!”

嗯……雖然夏瑤沒聽懂它叫聲中的含義, 但聽得出來,它罵得挺臟的。

幺幺哼了兩聲,忿忿地甩了兩下頭。右掌逐漸用力, 在地上留下了一個四五厘米深的土坑。

雙方還在靠著叫聲彼此試探,但很明顯, 幺幺更勝一籌。

狼多又怎麼樣?加起來也敵不過幺幺那一張口吐芬芳的小嘴兒!

看著幺幺魁梧的背影,夏瑤的腦海裡倏地又想起了趙一丁。

一個嘴上說著要保護自己,結果遇到危險隻會撒丫子跑;

一個不會說話成天除了吃就是睡, 可是在遇到危險時卻主動站了出來……

可惜啊,幺幺不會說話,要不說不定他倆就成了。

狼群撐了沒幾個回合就徹底敗下陣來。

瞧瞧身形健碩的幺幺,又瞄一眼它身後的兩腳獸,頭狼舔了舔鼻子後便帶著狼群悻悻離去。

以為是天上掉餡餅,沒成想外面還有一層鐵板包著……

吃不得吃不得,還是去彆的地方碰碰運氣吧!

幺幺朝山上的方向又盯了許久,確定狼群離開後,這才聳了聳耳朵,“咚”地一聲屁股坐在了地上。

扭頭看了一眼夏瑤,慵懶地打了一個哈欠。

夏瑤:???

誰說隻有人會變臉的?熊貓也會!

前一秒還是凶神惡煞的食鐵獸呢,時刻做好了跟敵人打個你死我活的準備。

而此時此刻……

這清澈單純的小眼神?這癡傻憨厚的包子臉?還有它圓滾滾裝不下一點計謀的小肚腩?哪裡能跟“猛獸”這兩個字沾上半點關係?!

尤其是它朝夏瑤靠近時,一墩一墩挪動屁股的小動作……

夏瑤似乎從它的表情中看到了一句話:

——姐姐,人家好怕怕,保護人家好不好?(星星眼)(扭動打滾)(求摸摸)

夏瑤:……

你這小胖墩兒,想不到平日裡還有兩幅面孔呢?

夏瑤繼續把土洞挖得深一點,又找來一些柔軟的草和樹葉鋪上,幺幺簡易的小家就裝修好了。

看得出來幺幺很喜歡這個小土洞,夏瑤才剛把樹葉鋪上,幺幺就迫不及待地躺了上去,來回扭動著身子,又在土洞邊緣蹭上自己的氣味,喉嚨裡發出了像小貓一樣“咕嚕咕嚕”的叫聲。

擦了一把頭上的汗,夏瑤看看山頂的方向,心裡有些猶豫。

現在回家會不會又碰到危險的野獸?可是不回家,爹娘和村民萬一急得上山來找人,豈不是會看到幺幺?

糾結了半天,夏瑤還是決定回家。

狼群被幺幺嚇走後,估計不會再在附近出現了,就算碰到其他一些小型野獸,自己有煤油燈和鋤頭在手,它們應該也會退避三舍吧。

夏瑤彎下腰,伸手揉了揉幺幺的腦瓜,輕聲說道:“我得走了,你乖乖睡覺,我明天再來看你哈。”

“嗯?”

幺幺對“走”這個字很敏感。

一聽到她要走,立刻挺起了身子,準備和她一起。

替它擦去臉上沾著的土,夏瑤解釋道:“乖,你不能跟我走,要是被人看到咱倆可就再也見不到面了。”

幺幺聽不懂她在說什麼,眨了眨眼睛後,又“嗯”了一聲。

它應該是聽懂了吧?

拿著煤油燈站起身,幺幺果然沒有跟著站起來,隻是憨憨傻傻地坐在那,眼睛片刻不移地盯著她看。

“幺幺乖,明天給你帶好吃的哈。”

幺幺這次沒有回應,還是靜靜看著她。

山裡的夜很冷,冷風吹過,完全不帶有半點夏天的暑熱。

夏瑤顧不得冷,舉著手裡的煤油燈埋頭往前走,時刻注意腳下的路,生怕回去晚了會讓爹娘擔心。

簌簌!簌簌……

走了好一會,除了風聲和自己的腳步聲之外,夏瑤好像又聽到了身後有一個奇怪的動靜。

轉過身時,她隻看到了一片黑布隆冬的樹,可是在樹後……

“幺幺,快回去,彆跟著我了。”

夏瑤朝它擺了擺手,驅趕它道。

一個黑白相間的身影出現在距離她二十多米遠的地方,夏瑤腳步一停,它也跟著站在了那。

看到它在後面跟著自己,夏瑤感動得不行,可理智還是讓她不得不硬著口氣趕它走。

它不能跟自己回村,對它而言,隻有山林才是最安全的。

夏瑤:“幺幺乖,我明天還來呢,放心,這次我肯定不騙你。”

幺幺還是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裝作什麼都沒聽到,好像隻要它不動,夏瑤就不會看到它一樣。

夏瑤歎了一口氣,舉著燈繼續往前走,沒過多久,身後那串沉重的腳步聲又跟了上來。

夏瑤:……

從山腳走到山腰,又翻過了山頭,幺幺一直默默在她的後面跟著。夏瑤催它催了好幾次,可每一次它都裝成一棵不會動也聽不到話的樹樁。

你走我跟,你停我站,你趕我……你說啥子?我聽不懂哎!

下山後夏瑤走了沒一會,就看到村子那裡有一片燈光在一點點向自己這邊靠近。

“夏瑤?夏瑤!”

“你在哪裡撒?夏瑤!”

不好,是村子裡的人找過來了。

距離很遠,夏瑤隻能依稀聽到他們在叫自己的名字。

夏瑤扭頭,再次催促著幾十米外的幺幺道:“快回去,他們來找我了!”

富貴聞到了夏瑤的味道,飛快地朝她這邊跑了過來。

“汪汪!汪汪!”

富貴四條腿撲騰得飛快,率先一步跑到了夏瑤的跟前。

興奮地繞著夏瑤轉了好幾圈,忽然,它又從夏瑤身上聞到了一個陌生又熟悉的味道。

用力吸著那股味道,不止是她的身上,好像附近也有哎!

聽到富貴的叫聲,村民們很快就找了過來。

男人們舉著鋤頭鐵鍬,女人們拿著煤油燈和手電筒,一副要上山找人的架勢。

看到夏瑤安然無恙地回來,陳老大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你這大晚上去哪了?可把我們急死了!”

“可不是,”村長擦了一把頭上的汗,跟著埋怨她道,“半夜了還不回家,把你爹娘嚇得夠嗆,還以為你被山上的狼給叼走了!”

夏瑤難為情地拍了拍身上的土,向大夥道歉道:“對不住,本來說上山挖點草呢,結果摔了一跤暈倒了,剛醒過來。”

陳老二:“挖草白天去嘛,這大晚上的,你一個女娃多不安全啊!”

陳玉華:“幸好隻是摔了一跤,你這大晚上不見人,可把嬸子嚇得夠嗆!”

夏瑤慚愧地把頭垂得更低了:“對不住,都怪我不小心。”

跟著大家夥兒回村時,她又偷偷地瞧了一眼身後的山林。

跟了自己一路的幺幺不見了。

還好,就像校園言情小說裡的情節一樣:把女生平安送回家後,校霸將校服搭在了肩膀上,點燃一根香煙後也踏上了回家的路……

第二天早上,夏瑤起了個大早,和李招娣一起在廚房裡忙活著。

灶台上兩個同樣的鐵盆裡,一個隻裝著玉米面和雜糧面團,另一個裡面卻還多了菜葉子、紅薯塊甚至還放了兩個囫圇雞蛋進去。

要是不說,還以為第二個盆裡裝得才是給人吃的。

“什麼日子啊,給喂得這麼好?”李招娣一邊團著手裡的窩窩頭,一邊瞧著夏瑤那隻盆裡的東西,“你周伯給你貼錢了?”

“沒,酸菜剛斷奶,多喂點糧食,長得肉多。”

夏瑤將手洗淨,從盆裡撈出一塊面團,像李招娣一樣做成了窩窩頭的形狀。

李招娣撇撇嘴,“又是翠花又是酸菜,你這名兒起的哎。”

拿來一張篦子把團好的窩窩頭放上去,餘光瞥了眼夏瑤手邊的那些……謔!每一個都比自己做出來的大了一圈啊!

李招娣:“你這團得比豬崽兒的頭還要大,它吃一天都吃不完啊。”

夏瑤淡淡道:“還有翠花、大黑它們呢。”

“那也不用這麼多吧?”李招娣又掂量著鐵盆裡的面團,“這麼多窩窩,它們得吃到啥子時候?”

什麼?太多?夏瑤還擔心不夠呢。

這些窩窩頭是要喂翠花它們不假,但剩下的她準備都帶上山給幺幺送去。

知恩要圖報,昨天晚上要不是幺幺擋在自己前面護著,那些狼早把自己吃得骨頭都不剩了,所以也該給它好好犒勞它一下!

夏瑤記得熊貓是雜食類動物,幺幺偷溜進村子時,把翠花的食槽舔了個乾乾淨淨,想來應該是喜歡吃這類粗糧面的,索性做些窩窩頭給它拿去。

“對了,我小慧姐身子咋樣了?”夏瑤轉移話題道。

李招娣:“說是感染了啥子病毒,從野雞身上傳的。”

小慧住在城裡的家屬院裡,家屬院不比鄉下村子,每家都能有個院子,幾十戶人平常活動的地方就那麼大一點。

聽說院子裡有人經常往外地賣野味,那些抓來的野味就被他關在門外的籠子裡,小慧家離得很近,天天和這些野外的動物接觸,一不小心就染上了病。

還好病得不是特彆重,多休養一段時間就能完全恢複。

“現在的人真是的,吃啥子野味呦,”李招娣嗤之以鼻道,“雞鴨還不夠他們吃嗎?非得吃個鮮,吃出病來還得折騰。”

要說城裡人吃野味也不是什麼新鮮事,野兔野雞這些已經算不上什麼了,什麼鹿肉、麂子才叫個鮮。

有求就有取,鄉下會有人衝著那份錢冒險去山裡放陷阱、打獵,不過大多數還是老老實實的莊稼人,不屑賺這份黑心錢。

為了點錢,傷了住在山裡的神仙?那子孫們可是會遭報應的。

因此,對神明充滿敬畏的莊稼人很少會動這些歪心思。

把團好的窩窩頭放進蒸屜後,李招娣又說:“過兩天你不是進城賣蜂蜜和竹筐?順便也去看看你小慧姐吧。你小時候小慧待你不錯,也該去看看她。”

夏瑤點點頭:“成,我剛好給她帶點蜂蜜去。”

帶著翠花它們在村外的山坡上跑了幾圈,又領著老黃牛它們轉了一會,這才領上自己浩浩蕩蕩的“鴨子軍團”往山坳的方向走。

幺幺昨天進村子把翠花它們氣得不輕,以防它們會打起來,所以還是不要見面得好。

鴨子們就不一樣了,興許是第一次見面時幺幺給它們留了個好印象吧,就拿她給幺幺洗澡來說吧,鴨子們當時還來幫它啄了啄身上的泥呢。

擔心幺幺會等不及,又害怕幺幺會離開山坳去彆的山頭,一路上夏瑤走得飛快,急得身後那幾隻腿腳慢的鴨子不得不呼扇著翅膀加快速度。

白天不比晚上能見度那麼低,夏瑤站在高處俯瞰可以看到山坳的大部分地方。

還好昨天給幺幺找的新家位置不錯,樹木蔥鬱山路又崎嶇,不管站在哪裡都看不到它的家,一定程度上來講,隱蔽的地方對它也是一種保護。

“幺幺?!”

夏瑤衝著山坳大聲地叫喊道。

聲音在山林間回響,驚起了不少的飛鳥。

“幺幺!胖娃兒!”

夏瑤又叫了一聲。

聲音剛落沒多久,就看到山下的那幾塊巨石旁邊探出了兩個黑色的小蘑菇,幾秒鐘後它又白又圓的大腦瓜也露了出來。

眯縫著眼睛,愜意地吧唧著嘴巴,看樣子是剛從睡夢中被喊醒。

舔了舔流在石頭上的蜂蜜,它美滋滋地搖了搖腦瓜。

嘿,還挺會享受呢!

“哎?”

過了好半天,等它在山上找到夏瑤的身影時,才輕飄飄地回了她一聲。

帶著鴨子們來到那塊巨石下面,看到附近散落著不少的筍葉和碎竹子,再看看石頭下面那一片綠油油的“青團”,看來上午它在這吃了一頓很豐盛的自助餐嘛。

竹葉蘸蜂蜜,嗯,是吃貨沒錯了。

“哎?哎?”

幺幺好像聞到了美食的味道,來了一個失敗的鯉魚打挺,好不容易從仰躺換成了半躺的姿勢,又憋著勁兒努力了半天,才換成了爬行的姿勢朝夏瑤走了過來。

左右……左右……

幺幺朝她跑來時幾乎是蹦著的,身子往左,屁股就往右邊晃,身子朝右,屁股就甩到了左邊,還有它那兩個小耳朵,也跟著它的腳步“噠噠噠”地前後搖晃著。

原來胖寶寶高興的時候,是這麼個走路姿勢呀。

幺幺徑直地走向她身後的竹筐,一個勁兒地聳動鼻子。

“好了好了,彆急,都是給你帶的。”

竹筐裡不止有蒸好的窩窩頭,還有幾根她來時在路上砍的嫩竹。溫熱的窩窩頭放在下面,溫度熏蒸著上面的竹子,掀開布就能聞到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氣。

“嗯!嗯!嗯!”

看到筐裡裝著的都是好吃的,可把幺幺高興壞了,哼聲也比剛才高亢了幾分。

夏瑤從筐裡拿出一個溫熱的窩窩頭放在它手裡,幺幺像得了個金元寶一樣,樂不可支地躺在地上蹬著腿,雙掌捧著窩窩頭嗅個不停,嘴角開心地瘋狂上揚。

夏瑤沒猜錯,它真的很愛吃這樣的雜糧窩窩頭。

跟窩窩頭玩了好一會,幺幺這才調整姿勢。像小孩子一樣坐在地上,半彎著腿準備好好享受手裡的美味。

夏瑤做的窩窩頭料放得很足,每個差不多都有半斤重。

吧唧吧唧……

幺幺咬下一口慢吞吞地嚼著,好不自在,碎渣偶爾順著嘴角掉下來,它還會抬起手用手臂接住,等嘴裡的吃完後再吃胳膊上的碎渣。

“嘎嘎?嘎嘎?”

不知道是窩窩頭太香,還是幺幺吃窩窩頭的聲音太誘人,在四處閒逛的鴨子們一個個也湊了過來。

你挨著我、我擠著你,很快就站成了一排,齊刷刷地一起圍觀幺幺吃飯。

可惜它們還不太熟,對幺幺多少還有一點顧忌,要不指不定還會趴在幺幺身上看它吃呢。

被許多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幺幺都有點不好意思了,吃窩窩頭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

看看手裡的窩窩頭,又看看它們那一雙雙可憐巴巴的小眼神,幺幺猶豫了一會,把積了不少窩窩頭碎渣的手伸過去,抖了抖。

嘩啦啦……

窩窩頭的碎渣掉了一地。

鴨子們像是得到信號了一樣,一股腦地擠了上去。

嘴喙敲擊著石面發出“噠噠噠”的聲音,沒一會的功夫,那些窩窩頭的碎渣就被吃了個乾乾淨淨。

這時,它們再次抬起頭,這次,它們的目光不在幺幺身上,而是盯著它手裡那半個沒吃完的窩窩頭。

看看窩窩頭,又看看幺幺,幾秒鐘後,鴨子軍團膽子最大的勇士出擊了。

“嘎!”

它一個飛跳,朝著幺幺的左掌就撲了過去,咬到窩頭後又是一個鷂子翻身,外加腳底抹油……幺幺的巴掌還沒落在它身上呢,它就跑出了一米多遠。

緊接著,第二個、第三個勇士也接連衝了過去……

“哎?哎!哎!”

從驚訝、到疑惑再到憤怒,短短十幾秒的時間裡,幺幺的叫聲就變了三個音調。

巴掌大小的窩窩頭啊,它才吃了兩口就沒有啦!連渣渣都沒給自己剩下!

幺幺不是沒攔過,可它哪裡防得住那麼多張嘴?這邊剛推開一隻鴨子,下一秒就又從另一個方向探過來個脖子……

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巴掌,再看看那些得逞的鴨子強盜,幺幺委屈極了,來回扭動著身子發出“嚶嚶嚶”的聲音。

哼了好一會,它才可憐巴巴地往夏瑤這挪了挪屁股,一頭靠在她的大腿上。

“嗷……嗯……哼!”

唉!瞧給孩子氣的,又開始罵臟話了。

夏瑤摸了摸它的頭,從竹筐裡又拿出了一個窩窩頭給它,溫聲安慰它道:“不氣了不氣了,窩窩頭還多著呢,吃完了還有。”

這次,幺幺接過窩窩頭後,二話不說就藏在了懷裡,捂得嚴嚴實實的,生怕再被它們搶走。

面對周圍鴨子強盜那些饑餓的眼神,幺幺不再心軟,而是齜牙咧嘴地發出“嗚嗚”聲恐嚇它們。

我黑化啦!哼!都是你們逼我的!

——

幺幺很喜歡夏瑤做的窩窩頭,既然這樣,她打算以後經常給它喂些粗糧輔食。

多了些穀物和蔬菜,總比隻吃竹子的營養來得全面。

明天就是十五了,進城去看小慧姐的時候,正好去集上多買些便宜的粗面回來。

“夏瑤!大陳!”

夏瑤和陳老大拉著平板車剛出村子沒多遠,就看到王二姨抱著一隻竹筐慌裡慌張地趕來上來,手臂上還掛著一隻籃子。

筐裡裝著一隻被五花大綁的老母雞,王二姨養了快三年了,油光水滑的少說也有八九斤,籃子裡是曬乾的菌子和竹筍,最上面還放著一雙她親手納的黑布鞋。

“幫我把這東西帶給小慧吧,”王二姨依依不舍地看了眼老母雞,一邊說一邊從口袋裡摸出一隻布包,揭開一層又一層後把裡面的幾塊錢也塞到了夏瑤手裡,“這點錢也給她帶去,告訴她彆太省,該花花,省得讓城裡的公婆瞧不上咱鄉下人。”

嘴硬心軟,好像是長青村每個婦女都有的特性。

王二姨和小慧這些年關係一直不好,夏瑤覺得有一半的關係是因為這四個字。

王二姨分明關心女兒關心得不行,為了給她補身子,什麼好東西都願意給她,可就是不肯為當年逼她找個城裡對象的事認錯。見了面也是個火爆性子,關心的話非要拌著火辣辣的語氣說出口。

王小慧跟她的脾氣一模一樣,憋著一口氣常年不肯回家,該寄的東西可一點都沒少,每每有人進城趕集,她總能叫人給王二姨捎些東西。

這次進城,王二姨之所以不跟著,怕也是不想見面就吵,鬨得不愉快吧。

夏瑤收下了錢,點點頭道:“放心,我指定送到小慧姐手裡,告訴她你想她了。”

“誰想她了,”王二姨嫌棄地翻了個白眼,那張嘴巴簡直比鋼筋還硬,“死丫頭多少年都不回來,我會想她?”

夏瑤和陳老大相視一笑,順著她的話說:“是是是,我們曉得了,你一點都不想她。”隻是放不下她罷了。

今天來趕集市上賣東西的人不少,兩人找了好半天才找到一處擺攤的地方。

把東西擺好後,夏瑤便帶上王二姨托付的東西去了王小慧的家。

王小慧嫁得不錯,她男人是工廠的高級技術員,一個月的工資有二百多塊,隻是經常要去附近的城市出差學習。

公公婆婆也是體面的城裡人,有工作和住房,不需要他們小兩口養活。

有這樣的夫家,王小慧本可以在家專心帶娃,過著如魚得水的愜意日子,但她骨子裡那股向上的衝勁兒讓她片刻都閒不下來,不僅找了份紡織女工的工作,業餘還會去夜校讀書充實自己。

積極向上,這也是長青村每個女人的特性。

假若換一本小說,王小慧說不定也能當個勵誌的女主角呢。

快到中午了,來到王小慧住的家屬院時,家家戶戶的窗戶都飄出不同的飯菜香。孩子們在院子裡追逐打鬨,歡樂的笑聲是童年特有的顏色。

順著樓梯往上走,夏瑤聞到了一股腥臭的味道,隱約還夾雜一絲淡淡的騷味……不像是家禽家畜身上的味道。

走到王小慧家門口,她看到了旁邊那一戶門口的鐵籠子,那難聞的味道就是從籠子裡散發出來的。

籠子裡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隻有生鏽的鐵絲上掛著一些動物的毛發,以及一些禽類的斷羽。

裡面的動物去哪了?

“鐺鐺!”

“小慧姐?我是夏瑤,二姨讓我來給你送點東西。”

夏瑤敲了敲門,裡面的人應了一聲後,很快就趕過來打開了門。

“夏瑤來了啊,”王小慧正在廚房炒菜,開門時手裡攥著鍋鏟,沒說兩句話就快步又跑回了廚房,“快坐快坐!我菜馬上就炒好了,中午正好在家吃。”

王小慧家不算小,七八十平的面積被分割成了兩室一廳,裝修和家具一看就沒少花錢。

她兩歲大的兒子正坐在沙發上玩玩具,看到陌生的姨姨來也不怕生,一邊揮著手裡的積木一邊口齒不清地叫著“好,好”。

把東西放在地上後,夏瑤坐在了一旁的小沙發上。

看得出來那孩子很喜歡自己,自打自己進門後他就一直盯著自己笑,來回換著手上的積木似乎是想和她一起玩。

“抱,抱抱!”

孩子主動朝她這邊挪了挪小屁股,軟萌的聲音快把她的心都叫化了。

“乖,還是你玩吧,我手上臟,就不碰你了。”

夏瑤笑眼盈盈地回應著他,同時又下意識偷偷朝相反的方向躲了躲。

她喜歡一切動物的幼崽,也願意和任何動物的幼崽接觸,除了小孩子。

之前她就不愛和孩子相處,彆說逗他們玩了,跟他們靠得近一點都會無比緊張,他們笑得越開心,她就越感到疲憊,完全沒有半點被治愈的感覺,反而覺得是被消耗了能量。

在這個年代,他們把這種行為叫靦腆、怕生,但實際上就是“社恐”。

像她這樣典型的i人,隻有跟動物相處才會最放鬆自在。

一兩分鐘後,王小慧端著一盤炒好的菜走了出來,把菜放桌子上後,順手拿起一隻蘋果在圍裙上擦了擦,二話不說塞到了夏瑤懷裡。

“咱姐倆也有好幾年沒見了吧?”坐回到孩子身邊,王小慧一邊把地上的玩具撿起來一邊說道,“上次見你好像是我出嫁那天,那時候你才十幾歲,現在咋樣,嫁人了沒?”

說是幾年沒見,但王小慧一點表現出半點的生疏,反而像是天天見面的姐妹,熱絡地聊著家常話。

可能這就是“社牛”吧……

“還沒,”夏瑤搓著手裡的那隻蘋果,轉移話題道,“大寶呢?他怎麼沒在家。”

王小慧:“他去上幼兒園了,一會隔壁的葛叔幫我接他回來。”

葛叔?

夏瑤又說:“小慧姐,這葛叔到底是乾啥的?聽說你病了就是他弄的那些野生動物傳染的。”

“給飯店賣野味的。”

提起葛叔,王小慧那叫一個讚不絕口:“他人真是不錯,特彆喜歡孩子!知道我平常忙,總是幫我接大寶上下學。知道是自己抓的野雞給我染上病的,又是塞錢又是道歉,還二話不說把它們都弄走了,你來時也看到了吧,外面的籠子都空了。”

從她的描述中,夏瑤可以看出這位“葛叔”是個很熱心腸的人,脾氣不錯、待人友善,還喜歡孩子。

可是夏瑤隻認準了一件事:他販賣野生動物。

所以哪怕王小慧把他誇得像花一樣,夏瑤也依舊無動於衷。

“小慧姐,你知道賣野味是犯法的吧?”夏瑤淡淡地反問道。

提起法律,王小慧為難地歎了一口氣,“可我總不能去舉報他,把他送去蹲籬笆啊?他年齡大了,沒兒沒女的,這……”

都說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反過來,說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也不為過。

沒有子女,沒有工作,甚至隔壁住的房子都是租的。

這樣可憐的人,王小慧實在是不忍心送他去蹲籬笆,更何況他對自家還不錯,這不是恩將仇報嗎?

夏瑤:“話也不能這麼說。”

在她看來,對就是對,錯就是錯,不能因為他做了一些好事,就抹平他做的那些缺德事。

可以同情,但不能選擇包庇!

“噓。”

門外,傳來了一連串歡快的腳步聲。

“這件事以後再說,他們回來了。”

“嘭嘭嘭!”

王小慧話音剛落,房門就被敲響,還聽到了一個奶聲奶氣的叫喊聲:“媽媽!我和葛爺爺回來啦!”

打開門,穿著一身花衣裳的奶團子牽著一位和善的中年男人,一前一後地走了進來。奶團子的手裡有一隻用草編織的螞蚱,奔跑時上下搖晃,看著逼真極了。

那娃娃和王小慧一樣,是個不怕生的性子,看到夏瑤時禮貌地鞠了一躬,還聲音洪亮地道了一聲“阿姨好”。

中年男人長了一張和藹的臉,一身樸素的衣裳乾淨又整潔,完全看不出是個做著犯法勾當的人。

王小慧主動站起身,向葛叔介紹道:“葛叔,這是我娘家那邊的妹妹,來給我送東西了。”

葛叔客氣地笑笑,摘下了頭上的那頂深藍布帽道:“害,啥叔不叔的,叫我老葛就行!”

說是這樣說,但夏瑤還是禮貌地叫了他一聲葛叔。

“葛爺爺,我想摸摸金蛋。”大寶牽著葛叔的手,撒嬌地搖晃道,“你說回來我就可以摸它了,讓我摸摸嘛~”

他哪裡禁得住孩子這樣撒嬌啊,一聲聲爺爺叫得他心都快化了。

葛叔一邊從口袋裡摸出鑰匙,一邊說道:“好好好,讓你摸!我這就回去把它牽出來。”

金蛋?

夏瑤好奇地問道:“金蛋是葛叔養的狗嗎?”

王小慧:“不是,是一隻從山裡抓的猴,長得可漂亮了!”

兩分鐘後,葛叔帶著一隻猴子又推開了她家的門。

那隻猴子僵硬地蹲坐在他的肩膀上,脖子上拴著一根小拇指粗細的鐵鏈,快速地掃視著屋子裡的人,眼睛裡充滿了恐懼。

靈長類動物和人類關係最相似,乍一看,還以為是個小孩子趴在他的肩上。

王小慧說得不錯,這隻猴子長得的確很漂亮!

它渾身的毛宛若朝陽般的暖金黃色,就像葛叔起的名字一樣,金蛋。漆黑的眸子還配了一張淡藍色的臉,看著與普通的猴子的確不一樣。

事實上,它確實不是普通的猴子,因為夏瑤一眼就認出它是一隻川金絲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