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國子學(六)(1 / 1)

第21章

衛瑾瑜一愣。

謝琅已背著手,大步走過來。

他目光幽沉,隱含著怒意,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將衛瑾瑜打量一番,確定人無恙,方皺眉:“合著整個國子監,就屬你最用功是不是?”

衛瑾瑜靜靜看著他,半晌,不確定問:“你是……來尋我的?”

謝琅冷笑一聲。

“彆自作多情。”

“先回答問題,國子監申時末放學,為何這麼晚才出來?你知不知道,再過兩刻,就是宵禁。”

衛瑾瑜再度一愣,繼而蹙眉。

這個人,是在管他麼?

默了默,道:“我算過時間,不會誤的。”

“萬一誤了呢?”謝琅沒好氣:“從國子監到謝府,騎馬尚要近一刻,你的馬車,能跑多快。萬一路上再出點故障意外,你怎麼就保證,一定能趕在宵禁前回去。”

見衛瑾瑜不吭聲,他越發沒由來惱怒。

“你是覺得,隻有衛氏有規矩,我謝氏沒有規矩是不是?”

“以後,若無特彆應酬,戌時前必須回府,否則,休怪我不客氣。”

衛瑾瑜忽然抬眸看他。

以一種困惑兼不解的眼神看著他。

好一會兒,道:“恕難從命。”

謝琅氣一滯。

“你說什麼?”

衛瑾瑜彆過頭,淡淡道:“我會注意時間,但你沒有立場要求我何時回府。我有我自己的計劃和安排。”

他這般,竟還有理了。

謝琅脫口反問:“我怎麼就沒有立場了?”

衛瑾瑜於是再度望他,雪色發帶自然垂落肩後,被風吹得揚起,少年郎烏眸黑白分明,眸光清澈瀲灩,甚至帶了絲無形蠱惑,極平靜問:“世子是我什麼人呢?”

“我——”

謝琅話到喉間,忽然一啞。

衛瑾瑜輕輕垂下眼,極輕地扯了扯嘴角,道:“世子自己也說不出口,不是麼?”

兩人無言以對片刻。

衛瑾瑜輕聲道:“世子的好意,我知曉,也心領。”

“隻是我的事,素來是我自己做主。”

“還請世子體諒。”

說完,衛瑾瑜便點頭為禮,抱起書箱,朝另一個方向走去,他已看到,明棠駕著馬車等在那裡的巷口。

天幕濃黑,星月無光。

好像真的是挺晚了。

衛瑾瑜想。

可他喜歡這種早出晚歸,讓自己深陷忙碌的感覺。

自由而充實,沒有任何束縛的感覺。

他終於能夠主宰自己的命運,以任何手段,任何形式。

也許他的確生了一副好皮囊。

可他內裡究竟是什麼樣子,隻有他自己最清楚。

即使真的坐到了國子監的學堂裡,他也知道,他和那些意氣風發的年輕學子不同。

們尚有純真和一腔熱血。

他隻有一個實際而功利的目的——往上爬。

裴昭元那樣無憂無慮的世家公子,和他做不了朋友。

甚至某種意義上來說,那一紙賜婚聖旨,將他賜給一個惡名在外、凶神惡煞的軍侯世子,反倒是理智正確的選擇。

此身已半墮地獄,修羅惡鬼才是他最佳伴侶。

思及此,衛瑾瑜不禁垂目,看了眼自己露在外的半截腕和素色廣袖下,若隱若現的那點朱紅。

這應當的確是一副不錯的皮囊吧。

畢竟,連謝琅這樣的人,都能因為這美麗的皮囊,對一個仇敵之子心生憐憫。

可他不想靠旁人一點微薄的憐憫而活。

因為真正會憐憫他的人,除了外祖母,都早已不在這世上。

由於思緒飄得太遠,以至於那隻手臂從後伸來,直接將他整個身體攔腰扛起的一霎,衛瑾瑜竟遲鈍片刻,才反應過來發生什麼。

他本能皺眉,用手抓住那人的肩。

聽下方人喘著氣,像是怒到了極致,咬牙切齒道:“你且看看,我是什麼人,有沒有立場管你。”

“開門。”

他低喝一聲。

陪同駕車過來的孟祥已然驚呆了,聞言,才驀然回神,忙把車門打開。

明棠攜劍緊隨而至。

謝琅直接冷笑:“想讓你主子全須全尾回去,就立刻滾。”

明棠不動,警惕十足望著他。

最後是衛瑾瑜說了句“無妨,你先回去吧”,明棠方擔憂退下。

車廂裡黑著燈。

謝琅直接把人往榻上一丟,於黑暗中,傾身壓下,如某種正處於暴怒中的獸類般,粗重喘著氣,好一會兒,寒聲道:“你惹出的麻煩,還敢同我擺臉子。”

他早受夠他這副不近人情,不識好人心的模樣了。

二叔說得對,真像一條毒蛇一般。

既蠱惑人心,又冷血無情。

沒有燈火的車廂裡,隻有一襲素白和那雙黑白分明的眸清晰可見。

謝琅緊接著感覺到,黑暗裡,一根輕軟的手指,慢慢伸到了他腰間,沾著蠱藥一般,帶起某種陌生的酥麻電流。下方那對漂亮烏眸裡沉浸的波光,也輕輕漾動起來。

“世子,想改變一下我們之間的關係麼?”

謝琅聽到了腦中轟得一聲響,緊接著,就感覺渾身血液都燒了起來。

下方手指還在亂動,伴著更輕軟的語調:“隻做表面夫妻,世子是沒有資格管我的。”

謝琅腦子已經混沌。

簡直忘了自己是要進來乾什麼的。

直到孟祥在外小心翼翼詢問是否需要點燈,謝琅方如同溺水之人突然浮出水面,呼吸到新鮮空氣一般,陡然驚醒過來。

他揉了揉額,深吸一口氣,坐起身,同孟祥討了火燭,將車廂內唯一一盞燈點亮,視線一掠,就見衛瑾瑜躺在榻上,正用一種出奇平靜的

眼神,看著狼狽的他。

謝琅不由捏緊拳。

“你很得意⑦⑦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是麼?”

“衛氏派你這個麼嫡孫過來,還真是物儘其用。”

衛瑾瑜沒有在意他奚落諷刺之言,隻狀似不經意往他□□掃了眼,一扯嘴角,便撐臂起身,撫平袖口,靠坐到了車壁上,閉目養神。

這無聲得逞的姿態,令謝琅愈發氣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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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府中,謝琅先紮進浴房,衝了三大桶冷水澡,方冷著臉出來。

衛瑾瑜等他半天,見他終於出來,待李、顧兩個女官指揮下人換了新的浴湯,才進去沐浴,等洗完,要出浴,卻發現原本掛在衣架上的綢質寢袍不翼而飛。

緊接著,屏風後便響起一道幽冷聲音。

“你不是最會引誘人麼?”

“直接光著出來吧。”

“……”

衛瑾瑜咬唇,道:“把衣服給我。”

謝琅嗬一聲:“做夢。”

那語氣裡充斥著報複的快感。

甚至還無恥補了句:“想穿衣服,自己出去找人要去。”

然而他這般模樣,如何出去找人。

衛瑾瑜聽到謝琅離去的聲音,環顧一圈,隻找到一條搭在架子上的浴巾,在浴桶裡枯坐片刻,明白這人今夜是鐵了心要找他不痛快,再在浴桶裡待下去,等水徹底涼了,他非得凍病不可,隻能咬牙出來,用唯一的浴巾簡單擦拭了一下身體。

寢室裡燈火通明,謝琅竟然沒睡,支著一條腿,坐在小榻上翻兵書。

裡面沉寂半天,才有細碎動靜。

他好整以暇抬頭,看到從屏風後出來的人,原本是存了看笑話的心思,等真看清了,卻驀得一怔。

他過往隻能在黑夜裡隔著寢袍朦朧窺伺的身體,因為主人隻裹了一條及膝浴巾的緣故,此刻以另一種形式怦然展露在他面前。

尤其是若隱若現,白皙漂亮的一片鎖骨和過分瘦削優美的肩頸線條,而那張本就秀絕的臉,因為沾了淋漓水珠,清冷豔絕之外,更多了一份楚楚動人之感,白玉雕鑄一般、白皙近乎透明的肌膚,將唇色和烏發隱隱襯托出了某種驚心動魄的儂麗顏色。

衛瑾瑜冷冷看著他,問:“世子看夠了麼?”

謝琅若無其事調來視線,沒吭聲。

衛瑾瑜也懶得再理他,環顧一圈,果然沒有看到自己的寢袍,隻能忍著潔癖,依舊取了白日裡穿過的一件綢袍,隨便套在身上,而後坐到床帳裡,用浴巾慢慢擦拭頭發。

謝琅餘光瞥見,輕一皺眉,擱下書,走過去,打量著裡面人,居高臨下道:“今夜是你先得罪我的,我不過,以牙還牙而已。”

衛瑾瑜動作頓了下,沒吭聲。

謝琅挑眉:“不說話,心裡恨我?”

衛瑾瑜並不看他,淡淡道:“世子多慮了。”

“世子雷霆手段,我隻有敬畏的份兒,豈敢懷恨。”

然而越是

如此,謝琅越發篤定▄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這人心裡在咬牙切齒恨他。

謝琅撩袍,施施然在床外側抱臂坐了,道:“你也不必在我面前演戲,裝大度,恨就直說出來,我還能殺了你不成——嘶。”

謝琅話沒說話,就被手臂上突如其來傳來的一道劇痛給震得說不出話,低頭,臂上已多了兩排血淋淋的牙印。

謝琅霍然轉頭,不敢相信地望著唇上尚沾著血色的衛瑾瑜。

衛瑾瑜也正繃緊唇,目光死死盯著他。

那雙清澈分明的烏眸裡,終於不再是一片死寂的沉。

而是無聲燃燒的幽火。

“謝唯慎。”

他聽到,那人一字一頓喚出了他的名字,顫抖著聲道:

“不要招惹我。”

這點傷,按理也不是什麼大傷。

可謝琅愣是被他這氣勢給震得大腦麻木了。

半晌,才找回自己聲音:“好,很好,終於露出本來面目了是吧。”

話音剛落,一塊濕溻溻的浴巾,就隔空重重砸到了他臉上。

謝琅胸口起伏片刻,伸手把浴巾拿開,就見裡面人已背對著他,把自己裹在被子裡,裹得蠶蛹一般,面朝裡躺下了,肩膀以極小的弧度,輕輕顫抖著。

那擦拭了一半的烏發,還滴著水漬。

謝琅心裡莫名不是滋味。

他滅了燈,躺下去,想強迫自己閉眼,卻睡意全無,在躺了半刻之後,終是受不了,再度坐起,重新點亮燈,而後不由分說把裡面人撈出來,用浴巾裹住那半濕的烏發,揉了下去。

衛瑾瑜掙脫不得,由他亂揉亂擦,再度張開齒,隔著衣料,用力咬在了他肩膀上。

謝琅鐵塔般不為所動。

直到將那烏發上的水漬全部擦拭乾淨,心裡那股鬱氣方紓解了些,把浴巾一丟,道:“濕著頭發睡覺,我謝府,沒這規矩。”

見肩上人沒有反應。

謝琅終於忍不住皺眉:“你還沒咬夠……”

一句話說得毫無氣勢,因他感覺,有兩道熱流,淌進了他後頸領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