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金杯飲(十八)(1 / 1)

文懷良直接被押入內廷大獄待處置。

短短一日,從雲端墜落地獄,文懷良自清醒後就一直在獄中哭鬨著喊冤,可惜無人理會。

“貴妃娘娘受驚過度,龍胎保不保得住還兩說,文大人,您讓陛下如何見您,又懷揣何等心情見您,不是老奴說,您家那位文公子,也太不成體統,彆說一個世家公子,就是大街上沒讀過書的叫花子,也不能做出當眾脫褲子這種事啊。”

“您與其在這裡求見陛下,倒不如祈求天神保佑貴妃娘娘腹中龍胎安然無恙吧!”

“或者您去求一求裴家也行,貴妃娘娘受此屈辱,是決計不可能就此罷休的。”

文尚跪在太儀殿外,曹德海夾槍帶棒的話,如一道道鞭子抽在他臉上。

見這昔日在他跟前低三下四、阿諛奉承的閹豎竟敢用這種語氣同他說話,文尚怒不可遏,換作平日,早一耳光抽了過去,可眼下文尚隻能忍著屈辱道:“犬子是被奸人所害,老夫會請陛下查明真相,還犬子清白!”

換來一聲嗤笑:“清白?文懷良當眾猥褻貴妃娘娘,朝中百官有目共睹,文大人,你這意思是說,滿朝文武大臣的眼睛都瞎了,還是說有人逼著那文懷良脫了自己褲子?文大人,奴才知道您愛子心切,可這說話做事,也得講究基本事實不是?”

“你……!”

文懷良直氣得眼前發黑,幾欲吐血。

在殿外屈尊跪了整整兩個時辰,文尚也沒能見到天盛帝,因宮裡傳出消息,裴貴妃這一胎沒能保住。裴貴妃哀痛欲絕,喊叫著讓文懷良償命。

文尚便知皇帝不會見自己了,定了定神,起身直奔內廷大獄。

守衛顧忌著他身份,到底沒敢阻攔。

文懷良已經叫喊得嗓子都啞了,頹喪坐在牢房裡,聽到文尚聲音,立刻激動扒到欄杆上,邊哭邊道:“爹,孩兒是冤枉的,您救救孩兒,救救孩兒啊!”

文尚書喝令守衛打開牢門,進去後,先一腳將文懷良踹翻在地。

“混賬東西!你惹的大禍!”

文懷良爬起來,抱著文尚大腿嗚咽大哭,口呼冤枉。

見著平日千嬌萬寵的兒子成了這番模樣,文尚心疼至極,哪裡還忍苛責,把人扶起,問:“你好好想想,這陣子都與什麼人接觸過,何人可能給你下套?”

兒子平日雖有些不良嗜好,可再不成器,也不至於大庭廣眾之下乾出這種事。

文尚幾乎可以斷定,文懷良是被人算計了。可恨這幕後主使何等歹毒,竟用這種方式生生毀了兒子仕途!

文懷良茫然片刻,突然想到什麼,咬牙激動道:“是他!一定是他!”

“誰?”文尚緊問。

“金公子……不,是姓金的!一定是他!是他誆騙孩兒,孩兒就是喝了他的藥,才會、才會精神亢奮,產生那等幻覺。”

“什麼藥?”

文懷良囁喏不敢答,文尚已明白了一切,當下氣

怒交加,又是一腳踹過去:“糊塗東西,我早說過,不讓你碰那些醃臢物,你竟全當做耳旁風。”

“爹,孩兒知錯,可孩兒是千真萬確被人算計了!您快救救孩兒吧!??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文懷良仿佛抓到救命稻草。

文尚便問:“那人姓甚名誰,家住何處,是誰介紹給你的?”

文尚畢竟是文氏家主,禮部尚書,片刻功夫,已冷靜下來。

幕後主使設如此毒計坑害兒子,無非是衝著禮部尚書的位置而已,隻要能順藤摸瓜,把此人和其背後的人揪出,兒子冤屈自然能解。

文懷良張口急道:“他姓金,叫……叫……”

剛說幾個字,文懷良就啞巴了。

因直到此刻他才恍然發現,雖然花費重金從對方那裡購置了六瓶藥,可他並不知對方姓名籍貫,甚至連對方住在哪裡,經營哪家書坊,開著哪間藥鋪都不知曉。

而認識對方的地方,還是賭場那種魚龍混雜、三教九流彙集之地。

皆因對方先用一千兩銀票幫他贖了玉佩,讓他放鬆了警惕,心生感激,接著又大度免費讓他試用藥物,他才輕而易舉地上了鉤。

文懷良直氣得咬牙捶地!

文尚聽了過程,沉怒之後沉痛閉目,一面因為兒子的愚蠢,一面因為對方心思之縝密歹毒。對方顯然籌謀已久,單純天真的兒子,如何能是對方對手。

“你再仔細想想,此人還與何人有牽扯?”

文尚再度問。

文懷良苦思片刻,忽又眼睛一亮道:“兒子想起來了,他還給工部的兩個侍郎賣過藥!兒子就是因為這個緣故,才信了他的鬼話。他還說,他賣給兒子的那幾瓶藥,還是工部的人讓出來的。”

“工部?”

文尚若有所思。

“爹!”見文尚抬步要走,文懷良嚇得驚慌抱住文尚腿。

文尚:“你放心,爹會替你討回公道,你是文氏少主,這世上,還不配有人讓你償命。”

工部衙署。

氣氛劍拔弩張,一片凝肅。

工部尚書裴行簡站在階上,負袖望著闖進來的文尚,鐵青著臉,冷冷道:“文尚,你這是什麼意思,你兒子行為不檢,闖下大禍,我裴家還沒追究你的責任,你怎麼還有臉到本官面前鬨!”

文尚當庭而立,目中迸著電芒,冷哼一聲。

“裴行簡,你還好意思問老夫,這一切,不過是你們裴氏設下的陰謀詭計罷了!”

“老匹夫,你說什麼?!”

“我說什麼你不明白麼,你敢說,不是你裴氏為了謀奪禮部尚書位,暗中唆使人毒害我兒?把你部中幾個侍郎都叫出來,老夫要與他們當面對質。”

“我看你是瘋了!”

“老夫瘋沒瘋,老夫自己知道。你敢不敢把人叫出來?”

裴行簡神色數變,最終一擺手,命司吏去傳人。

四名工部侍郎很快過來。

經文尚一盤問

,四人俱大呼冤枉。

“什麼長樂賭坊,什麼金公子,裴大人明鑒,下官根本不識得這人,更未購買過那種藥物!”

“再說,下官們素來潔身自愛,怎麼私下購買這等虎狼之藥。??[]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文大人,你不能因為你自己的兒子不檢點,就覺得其他人也和你兒子一樣不檢點吧!”

文尚:“他們自然不會承認。是與不是,一審便知。老夫會向陛下申請,讓大理寺主審此事!”

裴行簡忍無可忍:“來人,將這老匹夫轟出去!”

文尚喝退湧上來的司吏。

“裴行簡小兒,連你老子都不敢這般同我說話,你對老夫不敬試試!你信不信,老夫一句話,就可以拉著你們裴氏全族一起殉葬!”

“這個瘋子!”

裴行簡正要命人將文尚強行驅走,裴氏大管事裴安匆匆過來,與裴行簡行一禮,低聲道:“老太爺傳話,讓家主不要對文尚書不敬,家主還說,貴妃一事,裴氏蓋不追究。”

裴行簡一愣,低怒:父親是鬼迷心竅了麼!裴氏可生生損失了一個龍胎,這老匹夫還在這裡血口噴人!

文尚則甩袖震開兩名司吏,轉身大笑離開。

文府前去長樂坊查看的侍從也回來稟,賭坊老板並不認識什麼金公子,而上京城內經營藥鋪和書坊的,也沒有金姓之人。

文尚坐在馬車裡,拳頭捏得咯咯直響,想他老謀深算這麼多年,竟頭一回生出被人耍得團團轉的感覺。

“豎子!”

“若教老夫知曉你是何人,老夫非要啖汝肉,剝汝皮,將汝千刀萬剮不可!”

侍從顫聲問:“家主要回府麼?”

“去宮裡。”

“老夫是陛下授業恩師,老夫倒要瞧瞧,誰敢殺老夫的兒子!”

“還有長樂坊那群人,統統抓起來,良兒若有任何差池,老夫讓他們全部給老夫的兒子陪葬!”

“裴氏老太爺親自入宮向陛下陳情,說文尚勞苦功高,兩人同年入閣,共同輔佐陛下繼承大統,情誼深厚,不忍因為一個意外讓文尚老年失子,白發人送黑發人,裴氏願意既往不咎,也希望陛下從寬處理。眼下文府侍從已經將文懷良從獄中接回家中,雖然保住一命,但文懷良當眾失儀,害了龍胎,已被褫奪功名職務,貶為白身,禮部尚書一職是無論如何也做不成了。”

明棠向衛瑾瑜稟報著最新消息。

衛瑾瑜坐在南窗下,把玩著茶盞,慢慢飲了一口茶。

道:“就讓文尚最後過兩天好日子吧。”

文氏和裴氏的官司還沒結清,兩日後,天色剛蒙蒙亮,一名名叫吳瓊的禮部官員來到督查院,遞上用血書寫的一紙供狀。

楊清恰好當值,問:“你要狀告何人?”

吳瓊語出驚人:“下官狀告禮部尚書文尚之子文懷良。”

“告他……草菅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