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4. 304(二合一) 海航遼東……(1 / 1)

幾日前, 劉表在為喬琰出兵潁川消息而覺惶恐的時候,面對著同樣的一條消息, 袁紹其實是有幾分竊喜想法的。

袁術身死,意味著他在準允曹操出兵之時,希望袁術付出的那個代價已經落到了實處。

這個在袁基過世之後就一直極力往他身上扣黑鍋的兄弟,再也無法和他爭奪汝南袁氏領袖的位置,更不能再用他那張口沒遮攔的嘴給他造成什麼不必要的麻煩。

曹操占據汝南郡固然讓袁紹感覺到了一陣撲面而來的壓力,但隨即接上的喬琰出兵消息,卻讓這種壓力變成了坐山觀虎鬥的看戲。

以己度人, 若是這汝南郡落到了他的手中, 他是絕不會甘心將這地方讓出去給其他人的。

同樣, 喬琰慣來出兵都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料來對豫州的歸屬權也當有一番執拗的態度。

這兩方相爭, 不管是喬琰勝出還是曹操勝出, 以他對這兩方實力的了解,隻覺其中必定有一番龍爭虎鬥。

他們消耗在汝南這片土地上的兵力越多, 按照此消彼長的平衡, 他袁紹的處境也就越是舒坦。

他甚至是和許攸這樣說的——

“若是得勝的是曹孟德,我們便可做好對長安朝廷的進一步輿論打擊,趁機從河內郡發起反撲。曹孟德雖勝, 也大抵是慘勝, 正可扶持張孟卓在兗州境內和其相抗, 分薄他在兗州的權柄。”

“若是得勝的是喬琰那也好辦,曹孟德損兵折將後更需我對他做出聲援, 早兩年間我就有意讓他將長子曹昂送至鄴城為官,偏偏總是被他尋機推脫,始終不肯妥協, 如今倒是可以做成此事。”

袁紹越想越覺得這對他來說是個再好不過的局面,就連審配在此時跟他彙報鑿井的效果,申請將那用於鑿井的蒲扇銼進行大規模的製作,都沒能讓他因為這份支出而覺不快,反而是欣然批準了這項建議。

然而這種好心情,僅僅持續到曹操的下一條奏報送到鄴城之前。

在這封奏報上赫然寫著,關中和荊州援軍已俱到潁川,他麾下兵力不足,至多讓這些兵馬無法成功突破他在潁川和汝南邊界上設置的防守,卻無法完成對潁川的進攻。

人貴有自知之明,既然無法拿下豫州全境,又無法及時得到袁紹這邊的發兵支援,他與其將自己的兵力投入到毫無希望的交戰之中空耗人力,還不如乾脆一點,儘快結束戰局。

他與喬琰商談,因豫州境內還深受旱災蝗災的困擾,不如雙方暫時劃定以潁川汝南為界而治,否則戰禍加劇,隻會導致豫州生靈塗炭,對誰都沒有好處。

好在,現如今的戰果已比他出兵之前預測的好了太多。

原本並不屬於鄴城朝廷治下的豫州,已有大半都成為了他們所掌控的地盤,一旦度過災年,重新恢複耕作的秩序,必定能成為鄴城朝廷的助力,提供一筆相當可觀的稅收。

“話說的好聽,也沒見兗州能給鄴城提供多少賦稅!”袁紹看到這裡,暗罵了一聲。

但這上繳賦稅的許諾並不是這出奏報中最讓他覺得有問題的地方。

讓他最難以接受的是,他本以為會爆發的交戰,居然會以這等輕描淡寫的方式落幕。

凡是交戰必定有損傷,在曹操送呈的上一份奏報中就提到了夏侯惇之敗,雖其中有一部分趁勢潰逃回家的,有被喬琰在臨潁城下和黑閭澗中俘虜的,依然有高達兩千多人的傷亡。

前哨交鋒尚且如此,等到正面交鋒,局面必定會更加驚人。

當放在一個民生多艱的環境中,或許當日袁術所經曆的民眾嘩變,就會再度上演。

就算曹操和喬琰都不可能會落到如袁術那樣的處境之下,也總能給他們添些麻煩。

物資資源也會源源不斷地投入到豫州地界上,比起他打造鑿井錘的支出,這就是一筆更加看不到實際收益的付出。

可現在呢?

現在曹操拿下了豫州占據土地最廣的汝南郡和其北面與兗州交接的陳郡,士族人才最為鼎盛的潁川則落到了喬琰的手中。

前者的結果是對曹操此番出征的正反饋,對他這位兗州牧的聲名至關重要。

而後者就更不用說了。

潁川出身的士人在這長安朝廷中擔任著從大鴻臚、侍中,到大司馬府參軍長史的位置,若是讓他們知道喬琰此番倉促出兵,將潁川依然保全在了己方的地盤上,這種一人舉薦下一人的行動,隻怕是還能延續下去。

“潁川……為何偏偏是潁川!”

袁紹當然知道,自己的這句質問挺沒道理的。

潁川士人雲集的局面,或多或少跟其臨近司隸有關,這種靠近中心又並不直接歸屬於天子腳下的位置,促成了其獨有的地位。

喬琰兵出轘轅關,先奪下的當然是潁川。

可潁川沒能被拿下,受到影響的何止是曹操,還有他啊。

像是辛毗辛評這樣的潁川陽翟人士,難道真的不會對這種情況生出什麼特彆的想法嗎?

“等等……”袁紹忽然又露出了幾分狐疑之色,“喬琰為何會同意曹操提出劃地而治的想法?”

她看起來像是這麼好說話的人嗎?

起碼以袁紹對她的認知,絕不是!

但這個前來呈遞奏表的使者對此是一問三不知,隻說這封奏表是先快馬加鞭送到了兗州,而後又從兗州換人換馬送來的,要的就是一個消息的及時性,他也就當然不知道豫州的詳情。

袁紹聽得有點頭疼,並不覺得這種不清不楚的消息早點到他的面前,是什麼需要他值得高興的事情。

好在,給他送交豫州情況的並不隻有曹操的人手。

兗州氏族被他批了一頓不要在內部生亂後,依然在試圖搭建和他之間的橋梁,以圖通過得到他的支持來將曹操拉下馬。

此番出征豫州的隊伍人數眾多,也就難免會有他們的人手。

這些人彆的作用可能沒有,給袁紹通風報信的事情倒是乾得出來。

而這封比起曹操的奏表晚幾日到達的信件,剝離掉一些添油加醋的成分,可能更能準確地傳達出在豫州那邊發生的情況。

與其說是曹操難以攻入潁川境內,喬琰也難以在先勝一場後繼續反攻汝南郡,不如說,是喬琰主動地找上了曹操商談雙方罷兵之事,雙方達成這議定結果後由曹操將喬琰送離平輿,並將袁術的遺體送至了潁川。

“這裡面告狀的意思可真是不少,”許攸看著這封密信都給看笑了,“若那曹孟德真能因為喬大司馬權勢滔天如此諂媚地,就將其從平輿往潁川的方向送出十裡,我看他早就跟長安那邊乾起牽線搭橋之事了,又哪裡會出現今年這出突襲汝南之事。他是被喬燁舒給脅迫的還差不多。”

見袁紹投來了個略有幾分不善的目光,許攸連忙輕咳了一聲,正了正面色,“沒有給曹孟德此舉解釋的意思,就是覺得這裡面有文章可做。”

袁紹道:“說來聽聽。”

許攸說道:“若這是一出在喬燁舒脅迫之下達成的休戰協定,讓曹孟德花了大心思的豫州攻堅戰不能做到畢其功於一役,眼下的和平局勢,也隻是暫時的而已。”

“再者說來,潁川的面積隻占了整個豫州的十分之一,充其量也就是一個攻入豫州的跳板。這個位置不在喬燁舒的手中,該去長安的人也並不會放棄這個前往投效的打算,在她的手中,能給她提供的資源也有限。反倒是一旦落入了曹孟德的手中,才真是要成為明公的心腹之患了。”

“曹孟德所要得到的,無外乎就是豫州士族的支持,用來和兗州勢力形成製衡。眼下去掉了潁川高門,剩下的汝南世家中,因袁公路之死而與之存有嫌隙的不在少數,要想達成收服的過程,絕沒有想象中的那般容易。這才是對明公而言最有利的局面。”

袁紹將信將疑地聽著許攸的一番陳說,越聽到後面,越覺得好像還真是這麼回事。

以曹操的性格,被人從戰利品中挖掉了這麼一塊肥肉,就算乾出這事的是他的舊日好友,是喬玄的孫女,也不能讓他選擇將這個悶虧給吞咽下去。

既已有了接壤並發生摩擦的可能,他袁紹便有了個從中著手的好由頭。

此外,豫州的局勢越是複雜,曹操也就不得不將更多的心力付諸其上,一旦其對兗州的種種有所鬆懈……

就是他的機會了!

想到這裡,袁紹頓時又回到了剛收到第一條消息時候的好心情。

或許唯獨還讓他覺得有點鬱悶的是,劉表那位漢室宗親,明明在董卓執政期間還乾出過坑死孫文台的舉動,算起來都能叫做勇於搏虎了,怎麼到了喬琰這邊,就乖巧地跟個鵪鶉一樣,還將自己手下的將領連帶著精兵一道送到了潁川。

這和作繭自縛有什麼區彆。

人都到了喬琰的手上,難道還會將其還回去不成。

看看韓馥這位前度遼將軍吧。

當年喬琰從對方手底下把麴義借走的時候,可沒說是有借無還,偏偏韓馥對此並未報以足夠的警惕,結果如何?

麴義直接從度遼將軍下屬校尉變成了現在的征東中郎將,連帶著整個家族都投效到了喬琰的麾下。

而韓馥這位度遼將軍,卻先是因為擅離職守意圖逃離而被監/禁了起來,隨後就好像在那並州地界上壓根就沒有這個人一般,直到近來並州對鐵礦的需求增多,將各地監獄之中的囚徒都做出了一番清點,準備將他們全部投入勞工行當中,這才將韓馥從某個被人遺忘的角落裡提了出來。

韓馥也算不上犯了什麼罪過,哪裡還有再將其關押的道理,按照並州那邊的說法,韓馥此人心心念念著鄴城朝廷,他們便讓人將對方給送了過來。

這可把袁紹給氣得不輕。

韓馥這家夥在並州的牢房裡有書可讀,有編織工作可做,其實精神狀態也沒有過於糟糕,可到底要如何安頓他,對於鄴城朝廷來說真是個令人犯難的問題。

一個才上任兩年就被迫下崗,並未做出什麼實質性貢獻的度遼將軍,若是再給其高位,難免會讓人擔心,他到底會不會再引發什麼麻煩,可若是將其棄之不顧,又產生了另外一個問題。

這韓馥得算是半個名士啊……

喬琰對他是有罪可論,加之並未動用過頭的刑罰,非要說的話也可以說是因為一係列時局變化中的瑣事讓她忘記了還有這樣一個人存在,勉強說得通。

如今他卻是被大張旗鼓地送到了鄴城,袁紹就不能對其視而不見了。

因剛聽聞了荊州豫州的一係列變化,他甚至覺得,可以把韓馥派到劉表那裡去當個切身說法的說客,以便讓劉表長點心。

不過還沒等袁紹糾結出這個決定是否合適,他就被另外的一個消息被迫轉移了目光。

在這條送到他面前的消息中,開篇就清楚明白地寫著四個字,徐州有變。

有完沒完了!

在看到這四個字的一瞬間,袁紹的腦袋裡就隻剩下了這一個想法。

飛蝗過境的壓力,旱災打井的支出,豫州交鋒喬琰得利的結果,都已經夠讓袁紹覺得方今這局面有夠讓人頭疼的,現在還多了徐州。

如果說先前這些勢力接鄰位置的對峙,讓袁紹覺得很有看戲的意圖,現在這種想法就已經所剩無幾了。

一聽到徐州那邊又出現了變故,他的臉色甚至有點發綠。

得虧被頻頻出現的驚人消息刺激出來的習慣,讓他總算還能保持了語氣上的沉穩:“把具體的情況說來聽聽。”

袁紹揉了揉太陽穴,生怕忽然看到什麼劉備也被暴動的民眾給刺殺的消息,覺得還是讓人直接說給他聽算了。

但想想以劉備在沛國那個慢吞吞經營民生的舉動,也不像是會落到這種處境的樣子,又將這種亂七八糟的想法給收了回去。

報信之人端詳了一番袁紹的臉色,說道:“準確的說,是揚州那邊先發生了情況。揚州牧孫策遭到了來自吳郡世家和山越聯手的刺殺。”

袁紹蹭得一下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他死了?”

被近乎期待的眼神盯著,報信之人差點沒忍住想要往後退出兩步,卻還是先小聲回道:“沒……沒死。廬江太守陸康的從孫本是在樂平書院就讀的,因近日被帶來徐州實踐戰術,順帶往揚州走了一趟,先往廬江拜訪從祖,又前往吳郡華亭掃墓,發覺吳郡世家行動有異,就將此事告知了身在此地的吳夫人。”

吳夫人便是孫策的母親,早前因為孫策和吳郡世家之間的爭端,便在喬琰的建議下,倉促從原本所在的長沙郡趕了回來,勸諫孫策莫要在此地製造過多的殺戮。

但孫策是被母親給勸住了,揚州一些不太聽話的世家卻顯然並沒有被勸住。

眼看著孫策在揚州的勢力是一日比一日的強盛,他們擔心孫策此刻也隻是和吳夫人之間說得好聽,當年剿滅王晟等人的暴戾行徑那是一點沒改,隻變成了意圖秋後算賬而已,乾脆聯合山越來個先下手為強。

吳夫人聽了陸議找上門來提出的判斷,並未覺得他年紀小就可能隻是在說笑,而是立刻讓弟弟吳景前去尋找孫策。

所幸報信及時,孫策並未中伏出事,稍稍受了點傷而已。

但為了捉賊拿贓,孫策計上心頭,直接對外宣稱,自己在孤身狩獵之時遭到了刺客的偷襲險些喪命,處在了生死一線之間。

按說他這操作也沒什麼問題,這些不安分的吳郡世家一聽說孫策這邊出現了意外,頓時活躍了起來,其中真正參與到這出刺殺之中,也是跳得最高的那個。

這麼一來,孫策就算是要對這其中的罪魁禍首做出清算,也沒人能從中說他半句不是。

這又哪裡是他不顧吳郡世家的顏面,一點體面都不給他們留,分明就是……

是這些人欺人太甚!

他現在是名正言順的揚州牧,他們何敢以這等方式試圖要了他的命。

可這一串裝傷和送信中出現了一個紕漏,孫策忘記提前通知周瑜他沒什麼大礙了。

周瑜先收到的,便是從一江之隔的吳郡送抵他面前的消息——

孫策遇刺重傷。

他彼時正好因為商談兵力布置的問題身在徐州,一獲知此事,當即朝著揚州折返而回。

孫策若出了事,揚州的局勢必然會立刻陷入動亂,那他還有什麼必要將注意力放在淮河戰線?

他必須儘快確保揚州這邊的局勢無礙。

問題來了,在徐州地界上有一個眾所周知的事實:被喬琰派來在海陵屯兵,督戰徐州揚州局勢的張楊,不止並不通曉水戰,也很少涉足到徐州的軍事布防,張懿能在此地立足,基本上靠的還是周瑜的努力。

在大多數情況下,這其實是個好事。

這意味著喬琰對徐州和揚州這些遠離長安掌控的地方,給出了足夠的自主權,以防外來勢力和本土勢力之間發生摩擦。

但在有些時候,這就不是好事了,比如說此時。

周瑜倉促撤走,為揚州可能出現的變動做出準備,把士卒也一道帶走了,直接將徐州南部空空蕩蕩的防禦展現在了對面的眼中。

彆看因為旱災的緣故,琅琊屯兵的臧霸等人對劉備這個北部徐州牧發起了敲詐,天災也分去了劉備陳登等人不少注意力,真到了這種敵方漏洞百出的時候,他們是絕對不會做出心慈手軟的舉動的。

在陳登和魯肅的建議下,劉備朝著徐州南部發動了進攻。

袁紹聽到這裡,目光再度明亮了起來。

就算此戰被劉備取了勝,在先有曹操進取汝南的情況下,他竟然覺得並不是不能接受的。

要是能讓隸屬於長安朝廷那邊的地盤再遭到一輪削減,也算是個捷報了。

但礙於先前那個猜錯的情況,他還是示意那報信人接著往下說。

事實證明,他的這個決定顯然是對的。

因為那報信人的下一句就是在說——

他們被騙了!都被張懿那家夥給騙了。

他哪裡是什麼隻能依靠著周瑜才能擺脫先前困境,進而坐上徐州牧位置的無能角色,而是個扮豬吃老虎的奇才。

沿淮河南岸設置的防守,看似因為周瑜的撤軍而露出了多處破綻,其中還有地方因為淮河水位的變淺,越發成了容易被人突破之處,卻早在暗中完成了新一輪的調度。

當關羽和魯肅帶兵分兩路入境的時候,卻各自鑽入了一處陷阱之中。

袁紹:“……結果呢?”

“劉玄德的軍隊大敗而歸,關雲長要撤,靠著張懿那邊的兵卒是攔不住的,魯子敬就沒那麼好運了,他現在落到了張懿的手中。”

報信之人又補充了一句,“吳郡那邊的情況也是在這一仗後才傳到的徐州。因孫策並未出事,在這出刺殺之中出了力氣的世家都遭到了一輪清算,周瑜在獲知徐州戰況後當即回返,重新填補上了防禦空當。以至於原本想出兵將魯子敬救回的陳元龍還是被阻擋在了淮河以北。”

換句話說,孫策沒事,張懿也沒事,隻有效力在劉備麾下的魯肅被抓去做俘虜了。

這算徐州的突變嗎?按照其中的曲折離奇故事,當然是得算的。

可好像其中的事態完全就是朝著對袁紹不利的方向發展的!

這又叫做什麼事!

但袁紹在現在並不會知道的是,揚州和徐州的這一連串事件中,還有一些他沒獲知,暫時也不會被外人知曉的情況。

比如說,陸議前去吳郡可以說是故意的。

因海陵和吳郡的距離不遠,張楊又為了鍛煉自己的水性,時常讓船隻往來於兩岸之間,就在吳郡聽到了不少風言風語。

但隻是風言風語還不足以讓他們製定計劃,於是在賈詡的介入下,他們成功地從喬琰麾下的情報組織手裡拿到了更準確的消息。

於是一出意圖打破徐州平衡的計劃就在諸葛亮等人的安排下展開了。

為了最大限度地減少對徐州這邊的人力調配,讓大部分民眾還可以繼續進行水渠開鑿的工作,他們決定將孫策遇刺作為這出計劃的開端,通過周瑜回返揚州的情況,先將己方的弱點展現在淮河以北的對手面前。

至於說,倘若周瑜不離開怎麼辦?

“幸好沒有讓我們還得去勸周公瑾,說什麼隻有他撤回去,揚州那邊的捉內鬼才能進行得更順利,得算是省了點事。”接連幾日的忙碌,讓呂令雎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被她一戟拍下馬的魯肅在一旁被捆了個嚴嚴實實,看著這夥年輕人商量得格外認真,不由在心中歎了口氣。

雖說剛見到設伏之人不是張懿而是這群孩子的時候,魯肅還有一點說不出的幻滅,更覺得他們北邊這些人當真是太過大意了,若不然也不至於遭此一敗。

可越是聽著這些少年人之間的交談,他越是覺得,這些孩子絕不像是他所想象的簡單。

這些人必然是喬琰麾下的棟梁之材。

也就是在有些時候,還能從他們的表現中看出一點孩子氣來,比如說呂令雎將魯肅看做了她頭一次參與實際戰鬥的戰利品,將他很是認真地看守著,再比如說,他們現在討論的話題。

魯肅不太確定他們接下來到底要做出何種舉動,隻隱約能聽得出來,他們將要進行一項非常重要的任務,這個任務的執行需要運氣好一點,而運氣差的,就要被留在這裡。

評判運氣的標準,就是之前負責協防的地點有沒有遇到從徐州北面而來的敵人。

順著淮河布置的疏漏之處一共有三個地方,對應著三個布置陷阱的人。

按理來說這三處都有可能會遇到敵人,但這一次從北面來襲的隻有兩路人。

所以理所當然的是,沒有遭到襲擊的這一處,就是運氣差的。

“你們靠這個來決定運氣,是不是太武斷了一點?”龐統鬱悶地窩在一邊,出聲問道。

他們具體的配合組合是——

太史慈、郭淮和司馬懿。

呂令雎、甘寧和諸葛亮。

張楊、張懿和龐統。

毫無疑問,在諸葛亮、龐統和司馬懿三人之中,唯獨沒有遇上敵人的就是他。

“我們這也是為你的安全著想啊,”作為書院的大姐頭,也是這趟出行的書院學子中武力值最高的一員,呂令雎很有領導風範地拍了拍龐統的肩膀,以示安慰。

“你想想,雖然我們有了堅實的航船,有了給航船指示方向的羅盤和君侯又讓人送來的導航車,但是既然是海航,總還是要面對風險的。在這種情況下,不讓你參與此事還是對你的負責。”

“你甚至還能繼續協助徐州戰局。”司馬懿在旁接話道。

要不是有了個選人標準,按照司馬懿在前來徐州之前的想法,他其實是想擔負起這個責任的,可惜現在還是要按照規則做事。

諸葛亮隨即接了一句,“士元因前兩日這一出,也算是和張州牧與張將軍都有些配合經驗了。”

龐統沒忍住翻了個白眼,“孔明啊,你管沒遇上敵人的蹲守,叫做有配合經驗?”

也不對,如果非要說的話,可能確實是有一點的。

在確定他們這邊趕巧成了輪空之後,張楊直接提議,讓他們也彆白來,用火光來吸引一批蝗蟲到訪,而後將它們都給燒了,這麼做也算是剿滅了一點敵人。

隻能說,唯一讓人覺得慶幸的是,張懿和張楊都算是好相處的人,也沒覺得他年輕就會有太多考慮不周之處,甚至因為喬琰當年對他的鳳雛評價,對他寄予了極高的期待。

等到周瑜回返之後,他的同盟中也還能多了個聰明人。

要面對徐州這出南北爭鋒的局面,大概能少掉不少壓力。

龐統回話之間朝著魯肅掃了一眼,不出意外地看到在魯肅的臉上出現了幾分迷茫之色。

也不怪魯肅會有這種表現。

他們這些從樂平書院來的學生參與到了徐州的戰局之中,可以理解。

但在方才呂令雎用來勸說他接受現實的話中,卻透露出來了一個不該出現在此時的詞——海航。

跨越淮河或者長江可都不能被稱作海航,他們的目標隻有可能是出海!

可問題來了,他們要出海到何處去?

魯肅的心中充滿了疑惑。

龐統決定先不計較自己留守的問題,而是朝著呂令雎問道:“你不給你的俘虜解惑?”

呂令雎搖了搖頭,“你錯了,接下來他就是你的俘虜。能被我們所捕獲,這家夥的運氣可能也不太好,萬一跟著我們上船結果引來了風浪怎麼辦?保險起見,還是讓他留在這裡算了。”

她鄭重其事地朝著龐統交代道:“你記得看好這個人質,如果有必要的話將他放了或者殺了都行,要是能將他策反到我們這邊最好,就是千萬彆出現兩個情況——被他假投降了或者是讓他投了江東。”

“知道,我又不是董卓。”龐統答應得很爽快。

但他剛一回頭就看到,不知道在什麼時候,作為老師的賈詡出現在了他們的後頭。

賈詡聽沒聽見他們說的其他話不好說,龐統說的最後一句話,賈詡肯定是聽到了的。

在這張老謀深算的臉上沒出現什麼異樣的神情,隻是眉頭微微往上挑了挑。

龐統:“……”

他現在說自己其實沒有內涵賈詡的意思還來得及嗎?

可他旋即就聽到賈詡說道:“龐士元,我這一把老骨頭的,就不考慮出海的事了,正好留在這裡教教你要怎麼讓敵人精準地掉入陷阱裡。兩個月後交一份實踐文書上來。”

在申訴無果後,龐統決定將自己收獲的壓力轉移成對陣敵方的動力。

以及,在魯肅這位人質耳邊的絮叨。

“你真的不考慮棄暗投明嗎?”龐統頗有幾分無奈地問道。

魯肅回問道:“何為暗,何為明呢?”

龐統一改在賈詡面前的耗子見貓之感,篤定地回道:“暗就是,遇事隻能被彆人牽著鼻子走,被彆人帶到這個高位上,卻沒能對局勢造成根本性的改變。明就是,目光總比事情發展看得更遠一步,也正因為如此,能做出最合乎時宜的發展。”

“你是說海航?”魯肅接道。

龐統回他:“你不用想著從我這裡套到話,這不是你現在應當知道的事情。”

誰又會想到,在豫州先出現了一番突變,徐州又發生了一連串目不暇接之事的情況下,遼東的公孫度居然才是他們下一步的目標呢?

也正是在魯肅和龐統發生這段對話的時候,諸葛亮、司馬懿、呂令雎和郭淮,已經在甘寧和太史慈的陪同下,登上了他們這一行船隊之中的主艦。

也正是裝有那艘鎖定了公孫度位置,避免他們出現偏離航行情況的大型樓船。

明明已經在這艘船上來回走動過不知道多少遍了,就差沒將船上的所有釘子都給檢查個遍,在真正要面對出海情況的時候,呂令雎還是捏著拳頭深吸了一口氣,才讓自己平複下心緒。

她忽然在此時聽到甘寧開口問道:“我們是不是還有東西漏下沒帶?”

呂令雎下意識地朝著甘寧看了過去。

這家夥先前還有點被他們騙上了賊船的不樂意,但到了如今,再有多少不樂意也得變成接受現實了。何況跨海行至遼東這種極具挑戰性的任務,對這位極好排場的錦帆賊來說,顯然也是個好差事。

乘坐的船從江流之上的船隻變成了如今的海船,這其中是多麼懸殊的對比,也是一種榮耀!

何況還是擴張到二十多艘數量的海船!

“應該沒有漏掉的東西了吧?我們的行李不是早在前幾天就被送到船上來了嗎?”呂令雎回道。

對這次渡海之戰,參與過那次命題作業的學生,每個人的手中都有著厚厚的一遝文稿,其中當然也包括了出海航行必須帶上的東西。

集合了這幾位學院頂尖學子的智慧,外加上賈詡的查漏補缺,要是還能少了什麼東西沒帶,那也未免太遜了!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但當船隻從造船的船塢往外行駛的時候,身在甲板上的人卻都聽到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呂令雎把頭探出了船舷,朝著聲音發出的方向看去,就見一個風塵仆仆的少年朝著他們急奔而來,一見自己的動靜已經被他們聽到了,他連忙高聲喊道:“喂!你們是把我漏下了嗎?”

陸議真是要被自己這群同伴給氣死了。

不能因為他跑去江對面,給孫策來了一出通風報信,這群人就把他給忘了吧!

哪有這麼過河拆橋的。

甘寧眼瞧著陸議被人接上船來,忍不住笑出了聲,“我就說我覺得有什麼東西漏掉了沒帶上,原來是少帶了個人。”

作為把甘寧坑上船的另一位始作俑者,陸議要是被丟下了,那也真是過於滑稽了一點。

可能,這就是不靠譜的年輕人吧……

果然還是要自己提醒著一點。

甘寧吹了聲口哨,便轉去船頭溜達去了。

他一轉頭就看到那幾個年輕人也跟了上來。

“我沒得罪你們吧?”

呂令雎回道:“誰要找你麻煩了!我們是來看船頭風光的!”

是啊,誰願意錯過這樣的畫面呢。

當船隻從船塢進入長江水道,又從長江水道入海的時候,東方的紅日鋪滿了前方的海域,讓這艘船像是流入了一片金色閃光之中。

這就是他們的征途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