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魔神殘渣(1 / 1)

邪祟?

少年高度緊張的大腦飛速運作著,一些記憶中的傳聞逐漸清晰起來。

璃月是人與仙共存的國度,人對仙的無儘好奇在時間的流逝中轉變為了一個個坊間故事,有關仙人的事跡看似比比皆是,但除去說書人口中廣為流傳的愛情故事,可說的就少之又少了。

他對其中幾個神秘色彩濃重的故事印象頗深。

就比如在有關望舒客棧的傳說中,這座立於荻花洲中心的客棧傳承著某種不可言說的使命,「契約」的力量貫穿始終。每當夜幕降臨,就會有黑氣繚繞的身影出沒,清理著四野被未知力量汙染的魔物。

“上仙,能先把武器放下嗎?我想這一定有什麼誤會。”

抱著猜想小幅度扭頭後,被槍尖小戳一下的雲苓當即知曉了對方的身份,暫時稍稍鬆了口氣。

奇怪的是,對方看清他的臉後竟然也顯出了一絲驚訝,即便相當細微,但與希爾相處久了鍛煉出的觀察能力還是讓他一眼就看出了對方的變化。

隻是沒等做出回應,同為少年外形的仙人就飛速從他身旁退開,幾個移行躍到了更遠的高處。

失去桎梏的少年立即摸出細劍。

隻見一層厚實的冰霜赫然凍結了那杆威脅過他的綠色長槍,大有向槍主手臂蔓延的趨勢。

怎麼回事?

雲苓順著仙人銳利的目光望去。

光禿禿的露台上,唯有銀發青年一人靜立。

“希爾先生?”

“是我。”

至冬人的應聲自下方傳來,平靜地像是承認了這個包子是他吃的一樣。

可屋頂上的雲苓抓狂了。

“什麼是你?不是,你……”

他一手握著劍,一手揣著鳥蛋,情急之下差點舌頭打結。

強大的元素力會在釋放的空間中留下痕跡,被神之眼選中的少年自然感受到了那道極致的寒冷。和行秋那位方士朋友使用的元素相同,但完全不在一個量級。

一個個畫面隨著至冬人的回應高速閃現,在少年的腦海中亂作了一鍋粥。

騙騙花,爆炎樹,璃月港前那片凝滯了的瑰麗海浪……還有那枚冰藍色的,閃著幽光的神之眼。

“哼。”

退至遠處的仙人將長槍一甩,霜層在仙力的驅動下逼退至槍尖,發出了令人牙酸的裂聲。

但空氣中越發濃鬱甚至於肉眼可見的冰霧像是有生命般,不依不饒地將他包圍。

在雲苓眼中,這一刻的畫面被拉成了一個長長的慢鏡頭。

一邊是仙人做足了進攻姿態的長槍,一邊是至冬人身側蓄勢待發的冰棱,僅有薄薄的風牆橫亙其間,在二者力量的對衝下如同脆弱的紙張,被推得東倒西歪,隨時有碎裂的可能。

作為二人中唯一不會瞬移的那位,雲苓成功夾在二者之間,就差沒搖白旗了。

“這裡一定有什麼誤會,彆動手,我們先

談談好嗎?”

“誤會?你不清楚自己的情況嗎?”

魈微皺的眉頭給了少年不好的預感。

他在此之前從未親眼見過這位仙人,想破腦袋也想不透對方所說的情況是什麼。

“您指的是窮嗎?”

“念在……的份上。”魈沒理會他的貧嘴,轉身收起長槍,“跟我來。”

“欸?哦哦。”

自知仙人沒有騙他的必要,雲苓貓下腰,將包有鳥蛋的外套遞給露台上的希爾。

“麻煩你先拿著了,我跟上仙走一趟,過會兒就回來。”

“很危險。”

至冬人的雙眼在黑夜中流動著幽幽冷光,周身未散去的元素力表明了他的態度。

屋頂上的仙人明顯是聽見了他的話,冷哼一聲,雲苓心中雖有疑惑,但眼下不是問這個的時候,連忙擺手道。

“安心啦,魈上仙是好人,啊不,好仙。”

-

琉璃百合絕跡的千年後,成片搖曳的荻花在這片寧靜的水澤中訴說著思念。

一頭青色短發的少年仙人坐在高處,仰面凝望著夜空,雲苓則蹲在岸邊,向水中甩去一片小石塊。

石塊在水面上連跳幾段,最終沉入了倒映明月的水中。

多年前也是這樣一個雨後的夜晚,一個身上帶有藥香的年輕男人抱著孩子入住了望舒客棧。

這本是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但細心的客棧老板卻在後者的身上察覺了異樣:這個蜷縮在“父親”懷中的孩子雙目緊閉,露出的半邊小臉慘白得叫人揪心。

男人告訴老板,他的孩子患有一種先天疾病,此行正是為了尋找救治之法。

老板將信將疑,沒說什麼,而夜半闖入客房的仙人直接用長槍指向了男人。

【我見過你,他身上為什麼會有魔神殘渣的痕跡?】

男人苦笑,為昏睡中的孩子掖好被角後,向仙人講述了他與孩子的故事。

原來二人並非血親,孩子是男人收養的棄嬰,而他被遺棄的理由也是男人出現在這裡的原因——這個可憐的孩子恐怕命不久矣。

身作醫師的男人自然不會輕易放棄這條稚嫩的生命,在古書中摸索數日後,明了了讓孩子徘徊於生死線的元凶是那傳說中舊日魔神的詛咒。

為了延續他的生命,男人通過殘缺的古籍設法延緩了詛咒的蔓延。

嬰兒在病痛中逐漸長大,成了會說會笑的孩子,然而詛咒也隨著他的年齡增長,在不久前的某天爆發,造成了如今的局面。仙人說見過他,是因為這不是他第一次帶孩子借宿望舒客棧了。

男人最後撫摸著孩子緊握神之眼的小手,向仙人保證他們一定不會危及璃月的安全,在第二天天明時分離開了客棧,帶著孩子去尋找古書中記載的破解之法。

……

銀白的月光灑落,披在了環抱雙膝的少年身上。

對於魈簡述的往事,他沒什麼印象,就像在傾聽

發生在彆人的故事一樣。

“魔神啊。”

他舉起胳膊轉了轉。

那對白術所贈的銀質護腕早已摘了下來,月光下,那道從他記事起就存在的突兀黑線分割了他的手臂。

“寄生什麼不好寄生個嬰兒,真夠窩囊的。”

雲苓小聲嘀咕著,正欲對月感傷,一抬頭就發現魈也在凝視他手踝上的黑線。

他什麼也沒說,但璀璨的金瞳中是掩不住的殺伐之氣。

“上仙,我目前還是人,以後應該也一直是人。”所以彆拿看魔物的眼神瞅他啦,怪嚇人的。

上仙撇過頭去“嗯”了一聲。

“按照您的說法,這個魔神殘渣並沒有被除去,反倒在我身上過得挺滋潤的。”細細思考後,少年提出了矛盾的地方,“可比起小時候,我明顯變健康了。”

如果所謂的魔神殘渣是讓他小時候病痛纏身的原因,沒道理放長大後的他一馬。

聽了他的話,身居高處的仙人金眸微微閃動。

璃月港不缺能人異士,他們多少能看出現在少年身上的問題,但與魔神殘渣纏鬥千年的魈無疑是最能直觀感受到魔神力量存在的。

他十餘年前見到這孩子時,隻有微弱的魔神殘渣紮根在他的體內,而如今魔神的力量侵蝕到了這種地步,凡人應當根本無法承受才對……那些身負魔神殘渣尚能存活的幸運兒,也絕不是他現在的這種狀態。

沉默的仙人閉上雙眼,那股源自千年前的熟悉感連同魔神汙穢的氣息,瞬間刺得他握緊了槍杆。

他能感受到少年的身體幾乎都要被魔神的力量蛀空了,或者說,少年本身就是魔神殘渣維持著的一副軀殼,氣息幾乎與魈鏟除過的那些棘手的魔物沒有區彆,甚至更為濃鬱。

對此一無所知的雲苓呆望著水面倒映的明月,將堆在身旁的小石子全部推入水中,頓時蕩開一片漣漪。

對於白術的隱瞞,他也沒什麼想法,隻覺得等下次回璃月港時把這事問個清楚就好。

畢竟魔神殘渣不是尋常疾病能比的,白術先生以前瞞著他,應該是不想讓他有心理負擔吧?

“隻要不危害璃月,你們凡人的事情,我不關心。”

臨彆前,魈冷冷道。

“但你若被魔神殘渣徹底汙染,我會親手除掉你。”

他從不說笑,那柄半隱於陰影的長槍上沾染了太多屠戮妖魔產生的業障。

至於為什麼要放這麼大的隱患離開……

魈隱晦地看了一眼少年胸口的長命鎖,鎖面上微不可見的裂隙中殘留著「岩」的力量。

-

“我回來啦。”

少年一腳剛跨入窗內,就看見至冬人在跟桌上的鳥蛋大眼瞪小眼。

不對,蛋哪來的眼睛?一定是他看蛋的眼神太奇怪了。

“你在乾嘛?”拂去衣間塵土的少年好奇地湊了上去。

這會兒的至冬人正端坐在矮凳上,幾刻前那

份劍拔弩張的氣勢早已從他身上消弭,一頭銀發用絲帶簡單地綁在身後,細看還有幾撮細碎的發絲沒有綁住,垂在他的臉側。

這對雲苓來說是一種相當新奇的視角。從前希爾站著的時候,他就從未發現對方的左耳佩戴了耳飾。

是藍色的,和他的眼睛一樣。

藍色耳墜的主人停下了翻動鳥蛋的動作,選了枚最圓潤的向少年展示。

“我在感受裡面的生命。”

感受生命?這是什麼森林之子的說法……

雲苓反複打量起這枚灰撲撲的蛋,謹慎地開啟元素視野掃視了一遍,但它仍是剛從鳥窩裡掏出來時的樣子,即沒有破殼,也沒有任何要誕生元素生命的跡象。

倒是因為墊在至冬人的手套上,兩百摩拉一個的鳥蛋顯得身價翻了幾倍。

“我記得你吃肉,應該不是素食主義者吧,還是說你對鳥和蛋有什麼特殊情感?”

沒發現鳥蛋有特彆之處的少年有些擔心,難道這位至冬的森林之子隻是單純不忍心吃蛋嗎?

“我的第二位朋友是隻雪鴞,不過她不是從蛋內誕生的。”

希爾轉頭給了他一個常人難以發覺的笑容,抬手將落在胸前的長發彆到耳後,那枚藍色的耳飾更加顯眼了。

雲苓對他不時吐露的奇怪認知早已習以為常,這會兒聽見他和鳥做朋友竟然也沒感到特彆驚訝。

森林之子和迪士尼公主嘛,差彆不大。

桌上的鳥蛋早在希爾的挑揀下分為了兩堆,他輕輕撥弄著其中一堆道:“這幾個裡面已經有幼鳥的雛形了。”

“噫,我可不想吃毛雞蛋……這堆待會放回去吧。”

對重口小吃毫無興趣的雲苓打了個寒戰,決定歸還部分鳥蛋,至於剩下的幾個。

“你介意我拿這些去燉蛋羹嗎?”

“不介意。”

雲苓莫名從至冬人那張平靜無波的臉上讀出了期待。

他吐了下舌頭,送給對方兩字。

“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