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莓到底會不會咬人?這個問題可以說是毫無懸念,真正令雲雀時矢摸不準的是,他哥在親眼目睹他出櫃之後的態度。
作為始作俑者的宮侑訕笑兩聲。此刻,桌子上的夢幻粉小菜單好像具有某種魔力,令那雙鎏金般的眼眸死死地被吸附著。
一黑一金,兩人絞儘腦汁的神情出奇的一致。
但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伸脖子一刀縮脖子也是一刀......兩人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的眼睛裡看到了名為【殊死一搏】的神色。
可是這樣真的好嗎——那雙金黃色的眼睛這麼說著。
雲雀時矢同樣眨眨眼——管他呢,最壞不過被打到半死。
雲雀恭彌又不是瞎子,自然能看到兩人的擠眉弄眼。他輕抿一口面前的草莓奶昔,甜膩的口感令他蹙了蹙眉,於是衝著路過的服務生小哥揚了揚下巴:“來杯茶。”
“日安,少爺。”服務生小哥臉上依然維持著禮貌的笑容,但聲音中的不自然暴露了他心中的起伏:“茶的話......抹茶拿鐵可以嗎?這是本店含糖量最少的飲品了。”
聽見他的稱呼,雲雀恭彌本就輕蹙的眉頭更是夾得死緊,他潦草地點了點頭,揮手讓對方退下。
末了還添上一句:“彆加冰。”
他這副放在外面可能會被人翻白眼的上位者做派,卻出人意料地引來周圍人的驚呼。
服務生小哥的笑容微微一僵,良好的職業素養使他沒有直接當場吐槽出來。
開什麼玩笑,都來本地著名的少女甜品店了,還做出一副“都彆來沾我”的樣子......服務生小哥眼神又掃過同坐的另外兩人。
一個昂首挺胸但眼神飄忽,一個眼珠滴溜溜轉看樣子就沒憋好屁。
服務生小哥:“......”
這年頭,總是能遇到奇奇怪怪的人呢。
對此,雲雀時矢隻能發出一聲苦笑。
這實在是不能怪他和侑君慫包,換誰誰都沒辦法表現自然。舉個例子,這種地獄級場景就相當於:手無寸鐵的菜鳥勇者還在新手村兜兜轉轉,結果一轉角就遇到了微服私訪的大魔王。
真.轉角遇到愛。
搖搖頭,甩開占據整個大腦的碎碎念,雲雀時矢一咬牙心一橫,就打算全盤托出——
“我對你們的事情沒有異議。”雙臂環抱,翹著二郎腿的青年聲音清冷:“那是你的人生,我不會插手。”
誒?雲雀時矢遲鈍地眨了眨眼,雙唇微微張開,整個人看上去十分呆滯。
看見一向精明的幺弟露出這副傻樣,雲雀恭彌發出一聲輕笑。“怎麼?你難道會我會棒打鴛鴦?”
被他這麼一問,少年條件反射性點了點頭,然後又後知後覺地猛搖。
而宮侑的注意力並不在此,他心中有且僅有的念頭是:是棒打鴛鴛啦......
像是擁有了讀心術般,方才還作乖寶寶狀的雲雀時矢瞬
間眸光一凜,在雲雀恭彌看不見的角度,迅速向宮侑甩去一記眼刀。
其中含義昭然若揭:彆在這種節骨眼上販劍!
“好了,這件事就這樣吧。”雲雀恭彌支起身體,方才那一口甜膩的草莓奶昔使他的嗓子不太舒服,急需彆的飲料來壓一壓,於是蹙著眉向吧台處投去目光。
得了赦令的雲雀時矢心中長舒一口氣,隻消一個眼神,便瞬間明白了自家兄長的意圖,連忙站起身:“我去催催。”
一個錯身,他壓低了聲音:“多和我哥說說話。”多討好討好。
一直不太敢開腔的宮侑:“呃......”
他瞬間感到一個頭兩個大,引以為傲的口才完全發揮不了作用,還沒來得及求助,雲雀時矢已經飛快地走遠了。
隻給宮侑留下一個冷漠的背影。
然而,就算他憋得臉紅脖子粗,也隻是憋出來這麼一句:
“......哥哥君的排球打得真好啊。”
“礙事的人不在,我們來聊聊正事吧。”
“誒?”
......嘛,雖然他也提前預料到這一出了。
總是要一對一相處的。
開玩笑,事情怎麼可能這麼簡單。
“你是把排球作為這輩子的事業嗎?”雲雀恭彌一開場就拋上來一個重磅炸彈:“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就要再好好考慮一下了。”
宮侑不解,於是他真誠發問:“那個...我想問問,這有很大影響嗎?”
“雖然當運動員會比較忙碌,但我會抽出空閒時間陪伴小時矢的!更何況小時矢也有一定概率會成為運動員吧?我們說不定可以為了同一個目標共同進步努力......”
聞言,面若冷玉的青年挑了挑眉,不急不緩地打斷了他:
“哇哦,他沒有告訴你嗎?”
捕捉到對面人眼中一閃而過的迷茫,雲雀恭彌以一種幾乎不可能出現在他身上的溫和語氣道:“我是彭格列的成員之一。”
“雖然我並不為此感到自豪,但事實確實是——不久前,我成為了意大利黑|手|黨的核心成員之一。”
......黑|手|黨?宮侑訕笑兩聲,在確定對方並沒有開玩笑的意思後,他坐直了身體:“我相信哥哥君不會用這種事來開玩笑,但——”
他的未儘之言,雲雀恭彌心知肚明,約莫不過是【所以這對我和小時矢的關係有什麼影響?】之內的傻話。
是的,傻話。
既然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那他並不介意親手把真相剖開。
“如果受到仇家牽連,那家夥雖然實力不濟,但總歸是有保護自己的能力的。至於你——就算他和你誌同道合,但那又如何?他可以一天二十四小時待在你身邊嗎?”
短短幾句話,為宮侑的三觀帶來極大的衝擊。
哦呀......這還真是一個不得了的大新聞呢。宮侑感到自己的後背正在滲出汗
水,對面部肌肉的控製能力幾乎降為零。()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他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心情。所以是,因為哥哥君的選擇,所以會讓包括小時矢在內的身邊人承擔後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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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是生命危險?”說到最後,他的音量已然不受控製,成功吸引來周圍一眾人的目光,就連遠在吧台等餐的雲雀時矢也詫異地扭過了頭。
他不是不知道恭彌支開他的原因,不外乎是要給侑君一些考驗。
雖然不知道他們到底說了什麼、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才會讓他那小男友的聲音聽上去那麼不淡定......但是——
一定把握住機會啊,侑君!
“是的。”雲雀恭彌點點頭:“如果被殺,隻能證明他的實力也就是那麼一回事,怨不得彆人。”
宮侑怔愣一瞬,情緒瞬間攀升至頂點。他有太多想說的了,但面對著雲雀恭彌這張看似溫和實則無情的冷臉,他卻什麼又說不出來了。
全身的熱血似乎都朝著最頂點的大腦彙聚,宮侑張了張嘴,想說一些也能使對方破防的話來,可對上那雙隱含了然與輕蔑的黑色鳳眸時,滿腔的熱血又凝固成冰。
他心中飛快閃過一個念頭——
這家夥是故意的。
但他已經沒辦法了,從一開始,就像個傻瓜一樣被牽著鼻子走......宮侑死死握住拳頭,平整的指尖陷進肉裡,他卻像是感受不到疼痛。
然而,餘光之中,他看見了戀人的臉。
櫃台邊上的少年站姿隨意,眉頭舒展,似是等得無聊了,還慢悠悠地打了一個哈欠。而一旁,正放著一杯不知做好多久的抹茶拿鐵。
注意到他的視線,雲雀時矢一愣,然後露出一個安撫性質的微笑。
似乎在說——
沒什麼可擔心的。
瞬間,宮侑感到自己的眼前清明一片,眼前的景象似乎從未如此清晰過。
他抬眸,毫不避諱地與雲雀恭彌對視,緩緩咧嘴而笑:“既然如此,那哥哥君遠道而來又是為了什麼?”
雲雀恭彌鳳眸一眯:“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而他這樣的反應恰恰印證了宮侑心中的猜測,再開口時,金發青年的神情已經完全鎮定下來:“專程來打什麼排球練習賽、賽後特地主動來找我們、更是在說這些話之前支開小時矢......看樣子,哥哥君並不是像嘴上說的那樣不在乎小時矢啊。”
說話間,金發青年換了一個姿勢,手肘隨意地搭在桌面,上半身微微前傾,傲人的身高優勢使他看上去比對面人高了大半個腦袋,配合上他微微勾起的唇角,頂光打在他的頭頂,帶來無與倫比的壓迫感。
“哥哥君的意思應該是,如果我要和小時矢在一起,就必須要放棄運動員這種拋頭露面、容易被盯上的夢想;要麼就徹底和小時矢分開,但依然可以繼續打排球——應該是這個意思吧?”
“所以你要選哪種。”雲雀恭彌聲音淡淡。
周圍的
() 夢幻少女心裝飾並沒有衝淡黑發青年周身的冷意,反而形成了一種凸顯他十分不好惹的參照組。()
金發青年由此笑出了聲:哪種都不會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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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遺憾,這是必選題。”
“那哥哥君要聽聽我的答案嗎?”
雲雀恭彌眸色一暗。
“哇哦,你很有膽量。”
得到默許,宮侑聲音含笑:“排球是我的夢想,是構成我人生的重要一部分,無論如何,我不可能放棄。”
聞言,雲雀恭彌的臉色瞬間黑沉下來。
這話的意思不就是,因為夢想很重要,所以要放棄他那不成器的弟弟了嗎?
瞬間如潮水般猛漲的殺意令宮侑下意識抖了抖,這也使他臉上的笑意更深幾分。
“......彆急啊,我還沒說完呢。”他收回發抖的手臂,垂落在雙腿之間,暗罵自己的身體竟是如此不爭氣。
“小時矢呢——我就更不可能放棄了,如果說排球是迄今為止構成我人生的重要部分,那麼小時矢便是構成了我接下來的人生,是我的未來。”
聞言,孤高如浮雲的青年錯開眼神,嗤笑一聲:“你的廢話說完了嗎?”
說得好聽,但還不是不打算舍棄排球。
下一刻,總是掛著輕佻笑容的金發青年,臉上的神情切換成無與倫比的鄭重——
“所以,無論是哪一項,我都絕對無法舍棄。如果我必須做出選擇——那麼我選擇pnC!”
“什麼......?”
雲雀恭彌心中逐漸升起不太妙的預感。
“哥哥君,既然你是黑|手|黨,那對於你來說,殺人應該是很簡單的事吧?”
“比起舍棄人生的一部分,我更願意懷揣著美好理想,然後——呃、那句話怎麼說的來著?我想想......”
暖黃色的燈光打在青年的側臉上,金色的發絲熠熠生輝,但那張俊俏的臉龐上,卻悄然攀升幾縷惡意,咧嘴的弧度更是大到誇張。
不是什麼好拿捏的溫良金毛犬,而是一隻尖牙利爪的食肉狐狸。
他兩手一攤:
“哦對,欣然赴死。”
失去夢想與未來的人生,並不存在價值,可以這麼說:比死都還不如。
如果非要從他這裡收走其中一項,那他願意直接一步到位。
..........................................
雲雀時矢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盤,不多不少,正好過去了十五分鐘。
喲西,時間差不多了吧?
他沒有使用那造型浮誇的托盤,單手端起盛滿綠色液體的被子。室內的溫度維持在二十五度左右,由於放置時間過長,杯子頂部的冰淇淋球已經呈現出半融化的狀態。
指尖黏糊糊的觸感令雲雀時矢皺眉,他三步並作兩步,衝刺一般回到座位。
屁股坐回沙
() 發,觸感極其柔軟,雲雀時矢剛想感歎,空氣中彌漫著的硝煙氣息又使他閉上了嘴,眼神不停在兩人臉上切換。
不知道這兩人趁他不在時聊了什麼,他哥臉色沉得仿佛要吃人,他那小男友周身氣勢逼人,但仔細觀察,一雙金眸亮晶晶的,分明是勝券在握。
......哇哦,居然是恭彌吃癟誒。
見到當事人歸位,雲雀恭彌臉色稍霽,目光移到弟弟的臉上,語焉不詳:“你和他......嗬,都很好。“
明明是誇讚,但從他嘴裡說出來時,卻無端染上幾分嘲諷。
雲雀時矢心裡一咯噔,下意識轉頭看向宮侑,後者的臉上正掛著一抹發自內心的真誠笑容。
“哪裡哪裡,是哥哥大人謬讚啦——!”金發張揚的青年撓了撓後腦勺,笑容爽朗。
此言一出,倒是極大的緩和了快要凝固的氣氛,雲雀時矢也暗暗鬆了一口氣,伸手拍了拍身旁人的後背,似乎在誇獎一隻圓滿完成任務的金毛犬。
對此,宮侑顯然很受用,上半身微微前傾,調整成一個令自家戀人更順手的角度。
冷眼旁觀兩人的雲雀恭彌:“......”
他站起身,朝著弟弟微微頷首,冷著臉離開了這家哪哪都令他看不順眼的甜品店。
座位上黏黏糊糊的小情侶目送他遠去。
“喲西——”金發青年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縈繞在眉宇間的凝重終於散去,整個人肉眼可見地放鬆下來。“礙......哥哥君走了,接下來就是我們的時間啦!”
被他周身的輕鬆泡泡傳染,雲雀時矢勾了勾唇角,露出幾個小時以來的第一個微笑。
垂在腿邊的右手被身邊人握住,雲雀時矢用力回握,卻發現對方的手冷得驚人,掌心更是帶著淡淡的濕潤。
他一怔,探究性地看向那雙璀璨的金黃色眼眸。
金眸之中,除了浮於表面的輕鬆愜意,其深處埋藏著深深的後怕。
“......抱歉。”雲雀時矢張了張嘴,卻隻是笨拙地道了歉。
隻消一個眼神,宮侑瞬間讀懂了他的心聲。
於是故作遺憾地聳了聳肩:“什麼嘛,還是被小時矢發現了。”
“我還以為我藏得很好呢!唔,看來小時矢比我想象中的還要了解我,哈哈哈,這真是一個大驚喜——哥哥君雖然很強勢,但狐狸也不是吃素的喔!”
他那張掛著輕佻笑容的臉湊近了少年,笑嘻嘻道:
“哥哥君都說不出話了,怎麼樣?是不是很厲害!誇誇我嘛......”
下一秒,宮侑感到一雙熾熱的手捧住了他的臉,他遲鈍地眨眨眼,雙唇保持著有話要說的狀態,但卻沒有發出哪怕一聲音節,然後——
“啾。”
柔軟而微微濕潤的觸感,印在他的眉間。
“不會再有下次了,無論是誰——”
少年似是哽咽一瞬,聲音輕柔到似是歎息。
“都不會再讓你獨自面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