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野豬幼崽依舊躺在談六公子的懷中,作為全場最鎮定的存在,發出輕微的哼哼。
談六見諸人目光都彙聚到他懷中,慌的手腳不知如何放,結巴著問兄長,怎麼辦。
他的表兄沈葵雖不知野豬到底有何可怕之處,卻冷靜提出意見,“要不就把這崽子先扔出去,我們好脫身。”
母獸護崽確實可怕,但現在崽又沒有出事,高抬手輕輕放下,沒準兩邊能和氣解決呢?
他的提議有道理,隻是周朗覺得這野獸來勢洶洶,未必能善罷甘休,還是要做好兩手準備。
帶了弓箭的調整好角度,周朗攥緊拳頭,另一隻手握好短刀。
沈葵示意談六把崽子輕輕放下,談六緊張到胳膊發僵,還要人幫忙才能把野豬崽鬆開,豬崽甫一落地,還發出不舒服的哼唧聲,幸好沈葵動作夠輕,沒有引起更大的震動。
對面的野獸豬視眈眈,盯的人渾身不自在,豬崽乍然落地,有些不辯方向,哼哼兩聲後,對面發出呼喚,幼崽才邁動小短腿,踩著草葉朝母親的方向走去。
這短短的幾步,絕對是沈知瀾此生過的最慢的幾秒,他手心冒汗,目不轉睛盯著前方,恨不得直接一個滑鏟,把小豬送到它母親的懷抱,可惜他不能靠近,隻能巴巴看著。
母獸同樣充滿警惕,一直死死盯著這邊,直到小豬靠近了她的肚腹,一邊拱一邊找奶喝,母獸這才略略低頭,用鼻子輕輕嗅幼崽氣味。
野獸視力並不好,但嗅覺出眾,所以用氣味來確認是否是自家的崽。希望談六抱的這點時間,沒有改變豬崽的氣味。
沈知瀾一邊想著,一邊調好弓箭角度,現在還沒脫離危險。
母獸聞了一會兒,似乎沒發現什麼異樣,開始用吻部撥弄幼崽,希望它能夠靠到安全地方去,豬崽哼哼兩聲,聽話的過去。
懸起的心放下一半,沈知瀾動了動手指,恍惚聽到耳後有什麼東西擦過,一隻箭簇擦著他的耳邊激射而出,斜斜插在草地上。
“我,我手滑了!”帶著哭腔的喊聲從背後響起。
但沈知瀾已經來不及回頭看到底是誰,他隻覺得一股毛骨悚然的冷意從脊背一直竄到天靈蓋,他打個冷戰,未能發聲,耳畔隻有周朗的怒喝聲。
僵硬!
害怕!
擔憂!
數種情緒一起交彙,幾秒後沈知瀾發麻的手腳才恢複,隻見周朗跨越幾步,站在體型最大的野豬前頭,一手一個握住它的獠牙,正在跟野豬較勁。
而沈葵嘶聲竭力的喊,放箭!放箭!
眾人的箭簇如雨般激射而出,根本顧不上瞄準,這樣密集的攻勢下,第二隻野豬沒能抗住,已經躺在地面上嘶鳴。
沈葵撲了過來,高聲喊著沒事吧?他一連喊了三遍,沈知瀾才覺得聲音鑽進耳朵裡,他搖搖頭回答,我沒事。
沈葵鬆口氣,“沒事就好,嚇我......”後面的字句還沒來得及吐露,沈葵
一晃,倏爾在沈知瀾面前消失。
沈知瀾正要借著他的手起身,手掌落空後,他慢了一秒才意識到,沈葵被潛伏在側的第三頭野豬,撞飛了!
撞飛了!
沈葵落到旁邊的草叢裡,臉一偏,闔上眼睛。
“葵哥兒!”
沈知瀾正打算撲過去,而肇事野豬並沒有輕輕放下的意思,對準了下一個目標,那些侍從慌的到處亂竄,恨不得生了四條腿。
沈知瀾隻覺得一股力道從胸膛裡噴湧著,滾燙著,讓他憤怒中帶著三分冷靜,高喊了閃開後,弓拉滿弦,一箭急射,對準了野豬的要害處。
野豬受了這一箭,哀鳴一聲,調轉方向準備襲擊,沈知瀾從箭囊抽出三隻箭齊發,統統沒入野豬的血盆大口中。
野豬拚命嚎叫著,發出不甘心的呼喚,它不明白面前的人類怎麼突然這麼厲害,箭箭致命?它掙紮著想要站起來,奈何力不從心,噴著鮮血,轟然倒塌。
沈知瀾伸手在箭囊摸了個空,這才停下手,呆愣愣的看著野豬的方向。
周朗跟個血人一樣過來,大笑著,“哈!這頭野豬也被我弄死了,都死了!瀾哥兒沒事吧?”
沈知瀾搖搖頭,“我沒事,我沒事。”
他扔下弓箭,直接撲到草叢裡的沈葵身上,沈葵半躺在談六懷中,閉著眼睛生死不知,談六哪兒見過這樣的場面,想哭又不敢,隻能默默流淚。
周朗搶先一步過去探鼻息,“摔了一下,閉過氣了,等下就沒事。”
“真的?”
“真的,比真金還真。”
得到保證後,沈知瀾一屁股坐下,喘著粗氣說,“今兒真是,大有所獲啊。”
獵獲了三頭野豬,收獲怎麼不大呢?
鬨出這麼大的聲響,圍場那邊應該已經聽到動靜,就快趕過來了,周朗掏出手帕準備擦擦臉,一條帕子用完也沒擦乾淨,他正準備用袖子胡亂抹兩把,旁邊伸出一隻手來,“用我們的吧。”
周朗回頭一看,見到是沈與鈺和侍從,爽快笑笑,“謝了,我正愁手帕不夠用呢。”
他們仨都臟的很。
沈知瀾也濺了血跡,可他顧不上擦,正緊盯著沈葵,考慮是做腹式呼吸還是人工按壓時,沈葵悠悠醒轉,還帶了點迷茫。
等他想起剛才,恨不能破口大罵,找到罪魁禍首。
談六小心說,“那野豬被射死了。”
沈葵偏頭去看,發現野豬頭部撒了許多血,但從表皮來看,居然沒有外露的箭簇。
這時沈知瀾想起什麼,過去給三頭野豬補刀,確認它們死的不能再死,這才回來。忘了補刀結果被反殺的事,堅決不能發生。
有急急的馬蹄聲傳來,就跟衙門一樣,援兵總是姍姍來遲,幸好他們幾個都沒出什麼紕漏。
宗令畢竟上了年紀受不得顛簸,來的是他的長子沈岩,沈岩聽到這邊有嘶鳴和吼叫,急急帶了二十個侍衛過來,生怕出什麼岔子。
幸好幾人雖然狼狽,但瞧著全須全尾,也沒有昏迷不醒的。
沈岩先檢查了幾人的情況,這才出聲問發生了什麼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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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說吧。”沈與鈺撥開眾人,“幾位兄弟剛勞累一番,不如我來代勞。”
他簡略說了剛才發生的事情,平淡言語中卻透出異樣的風險來。這裡總共就八九人,還多數是半大孩子,碰上三頭凶性大發的野豬,自然九死一生,現在卻是毫發無損,不得不說是奇跡發生,福澤庇佑。
沈岩連連念叨,隻覺得太-祖顯靈,照拂晚輩,他讓人先去搬動野豬屍體,其中一頭野豬體型較小,是被亂箭射死的,還要把箭簇先拔出來,而另外一頭野豬,缺了半邊獠牙,斷口看著還很新鮮。
周朗笑了笑,“被我撅斷的,隨手扔哪兒了吧。”
沈岩險些以為自己聽岔了,“被你砍斷的?扔哪兒了?倒是可以用獠牙做個串。”
周朗咳咳兩聲,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我說,被撅斷的,剛才隨手扔這兒了吧。”他在雜草裡翻了翻,找到剛被隨手扔掉的獠牙。
沈岩一時失語。
獠牙!
被扳斷的!
這該是多大的力氣!
誰要是吹這個牛,沈岩肯定要好好笑話一場,可是眼見為實,又有物證,由不得他不信,他一邊看地上的野豬,一邊看周朗手上的斷牙,竟是說不出什麼來。
這還不算完,侍衛去扛第三頭野豬,發現除了嘴部,竟找不到其餘的傷痕,隻有數不清的血跡。
沈岩不可置信又不得不信,親自上手去扳開野豬嘴巴,露出殘留的尾羽。
幾隻羽箭居然是從嘴部射入直透臟腑,紮進心肺,才會讓野豬斃命的這麼迅速!
沈岩從前隻在古書上見過這樣的神射手,說是萬裡挑一也不為過,他見過的神射手,無出其右者!
沈葵並不知道這其中的含金量,他也錯過剛才沈知瀾發狂的名場面,正興致勃勃的詢問著。
沈知瀾比劃著,時間雖短但是他腦子轉的飛快,“我力氣沒有朗哥大,就算射到眼睛,胸腹,野豬皮糙肉厚的也不會立刻斃命,倒不如冒險射嘴,內臟要緊的多,隻要幾箭就能結果了它!”
他舉起手還想示範,遲來的肌肉拉傷才慢慢造訪,剛抬手,疼的他大叫。
肯定腫了!
“好了好了,現在安全了,你們又是血又是泥的,還受了驚嚇,不如先折返回去,在帳篷裡休息喝點安神湯,剩下的事情我來處理。”沈岩和顏悅色的說,“放心,少不了你們的戰利品。”
“那岩叔叔,我們就先回去了。”沈知瀾也不想多停留,在沈岩的保障下,就跟同伴一起歸去準備洗漱休息。
因為胳膊疼不能拉韁繩,他隻能跟沈葵同乘,打鬨著返程。
沈岩目送著幾人離開,等到背影變成小黑點後,臉才緩緩一沉。
遊獵會上,獵物都是提前馴養好的,說是野物,其實早就失去野性了,雖
然也有幾頭野豬,但絕對不會放在這麼小的林子裡,小樹林按照慣例,都是少年們初出茅廬練手的地方。
現在居然來了野性未馴的野豬,還是三頭?!打量他好糊弄呢!
這回是野豬,下回該是刺客了吧?
沈岩不管背後有多少緣故,他隻知道,定要一查到底。
於是整個圍場的宮人內侍,都被單獨看管起來,準備一一審問。
*
折返回去的沈知瀾幾人正在帳篷裡擦洗,還有候診的太醫,看到他拉傷的胳膊後,連忙塗了上好的藥膏,讓他至少五六天都
要好好歇著,不能使力。
沈知瀾苦著臉,這藥膏難聞的衝鼻子啊,還要塗五六天,該臭成什麼樣兒?
沈葵笑他,“這是上好的活血化瘀藥膏,供大內用的,要不是遊獵會,太醫估計還舍不得拿出來用呢,你就安心塗吧。”
沈知瀾艱難舉著胳膊準備把藥膏收好,周朗搶先把藥膏揣好,招招手,“來,說點正事。”
帳篷裡現在就他們仨醒著,談六公子受驚後喝了安神湯已經睡了,正蜷縮在行軍床上。
周朗招手後三人湊到一起,他先問出第一個問題,“瀾哥兒,我們兩都不認識野豬,你怎麼認識?”
那當時是視頻裡刷到的!小野豬崽還真挺可愛的,不過它們媽媽是真不好惹,在獵人口中,甚至有一豬二熊三老虎的諺語,寧遇老虎不欲野豬啊。
沈葵欲言又止,最終還是說:“莫不是有人見不慣,故意害我們?”
“有點道理,這野豬衝撞幾下,照常理,我們都要上西天啊!”周朗說。
“害人需要動機,要有受益人才行啊!”沈知瀾忍不住道,“害了我們,對方能收獲什麼?是能繼承我家的三瓜兩棗,還是能接收朗哥的鍋碗瓢盆?害葵哥兒倒是能繼承爵位,可這裡是京城唉!還能管到茂州去?”
“再說這是皇家圍場,戒備森嚴,到處都是崗哨,想要搞事也是需要幾分能耐的。非要搞我們仨也行,付出完全大於收益啊。”
沈葵試探說,“你的意思是.....”
三人目光彙聚,意思很明顯,有人搞事,但是他們仨不小心被波及進去,而已。
思來想去,這種說法是最能站住腳的,沈葵心有戚戚,“出來玩一趟,結果怪沒意思的。”
“是啊,怪沒意思的,還不如咱們自個玩呢。”周朗也歎著氣說,“算了,咱們先等著吧。”
“嗯。”沈知瀾說,“要不我們先休息,看岩叔叔怎麼說。”
三人一口氣把安神湯灌下,本來就耗費了心神,現在鬆懈下來,倒頭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