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 錦川 荒山塌陷(1 / 1)

不僅是薑厭,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震感。

有人第一時間在網上搜索起關鍵字。

“錦川好像發生了地震,”那人說道,“震級不大, 那裡是震中,波及到了咱們這兒,”

過了半分鐘, 又有人看到了其他信息。

有名短發女生糾正道:“不是地震,是錦川有座山塌了。”

剛準備跑路的沈笑笑轉過頭,臉上露出匪夷所思的神色:“啥?”

“山…山塌了?”

短發女生也覺得震驚, 她把手機屏幕轉向前, 向大家展示起社交平台上實時更新的照片:“好幾個人發了這座山的照片,不同角度的, 山峰塌了, 聽說錦川市的救援隊已經出發了。”

照片上是一座普普通通的荒山,此時它好像被什麼東西攔腰砍斷,無數沙土與碎石滾落, 掀起衝天的灰塵,讓人看不真切。

虞人晚拿起手機搜起來, 因為剛經曆過奚決雲的事情,她對網絡圖片的信任度大幅下降, “是不是假圖啊,P出來的那種…”

沈歡歡沉吟著點頭:“有可能。”

“不過錦川與江城距離極近, 是緊挨著的,若是交界處的山真塌了, 那我們這兒的確也能感受到。”

山塌了這種事太稀奇,超管局眾人就在大廳談論起來,說得熱火朝天的。

有的通靈師比較嚴謹, 嘴裡默念著話往地上扔了三枚銅錢,而後蹲著身子打量卦象:“嗯…似乎有大事發生,但與地震無關。”

“很安全很安全!”

說罷她收起了銅錢,就近找了一夥人加入討論。

薑厭對人類的這種聚眾聊天行為很不理解,許多人明顯不認識對方,但開個話頭就能嘮嗑,說到興奮處還會手舞足蹈。

不像她,她現在隻想在床上平躺著,然後盯著天花板。

不過她現在還不能休息,中午官媒就會把羚仁村的故事發出來,列出所有烈士名單,而她又答應了奚決雲,會幫她了卻執念,把她的骨灰撒入海中。

她想把事情以最快的速度解決,然後再心無旁騖地休息。

思及此,薑厭轉頭跟沈歡歡說起這件事,沈歡歡當即拿出手機搜索起來。

兩分鐘後,她提議道:“那我們現在就去取奚決雲的骨灰吧。”

“羚仁村還挺遠的,江城沒有直達的飛機,隻有高鐵,大概要五個小時。”

於是一行人走出了超管局。

沈歡歡一邊走,一邊跟眾人補充道:“我剛剛收到了語情姐的消息,她說超管局已經聯係上那家人,要求對方如實說明奚決雲的骨灰被放在了那裡。”

“具體定位已經發在我手機裡了。”

瓶瓶問:“骨灰在哪?總不會在那學生手裡吧。”

沈歡歡回:“還在羚仁村,他把奚決雲和侵略者的骨灰放在一個塑料盒子裡,埋在老家後山了。”

“說是希望對方落土歸根,魂歸故裡。”

沈笑笑不屑撇嘴:“無語死了。”

“他這明顯是知道事情不對勁了,儘撿著漂亮話說,他明明就是覺得人家是殉情,把對方一起燒了,滿足自己的臆想和拯救欲,結果又後知後覺害怕真的有鬼,於是趕緊就近埋了。”

“話說他現在的狀態是不是很不好啊。”

沈歡歡點點頭:“很不好。”

“聽說昨晚發燒了,嘴裡說胡話,白天本來想撐著去上學,結果被花瓶砸了腳,腳腫得不像樣,去醫院的路上又刮蹭到很名貴的車,超管局打電話過去的時候,他父親還在和車主商量高昂賠償。”

“…….”

虞人晚遲疑道:“這比以前的我還倒黴…”

沈歡歡想起以前的虞人晚,有些心疼地歎息:“幸虧你已經可以控製自己的體質了。”

“我當時就覺得是不是你的命格出了問題,發現不是後還懷疑了好久自己的理論知識,但現在來看,”沈歡歡輕聲道,“命格崩塌的確會讓人倒黴,”

一路都很順利,接近中午十二點的時候,眾人下了高鐵,而後打車到達羚仁村。

剛下車,眾人就看到羚仁村道路兩旁破舊不堪的房子,有的房前荒草叢生,看起來早就沒人住了。

進村後,幾人緩慢地往前走。

村裡沒什麼人,即使有也是七八十歲的留守老人,他們坐在房前的台階上曬太陽,有的老人會眨著渾濁的眼睛看幾人,有的老人無精打采地扇著風。

大家沒有打擾老人,隻是沉默地沿路走。

走了幾分鐘後,沈歡歡忽然低聲說:

“我現在的感覺很奇怪。”

“好像隱隱約約還能看到當年羚仁村的布局,但一切又都不一樣了。”

沈笑笑附和地點頭:“是呀,恍若隔世。”

“明明我們昨天還在這裡生活,戲園很漂亮,大家都很好,生機勃勃,各有各的好。”

虞人晚:“也不知道戲園還在不在,應該早就不在了吧。”

瓶瓶看向當初花街的方向,可是那裡什麼都沒有,隻有幾棵孤零零的樹。

“花街不在了。”

她低聲說:“顏在在很想上學讀書,今月白到底沒給她請成老師。”

有的感慨不需要出聲。

大家就這樣安靜地走了很久,最後走到了定位所在的地點。

此時有個將近四十歲的女人正帶著她的孩子站在那裡,不用他們自我介紹,幾人也知道兩人是誰。

看到薑厭幾人後,女人眼前一亮,她連忙走上前:

“我們沒敢動,就等著你們來,我幫你們挖吧!”

薑厭拒絕了女人。

沈笑笑拿出鏟子,飛速跑過去就開始挖,女人尷尬地笑笑,扯過自己的孩子,開始不停鞠躬道歉,所有話都離不開“對不起”還有“救救我們”。

從女人的話裡,眾人知道了男孩的父親已經被警方帶走,而男孩已經渾渾噩噩了數個小時。

薑厭看向一言不發的男生。

片刻,她直言道:“可是他並不覺得抱歉啊。”

男孩此時眼底發黑,周身濁氣圍繞,因為命格崩塌,靈魂沒有任何保護屏障,什麼奇形怪狀的東西都想湊過來看看他。

這些東西在他耳邊嘶鳴,把他壓得極為難受,腰下意識佝僂著,臉上有種生病狀態下的紅,眼珠裡全是紅血絲。

但哪怕遭受如此折磨,他現在也隻覺得後悔,不覺得抱歉。

五分鐘後,沈笑笑挖到骨灰盒,她把它牢牢抱在懷裡,轉頭問大家:“我們走嗎?”

“走吧。”

薑厭沒再看兩人,隨意轉過身。

女人這下徹底慌了,她著急地跑上前想拉住幾人,但這會兒男孩突然開始嘔吐,跪在地上不停發抖,兩行鼻血順過他的嘴巴滴在地上,女人來回看了看,跺跺腳又返身照顧起自己的兒子。

坐上出租車後,沈笑笑在群裡發起消息:「我感受到了,他身邊有好多靈體的氣息啊。」

沈歡歡斟酌道:「他現在的身體就像沒有安裝房門的房子,什麼孤魂野鬼都能過來看看,短暫地住進去,甚至合租。」

「未來的日子應該很不好過了。」

瓶瓶:「都是他應得的,比不上奚決雲的魂飛魄散。」

*

下午兩點,官媒正式發聲。

因為阻止罌靈花傳播也算極大的貢獻,如果沒有人阻止,如果讓罌靈花粉從方老爺的手中流出,許多百姓會過得生不如死,水深火熱,所以在這份名單裡,呂燒春,方敘語,戴雀兒等人的名字也被加了上去。

這是一份長達三十多個名字的名單。

在官媒傳達的故事裡,百年前的羚仁村有這樣一批英烈,他們用生命阻止毒品的傳播,阻止外敵入侵,他們舍生取義,為國效命,為親友謀生機,為後人謀太平。

在倒數第二段,他們提到了奚決雲,也提到了那張照片。

「奚決雲烈士在危急關頭,以自決的方式殺死了自己與敵人,至此所有侵犯羚仁村的外敵儘數死亡,完成了以少勝多的壯舉。」

而最後一段,是個略顯突兀的音頻鏈接。

薑厭點開了它。

裡面是個女生的聲音,但開了變聲器,機械又怪異,完全聽不出本來的聲線。

“我的奶奶叫今月白,”女生說道。

“她有三個很好的姐妹,她們當時在沿海地區賣布匹,賣草藥,開茶店,總之為了賺錢什麼都乾過,後來她們攢了錢有了名氣,與當地企業家合夥開了製藥工廠。”

“我知道的不多,但爺爺總說奶奶是奇女子,她們四姐妹都是。”

“我出生的時候,奶奶歲數已經很大了,她記性不好,總愛念叨著戲園和花街的事兒,不停說不停說,爺爺那時就會梳她滿頭的白發,奶奶念叨最多的就是那個叫顏在在的女孩,奶奶這輩子都後悔沒讓她好好念上書。”

“我小時候吃醋,問奶奶最喜歡我還是顏在在。”

“奶奶說都喜歡,但如果硬要選一個,那她選在在,在在最機靈最可愛,是頂頂聰明的小女孩。”

“後來奶奶去世,爺爺也在隔月離世,我們在收拾奶奶遺物時,發現了一個寫滿名字的本子,官方幾經周折聯係到我的時候,我給的就是這個本子,原來奶奶念叨的那些人都是烈士啊。”

“怪不得奶奶念叨了他們一輩子。”

“他們的名字不能與侵略者連在一起,不忘國恥向來是我們的民族意識,侵略者不配。”

女生不長的自白,沈笑笑卻看得快哭出來了。

官媒此消息剛發布五分鐘,轉發量就破千,而後在半小時後破萬,評論區情緒激蕩,許多烈士子女轉發自述,譴責無良媒體捏造虛假信息的行為,為先烈發聲。

沈歡歡看了評論區許久,輕舒了口氣。

站在海邊,她側眸問大家:“你們知道為什麼那個女孩要開變聲器嗎?”

薑厭反問她:“為什麼?”

沈歡歡認真回:“因為她是緝毒警察。”

“她和在在一樣,都是今月白的驕傲。”

薑厭彎起唇角笑了笑。

時機到了。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薑厭光腳走進海裡,打開了手裡的盒子,而後彎腰把它放入水中,下一秒,灰白色的骨灰被海水裹挾著升騰,又被急流衝散,跟隨著浪花漂向四方。

每一粒都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