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治她(1 / 1)

許母呻/吟一聲,擦了擦額頭的虛汗,一副即將昏過去的模樣,“啊,沒,就、就老毛病,年輕時候生孩子落下的月子病,又常年操勞,你前頭嫂子沒了以後我這沒白天帶黑夜的帶孩子,天天沒睡過一個安穩覺。”

林姝心下冷笑,你這是來賣慘還是怎麼的?

你再累也是給你兒子帶孩子,又不是給我帶的,我還給你兒子帶閨女呢,我都沒找你賣慘。

難不成昨兒我婆婆要來一瓢棒子米,剜你心頭肉了,你今兒想來要回去?

不知道對方明確心意,林姝決定讓她多演一會兒。

許母抹噠眼皮看了許小悠一眼,又用那副喘不上氣的語氣道:“啊,這孩子在她小舅媽這裡,辛苦她小舅媽,你娘昨兒去?了好些個口糧過來,我尋思不能隻給口糧不給菜,就……咳咳,送一籃子菜過來。”

林姝挑眉,謔,果然是為口糧的事兒過來陰陽怪氣呢。

這是責怪我婆婆不給你白帶孩子,去管你要口糧,你就送菜來諷刺?

還有你什麼脾氣,我就站你跟前兒,你一口一個“她小舅媽”來指代我?

茶味兒真刺鼻。

不管原主記憶還是書中的原劇情,有關許老婆子的部分林姝都不喜歡。

原書中許小悠雖然表面是被後娘磋磨,大家都指責後娘,可許小悠卻知道她一直是被奶磋磨,後娘反而是護著她的。

小時候奶不給她吃飯,後娘一邊嫌棄她一邊可憐她,就把她送到陸家去。

其實奶是不願意她去陸家的,因為在自家她要幫忙做活兒的,重活兒乾不了,但是燒火、掃院子、喂雞、割草、洗衣服什麼的,她還是可以乾的。

原書中小舅媽死後,小女主就隻能在家裡被奶管著乾活兒。

有一次她燒開水,舀水往湯罐兒裡裝,因為踩著的小凳子散架了,她直接摔進鍋裡,幸虧後娘聽見動靜第一時間給她拎起來。

可她的一隻手還是摁進去,當場就燙得紅了。

後娘給她的手摁在井水裡,然後要帶她去醫院,奶卻不許花錢,還說丫頭片子就該受罪,不需要浪費錢。

後娘沒聽奶的,帶小女主去了公社衛生院,幸虧治療及時,她雖然受罪手起水泡蛻皮,但是後來沒留疤。

可奶卻一直作,怪後娘浪費家裡的錢,每天都找茬兒鬨事兒。

奶還假裝無意中跟人說漏嘴,後娘表面和善其實心黑,把繼女推倒燙了手,被她罵著才送去衛生院的,還怕男人知道讓她幫忙隱瞞。

奶還說後娘摳門兒,不給繼女吃飯,視繼子為眼中釘,隻想給自己兒子吃好的穿好的。

可小女主其實看在眼裡,奶對後娘也不好,總是背著後娘跟爹挑唆,說後娘的壞話。

奶自己舍不得吃,好東西都留給兒子和孫子,也不讓後娘和她吃,反正家裡的女人就不配吃飽飯。

後娘被奶餓得不想回家吃飯,想在學校吃飯,可奶說離家近

不需要在學校吃。

後娘餓得經常跑娘家去打牙祭,即便這樣她還是越來越瘦,結果第一個孩子餓掉了。

方奶奶過來把奶罵了一頓,奶才故作可憐地說她不知道,不是她的錯,這個家都是兒媳婦當的,兒媳婦吃啥都是自己說了算的。

小女主卻自小聰慧,看得分明,奶雖然表面讓後娘當家,可實際上這個家是奶說了算的。

奶說乾啥,你如果不順著她,她就會一直作,作到你心力交瘁,神經衰弱,必須聽她的。

如果不聽,她就先來軟的,眼淚攻勢。

不吃不喝,一直哭,一邊哭一邊控訴。

她多麼慘多麼不容易,當年懷孕掉了幾個孩子,坐月子婆婆怎麼磋磨她讓她得了月子病,帶孩子如何累,男人如何打她,□□她如何為了孩子差點餓死……

如果還不聽,她就來硬的,她弱不禁風的也打不過誰,她就開始尋死。

絕食是日常行為,而後就是拿根兒繩子勒死我吧,要麼就我活著就是累贅,我去一頭紮河裡嗆死吧……

這麼一套組合拳下來,唱念做打的,一般人都扛不住。

更何況兒子媳婦還頂著孝道的壓力呢。

左鄰右舍都得勸,怎麼能不孝順呢?怎麼能讓老太太這麼傷心呢?

什麼大不了的事兒呀?

於是,最後就大事兒小事兒都是她說了算,她還得說我不知道,我不管,我們家都是兒媳婦當家。

後娘沒給她弄瘋,都是後娘心大神經粗。

不過後娘的娘家接連遭遇變故,哥哥嫂子沒了、爹沒了、娘眼睛瞎了,還被爹冷暴力奶控製,她被生活折磨得逐漸麻木黑化,原本神采飛揚俏麗青春的姑娘變成了一個麻木粗糙的黃臉婆。

她日益看繼女不順眼,在繼女長大以後奶說要給她找婆家的時候後娘也沒阻止。

所以許小悠就跑了。

她不明白後娘到底喜歡爹什麼,為什麼不跑,後娘那麼喜歡爹,可爹並不喜歡他。

不管他嘴裡說愛誰,他隻愛他自己!

他一開始像個禁欲的苦行憎,厭惡女人,後來又像個花心大蘿卜,風流成性。

後來他一邊同時和幾個女人交往,一邊喝得酩酊大醉說我好孤獨。

許小悠覺得他就是個大爛人!

不配有人愛他,可氣的是後娘愛他愛得無怨無悔,哪怕被他傷得遍體鱗傷也不離開他。

許小悠後來分析,後娘把青春、所有的一切都獻給了他,還給他生兒育女,被他洗腦困住,精氣神和生命力都被他吸乾了。

如果她離開,就是否定她這個人在世上的所有軌跡和價值,那她就沒有了存在的意義。

她的沉沒成本太大,終身困於牢籠無法逃離。

十五歲的許小悠不懂這麼深的道理,所以她自己跑了。

了解了許家的事兒以後,林姝看許母的眼神就格外複雜。

方荻花多厲害一個人

啊,都不怕人家罵她潑婦凶悍,敢跟男人對打,對許母這個老婆子卻……沒招沒招兒的。

許母這種人表面弱不禁風,你一指頭就能戳死她,大聲嗬斥就能嚇死她,可你就不是她的對手。

她不怕疼,不怕苦,你打她,她能忍且哭得淒淒慘慘,惹人可憐。

你不給她吃飯她就餓著,你讓她乾活兒她就累暈,反正她為了兒子孫子受苦受累甘之如飴。

她就怕她認為應該和她一樣苦的女人不疼不苦。

她看不得兒媳婦孫女吃飽,看不得兒媳婦孫女閒著不乾活兒,她怕兒媳婦和孫女過得比她幸福。

林姝就非得讓許小悠吃飽喝足,上學玩耍,天天過得舒坦又幸福!

看氣不死個老綠茶的。

她不想管陸合歡。

陸合歡戀愛腦上頭,除非讓她自己下頭,否則誰也沒辦法把她拉回來。

畢竟戀愛腦上頭,男人冷暴力她,她覺得他沒打我,他好愛我。

男人打她,她還說他都沒打彆的女人隻打我,他好愛我。

他和彆的女人在一起,她還得說他賺錢養我,工資都沒給那個女人花,他和我結婚,讓我伺候他老娘,他好愛我……

林姝可不打算吃力不討好去管陸合歡的事兒,畢竟方荻花這個親娘都沒轍兒呢。

但是這不代表著許母可以用她“我弱我有理”那一套來擠兌方荻花。

誰欺負我婆婆,就是欺負我,我絕對不容許!

林姝對上許母那張很憔悴卻依然能看出年輕時候姣好輪廓的臉。

看著也是個清秀佳人,怎麼就這麼扭曲呢?

真是欠毒打啊。

你仗著柔弱,方荻花這個強悍的女人不敢打你是吧?

那好呀,我也柔弱,咱倆半斤八兩,算是棋逢對手了。

許母這種人最怕彆人不知道她受的苦累和罪,她最最怕彆人否定她受過的那些苦累和罪。

那自己就否定她的辛苦和受罪,就說她作妖自討苦吃,就罵她兒子不孝順,不但不歌頌她多了不起多偉大,還要從根子上否定她和兒子。

看她捉不捉急。

林姝想清楚以後,立刻笑起來,熱絡地一把挽住許母的胳膊,大聲道:

“嬸兒,我婆婆一直說你可善良厚道一個人兒,不會讓我白帶孩子的。

我之前還不相信,覺得你們許家就是想占我便宜,當初不給我小姑子彩禮不說,他許詩華還搶走我小姑子的工作,你瞅瞅,他許詩華多不懂事!”

林姝提高了聲音,把許詩華三個字咬得很重,務必讓人都聽清,她給許詩華宣揚一下名聲。

許母氣得臉色一變,渾身哆嗦,張口就要反駁,“你、你彆亂說,我兒……”

林姝立刻搶在她頭裡,脆聲道:“嬸兒你彆急了,他許詩華不懂事,又不是你挑唆的,對不?你說他一個大老爺們兒下班不趕緊回家,讓媳婦兒推磨挑水,讓老娘喂豬,讓媳婦兒的嫂子

給看閨女。哎呀,我誤會,我給嬸兒您賠不是,您沒摳門兒,是許詩華他不懂事。”

林姝聲音甜美,雖然大聲說話卻不刺耳,反而抑揚頓挫的讓人聽著跟唱戲一樣好聽,還想繼續聽。

金瓶兒和幾個老婆子老頭子在那裡呢,紛紛誇許母,“是個厚道人,得給紹棠媳婦付五塊辛苦錢。”

93歲的老叔公,“不給辛苦錢,給小媳婦兒扯兩丈花布,讓她做新衣裳等她男人回來好穿。”

旁邊婆子啪嗒拍他膝蓋上,讓他閉嘴。

林姝把許母的菜籃子搶下來放在地上,硬攙著許母大聲道:“嬸兒你太客氣,還讓我家去舀兩瓢細面來?什麼?你說許詩華發的糧票,買了細面回來要給小悠吃?那感情好,是個疼孩子的爹,是我誤會他了。哎呀,你還要給她幾個雞蛋?中中中,我這就去和你拿。”

她二話不說架著許母就往北去,還不忘回頭讓金瓶兒等人幫忙看孩子。

金瓶兒:“去吧,你嬸子是個厚道人,我們都聽見了!”

許母為了顯得自己可憐、弱不禁風,日常吃不飽,今兒還故意更少吃,低血糖加低血壓讓她真的眼前發暈。

林姝跟其他人比力氣小,跟許母比還是大的,架著她那是綽綽有餘。

林姝撮著許母,一陣風兒地去了後屯許家。

陸合歡去上班了,許詩華竟然在家。

他手裡拿著一本手抄詩集坐在院中椅子上望天兒出神,兒子在地上玩紙風車。

看到林姝突然過來,許詩華原本黯淡無神的眼睛猛然一亮,一下子站起來迎上前,這才看見林姝扶著的老娘。

他嚇一跳:“娘,怎麼了?”

林姝:“你起開,嬸兒沒問題,她說小悠在我那裡呆著,我太辛苦,要給我五塊錢辛苦費,還說小悠不能白吃我家的口糧,讓我舀兩瓢白面。面呢,在哪兒?”

許詩華是個清瘦的男人,175左右的個子,戴著一副黑邊眼鏡,皮膚很白,眉宇間常年籠著愁緒一樣。

他不是那種很有活力和衝勁的男人,碰到潑辣的人他第一反應就是回避,不起衝突。

林姝這麼問,他下意識指了指堂屋。

林姝進屋就看到桌上放著一隻白色的面口袋,裡面大約有五斤面粉,她上前直接背起來。

許母:“不、不行。”

林姝大聲道:“嬸兒,你真是太好了,還要給雞蛋!”

她看桌上有個放了倆洋蔥的葫蘆瓢,直接把瓢扣過來磕一磕,又去找雞蛋。

許家空蕩蕩的,沒什麼家什兒,裝雞蛋的筐子就在桌底下。

林姝看到便開始裝雞蛋,不拘雞蛋鴨蛋都往裡裝。

許母撲上來,死死地抓著林姝的手,哀求道:“她小舅媽,你不能、不能拿走呀。我不吃行,但是他爹還有你小姑子還有我乖孫兒,不能不吃啊。”

林姝笑道:“嬸兒,你說啥呢,我沒都拿,裡面還有。再說了,那雞不是還下嗎?”

許母又搶面袋子,咬牙流淚?[]?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她小舅媽,你不能拿走啊,你小姑子不也得吃飯嗎?”

林姝挑眉,低聲笑道:“嬸兒,我小姑子她能吃到一口細面嗎?她舍得吃嗎?你舍得讓她吃嗎?你看她原本多圓潤,嫁給你家這半年多跟吃不起飯的難民似的。你說她年輕輕現在還沒懷孩子,是不是被你給餓的?這萬一懷了孩子,吃不飽飯還做重活兒,回頭掉了也是你許家的孫子呢。”

她聲音壓低,“你是不是想繼續讓兒媳婦一屍兩命,回頭你繼續帶孩子?”

許母被她嚇得臉色一變,“我沒不給她吃,這裡她當家,她怎麼可能吃不飽?”

林姝握著許母細瘦的腕子,輕鬆扯開。

這老綠茶為了表現自己慘、自己不容易,她是真餓真舍不得吃,她也舍不得給兒媳婦和孫女吃。

許小悠的娘為什麼難產死了!

還不是她舍不得給吃餓的?

現在陸合歡自己賺錢呢,許母還這樣對她。

怎麼的,你家是兒媳婦的絕命場不成?

你不是跟我裝麼?你不是跟我陰陽怪氣麼?

你敢送我就敢要。

那些設賭局的擺明都是騙人,他為啥不直接去搶你的錢卻要騙你賭博再上門收房收車?

當然是為了和你建立合法聯係啊。

白搶能行麼?但是你欠人家的就行啊。

你孫女在我家養著,你親自去送菜,你給我這麼好的借口我能不順水推舟過來拿更多?

我要是不這麼做,怎麼對得起你老綠茶的這番算計?

不在你劇本上是吧?

那就對嘍。

許母氣息微弱地喊:“華子,攔著她,不能讓她拿走。”

許詩華是什麼人?

人家是詩人,是不庸俗的人,怎麼瞧得上為了點面粉拉拉扯扯呢?

他可以和人辯論孔子和蘇格拉底誰更偉大,可以和人辯論水滸傳和悲慘世界誰更反映現實,可以和人辯論古代詩還是現代詩更有實用價值,但是沒法和人為了一鬥米爭吵。

尤其和一個相貌明豔照人,仿佛把這周圍整片死氣沉沉的天空都照亮的、生命力十分旺盛的漂亮女人。

他從她身上感受到了蓬勃的生機,那是他想要的。

“林……”

不等他出口,林姝立刻嗬斥打斷他,“叫嫂子!我幫你們看孩子,你娘說要給五兩塊錢、面和雞蛋,我這就要帶回去。”

許詩華:“有話好好說。”

林姝:“你不是正經人,你離我遠點,我不和你說話。”

許詩華臉色驟然一白,“嫂子怎麼這樣羞辱人?”

林姝嗤了一聲,“你裝模作樣寫詩,寫了什麼經典大作?在什麼報紙雜誌發表了?”

許詩華臉色越發白,他辯解道:“當今世道,不給文人出路,並非我無能,我那些作品……”

“呸呸!”林姝譏諷道:“咱們領袖也寫詩,你也寫詩,你是不是覺得你很厲害,很有文采?”她一副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麼德性的語氣,“連老婆子孩子都照顧不好,你還寫詩,我看你是吸血鬼投胎的吧。”

說完她推開許母,背著面袋子,端著雞蛋就大步往外走。

那五塊錢以後再說。

許母追上去,結果身體太虛,跑兩步就摔倒在院子裡,她催許詩華,“華子,快追,把面袋子留下,留下,那是你和耀耀的口糧啊。”

許詩華卻不是那種願意和人當街對罵吵架的,而且他要臉,被林姝指責不照顧老婆孩子、把閨女丟給她養,他倍感羞恥。

他道:“娘,你怎麼把小悠送去麻煩親戚?”

許母坐地上,“怎麼是我?那不是你媳婦兒偷懶?她不肯帶孩子,嫌煩就丟給我,你看我一天天的又是做飯又是喂豬又是帶耀耀,我哪有一點時間再管彆的呀。我快累死算了。”

許詩華便不說什麼了。

他怕娘嘮叨,就趕緊快步追出去。

林姝背著面袋子出門,看到許詩華追出來,還說呢,“嬸兒,不用客氣啊,吃完回頭我再來拿,不勞你去送呀。”

她轉身就走,不給你治好這毛病我咋躺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