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懋寧看王維娜的臉色暗叫不好, 下樓給王家打電話叫王維漢過去看看是什麼情況。

他不太方便直接過去，他媽盯得有點緊。

好像最近已經有些生出疑心了。

王維娜走過來坐下，崔阿姨見了就給她端了一杯酸梅湯出來。

“娜娜, 你這幾天都沒過來了啊。”

之前還時不時過來陪陪瀾瀾說話、打發時間。

王維娜隨口道:“嗯，前兩天有些事。”

崔阿姨放下酸梅湯就進去了，她要去甩乾床單、被套了。

有三套要洗呢，輪著洗兩缸。

如今的雙缸洗衣機，洗好了自己要手動拿到旁邊的甩乾機裡甩乾。

然後洗衣缸再繼續洗下一缸。她再把甩乾的拿上樓去晾曬。

這會兒太陽還算大, 晚上下班前就能收回來疊好了。

以往收東西這類事她都會交代給程瀾，自己準點下班。

如今不太敢了。

程瀾現在還是休養中的病患不能乾活是一方面。

這一次她已經讓崔阿姨知道了，即便不等到將來她得嫁高門，一樣有法子收拾得了她。

那些後勤上不好安排的軍嫂, 都很樂意來頂替自己的。

尤其這麼安排了，還是對林主任工作的支持呢。

要是程瀾再在淑芬同誌那裡給她上點眼藥水，搞不好下次要走的就是她了。

程瀾也覺得王維娜今天有些來者不善的樣子。

不過, 這人人都能看到的院子幾乎算是公眾場合了。她也不擔心王維娜做什麼。

就算她現在還是手術後恢複中的病患也不用擔心。

她撿了片樹葉放進書裡當書簽，然後把書合上。

“這酸梅湯放一會兒就成常溫了, 你快趁著剛拿出冰箱正涼爽喝吧。”

那杯壁迅速起了一層小小的水珠, 看得程瀾都有些饞了。

但是, 她現在肯定是忌生冷的。

確定要走的是臨時工阿姨之後，崔阿姨對著程瀾就親近了許多, 更加不敢拿她當軟柿子了。

熬藥、燉湯都上心了許多。生冷更是不會拿給她吃的。

程瀾搖搖頭。要說崔阿姨是壞人肯定也不是, 就是欺軟怕硬。

就連林墨之前都吃過她暗虧。

還是後來閆阿姨確定不能再生二胎了，他的日子才好過了許多。

所以林墨私底下也說他不喜歡崔阿姨。

程瀾跟他說換一個人一樣的，這就是人性。

王維娜端起酸梅湯喝了一口, 看看程瀾正在看的書的名字。

“你在看《金粉世家》啊。那你覺得白秀珠和冷清秋哪個更有魅力？”

程瀾道:“你說的有魅力, 是指她們在男人眼中有魅力還是指她們在事業上、生活中有魅力啊？”

王維娜差點脫口而出當然是在男人眼中了。

但生在她們這樣的家庭, 說這樣的話就是政治不正確了。

“當然是說綜合得分啊。”

程瀾道:“作為讀者，我更喜歡白秀珠。我不喜歡冷清秋有兩點:第一，初次見面就收了金燕西奉上的四匹名貴布料的見面禮。後來又陸續收了不少名貴禮物；第二，借懷孕了逼婚。她身上有比較虛榮的一面。白樂天說得好:寄言癡小人家女，慎勿將身輕許人！不過，我更不喜歡砸錢追人、卻從開篇到結局都在鬨虧空的金燕西。他沒有掙過一分錢，都是靠父母養著，卻在外頭一擲千金。未婚先孕，他的責任更大。至於白秀珠，雖然嬌縱任性，但卻是個真正的大家千金，而且面對男人沒有一丁點奴性。當然，冷清秋也有她自立自強的一面。”

王維娜有些詫異的樣子，“我也更喜歡白秀珠。不過，我更喜歡她哥哥白雄起。”

程瀾往隔壁的籬笆邊掃了一眼。剛才王維漢就搬了個小凳子在旁邊坐著了。

聽到這個話他估計也有些感觸。

這姐弟倆真好玩！都指望彆人扛事兒，自己當金燕西、白秀珠那樣能大樹底下好乘涼的人。

他們之間倒是一點爭搶都沒有。

嗯，不對。這麼說他們姐弟過分了。

王維娜是小提琴手，那也是自小苦練出來的本事。

王維漢想進金融係統，這其實也是很不錯的職業選擇。

隻不過這一條路和王家對他期許不同而已。

他們姐弟可不是紈絝。

白秀珠那樣的好日子誰不想過？程瀾還想過呢。

如果小叔是高煜那樣的性情、能力，也同樣的有上進心和手腕，其實她也樂得像以前的肖晚一樣得過且過的。

但是，她能放心依靠小叔這個至親，卻沒法子放心依賴彆人。

嗯，雖然她不承認小叔的監護人資格。但其實小叔對於程瀾而言，確實是如父如兄一般的存在。

或者林爺爺不是已經年過六旬，她也樂得靠他庇護著過日子。

可那不是歲月不饒人麼。

你看金燕西他爸那麼厲害，厲害到他四個兒子都成了紈絝，厲害到他一死那麼煊赫的金家就呼啦啦好似大廈傾了。

所以，靠老人家獨撐大局肯定是不行的。

就還是白秀珠最幸福，白家祖傳的家大業大，她能繼承一半。

她哥哥是掌權的少壯派，還能庇護她很多年。尤其她哥嫂還沒有孩子，直接拿她當女兒養的。

她錯過了金燕西，其實是她的福氣。有福之女不入無福之家！

王維娜道:“我以為你會更喜歡貧寒出身卻很有才學的冷清秋的。”

“從自立這方面我確實比較認可冷清秋。她餘生雖然過得清貧，但總是靠自己養活了老人、孩子。不過，全書我最欣賞的應該是小蓮和柳清江。他倆也是書裡難得的非悲劇結局。”

王維娜道:“那個丫鬟麼？”

“出身很重要，它決定了人的起點。但人的終點還是靠自己來決定的。我大伯母說的很對。她說女孩子要想過得好，有三次機會。投胎算第一次，高考算第二次，結婚算第三次。三者裡頭占了兩樣，應該就算是人生贏家了。”

程瀾說著笑了一下，“你已經占了出身和高考兩樣，已經比90%的人都過得好了。而且你將來的婚姻有家裡長輩把關，隻要你彆昏了頭被人拐去私奔，應該最後一項也會挺圓滿的。”

如果還是隻盯著那10%過得比你更好的人，那就是跟自己過不去了。

她喝著白開水，等著王維娜道明她的來意。

王維娜喝完了酸梅湯，姿態還算優雅的用手絹擦擦嘴，“程瀾，你到底是在和徐懋寧處對象，還是在和高煜哥處對象？”

程瀾搖頭，“兩個都沒有。”

王維娜楞了楞，“兩個都沒有？”

“是啊。我一個虛歲16歲的高一學生，我心思肯定全部放在學習上。徐懋寧那裡，徐媽媽心目中的兒媳婦一直就是馬丹陽。她看不上我的家世，我也不想攀他家的高枝，被人輕視。你看冷清秋嫁到金家是不是跟所有人都格格不入？齊大非偶！我隻會努力讓自己向上攀登，不會借誰家的高枝來炫耀自己。77年舒婷寫的《致橡樹》你應該看過的啊。我欣賞的是那樣的愛情。”

王維娜疑惑地道:“兩個你都不喜歡？”

程瀾撓頭，“可能我還沒開竅吧，又可能在我心頭還有更重要的事。”

王維娜看看程瀾171的個子，“你不說，我都忘了你才高一。你又老是和我們這一群大你幾歲的人一起玩，總感覺比實際年齡要大一些。”

面對一個還沒開竅的小丫頭，她現在說什麼好像都不合時宜了。

她來之前心頭鼓著的勁兒就這麼散去了大半。

程瀾道:“我也覺得我看著就比同齡人大些。”

肖晚其實就小她四歲，甚至杳杳和林墨都隻小她六歲。

但這三個在她眼中都是小孩兒，她在她們三個眼中也是大姐姐。

她的同桌康廣峰，她覺著也比她要小一樣。

王維娜靜默了半晌，“居然有兩個這麼優秀的人都選擇了你！”

程瀾道:“我難道隻能是被選擇的對象麼？”

“那你更喜歡哪個？”王維娜靜默了一陣問道。

“現在不考慮這個。我怎麼都要考上了理想的大學才會考慮個人問題。我才多大啊？”

王維娜站了起來，腳步有些飄的回家去。

她回去問她媽媽，“媽，為是什麼他們一個、二個都中意程瀾呢？”

“優秀的人眼中自然隻看得見優秀的人。男女之間本來就需要互相欣賞，可以是欣賞顏值、欣賞能力。程瀾確實夠漂亮也夠能乾。唯一的短板就是家世了。”

王維娜喃喃道；“原來是因為我不夠優秀！”

“你肯定很優秀啊。剛程瀾不也說了麼，你已經比90%的人都要優秀了。媽媽半輩子的努力就是為了讓你過得好。”

溫室之花就溫室之花，不用去外頭拚殺有什麼不好？

有些名貴花種，那就是隻能養在溫室精心嗬護。不像隨便灑在路邊都能活的小野花。

蘇菲覺得她的謀算都是成功的。除了旁邊那小子沒能如她所願的成長起來。

剛才王維漢躲在籬笆的一旁偷聽堂姐和程瀾在說什麼。

蘇菲看到了便也過來聽了聽。

女兒這兩天的狀態不太對，她肯定也是牽掛的啊。

王維娜有些迷茫地道:“我要再想想。”

前幾天她在家悶著，但其實通過認識的一些同學、朋友也在打聽高煜現在到底有沒有對象的事。

總算在偉業哥嘴裡問出來他似乎是有了喜歡的人，但因為種種原因好像還沒追到。

還說大家夥其實也都挺好奇到底是什麼人。

至於如今還借住在他家的林琅，應該不是。

章偉業從公安大院的人嘴裡打聽到，高煜中意的應該是那個更高挑、更漂亮，叫什麼瀾瀾的。

那個第一眼就是美人，後面每一眼都是。

林琅應該是第二眼美人，比較雋永。

之前一段時日，高煜天天用小轎車載著滿京城逛的可是那個瀾瀾。

所以，他到了邊防崗哨還在繼續寫信的對象程瀾，應該才是他的心上人。

然後王維娜又回想了一下她見過的程瀾和高煜的相處，最後確認了這一點。

哼，一開始還喊‘叔叔’把她都迷惑了。

那天宴席上林爺爺說的孫女還小，說得也是程瀾不是林琅。

王維娜喃喃道:“溫室之花，我就隻能做溫室之花麼？”

蘇菲道:“有什麼不好的？你最喜歡的白秀珠那不就是溫室之花麼。哦，不隻，她還是人間富貴花。”

她就是照這個路子去培養女兒的。不想她再吃自己年輕時候吃過的苦頭。

至於以後工作是回軍區還是怎樣，那肯定回軍區啊。

又不是回了軍區就不能磨煉技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