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晚間夜話 節目(1 / 1)

床上為什麼會多出來一個人?

是鏡子裡的那條蛇嗎?

它跑出來了?

虞人晚嚇得背都僵直了, 要叫醒薑厭的手滯在半空,薑厭的半張臉陷在枕頭裡,看起來睡得非常香甜。

“薑厭…”

許久, 虞人晚敢動了,她湊到薑厭耳邊小聲叫道。

但薑厭隻是皺了皺眉心, 翻了個身繼續睡去。

虞人晚有些著急了,她伸出手小幅度地去推薑厭,但剛推了兩三下, 一陣很微弱的風突然從她頸後吹過。

吱呀——

臥室的門被人緩緩推開了。

虞人晚下意識吞咽了口唾沫,她想從衣服口袋裡摸出張符, 但無比倒黴的, 她摸出的要麼是還沒畫符的黃紙,要麼是根本應付不了這張場合的符文。

直到濕黏的東西舔上了她的耳朵, 虞人晚突然不動了,她歎了口氣,垂頭喪氣地盯著地面。

那蛇似乎很享受虐殺人的體驗, 蛇身緩慢地爬上她的褲腳,鱗片與衣服摩擦發出紙片撕裂般的聲音,它吐著蛇信爬上了她的脖頸, 蛇身一點點勒緊。

“你在發抖, ”蛇發出了女人尖細的聲音。

因為真的很難不抖啊。

虞人晚的心臟因為窒息飛速跳動,耳膜像是被鼓槌大力擊打, 嘴唇開始變得青紫,眼白也逐漸湧上了紅血絲。

那蛇大概也覺得無聊了,蛇身一轉,試圖把虞人晚的脖頸直接扭斷,但也就是這時候, 她發現虞人晚仰著脖子努力露出了一個笑。

很莫名的一個笑。

與此同時,兩人身後的紅色木質衣櫃突然轟然砸下,穩準狠地砸在蛇拖在地上的半邊身體上,它痛得張開了血盆大口,津液噴濺在虞人晚的臉上,虞人晚下意識閉上了眼睛。

數分鐘後,腥臭的鮮血在地板上蔓延開來,虞人晚把圈在脖子上的屍體像脫衣服一樣,從下往上脫掉,小心翼翼地扔在了地上。

“你應該是不知道。”

她蹲下身子,一邊用紙巾熟練地擦身上的血,一邊對著屍體小聲說:“離我離得那麼近真的會很倒黴。”

“你看你就死掉了吧?”

衣櫃倒下的聲音還是很大的,薑厭剛睜開眼睛就聽到了虞人晚說的這句話。

“什麼死了?”

她眯著眼在黑暗中看虞人晚:“你在做什麼?”

虞人晚連忙扔開紙巾,慌張地站起身:“就,就是剛才有條蛇,你看那兒…”

她打開了臥室的燈,指著地面對薑厭說道。

但地面上乾乾淨淨,除了因為衣櫃倒地散了一地的衣服外,什麼都沒有。

就連剛才擦血的紙,也儘是白色。

虞人晚愣住了,她怕薑厭以為自己在騙人,連忙比劃道,“不是的,這裡剛才真的有條蛇,特彆長,身上的鱗片很刮人,”她給薑厭看自己的脖子,“你看是不是有紅痕,剛才它勒我脖子了。”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因為她從薑厭的表情判斷出了,她的脖子上什麼痕跡都沒有。

一片沉寂。

薑厭沒有說話,隻是盯著地上的衣服看。

虞人晚眼眶倏地紅了,很突然地說道:“我沒有翻衣櫃,我不是想偷你的東西。”

薑厭皺了下眉,“我又沒說不信。”

她下了床,從地上散落的衣服底下摸出一片碎了大半的鱗片,“我剛才是在看這是個什麼東西。”

“行了,你趕緊把眼淚憋回去。”

虞人晚用衣袖蹭了蹭鼻子,囁嚅著點點頭。

通過虞人晚的回憶,薑厭知道了剛才在自己睡覺期間門都發生了什麼事情,但這其實很說不通,因為薑厭雖然睡眠質量不錯,但她對危險的感知能力很強,如果剛才那蛇真如虞人晚所說的危險,她不可能睡得那麼死。

薑厭並不懷疑自己的警覺性,所以她對虞人晚道:“它應該並不想殺你,最起碼剛才沒有殺心。”

虞人晚一愣:“那它是…”

“嚇你玩?”

虞人晚露出懷疑人生的表情,這時薑厭的手機突然傳來震動,薑厭止住了後面的話,滑開了手機。

是沈歡歡的信息。

「笑笑看見蛇了,你們那邊怎麼樣?」

薑厭回道:「虞人晚也遇到了。」

沈歡歡:「我們對下剛才的事吧,我和笑笑去找你們。」

薑厭回完消息跟虞人晚說了下,虞人晚連忙收拾起地上的衣服,收拾完她四下打量了會兒,又跑去廚房拿來掃帚把客廳的地給掃了,頗有種開門見客的感覺。

不消片刻,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虞人晚抱起睡得昏天黑地的小烏鴉飛奔到客廳角落,薑厭看了她兩眼,覺得虞人晚這人有點好玩,整個人的生活狀態完全在喪裡喪氣和急速奔走之間門反複橫跳。

打開門後,沈笑笑哭喪著臉走進房間門,“薑厭姐——”

她張著胳膊就要給薑厭一個愛的抱抱。

薑厭冷漠閃避。

沈笑笑:“嗚嗚!”

“你們屋子好乾淨啊,”沈歡歡打量了會兒房間門,注意到窩在角落的虞人晚,“誒,你彆站著啊,來沙發坐。”

虞人晚低下頭:“我喜歡站著。”

沈歡歡笑了笑,從書包裡裡拿出一個折疊椅子,遞給薑厭,又讓薑厭拿給虞人晚。

“那你要是不想站了,就坐著休息一會兒。”

【噗,怎麼會有人隨身帶椅子啊?】

【剛看了沈歡歡那邊的視角,她是出門前猜出虞人晚會縮在角落,特意拿的。】

【QAQ我也想和歡歡做朋友。】

從薑厭手裡接過椅子,虞人晚臉上的感動幾乎要溢出來了,薑厭被這個表情肉麻到,摸了摸胳膊上的雞皮疙瘩,轉身回到沙發,問沈笑笑是怎麼回事。

沈笑笑正經起來:“就是半小時前,我在屋子裡看見了一條灰色的蛇。”

薑厭:“灰色?”她拿出那塊碎了大半的蛇鱗,“虞人晚看到的這條是黑色的。”

“你確定沒看錯嗎?”

沈笑笑搖頭:“當時有光亮,蛇身是黃灰色的,但更偏灰色,肯定沒錯。”

“這麼說最起碼有兩條蛇,”薑厭沉吟了會兒,問沈笑笑:“你是怎麼看見的?”

沈笑笑的臉色白了白。

她平時就怕這種軟體動物,這會兒回憶剛才的場景,全身都忍不住地發癢,她深吸一口氣,壓下恐懼說道:“我根本不想看見,但我當時被吵醒了。”

想起剛才的事,沈笑笑心驚肉跳地打了個寒顫。

她昨晚睡得比姐姐早,她睡著的時候,沈歡歡還在客廳看淩晨檔的新聞,所以她是伴隨著斷斷續續的人聲睡著的。

淩晨三點,她突然被嘈雜的人聲吵醒了。

當時她還以為是樓上或者樓下的鄰居在吵架,所以她把被子悶過頭翻了個身又要睡,但那聲音越來越大,半睡不醒的她迷迷糊糊聽出聲音的內容並不是爭吵,而是在做節目。

「深夜是一群人的孤獨,孤獨是一個人的深夜,歡迎收聽晚間門夜話節目,我是你們的老朋友小關。」

「今晚有三名幸運觀眾接入我們的專線,讓我們走進她們的生活,傾聽她們的故事。」

「下面是A市王女士打來的電話。」

「喂,請問是王女士嗎?」

沈笑笑聽到主持人這麼問道。

「嗯,我是,」女人的聲音跟唱歌似的,好聽極了,「小關你好,我聽你的節目很久了,我們全家都是你的忠實觀眾。」

「天啊,這真是我的榮幸,您今天是想分享什麼事情呢?」

「我是來求助的。」

「嗯?您想要求助什麼呢?」

「我不知道我現在在哪裡,」女人好聽的聲音變得有些焦急,「我最近想起一些事情,但我問我的爸爸媽媽他們都不記得,我有些害怕,我想帶他們離開現在的家,但他們不願意走。」

主持人溫和道:「王女士您說得有些亂,但我大致明白了您的意思,您是覺得您現在住的地方並不是你的家是嗎?」

女人連忙道:「是的是的。」

主持人有些苦惱了:「事情好像有些糟糕呢,如果是莫名其妙住在彆人家,這也太危險了。」

「是啊…」女人說道,「我就是這麼想的,我覺得我的記憶被壞人篡改了,我們一家的記憶都被改了,但我現在陸陸續續想起來了一些,我想我應該趁著壞人沒發現,先逃出去,這個地方太小了,我住得太難受了。」

她緩緩道:「我記得我以前很有錢。」

主持人倒抽了口涼氣,沈笑笑聽到主持人的指甲敲擊桌面的聲音,噠噠噠的,許久,主持人突然笑了起來:「王女士,我想我或許知道您在哪裡啦。」

女人驚喜道:「啊,是嗎,這真是太好了!」

主持人笑道:「介意開一下攝像頭嗎?」

「不介意不介意。」

因為沈笑笑隻是隱隱約約聽著節目聲,所以並不知道女人那邊是個什麼場景,但她聽到主持人突然開始捧腹大笑,幾乎要笑斷了氣。

「王女士,你竟然連這個都忘了!」

主持人笑著說:「你在棺材裡啊,王女士你怎麼連這個都忘了,你的記性也太差了!」

女人也笑了起來,她發出捂著嘴的悶笑聲:「我的天,對啊,你看我這腦子!」

「謝謝小關啊,我想起來了,我們全家上個月都被入室搶劫犯殺了,哈哈哈哈。」

聽到這裡,沈笑笑多濃重的睡意都沒了,她晃了晃腦子,匪夷所思地爬起床,一步三個哈欠地走向客廳。

客廳的燈是關著的,但是電視在播放。

沈笑笑也沒多想,隻以為是姐姐睡前忘了關電視。

她走到沙發前坐下,想要看看這個整蠱節目還能玩出什麼花樣。

第一名被接聽的觀眾姓白,是個在校女學生。

她非常主動地開了攝像頭,露出身上的紅色校服。

「白小姐您好。」主持人說道。

「你好呀小關,我糾結了好久才打的這個電話呢。」

「為什麼會糾結呢?」小關佯裝受傷道,「我明明這麼可愛!」

「啊我沒有彆的意思,可能是因為我認識你吧,你死得太嚇人了,我有些害怕。」

小關調笑道:「完了,我的黑曆史被您扒出來了,您看過我直播自殺的視頻了嗎?」

「看過看過,我還給你點讚留言了,你總能挖掘不同的死法,最後還為理想獻祭了自己,我很崇拜你。」

小關笑道:「哎,真該讓那些女孩也聽聽您的話,她們的死簡直就是藝術,我最喜歡我躲在窗簾後的那次直播,您看過那場嗎?」

女孩面露回憶:「當然!那個女孩叫的好大聲,她不停求饒,聲音比黃鸝還要好聽。」

小關欣慰點頭:「是啊,她媽媽的聲音也很悅耳,爸爸的叫聲差了點,也還湊合吧。」

「啊......」

小關忽然停止了對話:「一直在說我的事情,您今天是有什麼事情想分享嗎?」

「沒有沒有,我就是想來告訴你我很喜歡你,我會一直喜歡你的!」

「我收到你的喜歡了,那麼再見?」

「再見!」

沈笑笑看著電視屏幕上笑容滿面的男主持人,心裡的吐槽聲更大了。

現在的節目為了獵奇真是什麼都能編。

就這還想有人信?

打死都沒人信!

沈笑笑翻了個白眼站起身,她準備關電視了,但看著電視屏幕裡男主持的臉,她忽然皺了下眉,總覺得好像在哪裡見過這張臉。

...在哪裡呢?

沈笑笑思來想去,忽然想到了半個月前看到的一則社會新聞,一則關於連環殺人犯在被捕時撞槍自殺的新聞。

沈笑笑連忙搜起關鍵詞,還鬼使神差地輸入了“小關”。

幾分鐘後,沈笑笑目瞪口呆地抬起頭,比對著電視上的人臉與手機上被打了碼的殺人犯,臉上的表情越來越不可思議。

這時,主持人已經開始接聽第三通電話。

與前面兩個人不同,這個嘉賓並沒有說話,而是不斷發出劇烈的喘息聲。

主持人並沒有著急,依舊不急不緩地介紹道:

「今天的晚間門夜話節目已經接近尾聲,這通電話來自於長夏市的沈女士。」

「啊...她似乎被嚇到了呢。」

小關微笑道:

「沒關係,讓我們看看她在做什麼吧。」

而後沈笑笑就看到電視屏幕突然變黑,在一陣悉悉簌簌的聲音後,屏幕慢慢變亮。

她看到了在床上熟睡的自己。

電視裡的自己像是被什麼東西吵到了,不耐煩地用被子悶住頭,但又在幾分鐘後,一臉匪夷所思地從床上爬起來。

屏幕上在快速播放著她剛才所有的經曆,從被吵醒,到坐在沙發上,再到哆嗦著手查閱新聞,所有的一切都在電視上清晰播放著。

沈笑笑像是被從頭到腳倒了盆冷水,渾身都在發顫,小關體貼地詢問她的感受,但她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電視上播放的內容馬上就要與現實同步了,沈笑笑有種奇怪的預感,如果同步一定會發生不好的事情,所以她努力讓自己從恐懼中出來,三步並作兩步拿過遙控器就摁下了關機鍵。

但電視還在播放。

沈笑笑又大力摁了好幾下,這時小關突然把臉貼在電視屏幕上,五官被擠壓得四處溢流。

“沒有用的,沈女士。”

沈笑笑尖叫了一聲,把遙控器猛地扔了出去。

小關的眼珠擠到了眼角,盯著沈笑笑不停地笑。

沈笑笑沒轍了,她能想到的關掉電視的方法隻剩下一個,她咬緊牙跑到電視後,一把拽住電視線狠狠扯了下來!

所有聲音戛然而止。

一切像是被摁下休止符,笑聲的餘韻還在房間門內回蕩,但再也沒有新的聲音傳出。

沈笑笑緊閉著雙眼僵直地站在原地,許久她的肩膀才稍稍放鬆,她彎下腰,劫後餘生般吐出一口氣。

她準備把剛才發生的一切告訴姐姐。

離開前,沈笑笑下意識捏了捏手裡的電視線。

人皮般的細滑。

電視線在她手裡輕輕蠕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