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僵持之際,黎鏡終於回來了。
“怎麼回事?”一進攝影棚,黎鏡就發現眼下狀況真是亂得可以。
看到他回來,副導演如釋重負,連忙小跑著上去把事情簡單說了一遍,黎鏡本就沒什麼表情的臉更是冷得像蒙了幾層寒冰,讓攝影棚裡恍惚嗖嗖刮起了冷風。
“劉莎莎,”黎鏡瞥了女人一眼,目光森冷,“你要是不想按劇本來,隨時可以走人。”
在黎鏡面前,劉莎莎的氣勢矮了一大截,心中憋氣再多也不敢再像剛才那樣鬨一通。
黎鏡是業內出名的天才導演,三十歲出頭就已經拍攝出好幾部經典影視劇,拿遍各項大獎,在國際上享譽盛名,並一手捧紅當今無數明星,比如影史上最年輕的影帝景蘭軒。
面對這種人,就是再囂張的人都得安分些。
之後劉莎莎老老實實的把剩下戲份拍完,夾著尾巴跟經紀人灰溜溜的走了。秦弈本來也想開溜,可擔心顧一琢今天受了氣會想不開,隻好在外頭等人下班。
顧一琢的戲份不多,早就可以走了,隻是要想跟黎鏡聊一聊,這才等到人全走光。
休息室裡,黎鏡正在看今天拍攝的片段,顧一琢連門都沒敲就走了進去。
“我看了劇本,真心不怎麼樣,很劣質,你黎大導演不怕拍出來砸自己招牌?”
黎鏡依然看著視頻,神情漠然:“我黎鏡的作品,從來不會劣質。”
顧一琢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就算你功力再好,也抵不住爛劇本的糟蹋。”好歹是東皇娛樂投資的,他可不想做虧本生意。
黎鏡沒回答,全神貫注看片子。他這人一向如此,冷漠得跟什麼似的,雖然長得非常英俊,可總也架不住一張冰山撲克牌臉,導致沒人敢靠近他。
顧一琢跟他不是很熟,聊了幾句就走出去,打算回家。
已經是深秋,夜晚的南市很冷,枯黃的樹葉在冷風中打著旋往地上飄,一個清潔工正在掃落葉,發出唰唰聲響。
再往外的馬路邊上,昏黃的路燈底下,一個身穿黑風衣的男人正聳著肩使勁跺腳。
一看到那身影,顧一琢心裡所有的怒火突然都不翼而飛。
無論何時,秦弈都占據他心底最柔軟的那塊位置,一旦想起,整個人都會安靜平和下來,如此的不可思議。
顧一琢慢慢走過去,“在等我嗎,哥?”
聽到熟悉的聲音,秦弈回過頭去,看見顧一琢站在幾米外的地方,雙手插兜,神情溫柔。
“路遠,我送你回家。”秦弈打開副駕駛那側的車門,“進去。”
顧一琢失笑,無論何時,他哥都把他當小孩子,可他真的已經不小了。
“怎麼了?”看顧一琢還站在原地,秦弈表情有些不自在,“還在生哥的氣?”
顧一琢走過去,看秦弈鼻尖都凍紅了,眼睫毛上掛著很淺很細的一層霧氣。
“這麼冷的天,哥站在外面乾嘛?”
秦弈脫口而出,“等你。”
話一出口,秦弈才覺得後悔,他隻是擔心顧一琢才想多看幾眼,可這麼一說,這小孩估計會陷得更深。
可是,他的確在等顧一琢,不是嗎?
顧一琢明顯笑了起來,取下背包,拿出圍巾給秦弈戴上。兩個人靠得很近,顧一琢低頭的時候,鼻尖幾乎跟秦弈碰到一起,讓後者的心臟都跟著砰砰跳個不停。
該死,隻是係個圍巾而已,至於嗎?
秦弈不好把人推開,這樣不是更顯得心裡有鬼?
為了不讓自己繼續尷尬,秦弈隻好微微撇頭,裝作不在意的問:“你不問我為什麼等你?”
顧一琢故意把動作放得很慢,手指有意無意的擦過秦弈下巴和脖子。
“哥在擔心我,我知道。”
簡單的一句話過後,顧一琢又沉默了,也不知道平時嘰嘰喳喳個沒完的孩子怎麼今天這麼不愛吭聲。
果然還是被劉莎莎給氣急了?
顧一琢給秦弈整理好圍巾,抬頭一看發現秦弈在走神,好笑的問:“哥怎麼了?”
秦弈怔然片刻,搖搖頭,再次拍拍車門,“進去吧,我送你回……你住哪的?”
“永源路四號。”
車子發動,揚起一地枯葉。
秦弈把車開得很慢,已經達到公路行駛最低時限,就是想讓這段路途變得更緩慢一點。他不停偷瞄顧一琢的表情,但後者好像沒受任何影響,神色無異,隻是安靜了很多。
是被他拒絕,覺得難以面對嗎?
秦弈悄悄歎了口氣,如果他是個正常男人,年紀又不比顧一琢大這麼多,或許就不必……
等等,他到底在想什麼?
秦弈被突然冒出來的想法嚇了一大跳,他對顧一琢應該隻是像對弟弟那樣,沒有彆的感情才對。
但是……
秦弈搖搖頭,他不了解顧一琢,更不了解自己,或者說,不願意更深刻的去剖析自己。
車子開進某條街道,從剛才的寂靜黑夜一下子轉為熱鬨喧嘩的夜市,街邊燈紅酒綠,跟車裡沉悶氣氛格格不入。
顧一琢突然想起來,“哥之前怎麼不進車裡等?”車裡怎麼說也有空調,外頭太冷了。
秦弈淡定地說:“怕交警貼罰單。”
顧一琢:“……”
看顧一琢露出無語的神色,秦弈突然覺得心裡踏實了很多。
不管怎麼樣,隻要顧一琢還願意理他就好。
在等到顧一琢前,他一直在車子外頭轉悠,就是擔心顧一琢看不到他在等他,或者乾脆視而不見,哪怕身體凍得僵硬,也不想錯過任何跟顧一琢相遇的機會。
他想見到顧一琢,很想見到,就算隻見一面,說一句話也好。
之後又是一路沉默,秦弈把顧一琢送到酒吧門口。
“你住這?”
顧一琢隔著車窗跟吧台前的嵐招手,隨口回答,“嗯,我朋友家。”
秦弈依稀記得,那天晚上他下班,進來喝了幾杯,看來當時顧一琢正好來找朋友,就把他送回家了。
“怎麼滿世界都是你朋友。”秦弈很小聲的嘀咕了一句,而後又有些擔心,“你還有彆的朋友嗎?”
“怎麼?”
“酒吧……畢竟不方便。”雖然身在花花世界,但秦弈內心依然是個老古董,總覺得像顧一琢這種小孩子不該來酒吧玩,更何況還是長期住。
“彆的朋友家也不方便。”顧一琢拿過背包,打算開門出去,“謝了哥,我先走了。”
“我問過副導演,他說明天沒你的戲份,我給你安排了彆的通告,之後小朱會跟你聯係。”看顧一琢要走,秦弈突然有些不舍,絞儘腦汁的跟人說話,想把人留下。
什麼狗屁通告,以光影娛樂現狀,暫時是不可能的。
他隻是,想跟顧一琢多說幾句話而已。
顧一琢已經一隻腳踩在地上了,回頭朝秦弈溫和地笑了一下,“知道了,哥。”
生疏而有禮,這不是秦弈想要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