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1 / 1)

秦江月一回到仙府,就與仍然留在這裡的各仙宗首座商議了如何處置妖界的事。

他們很快分出幾組人派往妖界,淨化清理,以備今後其他弟子前往修習使用。

人界的靈氣哪裡比得過那裡?

但在大戰之前可不敢真的去那裡修煉,萬一還有什麼他們沒有發現的後招呢?

隻能先收拾一下,就跟新房子要放置一年再入住一個道理,塵埃落定之後,才能使用得心安理得。

率隊前往妖界的,是萬佛法寺的靈壽大師,她穿著女佛修的青色袈裟,帶著座下得利的幾位女弟子,和蓬萊、衝虛道宗的弟子一起離開。

這三個仙宗主修道法都與淨化有關,是最適合做先行軍的。

秦江月也賜下了法器,讓他們萬一發現什麼隱患,可以顧好自身不受傷害。

忙完這些公務已經是第二天,回來後他就和薛寧分開,薛寧回了水上仙閣,道彆的時候也沒說到底是不是要分開居住。

秦江月回到仙閣,看她仍然在這裡,心中大定,快步走進去,卻發現他們之前住的內閣裡沒了她的東西,她現在住在仙閣最偏僻的一個小房間裡。

人也很用功,正在補這幾日去妖界落下的課業,手中拿著玉簡,看得十分認真。

這樣認真好學,他似乎不該去打擾。

秦江月站在門外看了片刻,轉身走了。

薛寧當然知道他來過,還杵在那兒看了很久,但她是真覺得分開有助於她修習,才暫時搬到其他房間裡來。

不過她以為秦江月都能違背原則,說少完成一些課業也無礙了,應該不會那麼輕易放她一個人住。

沒想到他進都沒進來,什麼都沒說就走了?

不對勁。

這裡面有問題。

薛寧握著筆想了想,覺得還是等秦江月主動跟自己說吧。

可能他自己拿不準,或者不知道怎麼說,在組織語言呢。

又或者他以為自己真的生氣了?

晚點主動打個招呼,看他說不說。

要是還不說……

回憶起他從前那個該死的性格,薛寧微微皺眉,良久才再次下筆。

夜裡的時候,薛寧收拾了課業,出門去找秦江月。

可秦江月反而不在這裡。

她繞著仙閣轉了三圈,沒找到半點化劍仙尊的影子。

放出神識往周邊看了看,也沒有。

去哪兒了?

又去商議什麼事了嗎?

薛寧知道最近正事多,秦江月公務繁忙,也就沒多想,回了房間一邊修煉一邊等他。

可直到隔日早上,她從仙閣離開去上課的地方,還是沒有見到他的蹤影。

好在課堂上,化劍仙尊還是姍姍來遲地趕到了,薛寧坐在第一排,能清晰看到他的五官,秦白霄就在她旁邊,秦江月出現之前他還問她:“大哥呢?”

薛寧回以一個迷惑的神情:你為什麼覺得我就一定知道你大哥去哪兒了呢?

秦白霄被這個神情搞懵逼了,等秦江月來了,他一會看看大哥一會看看薛寧,總覺得他們之間氣氛不太對。

薛寧直視秦江月,見他眉眼之間似有些倦意,這是本體回來之後從未發生的情況。

化劍仙尊仙體神軀,那是絕對不會感覺到累的。

除非他在做什麼極其耗費靈力的事情。

薛寧桌下的手突然握拳,好像知道他昨晚是去乾什麼了。

難怪沒來找她,肯定是去蘊養神隕的殘跡了,也隻有這件事可以如此耗費堂堂劍仙的力量了。

在崖底時發現疑似厄神的殘魂痕跡,在妖界又有其他神隕的殘跡,這都是好事。

但每次發現這樣的東西,秦江月總會表現得過於在意,甚至會忽略到薛寧,這就不是好事。

薛寧沒有那麼不容忽略,但她擔心的是長聖會借此來傷害秦江月。

她直白的目光秦江月無法忽視,兩人對視片刻,她就知道自己都猜對了。

果然是去滋養神魂了。

算了。

隨便吧,先上課。

薛寧收回視線,低頭看手下的玉簡,雖然落下幾天,但其他人這幾天也是自學,她回來看了一晚上,應該不會跟不上進度。

今天秦江月照例還是都問她,以前慕妏還有資格上課的時候,總會對此表達不滿,現在慕妏門都不出,仙府甚至沒有給她母親舉辦葬禮,這課堂上就連當初為她說話的江太陰,也神色嚴肅,默然不語了。

不說話不代表他沒有自己的情緒,薛寧能感覺到他的疏遠和輕視,但是誰在意呢?

秦江月的提問,薛寧每個都認真回答了,但有時候她也會覺得累。

在問到自己需要苦思冥想,花費很長時間才能做出答案的問題時,薛寧直接道:“我不知道,仙尊問彆人吧。”

一瞬間,所有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

薛寧頭也沒抬,坦然面對自己的“不知道”。

她感受得到秦江月一直看著她,但她沒有回望。

過了一會兒,秦江月轉開了視線,但也沒再去問彆人,而是親自做了解答,說得很清楚,絲絲入扣,每個字都能切中要害。

他是這樣的,學識、修為和相貌,都無可挑剔,世無其二。

哪怕他是劍仙,其他不算是他的主修之道,他依然見識不落凡俗,遠超許多精修此道的大能。

他鮮少如此親口解釋,眾人忙著記錄,都顧不得其他眉眼官司了。

傍晚時分,一天的課上完了,薛寧收拾東西離開,沒去管台上的秦江月。

以前她都是留在最後和他一起走的。今天居然自己先走了,秦江月停在那裡,目光落在她身上,其他人哪敢多看他的神情,都眼觀鼻鼻觀心,恨不得把自己戳瞎,生怕冒犯了仙尊。

看薛寧他們就敢,看秦江月就不敢,這就是實力為尊的

修仙界。

秦江月離開後,秦白霄在第一排緩緩吐了口氣。

“白霄真君。”銀心忍不住湊上來,“仙尊和阿寧這是怎麼了,吵架了?”

她身邊坐著的張止也好奇地看了過來,輕聲道:“我以前沒少見師妹們和人冷戰,但頭次見到居然有人敢和仙尊這樣。”

秦白霄茫然了一瞬,面對同門期待的眼神,冷下臉道:“他們如何與我們何乾。”

“做好自己的事,管好自己就足夠了。”

秦白霄收了東西離開,背影冷酷無情,端的是對看中的人溫柔如風,對其他人冷如霜雪。

“那個詞怎麼說來著。”銀心回憶薛寧的話,拍拍腦門,“對了,白霄真君,真是好酷啊。”

“酷是何意?”問的還是張止,他倆是同桌。

“我很難跟你解釋,就是這樣那樣,很酷對吧?”銀心冷下臉,假裝握劍,高傲轉身離開。

張止點點頭:“是很酷,劍修就是要這麼酷。”

江太陰聞言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他還在等溫顏,溫顏東西收拾差不多了,他就說:“我陪你回去吧師姐,峰上的事還沒處理好吧?我去幫忙。”

溫顏淡淡道:“不必了,白霄師弟說得對,我們做好自己的事,管好自己就足夠了,江師弟回去修煉就好,你已經幫了我很多。”

她說完就走了,江太陰咬唇扼腕,心中不平。

為什麼秦白霄是白霄師弟,他就是江師弟?

區彆對待!

秦白霄……溫師姐不會是對他另眼相看了吧!

話說回來,這陣子秦白霄還真是一門心思修煉,都沒來騷擾師姐,不幾日就又進階了、

仙尊教導的功法確實好,以前他們還沒信心一定能戰勝魔神,現在卻有了。

江太陰抱著東西離開,本來他就比秦白霄修為低,現在更怕輸給他,還真回去好好練功了。

水上仙閣裡,薛寧回來後,小龜問她今日學了什麼,她娓娓道來,情緒看著不像是有問題。

秦江月進門,她回眸看來,清麗的眉眼,乾淨的瞳孔,倒影出他略顯倦怠的模樣。

秦江月站在原地不語不動,薛寧等了一會慢慢道:“看來還是等不到你主動說了。”

她想著既然不肯說,那就不問了。

好像誰多稀罕知道一樣。

她抱著小龜就走,小龜在她懷裡動了動,很想說這個時候我一隻龜待著也很好,並不會覺得寂寞的。

“你不是已經知道了。”秦江月追上她,聲音有些沙啞。

薛寧頭也不回道:“我自己想到和你主動告訴我,這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概念。”

她進了自己的偏殿,轉身關門:“彆進來,看到你就生氣。”

他要做什麼事自去做好了,她又不會不準他做,有什麼可不好說的。

他這樣隱瞞忽視,總讓薛寧覺得缺乏一點點尊重。

“我沒有不說。”

殿門沒關上,秦江月朝裡面抬了抬下巴。

薛寧看過去,桌上放了……

一封信?

薛寧愣了半天,一會看看那封信,一會看看秦江月,懷裡的小龜實在受不了,壓力山大地跳下來飛速跑走了。

它一走,秦江月看起來自在許多,這裡隻剩下他們,有什麼難以啟齒的話,說出來似乎也不是那麼難了。

“怕你還在生氣,不願聽我說太多,但這件事需得解釋清楚又要長篇大論,權衡之下,寫了這封信。”

薛寧走到桌邊,將信封拿起來,拆了看裡面的內容。

好家夥,秦江月寫了足足四頁紙!

內容確實很豐富,將他的一切顧慮都說得很清楚,他所有的內容,其實都在說一件事。

那日去妖界是個意外,但發現神隕殘跡不是意外。

“赤蘼不該死得那麼快。是長聖驅動了他身體裡留下的黑鴉種子,讓他儘快死去。?_[]?來[]_看最新章節_完整章節”秦江月道,“我也不該取他體內的神隕殘跡。”

是不該,理智上知道這是個陷阱,但還是不得不踏進去。

神隕殘跡對秦江月來說真的太重要了。

他一點都不想做這世間唯一的神,這件事並不讓他感到任何愉快,如非是有薛寧,他更希望自己死了就彆再醒來。

但他現在還是被迫做著那個在人世間尋找火種,為前人謀一線生機的人。

這讓他看穿了長聖逼死赤蘼,故意暴露他在煉化的神隕殘跡,依然不得不冒險取回。

長聖肯定是在其中留下了什麼他日好掌控他的東西,哪怕失敗,至少也要他如他一樣重傷。

秦江月提煉時已經非常小心,花了整整一夜,可還是不可避免被感染。

“我昨夜寫完信,便嘗試溫養殘跡,有些收獲。”

“但他們越是強大你就越是衰弱。”薛寧想到信裡寫的內容,視線輾轉在他倦怠的眉眼間,“所以你才會這麼累。”

秦江月沒有說話,在心愛之人面前表露自己的無能為力之處,其實不會讓他覺得不堪或者難以啟齒,他之所以覺得不好說,是覺得薛寧得知之後,會阻止他繼續下去。

薛寧猜到他的想法,也確實按照他以為的那樣說了:“你先彆管這些了。”

原書裡根本就沒提到什麼神隕殘跡,這東西突然出現,明顯是奔著秦江月來的,到底能不能找回原來的幾位真神都是個問題,彆到了最後,召喚出來的是什麼怪物。

穿書前看的恐怖片裡可不少這樣翻車的情節。

“找到了就先收著,最好尋個器物將它們封印上,待除掉魔神,有了時間,收集齊全,一起尋法子嘗試好了。”

薛寧是不想秦江月碰這些,但她也不是完全不讓他碰,給出的建議也沒那麼不好接受。

秦江月聽完就同意了:“好。不過。”

他稍稍一頓,似有若無的視線在薛寧身上一轉,模棱兩可道:“還有些事,夜裡再同你講。”

還有事?能說就不算事。

事情說開了,薛寧好像還是不高興。

她揪著他寫的信仔細看,好像要看出花來,越看臉色越難看。

秦江月開始回憶自己在信上到底寫了什麼讓她生氣的事,想來想去也沒想到。

他寫得極其認真,逐字斟酌,雖然內容比較多,但都沒有廢話。

為把事情搞清楚,秦江月靠近了一些,剛到她身後,就聽她悶悶不樂地嘟囔:“搞什麼,第一次給我寫信居然不是情書,白白浪費這一手好字。”

“……”

秦江月安靜地站在那裡,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薛寧回過身,仰頭看著他,氣不打一處來:“這是四頁紙。”

秦江月點頭,有些不解其意。

“你今天就在這裡寫,寫不夠五頁字的情書,不準離開。”

薛老師發威了,儼然是小朋友們都不敢惹的氣勢。

熊孩子都得拜服的姿態,化劍仙尊也不遑多讓。

他遲疑著:“我可以在這裡?”

薛寧指著一處,臉都氣紅了:“你東西都拿過來了,還好意思問我??”

某人來放下信件時,順便放下了自己的東西。

秦江月微垂眼瞼,眸光悄無聲息地瞥向她,那個低眉斂目的神態,當真是哀極豔極。

薛老師口乾舌燥。

薛老師面紅耳赤。

薛老師屈服了。

“你暫時不去管他們的話,就不會被他們吸取力量,被奇怪的東西拖累吧?”薛寧走到他面前,拉著他的衣袖仔細檢查,“你現在沒有被寄生吧?”

想到黑鴨的種子,體驗過一次的薛寧真是心有餘悸。

“我讓紅龜幫你檢查一下好不好?”

秦江月覺得隻要她安心,怎麼做都可以,所以自然點頭說好。

薛寧這就出去找小龜了。

小龜沒走太遠,哥兒幾個好像正在開會,瞧見薛寧尋來,興奮地往前擠,被原皮膚的小龜一個個踹回去。

“列隊!”

四隻小龜立馬趴好,不再亂動,站得整整齊齊。

“怎麼樣阿寧隊長!這是我的訓練成果!”

薛寧站定,審視一番誇讚道:“不錯,沒有太大的困難,隻有勇敢的龜龜!”

小龜被誇,龜臉都有些發紅。

薛寧開始跟他說要幫秦江月檢查身體的事情,小龜聽了來龍去脈,很是不爽。

“怎麼可以明知危險還要去提煉?前神的殘跡重要,難道後人不是更重要的嗎?他得保護好自己才能保護好現世眾生,還有當時和他在一起的阿寧你呀!”

小龜是替她不平,其實薛寧理智上可以理解秦江月對此的執念和不能割舍,心情上也覺得這太冒險,很不應該,完全是被長聖牽著鼻子走。

但是:“他就是那樣固執的人,也沒辦法要他改變,改變了也就不是他了。”

秦江月試圖讓她不要那麼衝動的時候,她不是也不高興嗎?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薛寧也不想這樣對他。

“不過這事兒確實叫人生氣,最起碼動手蘊養之前先把事情告訴我啊,我哪裡就是生氣了便不分輕重的人?說清楚後說不定都不必昨夜被吸取一次力量,我真是從看信開始,直接硬到聽他說完!”

說著話,小龜和薛寧已經到了仙閣外,秦江月就在那裡,也聽到了薛寧的吐槽。

他神姿沾染,面容俊美無雙,所有的安之若素和從容不迫都因為薛寧最後的那句話而破裂了。

小龜也嚇了一跳。

“什麼???什麼硬???”

薛寧看看秦江月,再看看小龜,就知道他們想歪了。

“……拳頭硬!拳頭硬!你們想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