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3. 213(二更) 成就結算(1 / 1)

田豐帶著對新鮮事物的好奇, 對著同來的三兩下屬比劃了個手勢,自己跟上了那兩個孩子的腳步。

從田壟往高處的村寨台地上走,沒走出多遠, 他便看到在樹下坐著個文士, 周邊圍了一群孩童。

還有些荷鋤務工路上停下在旁的,也駐足在了外圈。

因田豐的打扮看起來更像是個行腳商人,也沒顯得有多起眼。

越過前頭那些孩童的腦袋,他見那文士將手中的大開頁的樂平侯紙展開在了膝上。

看起來, 這就是他們口中所說的“月報”。

雖說這兩年間門樂平侯紙對外銷售的也不在少數,但著實少有這種規格的。

然而田豐朝著周遭看了一圈, 卻見這些孩童對此習以為常。

其中一個活躍些的更是朝著那文士說道:“常從事,把九月刊上的雜談趣事說給我們聽聽吧!”

他身旁的成年人似乎是他的父親,拍了一把他的肩頭, “念什麼雜談, 聽聽農學的部分。”

那孩子當即嘀咕道:“您今年的地都種差不多了,少惦記一期農學又沒事。”

這話一出, 頓時引來了周邊一群同伴的響應。

讓一旁的田豐在意的, 倒不是這所謂的雜談和農學, 而是這孩子對居中這位文士的稱呼。

能被稱為從事的,大概率就是喬琰的州牧屬官。

隻可惜喬琰擢拔的人手中有相當一部分,在任職之前並沒有什麼特彆顯著的名聲, 這位的姓氏也沒有什麼標誌性的, 這就讓田豐暫時猜不出他的來曆了。

所以他也自然不知道, 對方便是上黨郡從事常林。

相應的, 常林也未曾留意於人群中多了個從冀州方向來的重要人物。

他承擔著督查上黨郡事務的責任,到如今已有兩年。

彼時對他的任命,也代表著喬琰對流入並州民眾的看重。

不過常林本人處理庶務的能力並不差, 還能在閒時給這些上黨郡村落中的孩童讀一讀收到的樂平月報。

現在收到的這一份正是九月刊。

那些孩子喜歡月報上趣事雜實不奇怪。

在絕大多數人並未接受過教育的情況下,相比起晦澀難懂的文章,當然還是故事更能讓人讀懂,不過這份月刊上的雜談板塊有些特殊,常林斟酌了一番還是說道:“我們這次按順序來。”

按順序歸按順序,對這些有新鮮玩意可聽的孩童來說,能聽到他們想聽到的內容,已足夠他們覺得滿足了。

他們又哪裡會有什麼意見。

何況樂平月報這東西,在蔡昭姬對其規劃內容漸入佳境後,越發考慮到了推廣的普適性。

雖說從識字的角度來說,能通讀這份月報的絕不可能是在鄉間門田地上活動的這些孩童,但考慮到月報還起到了消息口耳相傳的作用,為輿論戰和文化入侵鋪墊,月報在內容體裁上就需要讓人逐漸形成一種認知——

即便是不認得兩個字的農人也可以通過旁人的轉述理解報紙上的內容,即便是孩童也可以理解到一個更加廣闊的世界。

這就是蔡昭姬想要達成的目的。

在這種趨勢之下,除卻常林這種本身就是閒來無事才來當個讀報員的,不乏有原本想通過舉孝廉之法養名望的,改為通過給鄉鄰讀報來累積出仕之前的名聲。

喬琰已久不在並州,對這種趨勢未有耳聞,替她坐鎮後方的戲誌才陸苑等人卻知道,隻是想到讀報至今也還沒產生一個拿得出手的人才,便沒打算跟她彙報。

但能否獲得更進一步的變革姑且不論,常林此時已同這些鄉人說起了文學板塊的內容。

其上寫著一首五言詩歌,出自蔡邕的手筆,名為翠鳥詩。

這是一首對孩子來說也不難理解的詩歌。

“翠鳥時來集,振翼修容形。回顧生碧色,動搖揚縹青。”這等形象的描寫,並不難讓人想象出一副鳥落枝頭抖擻形容的模樣。

而對心性相對來說還算天真的孩子來說,這也是一首寫出了美好結局的詩歌。

在隨後的詩句中寫道,翠鳥脫離開了捕獵者的弓箭,來到了君子的庭院,馴良的心得到了君子的庇護,在此地雌雄平安,長命百歲。

因著常林的逐字逐句引導念誦,這些孩子也跟著念叨了起來。

“幸脫虞人機,得親君子庭。”

“馴心托君素,雌雄保百齡。”①

為了防止自己顯得過於不合群,而被看出什麼端倪來,田豐也跟著在念。

隻是他念著念著隱約想起,這好像不是一首蔡邕在最近才寫出來的詩歌,而是他在早年間門於漢靈帝執政期間門寫下的詩歌。

詩歌之中的翠鳥遇到了將其從狩獵者手中拯救下來的君子,也得到了保百齡的善終,但對彼時的蔡邕來說,這首詩的出現更像是在宣揚他心中的美好願景,渴望能得到一份令其遠離迫害的庇護。

然而事與願違,他本人卻隻能遠走泰山,托庇在泰山羊氏的地方。

但當這最後四句被這些孩童拍手念出,形成一首近乎於童謠的傳唱之言後,田豐毫不懷疑,其中原本的意思必定會被人抹消掉,隻剩下在字面上的美好結局故事。

再一想到並州的樂平書院如今迎來了對蔡邕來說的好友鄭玄,迎來了不少文人相伴,協助文化創作和漢紀修撰之事,好像也當真是讓翠鳥棲息在了君子的庭院中。

田豐沿路所見的民生景象,也未嘗不是一種翠鳥詩的寫照。

他心中直覺,這首詩歌的這種推廣,一如當年冀州地界上那首對皇甫嵩的稱讚一般,是一種歌頌並州治平盛況的手段。

但這首詩比起皇甫嵩的那首民謠更有其背後的深沉意義。

翠鳥往往是文人自比,所以在這個語境下傳達出去,也是一首對樂平書院的宣傳歌!

正為向天下募集意圖避禍的文人賢才!

這可真是好厲害的一招!

而在田豐尚在揣摩此舉兩得之意的時候,便聽常林已將話鋒一轉,進入了醫學板塊。

有點意思的是,這個板塊的內容也是鳥。

不過不是翠鳥,而是神醫華佗所創立的五禽戲之中的鳥戲。

對這些才有樣學樣念起了翠鳥詩的孩子來說,模仿鳥兒的舉動好像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他們也當即學著常林的動作,做出了立起雙手,翹起一腳,展開兩臂,揚眉鼓力的起手姿勢。

常林說道:“從之前的五月刊到現在的九月刊,剛好是五禽戲的最後一組動作。身體不好的,或者是沒這個條件演武習練刀槍棍棒的,就可以按照州府中所有官員都需要做的這一套五禽戲,做到出汗為止。”

常林可一點都沒有文官架子,一邊演示一邊講解。

他是兩年前來到的並州,且自當年便開始擔任上黨郡從事的職務。

最近的半年裡他身體輕便之態有目共睹,眾人更覺其中必有精妙之處。

田豐望著眼前這出官民互動,既覺敬佩,又不免在心中有幾分酸澀。

隻是還不等他將這種情緒給琢磨個清楚,就見常林已經轉向了第三部分,農學。

在並州境內,絕大多數的農學常識都已經隨著秦俞等人所主持的種植教導體係,傳授給了其他人,所以這一份月刊上的農學板塊,並不是什麼種田或者養豬的技法,而是兩個消息。

“其一就是有關於一項新作物,名叫菠菜。”

用菠菜而不是波斯菜這個名字,當然是為了減少外人對菠菜來源的獲知。

在這份樂平月報中提到,菠菜在涼州已經取得了種植的成功,現在隨著種植面積的擴張,菜種的增多,也可以供給到並州這邊來,如果有意願種植的可以前去州府領取一部分種子,也算是給並州的餐桌上多一項飲食。

其二就是關中初定,因在關中需要設立軍屯屯田,所以向並州境內招募熟練耕作的老農。

因關中在短期內無有戰事,故而這些老農的待遇津貼隻有尋常士卒的一半。但在關中土地上的耕作收獲所得,超出原本產值數額的三分之一可以歸屬他們本人所有。

“這買賣劃算啊!”其中一名農人說道,“我聽說關中畝產三石,咱們如今的畝產,算最好的肥田,差不離便是九石,也就是說……每畝地可以拿到兩石屬於自己的收成!”

按照州府在這份消息中所說,這部分收獲是不算入繳稅的淨收入。

田豐目瞪口呆地聽著此人繼續跟同伴說道:“按照我們現在以曲轅犁和犁耙的耕作效率,其實每戶都有那麼一個勞動力的多餘,多賺那麼幾十石的收益一年,何樂而不為啊!”

“你算少了吧,我聽聞關中那裡的土地,不止肥沃還平坦,耕作起來可要比我們這並州容易多了。”另一人回道:“既說正式招募還有十餘日才出,我先同我家婆娘商量一番,看看要不要把我家大兒給送去。”

這一句話聽來簡單,卻讓田豐聽出了一種對喬琰毫無保留的信任。

關中是一片沃土不錯,但早就因為曆年來的涼州入侵三輔,以及隨後的董卓主政,變成了一片讓人談之色變的地方。

可這些談論到此地的並州人,卻好像完全沒有懷疑早年間門的舊事會否重臨。

但想想這幾年間門隻有草原上的鮮卑人聽到喬琰的名字色變,從沒有並州成為他們越冬打劫目標的消息,又好像並不奇怪。

這是實績在手的結果。

這還不是最讓田豐覺得難以理解的東西!

最讓人難以理解的,是那一句“畝產九石”!

畝產九石是什麼概念?

若是冀州能達成這樣的產值,他明日就敢攛掇袁紹直接拿下幽州,而後兵進並州!

隻可惜這樣的產值出現在了他們的對手這裡。

聽他們渾然未覺這畝產驚人的語氣,田豐不得不懷疑,即便是他們口中稍顯貧瘠的土地,很有可能也有著並不遜色於這個畝產太多的收益。

也正是因為這樣的畝產,才讓他們能得到這樣的生活狀態。

田豐一面覺得,自己前來偷師走的這一趟實在是來對了,又不免通過這些並州農人的生活狀態,揣測起了並州府庫內的存糧,隻覺一陣心驚肉跳。

這位喬並州……

“做什麼選擇都在你們,先回到這樂平月報上來吧。”常林的聲音打斷了田豐的沉思。

他連忙正了正自己的表情,以防因為驚愕的情緒而泄露出了自己的來曆。

但常林已經掉頭去和身後的村人交談,倒也並未發覺田豐的異常。

那些孩子更因為他沒直接說月報上的知識,而是讓人取了鐵針,磁石,枯葉以及一盆水,都忍不住湊到了他的身邊。

這種圍攏的狀態,也讓常林一時之間門很難留意到田豐這個站在外側的。

在這些孩童殷切的目光中,常林將縫補衣物的鐵針在磁石上摩擦後擱置在了枯葉上,又將葉片放在了水中,便見這鐵針連帶著葉片轉動了起來,最後變成了南北指向。

不管他們之中有人如何將葉片撥動,它都會回到這個方向。

“常從事,”撥弄著葉片的孩童回頭朝著常林看去,好奇問道:“這是什麼原理?”

常林攤了攤手,“術業有專攻,這一點上你們可不應該問我,這是樂平的科學院那邊折騰出來的東西,其中具體的緣由,又要將其用在什麼地方,你們若是有機會前往此地,自然就知道了。那裡偶爾會教術算出眾的幫手,即使沒在樂平書院就學,也能通過募招的方式進去。”

他將水盆還給了身後的村民,將手中的樂平月報往後翻了一頁。

想到第五頁是地理而第六頁就是他們倍覺期待的雜談,雖然心中滿腹對先前那指針的疑惑,這些孩子也乖乖地站在了那裡,專心聆聽常林給他們講故事。

事實上這還沒到第六個板塊呢,第五個板塊裡的地理就先將他們給迷住了。

這一期月刊中介紹的,便是涼州和並州之間門的秦直道。

在如今的年月裡,四處遊學,以及那種博覽風物的旅遊,絕不是大多數人能享受到的生活。

即便這些孩子出生在並州的上黨郡,等到他們成年的時候,能走出這一郡之地的,隻怕都少之又少,更不用說是往涼州方向走。

聽到這等在山嶺之上修建數丈寬的馳道,還是經由三四百年的風霜洗禮也依然未生雜草,這些孩童的眼睛頓時就亮了起來。

樂平侯紙的存在和月報的設計,讓他們甚至能看到這條馳道的圖樣。

雖然圖案畫得醜了點,也總比讓他們直接想象要好得多。

常林解釋道:“等到州府募集往關中的人手齊備了,就會從這條路南下前往關中。”

他這話剛一說完,剛才還說要讓大兒子去關中的男人,頓時收獲了一眾孩子投來的羨慕目光。

但又不是他本人去,他怎麼想都覺得好像自己虧了。

當然此時表情裡更有些蕭瑟之感的不是他,而是田豐。

這位袁紹麾下的得力謀士在眼光長遠上實是一流的,又怎麼會看不出,若並州地界上的孩子所接受到的都是這樣一種為州中地理特征而驕傲的教育,等到他們長成後會是何等樣子。

冀州的滿足甚至還隻停留在今年尚算豐收而已。

一個畝產還不到並州一半的豐收!

更讓田豐如遭雷擊的是,他緊跟著聽到常林將手中的月報翻到了最後的一面,說道:“好了,說說你們最喜歡的雜談故事。不過今天的雜談有些特殊,不是我們並州的奇人奇事,而是隔壁冀州的。說它是雜談也不完全對,這可能也是個術算上的問題。”

“要說這件事,就得從兩年前的討伐董卓說起,當時在酸棗會盟的各路人馬缺糧,於是……”

田豐:“……”

糟糕。

即使隻聽了個開頭,也並不影響田豐判斷出,常林這話中所要說的,必然是袁紹和喬琰的借糧之事!

彆管樂平月報這東西到底有多少數目的發行量,又是不是隻有並州的從事手中有這樣的一份東西,隻要它的傳播途徑中有這等妙趣橫生的讀報環節,隻怕再過上幾日,整個並州就都知道袁紹算不明白一筆賬的事情了。

月報中記錄此事,或許隻是為了讓並州的民眾不會因為這樣的利息說辭給欺騙,卻也是實實在在地把袁紹的臉往地上踩。

但田豐有什麼立場指責此事呢?

他現在叫“元封”不叫田豐。

喬琰和袁紹也處在絕對對立的立場下。

田豐可以肯定,若今日犯下這等棋差一招問題的是喬琰,袁紹也絕不會錯過這個打擊對手的機會。

這是一場絕不會因年齡性彆等任何因素讓步的鬥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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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琰也何止是在對袁紹的針對上寸步不讓,她在給自己爭取利益上也絲毫沒有讓步的意思。

此處特指薅係統的羊毛。

上一次她找上謀士係統,還是因為問詢,能否在將來的某一天通過成功推廣雕版印刷,在係統這裡獲得對應的謀士點獎勵。

這一個轉眼之間門都已經過了三個多月了。

在她自涼州出兵到奇襲長安的這一路上,完全是依靠著在涼州並州逐漸形成的累積,以及抓住了那稍縱即逝的戰機,根本沒怎麼依靠係統的幫助。

以至於係統覺得,自己好像就是個負責在喬琰成功殺敵奪城後呐喊助威的氣氛組。

不過它當氣氛組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這種情況下作為一個係統也是要有自知之明的,接受現實就好。

但說歸這麼說,在聽到喬琰找他問詢起了這一陣的謀士點和成就結算,係統還是沉默了好一陣子,才慢吞吞地點開了面板。

【姓名:喬琰】

【陣營:?】

【職業:謀士(?)】

【年齡:17(周歲)】

【體質:95(100),武力:80(100),智力:82(100),氣運:86(?)】

【剩餘可分配點數:54】

【技能:曆史學lv7,辯才lv9,煽動lv10,文物鑒定lv4,箭術lv12,騎馬lv11,畫lv3,書lv7,田野考古lv5,古錢幣學lv3 ……】

【剩餘可分配技能點:18】

【謀士點:530(每獲得10點謀士點,自動獲得3點屬性可分配點數,獲得1點技能分配點數)】

530的謀士點!

自光熹元年於洛陽討伐董卓回返並州至今,喬琰所額外達成的成就包括了【勸阻麴義投靠袁紹】【董卓之亂·協助呂布、王允等人擊殺董卓】【董卓之亂·解決李傕郭汜禍亂長安事件】【說服張繡來投並瓦解宛城之變】這四項。

這些都是根據曆史事件而衍生出的成就。

此外便是一些常規結算謀士點的事件,比如說出於大漢立場的考慮,喬琰平定涼州維護漢統,當然也是要結算謀士點的。

但係統麻木地看向了這一串謀士點事件的時候,仍舊不免懷疑起了內置程序的評判邏輯。

那幾個成就也就算了。

“協助”呂布王允等人擊殺董卓到底是“協助”還是“主導”反正也不太重要,重要的是達成的結果。

解決李傕郭汜的長安禍亂這種東西,在李傕郭汜二人都死了之後也當然可以叫做解決。

張繡已經因為張濟的被俘而徹底歸順,再不存在宛城之變這種東西,這個成就也有合理的解釋。

可為什麼,喬琰把劉協坑去當了個樵夫居然會被認為叫做——

【替主公達成脫身解圍的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