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 170(二更) 籌謀水利(1 / 1)

當然, 對郭嘉給出的這個情報,顏俊心中還是稍有些遲疑。

在將人送走後,他先是與同郡的豪族往來之人商量了一番,又著人送了封信往酒泉, 請酒泉太守黃衍參謀一二。

那酒泉太守黃衍為酒泉黃氏子弟, 也正是喬琰所說的因地處大漢最邊陲之地, 而不再受到互法製約的典型代表人物。

非要算起來,此人與狄道人王國、隴西太守李相如一並,都是響應於韓遂叛亂的存在。

傅燮之死若要歸罪於韓遂與早已身死的王國,黃衍其實也跑不了。

可亂賊圍漢陽冀縣之時,此人有過試圖說降傅燮的舉動, 又在喬琰駐紮於高平城後不久就頗有遠見地意識到,韓遂絕不可能是她的對手, 故而很快做出了先行倒戈支持的決定, 在喬琰攻破韓遂後的清算對象裡,也就並未包括他。

這種倒戈對黃衍來說沒有任何的損失, 反正那酒泉距離安定和金城的距離都不算近, 充其量也就是一句口頭上的示好而已。

但要顏俊看來,黃衍簡直做了個再明智不過的決定。

酒泉楊氏將楊豐送到喬琰麾下任職, 也未嘗不是出自於此人的授意。

如今有無從中獲利尚未可知, 起碼並未被拉出來當個典型。

顏俊又不知道,對於黃衍此人的是殺是放, 喬琰在金城之戰結束後,曾經和傅乾討論過這個問題,以至於他還真以為是黃衍與喬琰之間的往來信件中,投其所好的話說得漂亮,故而將其看做了個參謀。

然而彼時傅乾與喬琰說的其實是:“若止步於武威郡, 君侯甲士控弦之地不過翻倍而已,欲取敦煌酒泉張掖,卻幾翻倍,大漢尚不可控此邊塞雜居之處,仰仗於豪族自治,何況君侯。此人雖放,尤勝於殺。”

“君侯已殺韓遂此賊,王國亦早敗於皇甫將軍之手,北宮伯玉死於內亂,我父泉下若知必定安眠,不必再多生事。”

按照傅乾的說法就是,黃衍此人也不過是個跳梁小醜,不必多費心力,如今讓他繼續治理酒泉就是。否則喬琰控製的領地比起之前直接變成了倍,難免陷入心有餘而力不足的狀態。

若武威的盧水河岸民屯能徹底建造起來,有此對比在,還能更顯喬琰的英明。

這番交談並未外傳,以至於黃衍也覺自己確實有眼力見,更因背後的酒泉黃氏支持而頗有些自得,在收到了顏俊的問詢後便回說:“人無私欲愛好才奇怪,那並州牧少年封侯,恣意氣盛,令其先稱心,後有所圖便是。”

黃衍又琢磨了一番顏俊問詢出來的這個消息。

喜食甜品這種愛好,放在如今這種環境下確實挺奢侈。

可喬琰出自梁國喬氏,雖已有數年未曾和兗州本家聯絡,但也是實打實的世家背景,若論其統領的一州之地,也出得起這筆開銷。

那這就不算是什麼荒唐的愛好。

頂多也隻是對想要討好於她的人造成了點麻煩而已。

若是她喜歡的是什麼美人,那涼州地界上總還是找得出來的,若是她喜歡的是什麼奇珍金銀,大不了就是破財免災。

但石蜜這種東西,既是入口之物,便得精益求精。

雖如今都知道,此物乃是通過提煉甘蔗汁,煎熬暴曬之後所得,可其中增加的牛乳米粉以及調和之物,各地的配方不同。

西戎所產出的西極石蜜的品質,就遠遠高於其他地方。

起碼要比益州產出的還要甘美。

他便又添了一筆,“武都有入蜀之路,為免武都姓占優,不若以商隊赴西域取上品獻之。”

顏俊收到回信後下定了決心。

漢室如今這局面,身在河西四郡的豪族早隨著羌人的反叛,就進入了觀望的狀態,更不必說對漢室皇族有幾多尊。

正因為如此,中平四年的反叛中,黃衍才會說出那句“天下已非複漢有”的話來。

但掌控地方兵權,還能威脅到他們頭上來的喬琰,本著趨利避害的想法,卻不能得罪。

不過是取些糖來的問題罷了。

不過……

等等,這事沒這麼容易啊!

武威顏氏的西行商隊裡有不少丁零人、烏孫人、大宛人,甚至是貴霜人,所以語言並不是這出貿易之中的大問題。

主要問題是,眼下原本隸屬於西域都護府的區域,和再往西的地方都不太平,要從貴霜采購到最上品的石蜜,是要冒大風險的。

大漢疆土之內,似董卓這等邊地豪強能挾製中央,導致了皇權的一分為二。

那中原之外的地方也處在爭鬥之中。

貴霜帝國境內,胡毗色伽二世在大漢的中平元年前後繼位。

權力中心的向南遷移,讓這幾年間康居、大宛等地紛紛擺脫束縛。前幾年行商而回的商隊還傳來過消息,花拉子模也脫離了貴霜的統治。

而貴霜帝國以西的安息帝國,正處在沃洛加西斯四世的統治之下。

二十多年前他率軍入侵西方,卻遭到了羅馬遠征軍的打擊,甚至被遠征軍焚毀了泰西封的安息王宮。

自去年起,波斯反抗勢力便意圖趁安息帝國權力削弱的空當崛起。

換作之前,住在河西四郡的豪族一邊看著大漢的熱鬨,一邊聽著遠方大國的新消息,沒少覺得兩頭都是樂子。

但現在……現在他們是這個被喬琰隨時可以動手宰割的樂子。

“你的意思是,你想如我所說的,以上品石蜜獻與君侯,但境外動蕩,得容你等聚斂起一支大型一些的商隊,再聘請一些有勇力的護衛隨行,以保貨物不失?”再一次被顏俊找上的郭嘉聽他說道。

顏俊點頭回道:“郭從事,您且想想,這西涼叛軍勢力才剛平定,若是我等貿然拉扯起這樣一支隊伍,被喬侯給誤會了,以為我等想要割據反抗,直接出兵掃蕩了,那豈不麻煩?我倒是想直接給個驚喜,可眼下的情況如此,實在做不到。”

這位武威豪族子弟很有將郭嘉當做了狗頭軍師的意思。

誰讓郭嘉是個年輕人,又毫無防備地就接受了他的邀請,甚至透露出了這麼個可以用來討好喬琰的法子,可見是對他給出的利誘很滿意的。

他卻哪裡知道,郭嘉此時對他的好態度,完全源於這條新情報。

郭嘉心中思忖,情況好像比他想象得還要有利得多。

對大漢之外的情況,郭嘉在提出了石蜜之說前,其實遠不如顏俊清楚!

中原的絕大多數士人所接受的知識,至多也隻是提及烏桓、鮮卑與匈奴而已,哪裡會知道跨越了西域都護府的這一片區域之外,到底是什麼樣的環境。

所以他原本的想法是,在製造了喬琰這個人無完人的“缺點”後,先走循序漸進的路子,多讓對方跑兩趟獻寶就是,直到形成獻寶的風潮,進而讓喬琰將此事把控在自己手裡。

但這條對外的貿易之路,在大漢政權的管轄之外已有數十年,其中的種種不可預料之處,便如此刻一般,需要讓他隨時調整計劃。

不,應該說是讓喬琰隨時調整計劃。

顏俊既然說是需要募集有勇力的護衛,又怎麼比得上喬琰麾下的士卒。

這便是給了她光明正大安排人手入隊的機會。

雖說不能將從境外引入物資的重要性,放在經營並州涼州這些已經擁有的土地前頭,變成了本末倒置。可這派人出行,也未嘗不是對手下的人員結構進行調整的好時候。

這也是需要由喬琰本人來決定的事情。

在聽郭嘉轉述了顏俊的話後,喬琰挑了挑眉頭。

羅馬帝國、安息帝國、貴霜帝國以及大漢,正是如今存在在歐亞大陸上的四個最大的帝國,在地理位置上自西往東排列鋪開。

巧合的是,它們幾乎都在此時面臨著最大的危機。

但這種判斷更大範圍下局勢的話,不能從她的口中說出來。

除非她身上有什麼奇遇的事情發生,否則她不可能憑空長出了一雙眼睛,能越過西域都護府,看到另外一頭發生的事情。

這些消息隻能通過商人之間的傳播順著絲綢之路進入河西四郡,最後傳入她的耳中。

甚至因為距離此地太過遙遠的緣故,在消息的傳達上還有可能出現錯漏之處。

好在,從郭嘉這裡得知的消息,大體上來說沒錯。

也確實是因為陸上交通路線上的戰爭頻頻,才會出現在孝桓皇帝時期的延熹九年,羅馬帝國的君主是通過海上絲綢之路,將象牙、犀角、玳瑁這些東西送到大漢境內的情況。

“那麼你覺得派遣何人前往比較合適?”喬琰開口問道。

郭嘉朝著喬琰笑了笑,“我想君侯心中已經有答案了。您原本應該對有個人的安排還是有些猶豫的。可如今卻有了個更合適的去處。”

“有個人?”喬琰嘀咕道,“不,並不隻是一個人。”

她抬手在面前的紙上寫下了兩個名字,遞到了郭嘉的面前。“你覺得這二人如何?”

郭嘉接過了紙,看到上面寫著兩個名字——

馬騰、徐榮。

前者正是他想說的,而後者……也確實是個極合適的人選!

他拱了拱手回道:“君侯高明。”

馬騰確實是已經投降了,但從喬琰在用他作為襲擊葵園峽的一路人馬之時,還需要以皇甫嵩來對馬騰進行監督就可以知道,喬琰對他的統兵,還是有些提防。

或許曹操對馬騰的安排是合適的。

給他一個有高位之名,卻沒有實權的位置,他是能安分守己的,也正是切中了他想要找個安全的職位來保全自己的心思。

但喬琰面臨的情況和曹操不同。

她還不能代表天子劉協發出什麼指令,也還必須暫時滯留在涼州和並州的地界上。

這就讓馬騰的存在顯得有些尷尬。

所以她可以讓馬超作為一路先鋒,前去協助平定武都郡,卻暫時不敢讓馬騰獨領一軍在外行動。

可若是將他委派到絲綢之路上去,卻是很合適的。

馬騰此人的文武水平都有一些,更有長期在涼州生活的經驗,要壓製涼州豪族組織的商隊,光是靠著他的個人威嚴就足夠了。

而當馬騰離開涼州後,按照馬超這種統帥軍隊的方式,他無法取代馬騰成為下一代的核心領袖,也就給了喬琰借著往來時間空當,徹底將馬騰的軍隊給消化掉的機會。

這還絕不是流放。

因為一度擔任過西域都護府“都護”一職的,還有班超這樣的人物!

馬騰總不至於會覺得,將他和班超相比,是什麼折辱他的舉動吧?

另外一位被喬琰屬意於做這件事的徐榮,則不是出於喬琰對他的防備。

而純屬是她覺得,在董卓還未被誅滅的情況下,哪怕徐榮已經表現出了徹底投誠的意願,和張繡的情況截然不同,讓他領一路兵馬進擊董卓,還是容易招來非議。

何況,她如今進攻董卓宜慢不宜快,再將徐榮調集過來加入兵迫長安的隊伍中,反而容易讓她派出賈詡以達成的目標失敗。

那麼還不如將徐榮用於北方,尤其是對遼東方向的戰場。

但這顯然不是短時間內就會出現的戰況。

喬琰怎麼想怎麼覺得,在此之前,隻將徐榮作為一個朔方郡都尉,少有交戰的機會,其實是對他人力的浪費。

倒不如讓他去往境外走一趟!

在徐榮被她從朔方郡調到武威郡後,她專門將徐榮找來叮囑道:“絲路上的這一次貿易,明面上將會是石蜜交易,但沿路可用於並、涼二州建設的東西,我要你都睜大眼睛將其記錄下來。尤其是戰馬和作物。”

第一次陸上絲綢之路的交易,喬琰不會選擇打破和涼州豪族之間的平衡。

因為她需要自己的翻譯,自己的進貨渠道,自己的商隊,也需要借著這些時間,完成在武威郡的第一輪屯田。

所以徐榮要做的,一個就是看——

將這條路上的行路狀況、西域各國的局勢、交易的貨物都看個清楚!

這些東西在流傳於後世的典籍中極有可能有記載失當的情況,隻有一手的消息才是最切合與時代的。

一個就是引入——

大宗的交易還做不得,可若隻是買上幾匹馬,幾個養馬人,買上一點從天竺傳入貴霜帝國的棉花總是可行的。

喬琰繼續說道:“此外,我需要你監督好馬騰。他這一去,難免被有心人覺得是我在排擠他這位前反叛軍首領,若是其中有不妥之處,在回來之後告知於我。”

“聽明白了嗎?”

徐榮有一瞬的沉默,方才問道:“君侯竟不擔心我會一去不還,於塞外拉扯起一支隊伍?”

馬騰尚且未曾花費喬琰多少攻伐他的人力,就已經在龐德身死、馬超被俘後選擇了開城投降,可他徐榮卻是和喬琰一度對峙於黃河兩岸,又有個如今還尚在人間的前主董卓。

若非要比較的話,他比馬騰還要危險得多。

可聽他這麼問,喬琰卻隻是搖了搖頭:“你錯了,我其實對你和馬騰都沒有懷疑,我讓你看的不妥不是馬騰的不妥,而是與你們同行之人的不妥。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徐榮隱約有了幾分猜測。

喬琰是要再給自己找一條清算涼州豪族的理由,而不是要給馬騰找個問罪的由頭。

至於為何不將此事告知於馬騰?

以其作為俘虜的身份,一旦得知有人可能要將他作為利用的對象,他可能會直接保持著十足的警惕狀態。

屆時隻怕繞著人走都有可能,哪裡還會給人發揮的機會。

徐榮看著喬琰臉上這副饒有興致的模樣,不由心中一鬆:“君侯若是這麼說,那我知道自己應當如何做了。”

喬琰便接著說了下去:“我需要你特彆注意的幾件東西,隨後會以圖冊的方式交給你,也會交給馬騰,以示信任,這一路上你們可以說是毫無熟悉之人,也無有熟悉的口音,請務必守望相助。”

徐榮鄭重其事地答應了下來。

而馬騰在接到了喬琰的這份特殊委派後,雖然怔楞了一瞬,卻還是果斷地答應了下來。

這顯然不是喬琰想要換一種將他逼到境外的方式來解決他,而是在將他從割據一方的領袖朝著尋常武將的方向轉換。

此等舉措,對於馬騰這種在歸降之後一直缺一個定心丸的人來說,幾乎是救命一樣的存在。

他甚至相當主動地請求,將自己與後娶夫人所生的馬休、馬鐵這兩個兒子,都送到並州去進學。

能不能在樂平書院內學到什麼東西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這是個給喬琰送出質子的行為。

喬琰並沒有對此做出阻攔,隻是以閒談一般的口吻與馬騰提及,她有意將馬騰麾下的軍隊拆作份。

一份繼續由馬超統領,一份作為她的直屬涼州軍,另外一份則是將其中本屬強行征用的兵員遣散回去,如有願意留下的,可以先加入武威郡的民屯,其中擇優轉入金城郡的軍屯,而後選入隊伍中。

馬騰回道:“此事君侯自行定奪便是。我是不必考慮這些了,與其想這個,不如想想我是不是得先學上幾句對面常用的官話。”

要去跟班超這等言兩語之間就重建西域各國與大漢邦交,震懾叛軍的人物相比,可著實是為難馬騰了。

但既有一條更穩妥的求生之路,也是讓他暫時避開這個暫緩開戰的環境,馬騰心中感激之下,自覺怎麼都要替喬琰做出點什麼來。

當然,比起他的這種躍躍欲試,顏俊就驚恐得多了。

因從武威往朔方走水路乃是順流而下,速度極快,等到徐榮接到了喬琰的消息快馬加鞭趕來的時候,距離顏俊詢問郭嘉此事,也隻過了七日的功夫而已。

可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出行的許可確實是到手了,想必也因為這等積極主動的示好在喬琰這裡掛上了名號,可是,還得帶上馬騰和徐榮這兩個重量級人物以及他們的隨行侍從,算是個怎麼回事啊?

顏俊又不敢跟郭嘉詢問,喬琰此舉是不是該當算在排除異己,也隻敢跟自家親隨吐槽了兩句。

不過話剛出口他又陡然意識到,這好像對他來說是個好消息!

因為這意味著,喬琰除了那個嗜好甜食的毛病之外,還有些其他的少年人習性。

把馬騰和徐榮這兩個降將打發去遠行,而不是將此二人乾脆斬草除根,或者講究點表面功夫用上一用——

這怎麼看都是未經過深思熟慮的人,才會做出的舉動。

隻可惜對方的軍隊實力擺在這裡,他再如何因為她的人員安排而在心中對她有幾分小覷,也隻能繼續這個討好的舉動。

好在經由此事他也越發確定了,有這些特質的並州牧,其實不必讓他們如此恐懼。

那麼她在武威郡內的屯田,十之八/九也起不到什麼效果。

讓她折騰去就是了。

但他既然沒想到馬騰和徐榮會與他隨行,也就更不會想到,喬琰在賈穆這個姑臧人、以及畢嵐這位龍骨翻車的創始人,外加上並州的農事屬吏都抵達後,已開始著手細化被她框定出農田區域內的水利建設。

並沒有任何耽於享樂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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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利工程在國時期從不少見。

以曹魏為例,芍陂灌溉區水域流經百裡,開農田四萬頃;鄭陂開辟用時一冬,次年便頃畝歲增;戾陵堰通行區域灌田萬頃;甚至還有“引黃通洛,以通漕運”這樣的大工程;用於軍事進攻上的修睢陽渠進軍官渡,修白溝進攻鄴城,作為軍糧漕運之用,更不少見。

相較而言,在盧水流域和祁連山下六河扇形地上溝通水利,已算是小工程了。

當然,比起先前在並州境內隻是挖通本就存在的水渠,和引翻車澆灌山田之事,在武威這片流域內還得考慮跨灌區域和來水不均的種種問題,得兼並考慮輸水和蓄水兩項工程,也不算小事。

畢嵐隨同喬琰沿著盧水走出了一段,聽著喬琰話中的展望之意,忽覺自己肩上的擔子格外的沉重。

可不知為何,在此時更占據他心神的想法是——

幸好去年的洛陽之亂中他逃了出來,更是選擇了逃往並州。

開塘造渠之事,比起龍骨翻車還要有機會讓人留名於青史!

這是何等的造化之事!

他還聽到喬琰在此時說道:“所謂興修水利,乃是斷龍舒水,灌田活民,當有官職與之匹配的才對。可惜如今朝綱崩壞,官職增設之說難抵天聽,畢常侍如願意,不如我以都水使者之名私設如何?”①

驟聞此言,畢嵐此時哪裡還顧得上,喬琰這種私取官職之名是否是一件逾製之事。

都水使者?

此名可要比常侍二字,對他來說有意義太多了!

這是……這是民生後繼之大事啊!

他一個昔年漢宮之中的宦官,何德何能,竟能得到這樣的委任。

他眼神之中的振奮動容之色,哪怕未有宣之於口,也被喬琰看得清清楚楚。

隻聽他朗聲回道:“君侯敢將此方水道交托於我,我畢嵐縱是以身填渠,也當為君侯做成此間陂池河渠之事!”

“那倒不用你拋頭顱灑熱血。”喬琰擺手笑道。

她伸手指向了面前奔流向西北方向的河流,臉上頗有希冀之色,“且讓明年的此地都遍植穀物吧,讓我看看,這裡會變成何等風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