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台柱子正好是他爸年輕時候的心上人。

當時他爸出差去了, 半個月後回來已經找不到人了。

他隻能托人去那人的原籍打聽，但是根本就沒有回去過。

又托了公安的熟人找人, 結果也沒有找到。

那是1956的事, 之後各種運動就來了。

爺爺、奶奶都有危險，每個單位必須攤派5%的右|派名額。

他爸也沒法為了兒女情長再繼續折騰，給父母的政敵遞刀子。

最後隻能順從了組織上的安排：和他媽結婚、生子。這些年他至少是儘到了做丈夫和父親的責任的。

這件事是他爸生平無法宣之於口的恨事。

現在咋然得知當年的舉報信居然是他媽的傑作, 能接受才怪了。

可再怎樣這也是親媽, 高煜隻好出面找他爸溝通。

高睿道：“你彆管了。都這把年紀了，就隻是為了你, 我也不會和你媽離婚的。我先和她分開一陣子，冷靜一下。”

當年那個欺負了他喜歡的女文工團員的領導, 他早已經想法報了仇。讓那人這輩子都彆想翻身。

當然，是用的彆的名義。

但舒敏這個舉報者, 她當時是被蒙蔽了。然後出於私心就乾了這件事。

當時收到她的舉報信，有人想保那個領導, 就順水退舟給整件事定了性。

這倒也不能說是舒敏一個人造成的。她還給了生了小煜這麼出息的兒子。

這件事現在一團亂麻, 他真的需要冷靜一段時間門。

高煜收拾了一些衣服回將軍樓住了。

他還要工作, 自然是選擇就近住在軍區, 不會住到公安部大院去。

因為這件事發生在舒敏內退後沒幾天, 大家便以為還是因為犯錯內退的事。

還有人私下勸他，都付出代價了就算了。畢竟是二十多年的枕邊人！

以後也攪不起什麼風浪了。

這件事最後就是以舒敏內退, 高睿和她分居落幕的。

舒敏名聲掃地！以前受到的種種優待、尊敬都成了泡影。

大家都知道她現在還能坐穩高家長媳的位置，全是靠了兒子高煜。

至於王維娜, 她收到中央音樂學院的錄取通知書了。即將脫離和北京軍區的關係。

高戰清說既然是彆人家的孩子、彆的軍區的人, 他這裡就不管了。

但以後北京軍區原則上是不會要這個人了。哪怕是她大學畢業之後。

這樣工作態度的人，不可取！

他這個章一蓋，以後的繼任者肯定沒必要為了個王維娜跟他過不去啊。

高家發生的事, 千裡之外的程瀾肯定是不知道的。她盤點完之前的貨，就騎著加重自行車去縣城了，住在楚家。

裴湘君非常熱情周到地歡迎她，簡直讓她賓至如歸。

程瀾晚上和她一起聽收音機。她有些懷念的道：“我年輕的時候也有一個，那十年讓小將給砸了。”

“楚錦程這次去深圳，說不定就給您帶一個回來了。那邊的電子產品聽說比較便宜，我反正是讓他給看到合適的我帶一個回來。”

裴湘君指指她這個，“這不是你的啊？”

“借的。”

第二天兩個人到小賣部看了看，然後一起上街去逛。

半道聽到人喊‘抓小偷——’

程瀾看到被追的小偷正從她面前經過，便伸出一隻腳把人絆了一下。

後面的兩三個人撲上來，把小偷抓住了。

“小姑娘，謝了啊！”

“不客氣！”

小偷回頭，惡狠狠盯了程瀾兩眼。

程瀾出腳後就和裴湘君站得分開了些。省得小偷回頭沒找到她，卻找到地主婆頭上去了。

至於她自己，從小爺爺就教導她要鋤強扶弱。

哪有見到了不管的道理？

等這幾個人把小偷扭送到公安局去，裴湘君道：“如今街上好多沒有找到工作的年輕人，整天遊手好閒的。為了吃飯，現在是偷，搞不好將來就是搶了。”

程瀾有些納悶，“我們縣上又沒有大量知青回城。”

“哪是隻有知青回城才不好找工作啊。現在人口太多了，但廠礦不多，能吸納的人也就那麼多點。聽說以後要立法不讓多生了。”

“哦。”明白了，待業青年過剩。

8月5號，王誌強和另一個退伍兵給送了一整車貨下來。

庫房這邊的兩個人手，趕緊出來卸貨。他們已經把之前剩的，都搬到另一邊把地方騰出來了。

這些貨統統都得先進先出。省得後面的賣了，前面的放在那裡都放過期了。

貨多了也需要人守夜，楚錦程在村裡找的兩個身強力壯的輪替著。

晚上守貨、白天發貨、下貨。今天有貨到，就兩個這個時段都在。

他都安排好了的，對內程瀾就很省心。

見程瀾在這裡，沒開車的退伍兵司機也過來搭把手。

裴湘君倒了兩杯開水招呼司機喝水，“沒事，放著就好。他們會卸的。”

程瀾也道：“是啊，上貨是你們免費上的，卸貨我們有人。”

“沒事，我就在車上幫忙遞一下。這樣也快一點。”

程瀾這幾天在縣城裡逛，其實是想看看還有沒有更合適用來做批發中心的地方。

但看來看去，還是楚錦程找的這裡更合適。

不過裡頭有幾家是有租戶的，到時候可能要出點錢了事。

但還是在一棟樓裡最好。

這批貨到了，程瀾等了一天沒有經銷商上門來批發。

看庫房的人、看店的人還有裴湘君面面相覷。

裴湘君道：“要不，打電話去問問？興許記錯時間門了。”

程瀾道：“哪有十幾個人一起記錯時間門的？這是打量錦程哥不在，抻我呢。但現在貨款也讓他們壓一個月的了，批發價也降到隻溢價28%了。他們還想怎樣？”

他們退了兩步，但也不是因為這些經銷商跟他們鬨騰的緣故。

是因為本縣和外縣現在都有了其他人從成都批發貨下來賣，有競爭了。

現在這十幾個經銷商是打量她是個小丫頭，要拿捏她呢！

這個電話一打，她可就被動了。成了她求著他們來拿貨了，人家自然要獅子大開口提要求的。

但是，這價值4000元的貨不趕緊批發個2000來元的出去，要耽誤現金流運轉的。

畢竟小賣部在成都的批發市場還欠著貨款呢。

這裡沒進項，出納拿什麼錢去彙款？

就算賬上還有點錢，她也不能把賬上的錢都花了，留一堆貨壓在庫房。

裴湘君道：“那怎麼辦？”

程瀾道：“隻有去找彆的經銷商這一個法子。”

裴湘君中肯地道：“那十幾個是錦程陸陸續續費了一個多月的功夫才湊齊的。你臨時再找恐怕很難。”

程瀾道：“我來想辦法。”

她坐在那裡想了一陣，然後站起來，“伯母，我出去一趟。”

裴湘君眼睛一亮，“有辦法了？”

“嗯，我去打給錦程哥商量一下。”

程瀾去郵電局打給楚錦程。

楚錦程才剛下火車沒一陣呢。旅館的電話也是他不久前才打電話過來知會的。

聽了程瀾說的他道：“這些家夥，又找事！”

“他們想乾嘛？”

“想把溢價部分壓到25%。之前就找我說過，我沒答應。”

關於自己的辦法程瀾說得就比較隱晦了，“可能會同意一部分人先拿貨去賣，然後再給錢。這個錢如果出了問題，我來承擔。”

楚錦程也知道不能都說了，被人聽去了還怎麼搞？

出於對程瀾的信任，他思考一番後道：“你全權處理吧，反正我處理事情你也沒有指手畫腳的。倒也不用你自己承擔，按比例攤吧。”

他也要看看程瀾應不應付得了這些情況。

“有你這句話就行。”

程瀾直接去了縣公安局。

公安局的人看到漂漂亮亮又洋氣的一個小姑娘進來，擔心她是被偷了東西或者被搶劫了。

最近街面上遊手好閒的二流子越來越多，乾的壞事在升級。這青天白日的可不要出了惡性|事件。

女公安過來，“小姑娘，你......”

程瀾道：“同誌你好，我是城東新開的程楚小賣部的老板程瀾。”

如今都管個體戶叫老板呢。

他們按說是鄉鎮企業，但大部分人還是認為他們就掛了個名頭，其實就是個體戶。

她也就認下了這個稱呼。

“咦，不是個姓楚的小夥子麼？之前開業還跑來跟我們打了聲招呼，讓我們的人巡視的時候多在那一片轉一轉。說你們店裡有專門的免費涼茶供應。哦，你就是他的合夥人吧？”

大熱天的有免費涼茶提供，自己帶個茶盅就可以去打。公安們還是樂意往那邊走的。

程瀾點頭，“是，我今天來是有件關於街上那麼多找不到工作的年輕人怎麼安置的問題想跟你們商量一下。”

靠著這個身份和比實際年齡成熟些的外表，而且還提的是公安正頭痛的問題，程瀾得到了初步重視。

“哦，你們要聘用人麼？”

程瀾道：“不算聘用，是給他們一個機會賺點生活費。這樣對我們也有利，他們也不用遊手好閒了。”

女公安把她帶進去見了個小領導，“你直接和我們隊長說吧。馬隊，她就是程楚小賣部的那個程。”

程瀾拿出一張全縣的地圖，上頭有她用鉛筆圈的一個一個的區域。

馬隊長疑惑地道：“同誌，這個是什麼意思？”

程瀾道：“馬隊長，你看這些區域如果能一處安排一個人去走街串巷銷貨，賺點差價，會不會比他們這樣遊手好閒的好些？”

她一個區域是四條巷子，如果把四條巷子的日常所需基本包攬了，銷量應該不錯的。

貨好、送上門、價格又不比供銷社的貴，服務態度還比供銷社好。有什麼不好的？

程瀾也是因為這幾天在外頭騎著二八大杠遊逛，發現程楚小賣部這兩個月漸漸打響名頭了。

不然這麼走街串戶上門推銷，未必管用的。

馬隊長道：“那肯定要好得多啊。不過，他們哪有錢進貨啊？”

“前面五次，30元以內可以先拿貨後給錢。”

馬隊長看著她，“你能做主麼？”

“程楚小賣部，程在前楚在後。楚錦程以前也是跟著我乾的。”

馬隊長道：“那你平時......”

“我在成都，進貨和運貨是我在管的。不過這幾天楚錦程去深圳了，我才回來坐鎮。”

“那你不能平白無故出來做好事吧？”

程瀾笑笑，“其實是因為那些經銷商欺負我不太熟悉這塊，想壓價。我尋思不如與人方便與己方便，也算是給那些人一個機會。另外，我自己也能避免被那些不講信用的家夥拿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