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 172(二更) 荊州之鬥(1 / 1)

正是在並州牧確立的那一年, 劉表自請單騎入荊州,聯結荊州當地的世家勢力, 掃平荊州南部的宗賊之患, 憑借著他的低成本預算和他大漢宗室的身份,從摳門的漢靈帝手中拿下了這個荊州刺史的位置。

到如今已經快要三年了。

三年的時間,對一個有些手腕的人物, 足以培植出相當可觀的勢力。劉表便是如此。

原本他還有一個考察期, 決定他能否從荊州刺史升任到荊州牧的位置上,但漢靈帝這一死,董卓這一篡權,直接便宜了劉表,讓他成為了荊州牧。

是否名正言順的不重要, 起碼支持於劉表的蔡瑁蒯越之流, 都有了對抗荊州其他宗族勢力的名分資本。

但非要深究的話, 劉表的權柄並不穩當。

荊州的世家也是要分出個三六九等來的。

畢竟若不是奔著成為荊州世家之冠的目的,蔡家實在不必將自家的女兒嫁給劉表做了續弦。

在劉表本身對世家的依賴程度遠比喬琰高得多的情況下,很難不讓這種競爭,呈現出了愈演愈烈的局勢。

隻是眼下,劉表先是拒絕了孫堅借道而過的請求,又在蔡瑁以張谘為例勸說後, 對孫堅在荊州境內的募兵也做出了限製,形成了兩方對峙的局面。

那麼荊州的世家便不得不先將彼此之間的爭鬥放在後一些的位置上,將外患給解除, 保住劉表這個“荊州女婿”。

所以這種不穩當,呈現出了一種相對平衡的狀態。

在他們的眼裡,哪怕孫堅曾經為長沙太守,還一度平定過零陵觀鵠之亂, 但觀其行事粗狂放肆,便讓他們對這個莽夫難以提起好感來。

相較而言,劉表這等“姿貌溫厚偉壯”、名列八俊、又能開經立學的儒生,才是他們所承認的荊州之主。

他們一如北方的豪強一樣,有訓練私兵的習慣,甚至有訓練水軍這樣的特殊兵種,得到了荊州世家支持的劉表也就等同於得到了一支相當可觀的軍隊。

再加上荊州襄陽望族支援的錢糧,以及荊州牧的名號,足以讓劉表再額外建立起一支私軍。

這些倚仗,讓劉表雖在個人勇武上不是孫堅的對手,卻也能與他形成南北對峙的局面。

也恰是在這兩廂持鬥之時,他忽然收到了董卓從長安送來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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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董卓這種涼州匹夫,劉表一向是沒多好臉色的。

先前承認長安朝廷的地位,也隻是個對他來說更有利的權宜之計。

當然,在皇室的臉面都已經被洛陽大火焚燒殆儘後,這也應當是董卓心中有數的事情。

所以劉表早做好了董卓給他遠距離加封後,便再不會插手荊州之事的打算。

也正是出於這種想法,當他展開那封董卓讓人先一步送來的書信之時,不由為信中所說之事倍感驚訝。

他轉手就將信交給了一旁的蔡瑁,問道:“德珪,你看這情況我應當如何處理?”

蔡瑁接過了信,剛看了兩行,眉頭下意識地皺了起來。“董卓想要增兵支援我們解決孫堅?他還有多餘的兵力?”

這還真不是蔡瑁看不起董卓。

司隸這地方聚集的人口,確實是要比其他各州更多。

可在董卓被人打得被迫從洛陽外逃的時候,洛陽周遭的百萬民眾都被各州劃分,連隔著個太行山脈的並州都能從中吞下一大口,等同於是讓其中人口去掉了不少。

而那長安的二十萬人,也不是人人都能成為兵卒的。

彆看董卓在並州涼州的北面威脅面前,還能保持住一點固守關隘的體面,讓喬琰不得不先掃平馬騰韓遂之亂,確保背後不會出現偷襲的軍隊,才能進攻長安。

現在又讓她因為投鼠忌器,被迫滯留在了涼州。

可蔡瑁和劉表怎麼想都不覺得,董卓現在的兵力還能有全盛時期的十分之三。

但凡荊州這邊能再出一路勤王的隊伍,董卓都必然會面臨顧此失彼的情況。

他此時最應該做的,是將自己的兵力抱團成一個點,而不是分散出來一支來支援劉表!

然而當蔡瑁繼續往下看的時候,他又不得不承認,董卓這封來信中所說的並沒有錯。

連他都覺得董卓此時沒有分兵的把握,那麼就跟誰也沒想到屯兵於高平的喬琰,會突然發動對隴西和金城的一戰是一樣的。

隻怕誰也不會想到,董卓居然會在此時往荊州方向增兵!

這必然會是一支意料之外的援軍!

增兵的緣由也正切中了劉表的心思。

董卓在信中說,他和劉表沒有主從關係,他也自知不可能因為扶持天子,就能讓劉表拿出什麼不切實際的代價。

但這種互不乾擾並不意味著他們不能共贏!

董卓屯兵關中平原的位置,讓他如若想要擴張,首選一定不是荊州。

而地處荊州的劉表,也沒有任何一點必要往關中方向進攻,除非他也想試一試捏著劉協這個燙手山芋是什麼感覺。

那麼既然是這種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狀態,為什麼董卓不可以幫劉表一把,擊退孫堅試圖先取荊州後進關中的攻勢呢?

此舉對董卓自己來說也是有利的。

這意味著他會少掉一路敵人。

信中又隨後提到,他在選擇讓何人前來協助劉表上,也有過深入的考慮。

最終這個援助的人選,定為張濟。

按照這封信中的說法是,張濟的侄兒在洛陽之戰中被喬燁舒的部將給俘虜,帶去了並州,還去信一封給張濟,說他既保不住侄兒和夫人,也隻能不必再念什麼叔侄情誼了。

正因為如此,他比誰都需要一場勝利來證明自己的本事,從而在涼州諸將中重新抬起頭來。

那麼他一定是董卓如今的部從中作戰氣勢最高的!

蔡瑁乍看此言,覺得這好像還真有一套說服力。

隻是他免不了生出了一個問題:“董卓這廝有這寫信的本事,還能跟個喪家之犬一樣,被人從洛陽攆到長安去?”

這封信中的話術很高明啊。

無論是打消劉表對董卓派兵入荊州境內的疑心,還是對這個助陣人選的說明,都充滿了條理。

尤其是,在這封信的末尾還提及,若真要這樣共贏,該當如何利用張濟所率領的這一支隊伍伏擊孫堅。

這信中給出的策略,確實能將張濟這支西涼鐵騎的隊伍給派上用場,再結合孫堅的性情考慮,這也極有可能是劉表要想將孫堅戰勝,花費代價最小的一個法子。

“要麼就是董卓現在有了個水平極高的謀士,在替他拿主意。要麼…… ”劉表頓了頓,說道:“要麼,就是喬燁舒的本事實在是太高了,這才顯得董卓此人先前如此狼狽。”

想想董卓入洛陽後的一番操作,能將袁氏玩弄於股掌,成功將曹操和盧植驅逐出京城,反手給了袁氏一刀,又將何進大將軍的兵馬給吞了下去,明顯不是庸才所為,劉表其實傾向於後者。

但劉表顯然不會知道,董卓先前像個聰明人的奪權表現,和現在在來信之中表現出的智慧,其實出自兩個不同謀士的手筆。

他繼續說道:“德珪且先不必管董卓的前後表現,隻說說看,你覺得他此舉是否可行。”

若要劉表自己說,對董卓願意拿出一支士氣高昂的隊伍支援於他,他其實是有幾分驚喜的。

孫堅的軍隊此時駐紮在他就任太守一職的長沙,以確保有足夠的軍糧和募兵的基地。

這對劉表來說有好處也有壞處。

好處便是,這樣一來,劉表除了有荊州世家的支持之外,其實還有長江天險和雲夢澤作為防守的屏障。

此外,出身江夏黃氏的黃祖投效於他,被他上表奏請為江夏太守,集結了宗族勢力據守一線,正可作為對孫堅的崗哨。

但這並不代表,劉表就有這個必勝孫堅的底氣。

以長沙郡中所積存的船隻,和孫堅這等奮勇拚殺的習慣,他要想渡江而擊,經由漢水直抵襄陽絕非難事!

眼下的相持更像是暴風雨之前的平靜而已。

這麼一想,倒不如用那外援之奇兵,來給孫堅以迎頭痛擊。

唯一需要考慮的問題是,董卓有沒有可能在讓這支援軍擊退了孫堅之後,順勢占據南陽郡。

誠然如董卓所說,他不可能全取荊州。

因為這對他的涼州軍來說,會徹底變成遠走他鄉。

可若隻是拿下南陽,扼守住荊州上抵關中平原的入口,同時從南陽郡獲取到供給關中駐軍的物資,也夠讓劉表難受的了。

劉表會想到這一點,蔡瑁這個荊州人更不會想不到這一點。

他想了想回道:“府君所憂慮的無外乎是南陽郡,但若讓孫堅直撲襄陽而來,何止南陽不可保,連荊州全境也要落入孫堅之手。此人名為討董,實為覬覦荊州之惡賊,絕不會容府君在此,反倒是那董卓,此時已無涼州後援,不會自掘墳墓。”

“襄陽與江夏合兵,足以阻斷南陽郡兵馬南下,縱然先驅一虎後引一狼,這也是一頭不經打的狼。”

蔡瑁頓了頓又道:“不過隻我一人替府君做出此等判斷還不夠,涉及荊襄大事,還是問一問蒯氏兄弟吧。”

蒯氏兄弟在劉表入荊州後給其製定下了平定荊州的策略,又誘騙了荊州的宗賊來降服,借著宴請將五十多個宗賊頭目給斬殺了,讓劉表得以吞並掉了他們的部眾,被劉表稱讚以“雍季、臼犯之謀”。

蔡瑁雖然希望劉表更倚重蔡氏,但也更知道在什麼時候該當後退一步。

就像此時他眼看著劉表沉思的神情便知道,他果然還想聽聽彆人的意見。

蔡瑁退了出來後,劉表便緊跟著召見了蒯氏兄弟會談。

不過大約是因為董卓讓人送來的這封信中,合作的說法著實穩妥,而與之相對的孫堅那頭,又正表露出了秋收後咄咄逼人的架勢,所以無論是相對保守的蒯良還是手段激烈的蒯越,都覺得可以將董卓引為外援。

至於對方若要占據南陽郡,屆時如何應對,二人給劉表都提供了一套備選的方案。

劉表當即拍板,讓人送交回信給董卓。

荊州之地多平順,南陽更是水網縱橫之地,行路快得很。

董卓在信中已提到,負責此番來援的張濟已經抵達了司隸與荊州交界的武關所在,得到劉表的準允才會入境。

故而當劉表的信使快馬加鞭而行,抵達武關,再到張濟所率領的騎兵入境來到襄陽城下的時候,距離劉表和部從商定是否合作,也隻是過去了短短七日而已。

劉表看著面前這位風塵仆仆的涼州武將。

張濟此人比起他曾有過幾面之緣的董卓,實在能稱得上是儒將,這一個照面之間給劉表的印象分倒是不低。

更讓劉表覺得欣喜的是,張濟如同董卓在信中所說的那樣,誠然是戰意正熾的樣子。

他也當即按照約定,令麾下中郎將黃忠及其所率部從與張濟合軍,屯兵於漢水之畔的藍口聚。

又令江夏黃祖轉道競陵,應對孫堅可能的北上之舉。

而對這一番人事調動,因長江之隔,孫堅一無所知。

此時經由長江江面上吹來的秋風裡,已經有了幾分寒意。

他披衣自軍營而出,朝著外頭望去。

因他駐兵之地正在洞庭湖畔,故而他抬眼所見,便是一片煙波浩渺的湖光景象,被籠罩在一層冷淡的月色之中。

軍營之中也已入夜休息了無聲息,隻有營寨周遭樹立著的火把還在發出燒灼中的聲響,越發顯得夜色清冷。

他抬手止住了喊了聲“將軍”、意圖跟上來的巡營人手,隻帶上了幾名親衛便沿著湖邊策馬行去。

等到行抵大江邊上,他才止住了奔馬之勢,望向了大江對面的雲夢澤方向。

想到即將帶著秋收後滿倉的軍糧,和劉表這個與董卓沆瀣一氣的漢賊一戰,孫堅心中戰意沸騰。

喬琰那頭先發起的涼州之戰和此戰中取得的戰果,絲毫未讓孫堅覺得自己是不如一個年輕人,反而讓這江東猛虎越發明確了自己的決心——

他要儘快拿下劉表!

想想中平四年的荊州宗賊之亂還是由他攻破的,卻讓劉表這一介儒生摘下了荊州牧的位置,孫堅更不免在心中有一番誓殺此賊的不甘。

越發助長了他這一想法的,是與他同在長沙募兵的朱儁,已經表現出了英雄末年之景象。

想到昔年會戰於長社,朱儁棄馬步戰之時英姿勃發的模樣,孫堅也不由在心中唏噓歎惋。

他沉浸在思緒之中,卻忽而聽到了一陣長槍揮舞發出的破空之聲。

這烈烈之聲讓他下意識地從情緒裡抽離,朝著聲音發出的方向看了過去。

在他的視線中,月色之中的江畔,正有一少年郎在甩槍苦練,也便成了那聲音的來源。

雖還未看清對方的面容,但單是看到對方揮出的槍勁和轉出的槍花,便足以讓孫堅確定,此人不是他那長子孫策又是誰!

他當即朝著孫策所在的方向邁步過去,朗聲問道:“伯符,何故夜不成寐?”

這身形矯健的少年聞聲後一把收住了長槍的勢頭,手中一轉將其拄在了地上,朝著孫堅這頭看來,同樣高聲回道:“父親自己也夜不成寐,何故問我!”

孫堅三兩步上前,一把拍在了他的肩頭,“我操持軍營大小事務,忙到此時罷了,哪裡是什麼睡不著。”

對孫堅的死鴨子嘴硬行為,孫策撇了撇嘴,懶得做出反駁,乾脆回道:“那父親讓我多擔著些不就是了。”

孫堅笑道:“少耍嘴皮子,先回答我前面的問題。”

他本還以為孫策會說,是因為在先前洛陽之戰的時候被喬琰那特殊的雙截槍給掃了一記,自覺在槍法上的本事尤有不足,這才在此演練,卻沒想到孫策說的是:“父親,我在想,我們為何非要直接跟那劉表開戰?”

孫堅眉頭一豎:“你怕了?”

“誰怕了!”孫策想都不想地回道。“我是覺得,若是我們直接順江而下,直走廬江,自舒縣南方應援,擊退袁術,吞掉他的部從,再帶上此時身在舒縣的公瑾以及陸太守,回頭給劉表一個迎頭痛擊,說不得要比現在打起來更快。還能讓父親麾下的好兒郎們損傷更少。”

孫策完全繼承了孫堅的善戰好戰之脾性,哪裡有可能會怕劉表。

這少年目光中的好勝之心,哪怕是在夜色中也清晰可見。

他甚至有一瞬間將手中的長槍給握得更牢了些,在指節間透露出的力量發勁,儼然一派猛虎將嘯於山林的姿態。

孫堅一面為這個兒子在此時的眼力判斷和膽魄而覺驕傲,一面又隻能在此時斥道:“瞎說什麼渾話!”

“我知道父親什麼意思。”孫策抬手告罪道:“父親的破虜將軍乃是出自鄴城朝廷的冊封,袁術那廝的車騎將軍也是那邊來的,您若是因為救援廬江而和袁術鬨翻,是不忠朝廷之舉。起碼您如今還需要這個破虜將軍和長沙太守的名號,所以不能妄動。”

他歎了口氣,“兒隻是覺得有些可惜罷了。”

若是劉表更傾向於劉協這邊的舉動引來了鄴城朝廷的不滿,能讓劉辯給孫堅也敕封一個荊州牧,直接和劉表打擂台,那就更好了。

隻可惜劉表此人深諳儒家中庸之道,在和孫堅開戰的同時也沒忘記給兩頭都送了個豐收年禮,繳納了雙份的歲貢,讓人想要問責都拿不出個不敬天子的借口來。

那能怎麼辦?隻能頂著現在這個破虜將軍的名號打!

好在劉表手下能征善戰之輩實在少得可憐,便是不來這劍走偏鋒的舉動——

也必能勝他!

等拿下了劉表再往廬江一行也不遲。

廬江太守陸康擅於守城,舒縣又還有公瑾這個智謀之士在,料來還能起碼撐上半年。

他望著面前的江面,眼中露出了一絲凜然的進攻神態,又問道:“父親打算何時進兵?”

這個問題在早前孫策問詢於孫堅的時候,始終沒得到一個確切的答案。

此舉乃是為了防備消息傳開,不慎落入了劉表的耳中,讓其早做準備。

可孫堅盤算著,他如今麾下兵強馬壯,糧草充足,就算劉表背後有那些荊州世家的助力,更屯兵於處處關隘,也絕攔不住他北上攻伐的強弩之勢。

那麼便是讓劉表知道了他的行動意圖又如何?

他也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打到襄陽城下去!

他語氣堅決地回道:“便在三日之後。”

雖此刻夜涼如水,卻在江流聲響之上,隱約炸開了一簇燃起的戰火。

荊州之地爭鋒已現!

這麼一比較,倒是那此前屢屢生亂的邊陲涼州,在此時更要像是個太平之地。

尤其是——

此刻被喬琰親自鎮守的武威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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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威的九月被浸在一片忙碌的氣氛之中。

劉虞抵達姑臧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一大片被開墾完畢的土地,此時油菜種子已經入土種下,但這些田地的周遭還活躍著忙碌的人群。

這些人裡有從臨近的張掖郡聞風而來觀望的,有喬琰聚攏的羌人兵卒,還有從武威郡招募得來的盧水羌人。

但此時他們的來曆顯然沒有那麼重要。

在劉虞的視線之中,這些人有的正在挖掘種植桑樹的深坑,有的正在從事武威郡內蓄水工程的挖掘,分明是一派目標一致的和諧景象。

劉虞對自己限製喬琰進軍的舉動本就已有幾分內疚。

畢竟他也不是個瞎子。

在替她完成了高平周遭新歸順羌人的人口登記,以及火石寨軍屯的秋收入庫後,他並不難發覺,喬琰根本不像是傳到冀州幽州的那些奇怪說法一般,像是個殘暴不仁的滅羌主義者。

他思前想後,決定往武威郡跟喬琰再談談。

倘若情況的確可控,他便等到幽州那頭支持他做天子的種種風聞消退下去,就立刻折返,絕不在此地多做耽擱。

也絕不限製喬琰在涼州募兵完畢後,朝著長安進軍,救援劉協。

他如今眼見這番景象,也就更堅定了自己的判斷。

被人引到喬琰身邊的時候,他看見這位年輕的州牧手中捧著一本農書,認真地聽著身邊的武威老農說起桑苗品質的辨彆。

聽他說到桑苗在明年要先貼地截乾、等第二年快速生發的時候,因其正跟她面前的記載相應,她下意識地露出了個滿意的笑容。

關中地帶推廣的桑苗優培,看來在涼州地界上也有過實踐,喬琰當即朝著趙雲看去,示意他在隨後注意此事。

而這一轉頭,她就看到了已到附近的劉虞。

還不等劉虞上前去跟她說自己的想法,喬琰已先一步眼前一亮,飛快起身朝著劉虞的方向走了過來。

這種過分熱情的眼神,讓劉虞下意識地吞回了自己想說的話。

“我正想往高平一趟找您,想不到您親自來了。”劉虞沒來得及反應,已被喬琰朝著前方又引了兩步,“您看到那些人了嗎?”

劉虞下意識順著喬琰手指示的方向看去,見那頭是一群盧水羌人。

因羌族之中精通漢話的人並不多,此時這種地授課上,這些人隻能依靠著其中的一個“翻譯”,來理解那漢人官員要表達的意思。

偏偏出於消息精準傳遞的目的,這樣的人群聚集規模就不可能太大。

喬琰正愁手底下的人不夠用,劉虞就撞在了槍口上。

這可真是……太好了!

她接著說道:“劉幽州先前說的很對,這些羌人隻靠著蠻力馴化,難免惹出後患來。但要真正讓其歸化,不能隻是改變其生活習慣,使其參與到耕作生產之中來,還得讓他們學會漢人的知識……”

“啊,也不對,這個好像難了點。”喬琰說到這裡,自己都笑了起來,“讓他們學會幾句簡單的漢話,以確保政令能夠通暢下達,總還是應當的。”

劉虞點了點頭,承認喬琰這話說的不錯。

隻是他還沒明白這跟他有什麼關係。

然而他緊跟著就聽到喬琰說道:“之前跟著劉幽州來到涼州的,不是還有那麼多得蒙盧公和荀公教導的弟子嗎?”

“我自己也是盧公教導過的,和他們算是平輩,讓他們去做事,到底有些不妥,故而也隻能冒昧地將此事委托給劉幽州來做了。”

她朝著劉虞拱手行了一禮,頗顯後輩禮數地說道:“也算是我一個不情之請,可否勞煩劉幽州令那些學子試著學習對應羌人的語言,再將漢話教導給他們?”

劉虞還沒來得及拒絕,已聽到喬琰一口大帽子又扣了上來:“您看,此方為涼州長治久安之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