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瀾29號上午差不多都在打算盤中度過的。
從賬本上是看沒有什麼問題。
但查賬肯定不能隻看賬本, 還得清點庫房的實物。
賬實相符才是最重要的。
不過楚錦繡今晚擺花燭酒、明天出嫁,這就不好去楚家查貨了。
至少過兩天吧。
兩個堂姐昨晚帶著男人、孩子回來吃雞。今天也要去吃花燭酒。
兩人都勒令孩子不要來吵到打算盤的程瀾。
這會兒倆小孩見程瀾起身出屋活動筋骨才跑了過來。
倆小孩一男一女,比杳杳還小些。
“小姨, 你打算盤真厲害,一直劈裡啪啦的。”
程瀾笑,“這還能從動靜聽出來厲害不厲害啊?我在成都看到過計算器,那個算賬才快呢。無聲的!”
她昨天給了這倆一些帶回來的零食, 這倆喊她‘小姨’喊得可甜了。
其實以前不算太熟的。畢竟他們又不在程家村長大的。
程瀾又各抓了一把吃的給他們, “慢慢吃, 不要吃壞了牙。”
“嗯。我們還要留著跟其他人顯擺呢。”
旁邊的小姑娘道:“我留糖紙。”
程瀾被他們的話逗笑, “反正彆吃多了,我會告訴你們媽媽。”
等睡過午覺,程瀾和在家宰豬草的大堂姐打了個招呼,就步行去學校看吳老師了。
之前還以為今天一整天都要耗費在查賬上呢,準備宴席上再找機會說話。
這裡去學校大概十裡路,她腳步快些走到也就一個小時的功夫。
正好把今天的活動量補上。
她這次回來, 完全是享受的貴客待遇。
七伯母和兩個堂姐什麼都不讓她做,連洗澡水都給她提到洗澡間。
這樣的日子,她還蠻待得住的。
等過兩天把庫房裡的貨盤一遍, 她打電話問問昕姐盒飯車攤的情況。
她們大門口也有個公用電話,打過去看大門的人會去叫昕姐。
接聽一次一毛錢。
如果情況還好,她就乾脆在鄉下多住一陣, 避開錦熙姑姑一家。
他們夫妻怕是還有得鬨騰呢。
反正她帶了換洗衣物和作業。
正好楚錦程不是要去深圳轉轉麼。她留下來守著小賣部。
這樣有什麼情況也好及時處理, 他走得也能安心些。
這小地主難不成還準備去深圳看看還有沒有什麼機會?
也是, 因為供銷社的存在, 他們的小賣部頂多就是在村裡、鎮上、縣城開三個。
在本地還有人可以罩著, 供銷社的領導對他們磨磨牙也就過了。
去了外地可玩不轉!
現在的地方保護主義可是盛行得很。
她從村裡腳步輕快地穿過, 儘量走樹蔭下。
村裡人看到如今這麼洋氣的程瀾都忍不住多看兩眼,然後再和她說幾句。
她現在已經成了村裡公認的能乾人了。
這麼走走停停,一路走到學校差不多就快四點了。
這會兒暑假嘛,學校裡肯定很安靜的。
程瀾站在學校正大門口。奇怪,她以前覺得這個大門很大,今天回來看到還蠻小的。
大概是和成都軍區子弟校的對比,顯得小了。
她一路找去吳老師的宿舍。
這兒是一排平房的教師宿舍,不過還在學校的老師應該是不多了。
吳老師是因為7月7——9號要去縣城高考,才放假還在學校住著的。
程瀾叩響他的房門,裡頭傳來聲音,“誰啊?”
“老師,我是程瀾。”
吳老師走出來,“你回來了啊?”
“嗯,回來喝錦繡姐的喜酒,順便查賬盤貨。聽說老師考上北師大要離開了,我來看看您。”
既然有時間,就還是來一趟。這可比晚上的花燭酒席上找老師說話有誠意多了。
而且也更方便。到時候搞不好打個招呼連話都沒機會多說。
吳老師道:“那我們出去走走。”
他作為一個年輕男老師,一向十分注意影響的。
肯定不會叫女學生到自己的宿舍裡去。尤其學校裡如今還沒幾個人。
兩人就在校園裡陰涼的地方慢慢的邊走邊說。
“這回真的要多謝你幫忙買的書和習題冊。”
程瀾擺擺手,“不算什麼的,我正好在成都比較方便。”
程家村去一次市裡往返四個小時。去成都那就是整整兩天,人還得廢一天。
不過,也是這交通的不便才讓她的生意比較好做。
吳老師道:“不不,如果不是在其中兩本習題冊和幾張試卷上做過類似題型,數學的大題我不會做得那樣順利。那興許我今年就考不上理想的學校了。高考,難度在加大!”
程瀾驚訝的道:“還在加大麼?”
錄取比例都低到6%了還要加大難度?
吳老師道:“是的,題的難度會加大。不過,經過這三年,那十年積壓的往屆畢業生也消化得差不多了。往後錄取比例倒是可能稍微往上漲一漲。我喝完喜酒就要回北京了。回頭我儘量幫你把北京那些學校的學習資料郵寄過來。程瀾你這回可是幫了我大忙,我得回報你。”
程瀾笑了笑,“嗯,好啊。那就麻煩老師了。”
其實上次去北京,高燦已經把她初三做過的習題冊和試卷都給了程瀾。
這樣就不用麻煩高煜這個大忙人中轉了。
嗯,有償的!以收購舊書的方式。
一開始高燦還有些猶豫,這樣好像不大好。大哥和爺爺、奶奶知道了會不會說她?
程瀾用解放思想鼓動她,說她這是有的放矢讓舊書發揮更大的功效。不然以後不好意思再麻煩她幫忙找彆的資料。
高燦思考再三,這才按程瀾說的以原書三折的價格把習題冊賣給她,試卷算附贈的。
不過,如果能多吳老師這個渠道那自然是更好。
誰還嫌學習資料多麼?
她回頭整理個清單給吳老師好了,省得寄重了。
在成都的這幾個月,程瀾可是真真切切體會到學習資料的巨大幫助了。
再有整體水平更高的老師講授,她覺得自己進步巨大。
吳老師聽說程瀾去了一趟北京也來了興致。很高興的同她說起北京那些老小吃、老胡同。
“老師,我以後也打算考北京的大學。”
“嗯,加油!”
程瀾又問起吳老師買到火車票沒有。
吳老師笑道:“買到了,有個當年一起出來插隊的知青。他就在成都附近的鄉鎮。這回也考上了,到時候我們一起回去。”
程瀾便沒再說什麼,“那預祝老師一路順利。錦程哥要去深圳,我應該會再多待一陣。”
吳老師點頭,“說實在的,你和楚錦程都相當的能乾啊。我除了拿工資,還真不知道怎麼去掙外快。”
“每個人的脾氣、秉性是不一樣的。”
吳老師用自己的加重自行車送程瀾回村子,讓程瀾坐後面。
等在楚家大門口下車他直接把鑰匙遞給了程瀾,“楚錦程已經付過錢了,這車以後就是你們小賣部的。”
“哦。”既然是這樣,程瀾便接了過來
。
二手的肯定比新車更劃算啊,而且時下的人對自行車那可是愛惜得很哪。
嗯,有輛車也好。這樣她待在村裡,要往縣城跑也方便。
班車是真的有點難等,太少了。
楚錦程已經出來迎他們了。
程瀾道:“錦程哥,這車明天送嫁要用的麼?”
楚錦程點頭,“我明天用了,給你騎過來。你這段時間先用著。”
地主家的花燭酒,跟普通窮人家的自然不同。
聽說楚家找出了早年的花燭宴席的菜單,楚錦程用昔年黑市的人脈購入了食材,又去請了經年的老師傅來炮製的。
程瀾吃過忍不住道:“這都可以去開餐館了。”
已經趕回來的程衛東抬頭道:“你要開餐館?我幫你管理吧。”
他現在知道了林景南親爹是大官,他自己也是排長,不敢再輕易來硬的。
但一聽到程瀾要開餐館,立即就盤算開了。
“我說大師傅的手藝哪怕是去成都開餐館都綽綽有餘了。又沒說我要開餐館。”
這一桌、一桌都是按遠近親疏的關係坐的。
這一大桌除了七伯和七伯母,還有東叔和堂嬸,以及程昶一家。
知道沒人肯信自己被程瀾打了,程昶也沒再嚷嚷了。
這會兒看到程瀾,他把頭轉開些,眼不見為淨。
至於七伯的女兒、女婿,那是另外的桌子。
未嫁女和出嫁女坐的地方不同。
程昶的老婆韓娟問道:“瀾瀾,聽說小叔考上軍大了?”
她也不怎麼信程瀾把自己男人打了。就算是偷襲,她男人應該也不會吃大虧。
她也尋思著儘量緩和關係,因此找了個話題和程瀾搭話。
“是的,他還托我月半的時候燒紙幫他告訴爺爺一聲。三伯公,今年月半是老程家一起過麼?”
這位是家裡最年長的長輩了,碩果僅存。也是昕姐親爺爺。
不過,不是每個老人都值得敬重的。就看三伯公一家當年對待昕姐和杳杳,她就很難法敬重。
但如果他要張羅這事兒,她在村裡還是不能缺席的。
七夕之後五天就是俗稱的月半。
三伯公道:“你能留到那會兒?”
“目前還不確定。”
三伯公搖頭,“不一起過,之前十幾年都不太敢過這個節,怕被人說封建迷信。”
程瀾點點頭,不一起過那她就自己祭祖。
這個話題很快略過,畢竟這是大喜的場所。也是話趕話說到那裡她才隨口一問。
之後韓娟再找話題,程瀾就都是簡潔的應付過去。
這可不是個善茬!
等吃過程瀾跟著七伯回家。
東叔追了上來,“瀾瀾,打斷骨頭連著筋。咱們怎麼說也比旁人親些啊。”
程瀾道:“是啊,所以小叔說要收拾你,我給攔下了。”
東叔的性子給他一丁點縫隙,他立馬就能鑽進來。
如果她真的拉扯他家一把,回頭他就能仗著這個關係在村裡作威作福了。
聽了程瀾的話,程衛東微微變了臉色。
林景南是省城大乾部的兒子!要對付他確實容易得很。
他忍不住道:“你說你爺爺怎麼當初也不留在部隊裡啊。”
“東叔,如果他留在部隊裡,沒準就熬不過那十年了。而你作為近親,搞不好也被小將們打殘了。”
“不、不至於吧?”
程瀾笑道;“鄧政委的兒子都至於,你怎麼就不至於了?所以,沒出那樣的事,咱們就偷著樂吧。至於如今,你也彆想什麼沾我光的事,
我這人記仇。就衝你上我爺爺屋裡翻箱倒櫃,又想拿我換彩禮錢,要不是你說的打斷骨頭連著筋,彆說小叔,我都想收拾你!所以東叔,咱們還是相安無事就好。我這個人軟硬不吃、油鹽不進的。你彆把我惹急了!惹急了我真翻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