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是讓孟家成回家幫他帶話的:他跟著程瀾去程昕家吃晚飯了。
那程瀾就不用另外再交代去向了。
三人坐公交車去程昕家。
一進了大院就有人盯著楚錦程看。
“程瀾, 這是你姐夫啊?”
程瀾一愣,楚錦程跟昕姐確實是年紀相當啊。一個27, 一個26。
那十年交集也多。
不過, 程昕姐有杳杳了,不知道小地主介不介意?
她笑著搖搖頭,沒有多做解釋。
隻是和楚錦程說道:“那個門面租下來, 昕姐還打過把早晚的生意也做了。那肯定好賣,淩晨三四點進貨的人都餓了。之前隻能啃乾糧, 有熱的湯面、抄手吃,肯定貴一點願意吃。夜半起來忙活賣貴點也是應該的。還有晚上,到了這裡也懶得去彆處找地方解決吃飯的問題了。這麼做她收入翻番應該不成問題。可是,人又不是鐵打的。我們好說歹說才勸她放棄了這個念頭。”
楚錦程蹙了下眉,“沒有必要,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呢。回頭她把自己累垮了, 錢花得更多。”
來到程昕租的單間, 從外頭都能看到她係了碎花圍裙在小廚房忙活的樣子。
灶膛裡的火光映在臉上,間或抬手擦下汗。
側顏看起來特彆的精致, 充滿了人間煙火氣的那種美麗。
程瀾瞅了瞅,門口放著搗蒜的對窩, 還有個小板凳。那杳杳可能是到後面小庭院摘蔥去了。
做麻辣鮮香的川菜, 薑蔥蒜不能少。
程瀾站得靠後一點, 觀察了一下楚錦程的表情和他看昕姐的眼神。
好像,有戲哎!
昕姐對他應該也是有好感的,不然不會給他接風。
算了, 讓他們自己發展吧。就是不知道地主婆那關好不好過。
那可是解放前就在成都很時髦的人了。不知道思想觀念會不會比較新潮?
程瀾想了又想。她確實不了解地主婆的為人, 都沒怎麼接觸過。
不過, 應該也是心善的人。
林墨有點奇怪, 程瀾姐和這個楚大哥怎麼就站在這裡看著程昕姐做菜啊,也不出聲?
楚錦程被他盯著,慢慢醒過神來。
然後看看旁邊一臉自然的程瀾。他嚴重懷疑程瀾看出什麼來了。
就連她之前說程昕差點把自己當鐵人,把時間拉得很長的早中晚三餐的生意一起做了也是故意的。
他聽了是真的想起了程昕那苦難的十來年。
他輕咳兩聲往裡走,程瀾和林墨隨後跟上。
楚錦程來吃飯,給杳杳是買了禮物的:就在舒姐那裡買的兒童連衣裙一條。
舒姐也賣成衣的。
程昕道:“你太客氣了!杳杳,快謝謝楚叔叔。”
程杳拔了一把蔥正進來,聽了這話趕緊道:“謝謝楚叔叔。”
程瀾放下包便擼袖子幫忙。
楚錦程說他也能乾活,坐下幫著程杳剝蔥、搗蒜。
林墨便也跟著,隻是他總是笨手笨腳的。
程昕倒了開水給他們,“今天菜市場有人賣黃辣丁,我就買了三斤做酸辣口味的。多熬一會兒,好入味。還有麻婆豆腐、魚香肉絲和番茄炒蛋,又買了夫妻肺片。秦柳說她那邊還有兩三個新鮮菜,等下一起拿過來做。”
楚錦程道:“夠了、夠了,儘夠吃了。”
吃飯的時候連秦柳和舒姐都有所發現,眼神啥的是騙不了人的。
舒姐心頭微微有些遺憾,她下午還有點想法的。
她也是前些年耽誤了,現在又忙著賺錢。
難得遇到一個言之有物,做生意也很不
錯的同齡男人。
既然是這樣,那就隻好算了。
吃完了,楚錦程跟著程瀾和林墨回軍區。
他預備明天一早回去,明天坐公交的發班車過去。
那程瀾就送不了他了,不過打電話請謝師傅給他留了個好位置。
謝師傅當時笑道:“程瀾,你好久沒來托運貨了啊。”
“我們這邊組建了一隻退伍兵運輸車隊。再加上我們開了分店,進的貨越來越多,就一月兩次包了輛卡車運回去。”
基本都是和家具一起運的。
謝師傅道:“這樣啊。”
因為如今路上不安全、車又貴得要死。所以跑長腿的貨車很少的。
但客車是國營的,一般的人還是不敢下車的。
不然程瀾之前乾嘛找他托運?
所以如今有了這隻退伍兵的運輸車隊,肯定是要分走他不少生意的啊。
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之後程瀾就一邊繼續練長跑,一邊投入到期末考試的複習中去了。
月考可沒有期末考試說明問題啊。
她早上的半個多小時也利用起來看書、做題了。
反正下午還要練習長跑,早上就不去了。
小賣部那邊除了路爛影響生意,暫時也沒有彆的問題。
不過,確實開始有人在成都進貨回去了。
成都也不隻一個批發市場。有一些其他地方的批發市場也在開始成形了。
這種就是自己上來,四點搶貨。然後肩背手扛弄下樓來,喊個車往車站去坐早班車回家的了。
現金隨身帶,風險不小。
很辛苦,這麼跑一趟人相當的遭罪。
不過程楚小賣部的貨還是有優勢的,臨近的大小批發商依然是找他們批發。
隻是漸漸開始講些壓貨款、降價之類的條件了。畢竟選擇多了。
這些都是楚錦程在把控。
縣城的店鋪正式開張前兩天,程衛東還打了個電話來找程瀾。
就還是為了讓他媳婦去縣城看店的事。
程瀾當時不在家,林師長接到把他臭罵了一頓。
程衛東在他親叔生前什麼表現,林景南早告訴他了。
支書在旁邊都聽到了聲音比較大的兩句。
老頭坐一邊幸災樂禍的,“你可彆掛啊,這可是大領導。我這輩子都未必能見到這麼大的領導呢。好好聆聽指示吧!沒準啥時候你還要求到人家名下呢。”
程衛東鬱悶慘了。他在楚錦程從成都回來後上門去找過他,說什麼都不成。
這才跑到這裡偷瞥到了支書記在本子上的程瀾電話。
他被噴了半分鐘,掛著臉掛了電話。
支書道:“等等,電話費交了。”
等程衛東給了錢,他揮揮手,“走吧。”
程衛東道:“支書,瀾瀾她到底在成都哪啊?”
“怎麼,你還想上成都去找她啊?”
程衛東點頭,“我是她最親的人啊,關心一下。”
聽說每個月都有兩回卡車會送貨下來。雖然回城也要拉一些特產回去賣,但駕駛室的空位置還是有一個的。
他是程瀾堂叔。去跟人說說,人家應該會捎帶他的。
這就把路費省下來了嘛。
支書笑,“沒聽我說是大乾部家啊?那種地方有人站崗的,不是你想去就能去的。彆把自己弄到派出所關起來了。”
他要找幾個人把這家夥看住才好,現在出遠門不需要開介紹信了。
而且如今也不是集體勞動,是包產到戶了。
彆什麼時候這家夥真躥到成都去了。
嗯,也要跟楚錦程說一聲,讓回城的人不讓他搭便車。不然他打著程瀾的旗號,沒準司機真把他捎上去了。
程衛東湊近了問道:“支書,程景南他親爸到底是做什麼的?”
“不清楚,但肯定是大官。怎麼,你還想沾光啊?你也不想想當年你堂哥出意外犧牲了,你把人家景南當眼中釘肉中刺的做派。人家現在沒整治你就是看你叔的面子了。”
那會兒程衛東默認程瀾沒有繼承權的。那被撿回來的男丁程景南自然就是他的障礙了。
支書看著他搖頭,“瀾丫頭的性子,你對她好一分她能還你兩分的人。現在包玉芳當售貨員你們看了眼饞。怎麼不想想當初自己是怎麼對瀾丫頭的?人家老七是隔了房的,人家當時都給了50元。還說如果去了彆人家不習慣,回來七伯養你。當時包玉芳這個做堂伯母的也沒有二話。你呢,你就知道算計人家的房子。那房子是人家瀾丫頭爸媽的撫恤金修的,跟你有啥關係啊?你對人家好點都不會是如今的境況。現如今就連程昕......”
支書說到這裡,見程衛東在認真傾聽便打住了話頭。
好家夥,差點害他把程昕的現狀說出來了。
程衛東面色不善地道:“程昕她沾光去了是吧?”
肯定是這次楚錦程去成都看到的。
他現在成了全村的笑柄。在家天天被媳婦兒罵,老丈人家也不待見他。
如果能讓媳婦兒去縣城做售貨員,那就面子、裡子都有了啊。
支書揮手,“跟你有什麼關係啊?走走走!縣城的售貨員,我都插不了手的。”
一開始他也不大高興,用人上完全不讓他插手。
後來發現這樣還挺省事的,免得他被人圍上門來托關係、求情的。
反正隻要分錢就行。
五月能分300呢,六月估計能漲到400來塊。
這樣一年下來4500沒跑,很不錯。
如果能一直這樣,那就等那兩人用得上他的時候,招呼一聲他擼袖子上了。
程瀾和楚錦程都不錯,自己富了還知道帶動鄉親們。
而且,村裡又出了一個磚窯,這裡村上也能一年分上千。
等過年分紅了,他再動員一下有法子的人都動起來。
程衛東還不肯走,“支書你告訴我,程昕她在哪?她父母、兄嫂可想她了。”
“想她,想她的錢吧?那不早讓他們逐出家門了麼。”
當時大著肚子,身體原因又不能打。被攆出來住的地方都沒有啊。
還特地挑的程瀾爺爺不在家的時候。
讓她帶著孽種滾,滾得越遠越好。
當時她哥要娶媳婦,人家娘家要求的。要眼不見心不煩,不然就悔婚。
說是以後生了女兒,名聲會被姑姑連累。
當時他看不過去,想起過世不久的五保戶的房子還空那在,就告訴程昕可以搬過去。
後來也是程瀾爺爺私下貼補了她們母女。
生孩子則是請了包玉芳當穩婆的娘家媽去幫忙。
後來幾年程昕把那五保戶的墳照顧得可好了,就今年都是清明掃了墓才帶著程杳走的。
當年五保戶走了,是他這個支書在門口燒了點紙錢,然後村上買了副棺材,叫了青壯抬上山的。
五保戶國家保葬嘛,是他的分內事。
支書道:“你不要去慫恿程昕的父母、兄嫂來找我鬨啊。不然小心我抽你!人家程昕也不算沾光,是勤勞致富。她留在縣城擺車攤,也能勤勞致富的。”
這丫頭也是個骨子裡很硬的。
如今過得好了就好。當年的事,她也是受害人呢。
還有
至今再沒露過面的那蕭知青,當年差一點就被槍斃了。然後連露面的資格都被剝奪了。
也不知道當年是跑到哪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