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措住的距離消防隊很近,就隔了一條街。
平日裡他也很少回來,基本上都在隊裡住,現在輪休,上六休一,他偶爾回來住一次。男人的房子一般也都不怎麼捯飭,簡單粗魯,有個床就行。
徐魯對這些是有心裡準備的。
她和他住過一年,知道男人的房間什麼樣兒。第一次去他租屋,他的床上地下都扔的褲子,亂七八糟的,全是他的味道。
她有多久沒進過他房子了?
徐魯跟著江措上樓,停在他房間門口,看著他擰開鎖,推開門,他回頭看了她一眼,徐魯愣在那兒。
“想什麼呢?進來。”他說。
徐魯沉默的跟進去。
房子是個一室一衛,客廳很小,一個小沙發,臥室的門關著。裝修也很簡單,牆壁好像是新刷過的。
有些日子沒住人,屋子有些陰氣。
江措將她的箱子放在地上,按了燈,穿過客廳打開窗子,把窗簾拉著,讓新鮮空氣吹進來散散味兒。
“坐,站著乾什麼?”他說。
徐魯:“不用你說。”
江措笑笑:“我去換個衣服。”
他說完推開臥室的門,進去了。就剩下徐魯一個人在客廳,她沒有動,隻是看著四周布置的樣子,沒有一點生活的氣息。
江措很快換了衣服出來。
他穿著短袖和黑色夾克,領子沒有翻下去,黑眸,寸頭,盯著你看認真又玩味,瞧在徐魯眼裡倒有些年少時的不修邊幅。這個男人一定不知道,他現在這樣是真的迷人。
江措道:“怎麼還站著?”
徐魯就是不想說話。
江措:“臥室的櫃子我剛收拾了下,你可以把衣服放進去。平時我不大在,生活用品也不多,你看需要什麼,我回頭買些回來。”
徐魯聽他一句一句叮囑著,心底抽了一下。
江措繼續說:“樓下有幾家飯館,味道還不錯,出了巷子右拐是菜市場,對面就是消防隊,有什麼急事過來找我,除了出警,一般晚上都是自由時間,我都在。”
他說罷看了她一眼,這丫頭真一句不吭。
江措低了低聲,道:“這地方很安全,不過晚上還是儘量少出門,出去辦事給我發個消息,彆太魯莽。”
徐魯垂眼看著行李箱,腦子挺亂。
江措見她不響,抬了抬聲,道:“鑰匙我一般擱外邊電箱裡,你就算了吧,帶身上安全點,還有這門,反鎖有些麻煩。”
他走到門邊,雙手握住門把,抬起一條腿抵著門,上鎖,又掛上插銷,隨即,又拔下,開鎖,回頭道:“關的時候頂一下,記住了嗎?”
徐魯看了門一眼,又移開目光。
江措像自言自語似的,又無可奈何,總不能再堵住她的嘴去,這回再這樣他敢打賭這丫頭一定推門就跑。
他覺著說的差不多了,看了眼時間,道:“走吧,下去吃個飯。”
從早上到現在,一口糧都沒吃,確實餓極。
徐魯聽到他和程勇打電話了,便開口道:“你不是隊裡有事嗎?”
江措沒急著回答,倒是笑了,說:“我還以為你怕我再親你,嚇得連嘴都不張了。”
徐魯抿抿嘴。
江措道:“先吃飯,不急那一會兒。”
他帶她去了樓下一家面館,要了兩碗臊子面,面條剛端上來,就進來了一堆人。像是從工地上過來的,都戴著安全帽,穿著藍色的工作服,身上有股刺鼻的味道,正好坐在他倆後面。
徐魯在喝湯,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江措皺眉:“坐我這。”
徐魯抬眼:“不去。”
“那你想去哪兒?”
徐魯:“……”
她低下頭,忽然聽見身後那群人裡有一個道:“咱這乾一天就這點錢,都養不活老婆孩子,聽說礦上工資挺大的,你們有誰想去試試?”
“彆了吧,那地方危險太大。”
“不是說上個月埋了人嗎,真的假的?”
“真的怎麼樣,假的又怎麼樣,出了事半毛錢都拿不上。”一個男的道,“咱山城這礦,金貴著呢。”
“啥意思?”
“哥們也就聽個小道消息,凡是進了礦,一隻鳥都飛不出去,再彆說出個啥事兒。人家後台硬,不鬨還能拿點錢,這一鬨人給你放個屁你也沒轍。”
江城抬眸,看了徐魯一眼。
她臉色凝重,不知道在想什麼。事實上徐魯很混沌,她來之前就知道很可能什麼都查不到。陸寧遠那句“上面打過招呼,這事到此為止”她一直記著,礦上背後或許是一個更龐大的組織,出了什麼事兒也會第一時間就抹的一乾二淨。
原以為從逝者家屬查起會拿到些證據,可現在除了確定礦山事故存在之外,她一點有利的證據都沒有。況且她一個人的力量太單薄,陸寧遠也不會給她派人。這些天她像一隻無頭蒼蠅一樣,這跑一段那跑幾天,跟瞎貓似的。
現在更是斷了電視台那條路,要自查實屬不易。
徐魯吃了幾口面,好像又沒了胃口,放下筷子歎了口氣。她已經來這幾天了,監控視頻裡什麼線索都沒有,覺得很挫敗。
她情緒低落的太快,江措始料未及。
他低聲道:“先吃飯,吃完再想。”
徐魯陷進了自己的南牆,根本就沒聽見他說什麼,低著頭看著碗裡的面條,目光有些渙散。
江措蹙眉,抬手捏上她的下巴。
他稍稍用了點力氣,疼的徐魯“嘶”了一下,拍手打他,隨即抬眼怒視:“你乾嗎?”
“你說乾嗎?”江措道,“吃飯。”
徐魯不再理他,很快吃完了。
江措去結賬的時候,她走向身後那桌農民工,很客氣的打聽了下礦山要不要女工人?那群人愣了一下,都搖了搖頭。
徐魯泄氣,走出飯館。
江措自是聽到了,隨後跟上道:“問那個做什麼?”
徐魯:“沒什麼。”
“不管你想做什麼,把那念頭給我打消了,乖乖待著彆亂跑,有什麼事兒給我打電話。”江措說,“聽到沒有?”
徐魯本來還挺平靜,聽他這話又來氣了。
“我來這不是玩的,你憑什麼要求我?”
這脾氣,還真是一點就著。
江措說:“你就不能好好和我說話?”
徐魯笑了:“咱倆誰沒好好說話?是你一直在以一種命令的口氣和我說,‘記住了嗎,聽到沒有’,不是嗎?”
江措沉默。
徐魯煩躁的偏過頭,過了會兒又轉回來,道:“我不會拿自己生命開玩笑,這下總可以了吧?”
江措看著她,似乎在懷疑她這話的真實性。
畢竟在南坪的那個夜晚,她曾經有過那種極端的想法,就這一點,江措不可能不顧忌。如果可以,真想把她拴身上。
江措手機這時響了,他掏出來看了一眼,是程勇打過來的,他直接就給掛了,看向徐魯說:“總之這幾天彆亂跑,等我話。”
徐魯不響,他聲音重了:“嗯?”
她最終還是彆扭的“嗯”了聲。
“送你回去。”他說。
徐魯想起他剛掛掉的電話,不用想應該是隊裡的事兒。他這都一天沒回去了,電話一個接一個,或許挺重要。
於是道:“你忙去吧,我還想一個人轉轉。”
江措頓了一下,道:“行,我先回隊裡了。”
他說完就走,走出幾步又回頭對她說早點回去,完了穿過馬路,走進一個短巷,對面就是消防隊。
還沒進門,就看見一輛車開出來。
他站在路邊,假裝低頭點煙,等那車走了才過去。程勇站在崗哨亭旁邊,目不轉睛的盯著他。
江措嬉皮笑臉喊了聲老大。
“彆跟我套近乎。”
江措抬眼笑問:“走了?”
程勇冷眼:“難道等你來?黃花菜都涼了。”
江措遞上煙:“來一根?”
程勇:“真沒見過你這麼不把自己前途當回事兒的,要是彆人八條腿都跑來了,你倒好,一個面都不閃一下。”
江措:“老大,你知道我脾氣。”
程勇笑哼一聲,說:“給了個處分,開心嗎?”
江措無所謂的叼著煙,吊著眼梢道:“有比這更開心的。”
程勇:“好事兒?”
江措笑了一下。
“今兒一天跑哪兒去了?”程勇問。
江措低了下頭,抬眼,笑了笑說:“解決了一下人生大事,順便想從您這討個人情。”
程勇一喜:“和小張定了?”
江措說:“我倆還是不合適。”
程勇歎氣道:“你們年輕人我是看不懂了,不就是搭夥過日子,算了,我也管不著你,愛怎麼樣怎麼樣吧。”
說罷又道:“說吧,什麼人情?”
江措:“這幾天能不能晚上批個假?”
程勇眉毛一抬:“理由。”
江措淡淡笑了一下:“前些年做了些混蛋事兒,現在想彌補一下,給個機會?”
程勇故意吊著不說,江措立刻做了個立正的姿勢,敬禮道:“保證不耽誤出警。”
程勇:“說人話。”
江措摸摸下巴,一想到晚上她躺在他的床上,笑了一下。好像這麼多年,忽然就有了一種踏實感,知道她在哪,看得見摸得著。
他笑說:“追個女人。”網,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