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珠雨以為自己說得很小聲，但沒想到柳聆聽到了。
女人轉過身，笑著說：“那要一起洗澡嗎？邊洗邊聊？”
遊珠雨嚇了一跳的，後退一步，整個人栽到在飄窗上，柳聆一邊說話一邊拆了自己紮的頭發。
鬱金香形的抓夾拿下，漆黑的長發散下來，這樣的柳聆更接近十六歲的她。
遊珠雨雙手撐在台上，眼神很難移開。
柳聆乾脆往她那邊走了走，遊珠雨還想往後退，她看上去像是受到驚嚇的倉鼠，一頭白毛更是傳神，最後乾脆閉上了眼，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還挺有英勇就義的感覺的。
飄窗的台並不高，被粉絲戲稱貓貓蟲的柳聆個子本來就有種不符合甜美五官的高，這個時候低頭看著坐在台上閉眼的的「合法對象」，乾脆伸手捧起對方的臉。
遊珠雨渾身顫抖，逗得柳聆都覺得她好可憐。
她摸了一把遊珠雨蓬鬆的白發，“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強迫你洗澡呢。”
“你這裡的淋浴間好像很小，我開玩笑的，不用嚇成這樣。”
她手的動作都很輕柔，遊珠雨一直沒睜開眼，但對方要拿開手的動作她能感覺到。
在柳聆要收回手的一瞬間，她抓住了對方的手，留戀得不用多說一個字。
遊珠雨的氣質很複雜，一個晚上足夠柳聆瀏覽網上的評價做出總結。
清貧學霸、病弱僵屍風、撿破爛霸總等等，都不如近在咫尺親自感受。
不熟又好像很熟，疏遠又好像很渴望。
就像現在攥住柳聆胳膊的手也在顫抖，對方雙目緊閉，額前的鬆散劉海也在光影下顫動，仿佛搖搖欲墜，渴望高懸其中，又有下一秒會碎裂的脆弱。
遊珠雨又控製不住的心跳了，她蒼白到幾乎病態的皮膚在光下暈出薄紅，害羞到柳聆覺得她又不像個二十五的。
現在十五歲的學生都沒這麼純情的了吧？
不過是牽個手而已，這麼多年，就算遊珠雨沒有戀愛對象，難道沒有彆的……
柳聆在對方羞憤欲死要拿開手的時候反手握住對方的手，坐到了遊珠雨邊上，“你是什麼意思？不讓摸還是讓我多摸幾下？”
感覺跟擼狗沒什麼兩樣，最大的區彆就是遊珠雨沒有尾巴。
她的話聽起來就是玩笑，偏偏另一個人心裡有鬼，欲望膨脹，導致氣氛陡然曖昧。
遊珠雨：“多摸……幾下。”
柳聆本來篤定了對方的回避，沒行到遊珠雨居然還真的回答了。
她訝異又覺得好笑：“幾下是幾下？”
遊珠雨咬著嘴唇，眼睛還閉著，燈下濃密的睫毛顫抖，還有些緊張過頭溢出來的濕潤。
“你看著摸。”
柳聆乾脆摟住了她，遊珠雨靠近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對方的身形和十多年前比也沒什麼太大的差彆，香水味也變了不少，可是擁抱的時候習慣性地拍肩都足夠遊珠雨深吸一口氣。
她在柳聆懷裡抬眼，蓬亂的白發被燈光描出了毛絨絨的邊，一瞬間柳聆有種自己從今天開始飼養了寵物的錯覺。
柳聆：“這樣可以嗎？”
她也沒問彆的，畢竟一天的睡眠不足讓她很疲憊，工作的事又堆在心口，她抱著遊珠雨的時候臉頰也靠著對方，呼吸溫熱。
遊珠雨：“可以，你早點休息。”
剛才討要撫摸的是她，這個時候聲音冷靜推開柳聆的也是她。
柳聆卻沒鬆手，她打了個哈欠，散落的發絲擦過遊珠雨的臉頰，帶著柔軟的想起。
“讓我抱一下，好累。”
她的聲音也輕了許多，裹著濃重的疲倦。
遊珠雨：“那抱兩下。”
她說完也沒之前那麼客氣了，抱住了柳聆的腰，兩個人的擁抱都很用力，一個為了久彆重逢，一個為了真相水落石出。
等柳聆鬆開手真的去洗澡，遊珠雨才點開手機查看消息。
各大營銷號深夜還在奮戰，也有網友表示現在爆料的瓜都太密集，熬了兩宿實在是撐不住了雲雲。
遊珠雨常用的微信完美符合AAA廢品回收Ruin的昵稱，加的也都是一些常來往的廢品老板。
同事分組裡的是鷗港的高層，大家有個創業小群，現在聊得非常火熱。
【鷗港講大事專用群（8）】
[為了慶祝我們遊總順利結婚！我們決定換更高檔的工作餐]
[@AAA廢品回收Ruin 搶婚順利之後還要辦婚禮嗎？]
[是啊的啊！我份子錢準備了很久，什麼時候整一個？年終獎我也不要了。]
[結婚是什麼感覺啊！領證是什麼感覺啊！天啊遊珠雨二十五就結婚了我還沒有對象！暗戀都沒有！]
[是不是以後就不用喬裝打扮去看柳聆演唱會了？@AAA廢品回收Ruin 我要最好的位置。]
[想過去哪裡蜜月嗎？]
[彆老艾特人家，也不看看幾點了，新婚之夜，洞房花燭，懂得都懂。]
[好發愁，有種女兒出嫁了的感覺，也不知道豬豬雨會不會……]
[啊啊啊我要報警了你們在說什麼！！]
[柳聆居然是1，我這麼多年都看走眼了。]
[不要以為長得甜就不是1了啊！她音樂節的控場能力太可怕了，換我我也喜歡。]
[我妹妹是她的狂熱粉絲，還送了我一張柳聆親簽的鐳射海報。]
群裡加上遊珠雨也就八個人，一群人仗著遊珠雨不怎麼回複就當成對方不看，隔三差五在裡面瞎聊。
從工作餐的千島醬很難吃，到某項目合作老板假發掉了等等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要放在裡面講。
遊珠雨加的福園社區兩百個人的賣菜群都沒這八個人能聊的。
靳芒就是裡面的開炮高手，她剛想問問鐳射海報長什麼樣，下一秒從不搭理群內成員艾特的當事人跳了出來——
【AAA廢品回收Ruin】：什麼鐳射海報？
【AAA廢品回收Ruin】：給我看看。
一時間群內鴉雀無聲，將近一分鐘後才有人發了個問號。
[你怎麼在這裡！ 不應該和新婚妻子濃情蜜意麼？]
[搶婚你以為土匪啊上來就顛鸞倒鳳，柳聆之前不是和徐玉渲在一起的麼？]
[江大壯]的消息被[靳芒不是盲]撤回。
[鐳射海報？哦，我拍一下。]
[珠雨這都幾點了你還不睡？明天是月底的例行會議了。]
[她一向晝夜顛倒的啦……]
聊天又恢複了正常，遊珠雨點開柳聆的親簽鐳射海報，打算高價買回來，沒注意到柳聆已經洗完澡了。
對方吹完了頭發還在觀察這套房子的結構。
發現還有一個半層。
樓梯是木質的，看上去加固過，但樓梯的間距依然的很高，柳聆往上看了看。
發現上面隻有一個房間。
牆上的廊燈打開也看不到那裡堆放什麼，這裡的一切都很老舊，卻讓人升起莫名的安心。
她低著頭，還沒完全乾的發尾垂在真絲的睡裙上，洇出的濕痕像是池水的漣漪，她覺得這裡的一切讓她熟悉，或者這種氛圍似曾相識。
柳聆的社交本來就算不上熱絡，工作上的人情往來大部分也沒到可以聊到感情的時候。
況且她和徐玉渲的過去人儘皆知，和遊珠雨那段無人知曉的過去像是藏在水底的珊瑚，她怎麼都夠不到。
她站在原地站了一會，轉頭往裡面走，室內堆積物很多，紙箱一摞一摞，視線都被分割得很細碎。
遊珠雨沒發現柳聆，她拿著手機，捧著手機看得認真。
再稍微走近一些，柳聆才發現她在聽語音。
“我說你接下來就享福吧，公司有我們呢，蜜月半年都沒問題。”
“好好培養感情唄，我最討厭暗戀無疾而終了，雖然你總不說完整版，但也不像是單戀啊？”
“這年頭失憶都不算狗血了，我老家還有個表妹騎自行車摔得爸媽都不認識了。”
“明天帶柳聆來公司的對吧，周一誒，我看工作群好多人都在期待。”
“我也想去傳媒那邊看看，豬豬雨把我調到傳媒行嗎？我可以做靳芒的下屬。”
“滾！我不配做你上司！”
語音一條一條，自動播放，柳聆站得老遠都聽得出這一群人非常生動。
遊珠雨面無表情地聽，手指點在屏幕，也能看出心情不錯。
“你們記得之前我們創業的時候遊珠雨喝醉了說想要親……”
遊珠雨直接把手機扔了。
柳聆笑出了聲。
那邊剛丟完手機的人倉皇地看了過來，穿著睡衣的女人看著她笑。
遊珠雨：“你怎麼不出聲？”
柳聆：“不是笑出聲了？”
她走過來的時候帶著一股遊珠雨浴室沐浴露的味道，遊珠雨佯裝鎮定地問：“你都聽到了？”
柳聆：“是鷗港的高層嗎？之前聽說年紀不大，都是你的好朋友？”
遊珠雨似乎是覺得朋友兩個字燙嘴，沒說話。
柳聆：“你也去洗個澡吧，我睡覺去了。”
遊珠嗯了一聲。
她走到床邊，發現白發的女人還站在原地，柳聆：“等你洗完澡我再睡好了。”
這一層毫無房間可言，算是一居室，柳聆躺在床上也能看到遊珠雨。
遊珠雨：“為什麼？”
女人拍了拍身邊的位置：“一起睡。”
遊珠雨：“不好。”
柳聆：“都結婚了有什麼不好的？”
遊珠雨又不說話了，柳聆也沒繼續追問，閉上了眼。
沒過多久，同樣的沐浴露香味鑽到柳聆鼻尖。
她完全是強撐著，也沒睜開眼，摸了摸遊珠雨的臉，一個本來應該落在臉頰的晚安吻因為遊珠雨的手機突然響起而歪到了唇角。
遊珠雨一個激靈，抓起手機跑了。
柳聆她翻了個身，嗅著被子屬於遊珠雨的清苦味道，明明變成鬼也聞不到，她卻本能地覺得這很符合遊珠雨的氣質。
那邊的人接了靳芒的電話，對方爽朗的聲音大半夜傳過來還是挺討人厭的。
遊珠雨：“有事嗎？”
她的聲音都雙標明顯。
靳芒：“有個很重要的事我忘記和你說了。”
“姑姑昨天和我說的，讓你明天去一趟曲院。”
遊珠雨：“明天？她怎麼不和我說？”
靳芒：“我怎麼知道，可能怕耽誤你洞房花燭吧。”
說完她又哎喲了一聲，笑得賤兮兮的：“我現在耽誤你了？”
遊珠雨的唇角還在發燙，柔軟的觸感仿佛刻在了她的靈魂，這個親吻和多年前意外的親吻不謀而合。
足夠她的心跳隆隆，恨不得鑽進被窩纏死柳聆。
但她還是忍住了。
靳芒：“看來真的耽誤你了，抱歉啊。”
“藝人部那邊也有很多媒體采訪，明天柳聆去沸心解約，你要去嗎？”
遊珠雨：“去。”
靳芒也不意外，掛電話前她說：“不要憋著，喜歡就說，我怕你憋出毛病。”
沒等遊珠雨罵她，她就識趣地掛了。
夜深人靜，樓下連車的聲音都沒有。
荷葉燈調成了睡眠狀態，老舊的民居內部囤積了很多東西，看上去卻不會給人臟亂的感覺。
柔軟的床上躺著一個人。
遊珠雨閉了閉眼，腳步輕輕地走了過去。
她看了柳聆很久很久，終於還是沒忍住躺了上去，結果剛扯過被角，就被人抱住了。
女聲含著困意，卻帶著多年前如出一轍的溫柔：“ 這有什麼好猶豫的？”
遊珠雨以為自己會渾身僵硬，實際上四肢都纏到了柳聆身上，她熱情得和白發完全相悖。
她抱得很用力，抱得眼淚打濕睡衣，哽咽著說：“我可以……可以和你睡嗎？”
柳聆以為自己鐵石心腸，也如之前徐玉渲和她吵架的指責那樣。
你根本不會愛人。
但現在她心柔軟成棉絮，全是對遊珠雨本能的回應。
“不是在睡了嗎？”
遊珠雨沉默了幾秒。
柳聆噢了一聲：“那個以後再說，我現在不行。”
遊珠雨：“我行。”
柳聆：“你會嗎？”
遊珠雨：“我不會。”
柳聆：“那你夢裡自學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