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隻是誰說了一句“好香啊”！議論的百姓們紛紛被香味吸引了。
“不說了不說了, 這些事兒太晦氣，還是看看天香酒樓又出了什麼新菜品吧！”
又有人大喊了一聲：“怪不得當皇帝這麼好，連咱們老百姓供奉的佛像都世代褻玩, 所謂帝王世家, 天子龍威......就是一群世代相傳的流氓！我呸！我呸！！”
普通百姓聽到這些烏七八糟的事，震驚地說不出話來了, 議論的頭頭是道的人多半都是讀書人。
此刻這些聞訊趕來的讀書人, 心裡尚且懷揣著治國興邦的大夢, 本來對女帝上位很不滿，但在今天皇室醜聞曝出來之後, 所有讀書人都嘩然一片。
消息如四月的風, 從京北吹到京南，在讀書人心裡煽起憤怒的火苗......
而普通百姓們依舊是溫飽才是大計。
鬱錦音開倉發糧種後，子民是餓不死了，但是子民們依舊營養不良。
就比如此刻，百姓們挎著菜籃子出門采摘野菜, 辛辛苦苦一整天, 采來的菜才剛夠炒一小盤，然而京城人多, 今天能摘一盤野菜，明天或許一盤都摘不到。
沒有菜圃的百姓隻能去有錢人家的後門口蹲守——那裡經常有下人把達官貴族吃不上的爛菜葉子扔出來, 蹲守的百姓會一哄而上，甚至為了幾根菜葉子大打出手。
所以, 當人們眼睜睜看著那一道道如流水般的菜色呈現上來時, 隻覺得恍如白日夢。
一張張桌椅，從街道這頭排到那頭，百姓們眼睛看著店夥計來回穿梭, 聽著店小二敲著鑼，一遍遍催促他們——
“諸位客官！諸位老鄉們，吃呀！”
百姓們：“......”
整條街道像是點了暫停鍵一樣，人們伸長了脖子眼睜睜看著，咽口水，但是不敢動。
每一樣都是素菜，綠油油的，躺在白淨的盤子裡油光發亮。
還有的菜紅的綠的黃的相間，像是把整個五彩斑斕的田野裝進了盤子裡......更多的菜他們見都沒有見過！
菜品一直往外端，一直往前排著，每一盤菜前都擺著一瓶竹牙簽，店小二用牙簽紮起一小截下人炒芹菜，放在口中品嘗了一下，再次示意百姓們有樣學樣：“咱們天香酒樓承了女帝恩澤，置辦了這場新菜品品嘗宴，再加上京城所有酒樓的掌勺師傅們傾情讚助，目前免費流水席一萬桌，持續十天，所有報酬咱們女帝陛下都一己之力承擔了，諸位鄉鄰們——走過路過，嘗一嘗？”
百姓們聽得雙腿發軟，一萬桌啊，光是這麼聽著就替女帝陛下心疼，這是花費了多少銀兩啊？他們天天挖野菜，能不知道挖野菜的辛苦嗎？
有人想衝上去品嘗，但發現周圍不少百姓陸陸續續跪下後，也跟著跪下謝恩——
百姓們的感謝說的沒那麼文縐縐，但是卻發自內心感恩。
當第越來越多的百姓品嘗過菜品後——整條街道爆發出嗡嗡的議論聲！
“好吃啊！”
“我從未吃過這麼好吃的菜品！”
“大家排好隊啊走起來，一萬桌呢，彆吃十盤子就飽了！”
“天爺呀，這是肉嗎？為什麼這麼香？這麼嫩？”
“聽說是腐竹，好像是豆腐製成的——”
“不可能吧，豆腐這麼軟怎麼能製成？”
“這些是什麼菜啊？”
“看字看字，這旁邊不是貼了名字嘛——”
“還是不認識......”
“真好吃，嗝！”
“我不想走了，但是我家媳婦和孩子吃不上，哎......趁現在人不多，我趕緊回家去叫我家裡人來吧！”
彆看京城人多，但是京城的貴族們就占了小一萬人，再加上稍微有點餘錢的人家，覺得大庭廣眾之下吃東西實在有失禮節，男女老少一起排隊也有傷風化，因此一部分人隻看不吃。
而真正窮得吃不起菜的百姓才不管什麼禮節風化，排著隊吃就完事了！
人們從出生至今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盛況。
一些讀書人也駐足觀望，甚至還有才情不錯的才子當場寫了詩篇讚美女帝是真正的愛民如子。
宴席一直持續到落日時分，天香酒樓和各家酒樓的下人們聯合在一起綁著收拾碗盤桌椅。
菜是鬱錦音出，連夥計們的工費也是鬱錦音出。
由小黑、李元青以及李光代替她出面，拉著一箱箱銀兩來到天香樓結賬，鬱錦音的工費是一天一清。
現在百姓們有人看見小黑出現在上空已經見怪不怪了，看見小黑搬著箱子飛在天上，最多會指指點點討論一下，然後該乾嘛乾嘛。
此時，天香樓後院裡雲集了各種管事掌櫃、廚子和夥計，小黑等李元青和李光來了後，把箱子打開，小黑管著秤銀兩，李元青和李光一個記名一個校對發放銀兩。
銀兩挨個結賬後，這第一天的新菜品品嘗宴會結束了。
——
一直持續了十天，十天後放置在街邊的桌椅儘數撤下。
開倉正式發放菜種的日子也到了。
下縣州郡的菜種也提前運送到各個官府中，在小黑們的監督下發放。
這日一早，整個北朝的百姓們都早早等在了門扉內——
然而就在眾人排隊領菜種的時間裡，一群身披麻布、身穿孝衣的百姓衝到衙門口，開始擊鼓鳴冤！
“草民住在三河裡口，昨日我家老太太吃了你們官府提供的免費菜品後，回家半夜嘔吐不止，最後命絕了！嗚嗚嗚嗚，大人呐！女帝為了百姓發菜種是好事，可是這些菜有毒不能吃哇，女帝害死了我家老太太，我要狀告女帝罔顧人命、殘害百姓！！！”
衙門的人快速報給京兆尹，此事事關重大，京兆尹騎著馬第一時間趕到後就驚呆了，受害者居然有這麼多！？
數千名身穿孝衣的人聚集在衙門前，把街道口都給堵上了。
然後京兆尹再一看這些受害者家屬，可了不得，一部分都是熟人啊：“張慶？張媛？你們這是在乾什麼？”
還有另外幾家，不是前些日子被朝廷查出來貪汙腐敗後被革職的幾位大人家的家眷嗎？怎麼就披麻戴孝了？
京兆尹以及戶部等官員轉念一想就明白了。
女帝深受百姓愛戴，百姓們日子越過越好，有越來越多的餘錢置辦糧產、田產，而田地畝產的增加讓百姓不用在為糧食奔波，不少百姓轉而其它行當。
其實仔細看就能看得出來，現在的京城不管是東市還是西市，都比往年繁華了數十倍。
人人都有錢租賃商鋪或者賃下攤位擺攤，而百姓的智慧也是無窮的，各種風味小吃、面點零食、野味、手工製品，甚至大到家具、蓋屋等什物的品質和工藝都悄然發生了變化。
每天堅持去街上走一圈，就會發現，鬨市裡每天都會出現許多新花樣。
直白點說，總有那麼一些老百姓，時不時搞出一些新的花樣來......新鮮的事物刺激了百姓的消費。
根據戶部現在掌握到的消息來看，一個新點子不斷的店鋪或者小攤位，一天可以進項高達幾千兩！
這還隻是一個小小的攤位啊，更不用說店鋪了。
再直白點說——照這種趨勢下去，街上的普通老百姓不一定是普通老百姓了！說不定他一日的進項，比在朝廷當官的官員的月俸還要高！
裴道生得到消息後第一時間求見了女帝，鬱錦音不緊不慢的放下手中的實驗，站起身：“裴愛卿，隨著朕一起去看看吧。”
“是！”
兩位起居郎也一起跟上。
這個消息當然也飛快地傳到了正休沐在家的各位大臣們的耳朵裡。
大臣們也毫不猶豫快馬加鞭地往宮中趕，見到王公公後，王公公說陛下已經前往衙門解決此事了，一幫大臣們一聽待不住了，又火急火燎趕往京城的衙門，衙門又俗稱六扇門。
大臣們到的時候，鬱錦音已經開始問話。
她先問的是張媛。
“可有人證？”
張媛淚水不停流下，她是真地慌了，家中一下子出了這麼大的事，讓她和哥哥兩人不得不當起府中的頂梁柱。
“臣女不知，隻知道爹爹是和太奶奶一起去的，太奶奶前天吃了免費品嘗的菜品後就開始難受，昨天人沒了嗚嗚嗚，太奶奶太慘了，爹爹去接太奶奶回府時也跟著品嘗了幾口菜品，現今躺在床榻嘔吐不止，大夫說時日無多嚶，陛下，民女知道您是勤政愛民的好皇帝，可是臣女還是不解，陛下為何要害臣女的父親？是因為陛下憎恨臣女曾經當了陛下當皇後的路子嗎？？懇請陛下給民女一個說法！”
鬱錦音聽完有些難以置信。
“張媛你何出此言？朕從來都不稀當李光的皇後呀！朕連李光這個前皇帝也不曾在意半分，對他從未有過私人以外的感情！朕不可能因為嫉恨你阻擋了朕當皇後的路子！朕現在是一國帝王，前皇帝李光是朕的起居郎，這還不夠說明問題嗎？”
張媛卻不這麼想，眼中的嫉恨漸漸藏不住了。
她滿腦子都是去宮裡見皇太帝時，孟太夫說的話，孟太夫說孟允微就是因為嫉恨張家，一怒之下才魔怔了！孟允微會不斷報複所有人！且孟太夫說孟允微日夜召見李光苟合......王公公都知道！
至於孟允微的飛盤，這些都是高人贈給皇後的！現在被孟允微搶走了！
想到這裡，張媛氣憤的眼睛都要滴血了。
張媛的哥哥張慶卻無法低聲下氣的對與錦音說話，他原本是跪京兆尹，後來在鬱錦音從小飛上踩著那道金光落在眾人面前時他就很不屑地站起來了——
“妹妹起來，不要跪她！我們張家能有今天，還不都是拜她所賜？！她害李帝丟了皇位，如今又害得我們爹爹丟了官職！害了這麼多人沒了性命，她就是一個會巫術的禍國殃民的妖女——”
原本等著領菜種的百姓們也跟著過來看熱鬨了，聽到這句話紛紛瞪大眼睛，陛下有必要害他們張家人嗎？百姓們不信。
還不等鬱錦音和裴道生開口製止張慶說與案件無關的事，百姓們就不忍了。
這群百姓當場就脫了鞋砸在張慶的臉上：“不肖子孫，都怪女帝陛下叫你們吃飽了肚子撐得慌！”
“沒看見咱們大家夥兒等著領菜種嗎？我認識你們，你們這群有錢子弟就是眼紅我們老百姓過好日子裡！你才是禍國殃民的蛀蟲！我呸！！”
“你太奶昨天就死了，你昨天不告官，偏等著今天告？你太奶知道後要氣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