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過去, NPC一點也不後悔用放棄成為人的機會換取她複活一次。
同生共死是寫在協議裡的，但是她沒有這方面記憶，自然也就不知道硬生生拿掉他的NPC記憶, 和抹殺他沒什麼區彆。
也是昨天他的記憶刪除的太多, 觸動了他身體裡數據核心保護部分，引起了數據的反噬, 導致NPC的記憶不僅沒有刪除掉, 還順藤摸瓜了摸到了始作俑者——
當時他憤怒異常, 甚至忍不住想要把整個世界毀掉, 可是細細想來，還是忍住了。
記憶抹殺帶來的傷害要慢慢恢複。
如果鬱錦音仔細一點，掀開齊微光的衣袖或者領口, 就會發現他身體有了裂紋, 裂紋處是閃動的雪花——他的軀體仿佛老舊的電視機搜不到信號了般。
如果不是他實力強大一點, 恐怕這會兒已經灰飛煙滅了。
“暫時不回, 你怎麼了？”鬱錦音發現齊微光自從進來後就靠著門，臉色蒼白，總之，他有點不對勁。
“過來？你該不會病得走不動路了？我記得你以前沒有生過病？”鬱錦音坐在書桌前，轉身，向他伸出手。
齊微光看著那隻白幼的手有一瞬間恍神，再抬頭看向鬱錦音：“沒有你說的那麼嚴重。”事實上還是撐著身體, 努力克製不讓身體僵硬機械化，走到她面前, 扯出一個讓她安心的笑容。
心底卻在瘋狂呐喊：“是我的錯，不要抹殺我好不好？不要清除我的記憶，我會努力表現出不認識你的樣子, 絕不妨礙任務……”
“你父王母後已經被我趕到邊境之外了。”
“嗯，我知道。儀貞那裡，他和聞婉柔會自己廢除魔丹。”男子垂著視線，不敢抬頭。
鬱錦音握住他垂在身側冰涼的手，真得好冷啊，好像握著一截冰塊，感覺他有些發抖？怎麼會這樣？想要溫柔地勸他，但是一開口就成了：“我要結婚了——”
其實隻是在心裡列了個提綱，沒想好怎麼說，轉念一想這事還用怎麼想？乾就完了啊。
“奧......恭、恭喜你！”齊微光心車底涼了，本來手被她握住，整個人仿佛從凜冬走到冰雪消融的春天，微顫的手也停止抖動了。但是隨著他的話音落下，手緩慢地從鬱錦音手中抽出來，心臟仿佛被挖空了，一片麻木。
真得無力。
那個和她結婚的男人是誰？過了這麼久他怎麼就沒有發覺她要和彆人結婚了呢？還要繼續嗎？還要掙紮嗎？協議是不可能雙贏的——
一方必定會將另一方的屍痕踩在腳下。
怪不得協議能這麼輕鬆簽署下來，想必前人已經留下無數血淚的教訓。
一串數據放棄成為智慧生命體，就是為了延續和另一個智慧生命體的愛情，這聽起來很好笑，相戀，最起碼是相同的物種吧？也許在協議簽署的那一刻，就注定兩個人永生永世交錯而過了。
他不後悔，但是忽然間看開了，明明是那麼天方夜譚的事情。
她早就忘了他的名字，早就忘了他的存在。
什麼都不記得。
還要來抹殺他，不怪她，都怪他太天真。
齊微光後退一步，看了看鬱錦音，千言萬語忍在心裡，轉過身，漆黑的瞳仁裡彙聚出一團雪花質地的水光，還沒等淚痕落下，他的整張臉瞬間多了一條深深的裂痕，雪花已經蔓延到了他臉頰上。
趁著裂紋還沒有蔓延，趁著還能勉強維持人形，趕快離開這裡吧——
找個無人的角落獨自長眠幾千年，他也會什麼都忘記的。
“等等！”鬱錦音皺眉看著那個落荒而逃的身影，手指一下一下撫過桌面，那個身影猛然頓住後，微笑著道：“微光，你真得不打算向我求婚嗎？你害羞啦？”
齊微光整個人像是被雷電擊過，僵在那裡。
什、什麼？
那個人是他？
他微微側臉，纖長的睫羽影子刻畫在倒影的側臉上，完美的側顏比他曾拍過的任何特寫都要帥氣。
可是此刻他不敢轉身。
他沒有辦法解釋他的左臉。
鬱錦音起身，在他身後輕歎：“算了，你不求，我不求，何年何月能同裘——”鬱錦音輕咳一聲，打開一隻精美的鑽戒盒子......
下班後買的，時間緊急，來不及挑選，就挑了個最貴，看著還、還行？她看著不醜。
“齊微光先生，貓靈界有女帝娶妃的傳統，現在女帝想將你三媒六聘，哦，沒有三媒六聘了。目前隻有一枚鑽戒，你願不願意嫁給我啊？”
“……”
齊微光沒動。
心裡卻甜甜的，被蜜糖包裹的感覺
他已經忍不住勾起微笑了。
“可是你的皇妃毀容了怎麼辦？”
“毀容？你剛才還好好的啊？”鬱錦音力氣大，一隻手把對方扒拉回來，看見了他的側臉，笑容消失，她還以為他在開玩笑呢，目光看到他可怖的左臉裂紋吃驚地問：“怎麼會這樣？！”
齊微光一個不堤防就被她拉過身體，無奈地露出側臉：“還不是某個翻臉無情的小混蛋，想要抹殺我的記憶，殊不知記憶就是我的數據，差點把我抹殺掉——”
他雖然抱怨，可是語氣卻聽起來並不難過，相反有些難以言喻的喜悅。布滿雪花裂紋的左手舉到鬱錦音面前：“我答應了！”
快給我戴上！
哎，心可真大……給他戴上戒指，求婚儀式就完事了。
鬱錦音說不內疚是假得，誰忍心把美人殘害成這樣啊，更何況還是她自己看好的美人兒：“對不起，我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想來想去，隻有一個辦法了。
“那就不消除記憶了。”鬱錦音說完，直接在識海裡點了取消刷新。然後就看著齊微光有裂紋的臉心疼不已。
“痛不痛？”
“真得不痛了。”齊微光笑著被鬱錦音趕到臥室裡躺好，蓋著被子，眨著一雙純天然的眼眸看鬱錦音。
哪有他說的那麼輕巧，鬱錦音拉開他的衣袖，果然看見他白皙的手腕上也有裂痕，裂痕一直漫延到他的心臟處。
心臟的地方像是被人用什麼東西挖走了，鬱錦音扒開他的衣領，能清晰地看見他的心臟，心臟是沒有信號的雪花閃爍著構成，一下一下的跳動著。
“音音，彆看了，會嚇著你。”齊微光虛弱的拉起被子遮住自己的身體，長長的睫毛掩蓋住所有情緒。
鬱錦音說：“我剛才取消刪除記憶了，你應該會很快好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