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李光最近這幾日隻要閒下來就被叫去孟允微那裡, 連晚上也是如此。而且恰巧女帝宣布聖旨那一日他不在，因此並不知道女帝要娶李元青為正君了。

李元青自然道：“婚期近了，有些事要商議。”

李元青走了後, 李光露出一抹苦笑。

他也要收拾一下東西走了，他要去孟允微的殿中跪著，現在他的膝蓋上已經有青紫的淤血, 久久散不去。

孟允微在女帝考察她的功課時一切表現很好，不愧是被女帝看中的人，各方面都很優秀, 學習新的知識也很快速。

但是女帝一旦離開，李光落在孟允微手中後, 孟允微又會露出原形。

這段時間，全北朝各地的書院都開學了，百姓家的孩子都去了就近的書院讀書。就連皇城也不例外。

孟允微也在皇家書院裡上課, 隻不過她是由女帝安排的先生單獨授課。

孟允微很聰明, 甚至沒有人看出來她不是女帝。

李光到時, 孟允微正在飲酒作樂。

韓子安跳舞, 恒平和恒安兩人一左一右一個捶腿一個捏肩。

宮人們縱使覺察出眼前的女帝不是女帝, 但也不會議論什麼, 女帝做什麼都不奇怪，甚至複刻出第二個女帝來也不奇怪, 彆的時空不是有複刻人的技術嗎？隻是這個女帝哪兒都好，唯一不好的是脾氣有點差。

李光照常到孟允微給他準備的墊子前跪好。

他跪好後開始規勸：“您是未來的陛下, 該嚴格要求自己的一言一行——”

“嗬嗬。”孟允微輕笑, 直接摟過恒安親了一口，然後厭惡地斥責李光：“閉嘴！”

李光沉默下來，眼中含有一絲疲憊。

殿中的歡笑聲離李光漸漸遠去, 李光不知道自己的思維飄向了何處，直到孟允微醉醺醺地喊道：“本宮要封李光為皇夫，然後狠狠地羞辱他，才能平本宮心裡的恨意！”

“但是，本宮又不想白白便宜他，本宮不想在同一個坑裡，本宮並不是輸不起的人——子安。”

原本在跳舞的韓子安停下來，扭頭看孟允微。

孟允微醉醺醺捶著桌子道：“陛下說你，才情過人、善解人意，是可以立為正君的人。本宮現在還不是帝王，但是本宮決定了，封、封你為本宮的正君......”孟允微說著胡話，趴在桌幾上，漸漸閉上眼睛，露出綿長的呼吸。

韓子安穿著靚麗的舞衣不知所措的站在殿中，良久後一滴冰涼的淚水劃過臉頰，他失神呢喃：“陛下，你好狠的心。” 他是善解人意，可他隻願善解女帝陛下的意啊！

李光將這一幕看在眼中，沉默不語。

李光起身，準備上前抱起孟允微，韓子安也同時前往——但是閉著眼睛的孟允微卻清醒地抓住了韓子安的手臂。

韓子安原本準備轉身退下，從前他不和李元青爭，今日依舊不會同李光爭。孟允微抓住他的手臂，柔聲說：“子安，本宮知道你的心裡隻裝了陛下一人。陛下說你是可信的人，本宮就信陛下。本宮往後餘生隻許你一人白頭偕老，你可願意？”

“......”

“本宮願意為了子安，好好的努力當一個好女帝，子安喜歡女帝陛下，本宮就好好扮演好女帝陛下——”

韓子安原本為自己的命運感傷，聽到孟允微的話又忍不住為她辛酸：“您何苦為難自己？”

“什麼難題本宮都可以去學，但是本宮找不到拚命努力的支點，本宮終究不是女帝，不能夠像女帝那樣偉大。本宮兒時娘親去的早，本宮長大一點後，就被本宮的父親送人宮中，本宮可以強迫自己愛上他，也能逼迫自己愛上你——本宮所要的，隻是一個溫暖的依靠。”

韓子安心中動容，低聲道：“子安無才無德。”

“那就和本宮一起學啊。”孟允微笑。她是真的看開了，一個港灣而已，她現在有權利選擇自己的港灣了，該高興。

這是第一次有人對韓子安說這樣的話，女帝不曾說過並不是女帝想不到，而是女帝身邊已經有了人。

......

李光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殿舍的，他躺在自己的床榻上，一夜無眠。

曾經他身為帝王，沒有人敢先拋下他離去。但是現在一切都變了。就連那個視他為天比生命還要重要的孟允微都決定拋下他離去。他內心深處有些不適應。

第二日，孟允微就像女帝請示，她要和韓子安一起上課。

女帝答應了，從始至終都沒有多看韓子安一眼。

孟允微又說了另一個請求：給李光賜婚，賜張媛。

孟允微已經查到了，張媛還活著，隻是人在邊疆，回北朝需要經過女帝的首肯。

女帝又同意了。

於是，一個月後，張媛被接到了京城。

此時的張媛心境早已經變了，她不再是張府的千金，她隻是一個在沙漠裡討生活的女乞丐，因為不是良民，又和女帝有齟齬，雖然周圍的百姓沒有刻意給她添堵，但她的日子也不好過。更多時候隻能靠乞討充饑。

得知可以嫁給李光做正妻，張媛整個人都鬆了一口氣，她以為她這一輩子注定就這樣過下去了，沒想到女帝一道旨意就把她調回了京城。

張媛再次感受到了權勢的好處。

可惜李光不再是皇帝。張媛想了想，這也比在沙漠強，畢竟李光是商部侍郎，在朝中算是高官，每月的俸祿就有三百多兩。

馬車兩天就要啟程，張媛精心收拾了自己已經並不算稚嫩的雙手和容貌。常年在風沙地帶生活，她的皮膚變得乾燥黝黑，嘴角裂了口子。

額頭上甚至有因為和其他乞丐爭饅頭打架留下的淤青傷痕。

她對著鏡子一遍一遍的看自己額頭的傷口，心裡想著，李光哥哥的樣子變了嗎？他見到她還能認出來嗎？他會不會嫌棄她容顏已變不再年輕美貌？

馬車上路了。

從東域的沙漠一直到京城的中心，張媛終於見識到了什麼叫真正的富庶之地，什麼叫做變革的力量——

平坦又一望無際的大路一直通向遠方，茂密的森林立散發著植物的芬芳。

聽過路的人說，這些都是女帝研究出來的，這些森林每天釋放出的空氣都有延年益壽的功效。

她確實感受到了，這是沙漠之地無法感受的新鮮空氣。

她還聽說，隻有這些森林是人類活動的森林，更深處的原始森林都被圈了起來，裡面的猛獸不會出來。

她羨慕地看著街邊擺放的木質藤椅，若是可以，她也想停下來，坐在那裡看風景。

很快，張媛到了京城。

而此時此刻，早朝上，鬱錦音宣讀了自己的賜婚聖旨。

李光呆滯在原地，他想不明白，就算也辦婚事，也輪不到他呀？李元青還沒進宮，韓子安也要正式嫁給孟允微，女帝有這麼多事情沒有處理，怎麼就想起他來了？

難道是怕他寂寞？

李光並不覺得女帝對他是善意的。

他不慌不忙領了旨意，退回隊伍，開始想緣由，不出片刻明白了，這是孟允微所求。也許孟允微想要報複他，張媛在沙漠生活了幾年，模樣早已變化，或許孟允微就是刻意安排變了模樣的張媛嫁給他。

孟允微怕是打錯如意算盤了，他對張媛是真心的。不管張媛變成什麼模樣，他都一如既往的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