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 190(31w營養液加更) 備急方書……(1 / 1)

什麼醫學奇跡?

那明明是係統的加點功能!

喬琰能有今日的體魄確實和她平日裡的勤加苦練分不開, 但也正如華佗所說,她先前的情況應當叫做不足之症,是所依附的這具身體本身的毛病。

要發展到她現在這個狀態, 已經不是她依靠著所謂的鍛煉和食補,就能夠在七年之中發生這種突破性發展的。

說這是醫學上的奇跡也不為過。

喬琰也當然不能將其歸結於什麼上天垂憐的結果。

將自己和天命在這個時代捆綁在一起,並不是什麼明智的操作。

就像當年漢靈帝會放任她和張角之間駁斥天人感應之說的情況一樣。

倘若她今日說什麼自己的身體康複是因為並州治理漸入正軌, 民生安定,上天不忍看她經曆病痛的折磨,故而讓她的身體康複。

那兩年之後那場接連三四年的旱災蝗災,以及建安年間發生的那場十室九空的大疫到來, 她又該當如何讓自己免於輿論影響呢。

最好的辦法, 就是用另外的一件事來轉移華佗的注意力。

“或許是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吧。”喬琰輕描淡寫的回答, 顯然並不能解釋華佗的困惑。

可他很快也沒有這個多餘的時間了。

他是因為胡椒這種在當今時代來之不易的特殊材料, 才會前來的並州。

但是喬琰又鄭重其事地說道,將他請來,還有另外的一件要緊事, 需要得到華佗的支持。

對華佗這種希望將自己的醫術運用在中原各處的人來說,留在一個地方其實不是他的首選。

偏偏喬琰說的是:“吳先生在並州數年間的行醫, 記錄了以千計數的病症。去年做總結的時候我們在其中發現了一些問題, 以傷寒病症為例,現存的這些藥方都是大藥方, 在配備上過於複雜了, 若是放在大州大郡也就罷了, 可若是在窮鄉僻壤, 隻怕能知道什麼藥方對症下藥,也無法集齊藥材。”

華佗回道:“這是因為如今的醫典要的是藥到病除,在醫方上必得將劑量用足。”

喬琰指了指自己:“但實際上, 人本身是有自愈能力的,我這種情況可以算是特例,可也有病症減輕到一定程度後便可複原的案例,再便是通過食補以達到輔助治療的目的。”

華佗的沉思之中,又聽喬琰說道:“事實上也並不隻是窮鄉僻壤無法配齊藥物,這天下間的藥物就如同北麥南稻一般,各有其生長的環境,然現今正值動亂之時,南北之間的調度甚為不易,要尋到看診的醫者也不容易,有這個尋人尋藥的時間,人已死了三回了。”

喬琰的這個說法稍顯誇張,可華佗還真沒有反駁她的辦法。

他是個神醫卻不是個神仙,做不到點草成藥,先前在各地診療的時候也隻能儘量變更藥方,讓人便於配置而已。

但他聽喬琰的語氣,好像是有些想法了,便問道:“君侯的意思是?”

“我想出一本書,請元化先生負責編纂,叫做《備急方》。”

“其中的一部分,是對現存病症的記錄,務求將不同的表征儘量記錄下來,以便突發急症之時可判斷其歸屬。”

“第二部分就是我先前說的,將一部分大藥方簡化為簡便易得的小方,適應於鄉裡鄉間。這件事不能讓粗通醫術的人來做,隻有讓元化先生承擔此事我才放心。”

事實上在百年後就有這樣的一本醫術問世,出自名醫葛洪之手,叫做肘後備急方。

意為隨時可以從肘後這種便捷易得的位置將其取用到手。

三國時期大疫橫行導致的醫術發展,以及戰爭所帶來的對醫者的需求,在葛洪所在的時期,促成了這樣一本更能普適於民間的醫書形成。

但從另一個方面看,這樣的醫書要到西晉時期才出現,未嘗不是因為天下動亂中,醫者的行醫遭到了極大的桎梏。

在類似於醫院的醫道寺出現之前,雖有醫館的存在,醫者的診療還是更偏重於單體的行醫。

可喬琰有這樣的條件,也有這樣的遠見來支持華佗和吳普去做這件事。

樂平月報上所刊登的醫學小常識是一種推廣的先行嘗試,現在才是真正以係統的方式來執行。

以華佗的眼力並不會看不出來,若是能形成這樣的一本救急醫術,能帶來多少好處。

涼州並州目前相對來說穩定的局面,也確實適合他來專心成書。

畢竟華佗的家鄉沛國譙縣,此時正因為劉備奉命征討袁術之事而處在戰火之中。

要不然他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前來了。

他問道:“那麼敢問君侯,若此書能成,該當如何推廣使用?”

喬琰雖然沒有用肘後備急方這個聽來更像是隨手可得醫書的名字,但備急方的備急二字,已不難讓華佗看出喬琰想要將其推廣開來的野心。

光是將書放在樂平書院或者是州府中存檔,肯定達不成她想要實現的目的。

當然,他會問出這個問題,也就代表著他對喬琰提出的建議是同意了。

聞聽此言,喬琰心中舒了一口氣。

靠著胡椒這種新鮮玩意,不能保證能將華佗長久留在此地,但著書立說可以。

著書期間他總也得診療和帶弟子,以便擴展病例,這樣一來,並州的核心醫療能力就有保障了。

有了華佗在,她也可以適當地將吳普工作的重點往軍事救急的方向轉移些,還不至於因為給他丟的任務太多而覺得有些內疚。

此外,雖然華佗的外科手術能力是開創先河的存在,但他的內科也並不差,尤其是他在婦科和兒科上的造詣,等他確認長期留在此地,喬琰就有的可以挖掘了。

至於華佗這個如何推廣的問題,喬琰回道:“以樂平侯紙的質量,要進行記載抄錄不難,而後先以一鄉一亭一裡的長官各自手持一份,在必要的時候便於查詢,我會讓人將其列入並州政務考核的項目中,由假佐從事監管。”

這個操作方式,以她並州牧的身份不難分派下去,對於華佗來說,也是一顆定心丸。

而在她送華佗去找吳普這個弟子會合的時候,喬琰想了想,又道:“說來還有一事,想同元化先生商量。”

華佗笑道:“我現在算是知道,為何我那弟子會想請我來救急了。”

喬琰這真是將壓榨勞動力發揮到極致了。

備急方這本預設的醫書要想完工,已是個極其可觀的工程,可她倒好,還能在這個時候想出些彆的事情。

但一聽喬琰所說之事,在醫道上向來謹慎的華佗不由端正了面色。

喬琰問道:“元化先生應當聽說過虜瘡?”

華佗頷首,“此病發作之時頭面起皰疹,隨後遍及全身,由紅轉白,觸之即破,縱然不死,也會在皮膚上留下紫黑瘡癜,期年方愈,我在中原行醫之時曾見過。敢問君侯麾下可是有人得了此病,需儘快與人隔絕才是。”①

“那倒不是。”喬琰回道。

虜瘡就是天花。

這病症在漢光武帝時期因南陽交戰,從胡兵中產生的,故而被命名為虜瘡。

她繼續說道:“我此番讓人行於絲路,除了帶回胡麻之外,還在貴霜聽說了一件特彆的情況,說是有一戶人家的牛得了這種虜瘡,傳染給了養牛的人,但病症遠比尋常的虜瘡要輕。在痊愈後恰逢此地有虜瘡擴散,唯獨此人並未被感染,我想請元化先生如有空閒,也能研究一下此事。”

醫療病症的症狀和名稱,在如今經常沒有明確的劃定,大範圍的傳染疾病,就統稱為大疫。

但大疫也是分很多種的,包括瘟疫、痢疾、麻風等等。所以中平年間的那一次大疫,喬琰隻能用籠統的方式來防治。

這種情況直到葛洪的肘後備急方中才有所改變,出現了明確對天花、鉤體病、黃疸性肝炎等病症的記載,而這些其實也極有可能出現在大疫中。

其他的東西喬琰束手無策,天花倒是還記得牛痘這東西。

不過術業有專攻,還是交給華佗來折騰吧。

她能做的,也就是仗著自己有人在絲路上往來,消息獲取的渠道並不隻是局限在中原之內,在特定的情況下,可以來上一出瞎編亂造。

反正也沒人能對她的“聽聞”之說打假。

就算被人揭穿了,造福於民生的產物已經出現,誰又敢說這不是善意的謊言呢?

華佗當即答應了下來,聲稱會對此事上心研究。

將其安頓下來後,喬琰這才轉道去了山中塢堡,去見一見養在此地的信鴿。

被豢養在籠中的鴿子當然不是白鴿,而是體型偏小的銀灰色鴿子,隻有腳是白色的。

馴養在並州半年多的時間,這些鴿子也都認此地的窩了,哪怕喬琰這個陌生人忽然出現給它們喂食,也沒讓這些鴿子生出什麼怕生的情緒。

喬琰收回了散播飼料的手,目光逡巡過這些鴿籠,對著戲誌才和陸苑說道:“上次從揚州和兗州安然送回來的消息,已經證明了飛鴿送信的優越性,差不多也可以擴大規模去養了。”

“不過這樣一來,各地的鴿子需要做好對應的標記,破解信鴿傳信的密碼,也隻能掌握在心腹的手裡。”

“這件事,我想交給誌才先生來做。”

華佗已到,又有這幾年裡對戲誌才飲酒的限製,加上額外的食補,這點附加的工作量對戲誌才來說不成問題。

何況也隻是讓他去想密碼的優化,以及負責掌握密碼人手的挑選而已,又不是讓他去親自養鴿子。出不了什麼問題。

喬琰又道:“此外,這飛鴿送信的規模還有一個弊病。”

她在說這話的時候看向了陸苑,讓陸苑可以確認,這是給她布置的任務。

她心中稍一思忖,大概知道喬琰要說什麼了。

如今天南海北的運輸路線很難穩固,若是被人發現飛鴿可以傳信,鴿子的攜帶反而容易暴露信使的身份。

——特征太明顯了,攜帶的還是活物。

所以必須延後被發現的可能。

那就得在擴大信鴿豢養規模的同時,尋找一個合適的運輸信鴿的方式。

她回道:“我建議君侯以商隊作為掩護來運送信鴿,但這個商隊,不能將希望全部寄托在東海麋氏的身上。”

先前在將鄭玄等人送到並州的時候,已經借用了他們的力量,但不能次次都用。

在東海郡並不屬於喬琰的情況下,誰也無法保證他們會不會在什麼時候做出倒戈之舉。

那麼最好給自己準備另外一個更加可靠的下屬,作為鋪開情報網絡的人選。

“這個人要能說會道,還要有一定的手腕,最重要的是,要對君侯足夠忠誠,或者起碼能被君侯完全掌控。”

這也會是個需要長期操作的工程,所以這個人還得能耐得住長期沒有官職在身,隻是一個商人而已。

這些約束條件,讓麋竺被順理成章地排除在了外頭。

他可以是喬琰置換東西物資的交易對象,卻不會是喬琰能放心將此事交托的存在。

喬琰朝著陸苑說道:“不錯,至於這個人選,我希望你在三個月內給我一個答案。”

她可以確定,在自己麾下的人手中目前還沒有人能完全符合這個條件。

相對來說符合的徐庶,也已經和她幾乎捆綁在了一起,忽然讓他轉行去經商,大概隻能引起彆人的懷疑。

那就隻能從現有的部從親屬以及新近來投的人中,試試能不能找到一個合適的人選。

不容易啊……

喬琰說是說的將這個任務交給了陸苑,但在繼續過目並州的其他事項中,也不免分神往此事上又多考慮了一會兒。

直到來跟她彙報樂平月報進展的蔡昭姬打斷了她的思緒。

身量又長高了不少的昭姬在彙報起事務來,更多了幾分氣勢,讓喬琰將思緒收回,落到她身上的時候,很有一番培植幼苗成功的喜悅。

隻聽她說道:“樂平月報的五月刊裡,農學板塊暫時改成了經濟,將君侯安排的回收市面上缺角銅錢,重新鑄造標準五銖錢的事情給刊登在了上面。為此我和君侯申請過,往鑄幣三官走了一趟。”

這是蔡昭姬在先前就跟喬琰說起過的事情。

貨幣的標準化改鑄,隨著涼州和並州之間的貨幣越發流通起來,是增強並州民眾信心之事。

對比董卓小錢,更是顯得喬琰對經濟秩序的保護。

但此時她在六月再次提到,顯然有另外的目的。

她接著說道:“並州的鑄幣三官,是從上林三官中遷移過來的,在錢範的打造上手藝很高,對應的錢幣上,貨值五銖的字樣也很清晰。”

“我在想一個問題。我們能以錢範鑄錢,為什麼不能以文範來批量出產書……”

蔡昭姬話未說完,已見喬琰面色驟轉為肅然。

她豎起了一根手指,做出了噤聲的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