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雲姐那話是什麼意思啊？”桑以默身邊一名身高較矮的女孩追了上來問。

桑以默聳聳肩, “不知道……族長催了好幾次小謝, 連宋教官都去催了, 結果呢？”

女孩聽了, 臉色突然變得有些緊張，“你說初瑤都那麼大了, 不會還和以前……”

“誰知道呢, 小乖你這麼擔心這個沒心沒肺的女人, 我可是要吃醋的。”

“……啊, 不是說了彆叫我小乖嗎？還有初瑤哪沒心沒肺了, 書上說了，那是外冷內熱。”

桑以默瞪大眼睛，“你都看的什麼書？以後不許看了！”

“嘁，你管不著……”女孩朝她做了一個鬼臉，一臉狡黠。

※※※

謝初瑤不是第一次上飛船之前接受檢查了，她駕輕就熟得帶著牧妍和藍羽來到檢查室。

牧妍從小生活在C區，能相安無事到現在，可見自身的新人類基因也不是那麼容易被檢查出來的。至於藍羽，謝初瑤懷疑全聯邦的人加起來都沒法奈何的了, 謝初瑤索性也沒去管。

謝家族長使用的座駕，檢查設備自然是最高級的。

做完檢查之後，謝初瑤又領著牧妍和藍羽一起去換了一套衣服。

飛船上沒有小孩的衣服, 而這時候她們才知道, 藍羽身上的鎧甲都是吸收的金屬所製成的, 改變一個形態的顏色對於她來說隻是浪費一點能源就能做到的事情。

露出真容的藍羽與兩人所想象的樣子差不多, 除了一頭異於常人的發色以及古怪的作戰服。藍羽看起來與普通小孩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彆，因為不肯換上飛船上的衣服，藍羽便將作戰服模擬成謝初瑤所準備的衣服的樣式，對她來說，隻有自己這身金屬製成的外衣，才是最好的保護殼。

謝初瑤瞧著藍羽換上‘新衣服’，見她站在落地鏡前一臉平靜的欣賞時，她開始回想起藍羽之前說的內容。

藍羽先前給她們科普了不少關於進化者的事情。

原來進化者的瞳色並不是因為進化後才會變成紅色的。就像謝初瑤，獲得進化後的能力之後，她的瞳色也隻是變成了代表能力的純黑而已。至於會變成紅色，那就隻有一種可能，那便是這個人在進化時受到了感染。

謝初瑤可以肯定，牧妍的身體絕不可能是病毒攜帶體，而她的眼睛為何會有這樣的變化，這讓謝初瑤想到了牧妍的母親以及末日危機那段時期的進化者。

除了自然覺醒進化能力的那批人類，曾經有一群人是在克服病毒之後才覺醒進化的。病毒克服後，這類人以及他們的後代身體中雖然沒有病毒存在，但身體因為基因的改變而保留了一些像是被感染的特征，例如紅瞳。問題是末日危機那段時期的進化者逃的逃死的死，難不成當年與滿城錦生下孩子的，是那些進化者之一？

正在這時，藍羽這轉過了身，走向了她們。

謝初瑤收回了思緒，見藍羽臉色略帶僵硬的看著她們，謝初瑤難得露出了幾分笑意，“……很合適。”

牧妍之前檢查的時候有些緊張，她也是帶上了防輻射的墨鏡才知道自己瞳色發生變化的事情。聽到謝初瑤的話，視線立刻移到了藍羽的身上。藍羽的身材雖然嬌小，但模樣一點也不差，巴掌大的臉上仍然掛著一幅黑色眼鏡，小臉緊繃的，那副嚴肅的樣子配上這幅不太相配的眼鏡，倒是給人一種小大人的感覺，先前在禁區時的壓迫感倒是減輕了不少。

牧妍也跟著點頭道，“恩，如果不帶那副眼鏡就好了，肯定會顯得更加可愛。”

“……”藍羽的嘴唇抿成一條直線，憋了好幾秒，見牧妍一臉的認真，她才乾巴巴的開口道，“謝謝。”

如果原本對藍羽的存在還有些警惕和不自在的話，聽到藍羽的這句話之後，兩人頓時改觀了不少。

這個小女孩雖然擁有毀滅性的實力，但的確不是濫殺無辜的主，從對方僅僅隻是吸收了整個巨型單兵機甲，還放過裡面的人這一點就可以看出，隻要不惹怒小女孩，她就是無害的。謝初瑤心中有了結論，如果藍羽能留在牧妍的身邊，簡直就是相當於多了一名傳說BOSS級的保鏢。

“……少族長，族長讓您一個人進去。”

檢查結果很快就出來了，正如謝初瑤所預料，三人的身上都沒有任何病毒因子。

謝初瑤依舊牽著牧妍的手，隻是還未到先前的會議室，拐彎處的女士兵就突然把她們攔了下來。

謝初瑤的眼皮跳了跳，對於向來不假辭色的母親，謝初瑤內心實際上是非常敬畏的。

“少族長的兩位朋友，還請跟我來。”

那女兵說完也不客氣，直接轉身慢步先行離開了。

牧妍曾在通訊儀裡見過謝敏，不過對於謝家的其他人還是比較陌生。隻是也不知為何，雖然謝初瑤對自己的母親非常敬畏，但牧妍個人對謝初瑤的母親倒是沒有什麼害怕的情緒，隻是這母女倆的相處模式她也插不上手，既然謝初瑤的母親希望單獨和謝初瑤談話，那她還是先避開比較好。

“初瑤……”牧妍有些猶豫。

“飛船上很安全，妍妍再等一下我吧。”話雖這麼說，謝初瑤臉色還是有些抗拒。

“……”牧妍很想說自己其實並沒有害怕什麼。

謝初瑤見那女兵走得稍微遠些了，她伸出雙臂忽然用力抱住了牧妍。

“怎麼了？”牧妍有愣了一下，對於這個突然的擁抱有些無所適從，不過也並未推開向她。

“沒事。”擁抱維持的時間不長，謝初瑤很快便鬆開了牧妍，“等我回來。”

“……好。”

牧妍和藍羽最終還是跟著女兵離開了，謝初瑤臉上溫和又恢複了平時的冷淡，隻是如果牧妍站在這裡的話，就會發現，女人的臉色有些僵硬，有些像是如臨大敵的樣子。

會議室的大門依舊是自己打開的，謝初瑤握了握拳頭，深吸一口氣走了進去。

剛才的擁抱，謝初瑤純粹是為了從牧妍身上獲取力量的。

這間不是飛船上最大的會議室，一直跟在母親身邊的雲菲此時也並不在會議室裡。謝初瑤剛走進入，自動門就關上了，她向前走了幾步，看見背對著大門的旋轉椅，眼神有些走神。

當年坐上母親這個位置之後，母親就在艾魯法星上的某個地方居住了下來。那裡的安全設施很齊全，但是離謝家以及人類活動區域卻很遙遠，也是自那時起，她與母親之間的聯係也越來越少了。記憶中的那個謝天王不管在軍事還是政治上，都是一帆風順，隻是不知為何，她很少見到母親露出真正的笑容。

當年那些明裡暗裡追求謝敏的人都沒有想到，謝敏最後會選擇一個普通的高級基因者。之所以說普通，因為她的這位父親，除了擁有S級基因根本沒有任何背景，在與父親結合後，家族就決定生下來的一個孩子必須繼承謝家。

隻是誰也沒有想到，父親在她出生不久後就在一場戰役中犧牲，而當時謝家直係中，謝敏這一輩也隻剩下了她一個人。

所以自她有記憶起，母親已經成就了冷硬嚴酷的性格，而如今重生之後，她隻想著改變牧妍的命運，但眼下站在這個地方，一想起母親從未露出過的笑顏，心情就有些沉甸甸的——難道重活一世還要和自己的母親像是上下屬的關係過一輩子嗎？

謝初瑤的心中立刻有了否定的答案，隻是……

“舍得回來了？”

女人不鹹不淡的聲音緩緩傳來，謝初瑤的背脊沒來由的一僵，即使現在的她是重生後的自己，即使重生前她達到了軍團長的高位，在面對自己的母親時，對方不過是一句話，就將她所有的心理準備都打回了原型。

會議室裡的燈光並不刺眼，看到謝敏冷淡的眼神，謝初瑤內心抗拒，聽到對方冷淡的問語，她張了張嘴，最終頂著一張臉漠然的看著對面的女人，平淡的說道：“我有事。”

坐在旋轉椅上的女人站了起來，披肩的波浪長發順著她的走動而滑落，她的身高原本就不低，踩著一雙軍統騎士鞋顯得身形更加修長。謝初瑤低著頭，直到看見那雙黑得發亮的騎士靴緩緩走到自己的前方。

謝初瑤還未抬起頭，眼角的餘光就看到女人抬起了手臂，她下意識的閉起眼。

‘啪！’

房間裡安靜的隻剩下這乾脆的回響聲。

謝初瑤沒有閃躲，被打偏的腦袋緩緩抬起，她的眉頭微皺，黝黑的雙眼緊緊的盯著眼前的女人，神色裡露出幾分明顯的憤怒和不滿。若非這張與自己極為相似的臉，謝初瑤有時怎麼也無法相信，謝敏真的是自己的親生母親。

謝敏低頭看著謝初瑤，那張與謝初瑤七八分相似的臉此刻冰冷一片，“你的事就是玩遊戲，和朋友去酒店吃飯？或者就是呆在宿舍裡，一天到晚都不知道在乾什麼嗎！？”

謝初瑤的臉色原本就有些蒼白，這一巴掌下去，臉上立刻浮現出了一個紅印，五指的痕跡在那蒼白的肌膚上格外明顯。

“謝初瑤，我希望你明白，沒有絕對的實力，就不要將自己陷入絕對被動的局面。事後還要麻煩彆人幫你擦屁股，這次回來後給我呆在艾魯法，哪都不許去！”說完，謝敏便冷著臉，繞過謝初瑤直接走出了會議室。

謝初瑤臉上一陣火辣辣的疼，臉也燥熱的厲害。用手蹭了蹭嘴角，手背上的血絲極為醒目，謝初瑤眼中的憤然黯淡了下去，心中原本想說的話被這一巴掌直接打的七零八落，聽著騎士靴噠噠噠的聲音完全消失後，她這才轉身離開會議室走向另一個通道。

離開會議室的時候沒有看到任何一個人，謝初瑤舔了舔脹痛的口腔內膜，感情自己回來是送上門被賞一個巴掌的。她之前是不是想了什麼奇怪的事情，她可以選擇忘記嗎？

休息區離會議區有些距離，等謝初瑤走到牧妍和藍羽休息的地方時，臉上的五指紅印已經完全腫了起來，手指輕輕碰一下，就一陣酸麻。飛船上對她公開的房間隻需要指紋驗證一下就能打開，謝初瑤站在銀灰色的金屬自動門前，突然有些猶豫。

“這麼快就回來了，怎麼不進來？”

金屬門自動打開了，謝初瑤含糊的應了一聲，推著牧妍進了房間然後迅速關上門。

※※※

畢竟是十年前的設施，飛船休息室的布置與記憶中的有些不同。自動門剛關上，謝初瑤就被牧妍拉著坐到了床邊，還沒等她想好要怎麼解釋臉上的巴掌時，牧妍的雙手就已經伸到了她身前的雙排扣上。

謝初瑤連忙一手握住牧妍的雙手，“……我沒事。”

牧妍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抬起頭，摘下墨鏡後的雙眼有些擔憂的望著她，“每次你從家裡出來身上都會帶著傷……”

聽到牧妍的話，謝初瑤愣了一下。

24歲之後，母親就沒有再責罰過自己了，即使有也隻是關禁閉了事，然而在24歲之前，因為試煉中出現小的偏差，或是沒有達到母親的要求，就經常會受到責罰，從而導致帶著一身傷痕回到學校。

對靈魂29歲的謝初瑤來說，這已經是好幾年前的事了，當年的事情早就忘得差不多了。

這麼想來，今天隻是挨了一個巴掌，這個懲罰還算是輕的。

“妍妍，我疼呢。”謝初瑤抬起下巴，讓牧妍看到自己被打的那半張臉。

牧妍自謝初瑤進門就看到了，隻是前面因為女人低著頭，沒看得真切，現在一看，嘴角上還占著血絲，五指印更是清晰可見。她不由縮了縮脖子，呐呐道：“……說實話，從某些方面來看，伯母的確和你挺像的。”

謝初瑤挑了挑眉，不滿道：“何以見得？”

“當然是在性格方面。”雖然在她們合居的四人中，尹夜夢的脾氣是最暴躁的，但謝初瑤又哪裡像是什麼好脾氣的人？

“我才沒有……”謝初瑤下意識的反駁，卻扯痛了嘴角，她小聲的嘟囔道，“她從來都沒有對我笑過……你可彆忘了她在外還有個人造人的外號的。”

‘人造人’——由人類創造的機器人，雖然擁有人性化的功能，但並不具備人類的感情。

休息室裡也配備了醫藥箱，牧妍從裡面拿出自然恢複噴劑，剛抬起來想給謝初瑤噴一下的時候，又停了下來。

見到謝初瑤有些不解的樣子，牧妍晃了晃手，輕笑道：“正好試試看能不能治傷吧？”

謝初瑤知道自己的進化能力是黑暗係，不過當初在禁區裡自己和牧妍的光明可是一點沒排斥，謝初瑤沒有拒絕，朝著牧妍點了點頭。可就在牧妍的手心開始凝聚自己體內的能量時，藍羽纖細的小胳膊就已經伸了過來，一手握住了牧妍的手腕。

兩人愣了一下，同時轉頭看向手臂的主人。

“你們兩個，不要動用進化的能力。”藍羽鬆開了牧妍，見她們一臉不解便平淡的解釋道：“這個星域的三分之二都是進化者打下來的，如今一個進化者都沒有，你們兩個難道還想步他們的後塵？”

牧妍立刻明白了過來，有些遺憾的收回了自己差點湧出手心的進化能量。

牧妍再次拿起自然恢複噴劑，謝初瑤的身體基因雖然是S級，但面對同等級並且經驗值遠遠要高出自己的母親，也隻有認栽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