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在一個多月前,沈吝過來說,給沈清定下了一門親事,不日即將出嫁。
婚事的日期定的非常急,一個多月後就要舉行婚禮。
沈清倒也沒想太多,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她也隻有聽從的份兒,隻是問嫁的是誰,父親就回答江南富商林家,聽說了她賢良且善持家的名聲,故而上門求娶。
沈清背地裡,悄悄去打聽過林家的情況,江南富商家底豐厚,林家公子也是豐神俊朗,頗有風度,左看右看都是上上之選。
緊接著,林家就開始上門送禮物,兩家開始走動,她也遠遠的,見過林公子兩次。
沈清半信半疑的,一方面疑惑,一方面又覺得,莫非自己真的撞上了大運?
她一邊忐忑,一邊安慰自己,或許真的是聽說了她的名聲,所以上門求娶呢?
商戶人家,或許是真覺得娶了宗親女,能夠抬高門楣呢。
直到她偷偷聽見,父親收了林家,五千兩的彩禮。
五千兩?!就算是娶個小官家知書達理,賢惠持家的嫡女也夠了,怎麼會想到跑來娶她?並不是沈清妄自菲薄,實在是奇怪,要說沈父願意陪嫁五千兩,換來這門親事,那還差不多。
眼前的蜜糖越是誘人,沈清越是覺得覺得背後肯定有陷阱。
她找到父親,說起自己的房間多年沒有修整過,破破爛爛的,萬一到時候被林家人迎親看見,豈不是丟自家人的臉?
她本來是試探,沒想到一貫吝嗇,一個銅板掰成兩半花的爹,一反常態,居然舍得大肆整修,把她的房間修繕的精致又好看,甚至給她添了兩個丫鬟。
爹說,林家人排場大,手面闊,自小就有丫鬟服侍,他們最好也補上兩個,把排場補足。
沈清收下了丫鬟,但心裡卻一沉。
反常,太反常了。
如果不是林家有重大的問題,她爹會這樣哄著勸著,讓她心甘情願的嫁過去嗎?
聽到這裡,沈知瀾試著分析,“可是,裝修屋子也不能算什麼問題吧?場面確實要撐住,免得丟了份兒。而且清姐姐你出嫁,又不能把屋子帶著走,肯定是彆的姐姐妹妹繼續住啊,裝修也不虧。”
沈清聽了一愣,“還是我想的淺了,竟然忘了不能帶著屋子走。”
“但是清姐姐分析的有道理,這事確實透著古怪,哪有人會願意乾這種虧本的買賣?”而且沈叔父百依百順的態度,也怪的很,沈知汝分析著。
沈知汝讚同的態度,讓沈清也鬆了一口氣。
這些疑惑都憋在心裡,讓她無助又彷徨,能夠跟汝汝傾訴,也能緩解她的焦慮和煩躁。
“那清姐姐現在打算怎麼辦?”
沈清垂頭,“能怎麼辦呢?婚禮就在三天後,所有的親戚都通知到了,不想嫁也隻能嫁了。這也是我的命數,誰讓我攤上這樣的爹呢?”
屋內氣氛一默。
沈知汝悶悶的,想要張嘴安慰,又找不到合適的說辭。
倒是沈清,把這些悶在心裡的話倒出來後,又重新打起精神來,“說起來,我也不怕!”
她數著對自己有利的條件:“林家是大張旗鼓上門來提前的,田產鋪子也是擺在明面上的東西,做不了假。再說我爹,把這事宣揚的滿城皆知,整個茂州官面上的人物都曉得這事,也知道彼此結親的都是誰,什麼模樣。但凡林家敢跟我們玩什麼虛的,我也不是吃素的!”
“實在不行我就豁出去了,去找王爺告狀去!我這條魚未必會死,他們的網肯定會破!”
沈知瀾讚道:“就是,要的就是這個氣勢!誰敢欺負你,跟他們拚了!”
沈知汝卻白了弟弟一眼,“你啊你,就知道看熱鬨不是?凡事也該往好處想吧?我清姐姐本身也不差好麼?知書識禮,聰慧持家,本來就是一等一的閨秀。沒準是林家公子偶然的機會碰見了姐姐,一眼萬年,從此就非卿不娶呢?”
“或許吧。”沈清淡淡的,勾起一個微笑來。
兩姐弟又留下說了一會子話,外頭的丫鬟敲門說讓沈清再去試試嫁衣,兩姐弟就起身告辭了。
因為婚期定的急,嫁衣是市面上買的,再按照沈清的尺寸改造,填補一些花紋,這才像點樣子。
沈清折騰了一通,額頭冒汗,於是坐在妝台前照著鏡子,看看自己的妝容有沒有哪裡花了。
視線掃到幾個匣子裡擺放的精致首飾,又不由得心一軟。
看樣式看做工,這些東西少說也花了上百兩銀子,爹說,到時候她都可以帶走,留著賞玩。
也未必會有那麼壞吧?沒準她攢了半輩子的運氣,都花在遇上林公子身上了。
想到林公子的模樣,沈清微微臉紅,手裡的鐲子掉到了地上,磕磕碰碰的滾到床底下。
沈清趴到床下撿起鐲子,心疼的吹掉灰塵,結果在銀白色的鐲子上,看到了一點黃光。
咦?
沈清又擦了擦,越擦黃光越明顯,最後,鐲子露出半截黃色。
這是,銅鍍銀?!
沈清撲到桌子上,打開所有的妝盒,挨個挨個的查看首飾,結果,幾個匣子裡的首飾,都是這些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兒。
沈清握著這些東西,低低的笑了起來,笑的屋外的梅香荷香擔心的問:“小姐,需要奴婢進來嗎?”
問了三遍,屋內才傳來回應,“沒事,我摔了下,嚇了一跳,現在沒事了。”
丫鬟又問了一遍,沈清堅持不要人進來,丫頭隻好守在屋外,萬一有需要,可以立刻進去。
屋內,沈清已經收好所有的東西,把那個黃銅鐲子塞到最底下,做好了決定。
沈知汝回家後,一直有些悶悶不樂。一會兒擔憂清姐姐的未來,一會兒又覺得,未必會有那麼差,萬一是自己多想了呢?
但不管她怎麼想,三天一晃就到了,婚禮的正日子也到了。
林家包了一座酒樓,供所有的賓客來宴飲。茂州雖然不是他們的老家,但做生意也認識了不少老主顧,統統被他們請了來。
看著賓客的規模,送上門的禮金,沈吝差點笑的直不起腰來。
他站在門廳前,熱熱鬨鬨的招呼著客人,一早有腿快的守在巷子口給他報喜,“三伯,我能看見林家的吹打隊伍了!”
“好,好!我進去看一看!”沈吝連忙招呼著要把大門關上,好把新郎官團團圍住,如果紅包給的不夠,催妝詩不夠出彩,可不放人呐!
沈吝美滋滋的往女兒的房間裡走,本來以為能看到盛裝打扮的閨女,結果新娘房裡一團亂,所有人都把新娘子圍著,鳳冠和霞帔都擱在桌子上。
“哎喲我的閨女,這是怎麼了?”沈吝急的直拍大腿,團團的轉,又把這些圍觀的人群都撥開,親自去看女兒。
沈清眼睛半閉,一副有氣無力的模樣,靠在躺枕上。
“還是我來說吧!吝伯伯,早上喜娘過來時,清姐姐還好好的,等喜娘畫完妝,清姐姐直嚷嚷著頭暈,站都站不穩,還是我扶著才沒摔倒,接著又吐了一灘水,這才靠著休息一會兒。”
沈知汝一大早就過來幫忙,三言兩語就把事情經過說的一清二楚。
沈清睜開半邊眼睛,有氣無力的說,“我也不知道怎麼了,大概是累著,又受了涼吧,這會頭暈的很,起不來。”
“那怎麼辦?這花轎和迎親的隊伍,都到巷子口了!就算催妝能攔住一會兒,也擋不了太久啊!”沈吝急的直跺腳,這樣的日子,上哪兒去尋大夫呢?新娘子這時候生病,傳出去還不是天大的笑話?!
沈清扶著自己的腦袋,微弱無力的說:“爹,我的妝奩盒子,最底下那層,放著一瓶人參養榮丸,我平時頭疼,就吃上一丸止一止,這會子趕不及了,先吃上一丸吧。”
沈吝心想,他家哪兒是吃的起人參的人家?莫非是什麼便宜藥丸,借了人參的名兒?
不及多想,他已經上手去翻找女兒的妝奩,手掌一探,卻發現了意料之外的東西。
斷鐲子,斷釵,還有碎了的玉鐲子,露出染色的內裡......沈吝一見這些東西,就覺得要遭。
這閨女,發現了?!
咳咳,沈清又咳嗽了兩聲,剛剛斜斜坐起的身子,又倒了下去,驚的沈知汝連忙說,“我去倒杯熱茶,清姐姐正好配藥丸吃。”
“不能配茶,茶水解藥性,我已經倒好熱水了姐。”沈知瀾接話,把熱水來回的倒騰,企圖讓熱水涼的更快點,同時嘴上還催促著:“伯伯你快點啊,吃了藥還要等藥性發作,時間耽誤不得。”
沈吝被他一催更是慌亂,恰巧外面還傳來一聲響亮的嗩呐,滴滴,清脆的動靜穿越雲霄,直接傳到後院來了。
“哎呀,迎親隊伍都來了吧?動作真快!”沈知瀾踮著腳,試圖看清外面的動靜。
沈吝難以忍耐,擦了擦額頭的汗,換了一個表情,靠到沈清的床前,“女兒,我沒在妝奩盒子裡找到人參養榮丸,莫非是你記錯了地方?”
沈清微微仰頭,“沒在妝奩盒子裡?那盒子裡放的兩千兩銀票呢?也沒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