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油脂 毛發(1 / 1)

濕潤的,黏膩的,令人不安的觸感。

薑厭迅速收回手:“誰?”

但房間一片死寂,除了呼吸聲什麼都沒有。

“滴答。”

水聲再次傳來,但薑厭沒有管,她借著月光看了眼自己的手。

略顯蒼白的指尖上,此時沾了層水漬,像是被細密舔過。薑厭回憶了半秒剛才的觸感,否定了這個說法,她翻身下床,徑直掀開了垂到地面的床單。

果然,床底並沒有狗。

也沒有舔舐人指尖的人。

不知道從哪來的水,正從床底慢慢地往外滲,薑厭剛才就是碰到這流動的薄薄一層溫熱液體,觸感極似被舌尖舔過。此時,微弱光亮下的液體泛著一層光,裹挾著不知名的碎屑與毛發,散發著一股誘人的味道。

很香,是油脂。

可是床下為什麼會有油?薑厭皺著眉彎腰往床底看去,視線所及處,幾滴油正從床下最內側的牆體滲出,量很少,像牆體出的汗,滴答一聲落在地上。

薑厭是第二次見類似場景,墓裡最不缺的就是棺材與屍油,屍油滲出棺木的場景她見過不知道多少回,但那味道極臭,遠沒有現在這個來得香。

薑厭有些好奇這是什麼油了,她繞到沈笑笑那側正準備近距離看看,身旁突然傳來窸窸窣窣的翻身聲。

“薑厭?”是沈笑笑迷迷糊糊的聲音。

薑厭收回眼,看向她:“怎麼了?”

“你…站在這兒乾嘛呢?”沈笑笑努力掀起眼皮。

薑厭:“我在看油。”

沈笑笑睡眼惺忪地點了點頭,她現在思緒不清,渾然沒有思考能力,隻覺得好像聞到一股很莫名的香味,她咂巴咂巴嘴:“好香,放進菜裡一定很好吃。”

薑厭沒回這句話,她低著頭,眼睜睜看見牆體新滲出的那滴油裡,包裹著一團褐色毛發。

原來它們不是被油沾到,而是生在裡面。

薑厭動了動手指,心理作用下,剛才接觸到油脂的地方開始發癢,先前那股黏膩感重新被記憶喚醒,順著她的脊背往上爬。

“我出去一趟。”薑厭說道。

“嗯…...”沈笑笑的聲音越來越低,直至抵抗不了困意,把臉埋在枕頭裡,又沉沉睡了過去。

薑厭拿起手電筒,轉身往門外走。

她有潔癖,碰到惡心的東西必須要洗個手。

院子裡的水龍頭已經生鏽,但所幸還能用,薑厭仔細洗完手,抬頭看了眼天色。遠處有白煙升起,這個時辰,村裡已經有人起來做飯了。

薑厭昨天隻吃了一頓飯,現在看到白煙,被忽視的饑餓感很快叫囂起來,而且剛才那些油裡的毛發實在讓她不適,她也需要一些東西壓下不斷上湧的胃酸。

院子裡有曬乾的各類中草藥,一籃一籃的,分類放得十分規整。

薑厭挑了兩樣後,回到屋裡。

床下的油已經不見了。

*

再睜眼是六點,天才蒙蒙亮,門外已經有了不小的動靜。

沈笑笑吵吵嚷嚷的聲音越來越近,薑厭捂著耳朵翻了個身。

“起床吃早飯啦!”

走進屋後,沈笑笑正欲再喊一遍,就看到薑厭把耳朵捂得密不透風,她嘿嘿笑了兩聲,戳了戳薑厭的手背:“村長剛剛問是誰在院子裝草藥的筐裡放了錢,我和姐姐都沒放,是你放的嗎?”

薑厭悶聲回答:“嗯,昨晚餓了。”

沈笑笑頓時明白過來,她把手裡攥著的那張十元紙幣遞給薑厭:“村長說不用這麼客氣,不用給錢。”

薑厭歎了口氣,伸手接過了錢。

為防止薑厭倒頭繼續睡,沈笑笑杵在原地,一邊監督她起床一邊碎碎念:“都是同床而眠的朋友了,餓了完全可以叫醒我嘛,有我在還能讓你吃那些藥材?我可是帶了好多零食呢,哎,我現在就給你一些吧?”

沈笑笑說乾就乾,當即從背包裡翻出一板牛奶還有袋豆沙餡小面包。

“我最喜歡豆沙餡了,分享給你!”沈笑笑笑出小虎牙。

薑厭盯了零食幾秒,發現自己是真的想要,所以把剛接過的錢又放回沈笑笑的掌心:“謝謝。”

“救命,你這也太客氣了。”沈笑笑瞪圓小鹿一樣的眼睛,把錢塞進薑厭的外衣口袋。

換好衣服,薑厭和沈笑笑一同走出房間,沈歡歡正在幫忙端菜,見兩人出來,王桂蘭,也就是村長的兒媳伸手招呼她們吃飯。

幾人落座後,王桂蘭笑道:“都餓了吧,趕緊吃熱乎的。”

“不用等村長爺爺嗎?”沈歡歡問。

“他剛才吃過咯,這會兒去山裡采藥材了。”

“那我們就開吃啦。”滿桌熱氣騰騰,各種吃食看起來讓人食欲大開,沈笑笑挑了半天準備先臨幸包子,包子剛入手,她就嗷嗚咬了一大口。沈歡歡的吃相斯文得多,她小口小口喝著粥,但從面部表情來看,這頓飯的味道實屬不錯。

薑厭可能是餓過了勁,吃了兩口就把手裡的饅頭放了下來。王桂蘭已經從先前雙胞胎的反應看出昨晚是誰吃了那些乾藥材,她擔憂道:“你就吃了那麼幾粒枸杞和山楂乾,蠶房有些遠,多吃些墊墊胃,要不中午好餓壞了。”

薑厭沒什麼食欲:“我現在吃不下。”

王桂蘭想得很周全:“那我給你帶一個饅頭,你要是上午餓了就拿出來吃。”

薑厭想了想,接受了這個提議。

由於三人是帶著任務來的,吃過早飯她們就跟王桂蘭告了彆,與程光等人彙合後,六人在王保民的帶路下,走向蠶房。

這會兒天還早,路上的村民並不多,三四個村民站在家門口淘米晾曬衣服,看見全然陌生的幾人,村民們表情各異,雖也有打招呼的,但大多沉著臉一言不發。

倒是應了王保民之前的話——這個村的村民並不喜歡生人。

蠶房建在村子後山,路程要走半小時,程光左右看大家都在認真趕路後,偷摸遛到了薑厭旁邊。程光昨天到王保民家裡後,忽然想起他忘記跟薑厭介紹這個節目的性質,想著這是師父千叮嚀萬囑咐要說的,他焦慮到快天亮才睡著。

所幸,現在介紹也不晚。

程光小聲叫薑厭:“薑厭?”

薑厭正好也有事情要問程光,低聲問他:“鬼怪的事情...”

程光連忙道:“我就是跟您說這個事兒!”

薑厭洗耳恭聽狀。

程光儘量言簡意賅:“您應該也知道,鬼怪是生命體死後的衍生物,他們先前可能是人,可能是精怪,也可能是妖。他們死後,因為執念無法入輪回,就成了鬼怪。”

“成為鬼怪後,他們作為靈體會被人間汙染,會逐漸忘記原本的執念,失去本心,在人間迷茫飄蕩,甚至傷害到無辜百姓。通靈師的主要就是針對這類鬼,喚醒他們的本心,最後送他們入輪回。”

薑厭消化了一下信息,問道:“那要怎麼喚醒本心?”

“找到讓他們遲遲不願轉世,卻逐漸淡忘的執念,”程光道,“然後把'執念'封在符裡,貼在他們的眉心,幫他們記起執念,再助他們消除執念。一般來說,到這裡就結束了,但也有那種徹底迷失或者執念本身就是惡的鬼,他們沒辦法被喚醒,這種情況下,為了防止他們繼續作惡,通靈師就會對他們進行抹殺,斷其轉世機會。”

“原來如此。”薑厭垂下眸,飛速歸納起節目流程。

這個通靈節目,或者說一般通靈師的工作流程概括起來其實很簡單。

——找到鬼怪“執念”,把“執念”封進符裡,把符摁到鬼怪面前。

但這些對通靈師司空見慣的流程,對薑厭的限製非常大。

首先,符她是不會畫的,流程二直接不用嘗試。

流程三的“把符摁到鬼怪面前”,這個看似最簡單粗暴,但前提是找到並控製住鬼。薑厭的能力是看到欲望,鬼與人在她這裡實在長相差不多,她很難一眼看出區彆,而鬼肯定也不會給她分辨的時間,一旦她在匆忙中出手,很可能會控製不住分寸,而那種欲望再生的疼痛,大概率會把鬼生生折磨死。

而這個節目倡導“感動淨化為先”,一旦她不分青紅皂白抹殺一個鬼,隻會被淘汰。

思及此,薑厭輕歎了口氣。

如此看來,她隻能專注於流程一,爭取在“找到執念”上多費些心了。

整理出思路,薑厭重新看向程光:“我暫時沒問題了,你有嗎?”

程光連忙:“不敢有不敢有.....”

薑厭瞥了他一眼,先行走回了大部隊。

沈笑笑明明吃過早飯,這會兒嘴裡也不閒著,看到薑厭後,連忙放下手裡的小面包,衝她揮了揮手,“薑厭,我忽然想起個事兒!”

薑厭走上前,隻聽沈笑笑說道,“我剛剛忽然記過來,昨晚咱倆是不是說話了呀?當時迷迷糊糊的,就記得咱們在說啥吃的......咱們說的啥吃的來著?”

薑厭:“油。”

沈笑笑一拍手:“對對,那油味道賊香。”

“也不知道早上王姨是不是用那個油做的飯,早飯可真好吃啊,嘿嘿。”

薑厭意味不明地笑了下。

在旁聽著的沈歡歡覺得不太對勁:“油?昨晚上哪裡有油嗎?”

沈笑笑撓了撓頭,一臉迷瞪地看向薑厭。薑厭便把昨晚看到的說了一遍,兩姐妹的表情頓時凝重起來。

“從牆體滲出的...包裹著毛發的油?”沈歡歡沒去懷疑薑厭的說法,畢竟有鬼存在的地方,什麼匪夷所思的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沈歡歡細問道:“是什麼樣子的毛發?”

薑厭沒有去形容,而是從背包裡拿出王桂蘭給她的饅頭。

“就這樣。”

一邊說著,薑厭一邊掰開饅頭。

除了表面那層鬆軟嫩白的皮外,裡面赫然纏滿了一團團的褐色毛發。沈歡歡凝神看去,數不清的毛發上布滿了細小猙獰的鋸齒,慢慢蠕動,似乎隨時都要爬出來。

那根本就不是毛發,而是鋸齒狀的幼態蟲足。

沈歡歡的喉口癢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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