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回答直播間眾人的問題。

“主播好, 大家好，我叫軍楊。”年輕男子笑著道，“我知道所有的事情, 他的名字，他們的愛情，以及, 她的這二十年。”

梁錦繡有些緊張點頭，下意識看了眼還在喝水的拉布拉多。

希望它一直喝, 一直喝……

“謝謝大家的關心, 一些問題, 讓我來回答吧。”軍楊沒有絲毫逃避的意思, 平靜看著不斷閃爍的彈幕，“我有沒有介意過年齡, 當然有。”

他是個普通人, 像所有普通人一樣活在滾滾紅塵。

那一場雨四十二歲, 和他母親差不多的年紀。

家人親戚怎麼想，同事同學怎麼看？

他有足夠的勇氣去迎接面對嗎？

但很快發現, 他控製不住去想那一場雨，訓練, 出任務，隻要稍微空閒下來, 滿腦子都是她。

他愛她, 想像守護這座城市般，守護她。

這就足夠了。

接連回答幾個網友最尖銳的問題之後, 軍楊轉身，深深看著那一場雨：“不管等會的答案如何，我都不會放棄。”

拉布拉多似乎感受到沉重的氣氛, 甩甩嘴巴上的水，慢慢走到鏡頭前：“汪，汪汪。”

“你們吵架了？”

梁錦繡明白，該自己上場了，她深呼口氣：“問之前，我想先問問你，如果答案是否定的，你會怎麼辦？”

軍楊已經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那一場雨沒有。

她現在應該不再介意兩人的年齡差，但是，她因為那份熟悉的感覺才愛上的軍楊。

就像網友尖銳的提問，是不是把軍楊當成了代替品，或者思念的延續。

梁錦繡沉聲道：“你不用急著回答，不管你說什麼，我都會照實翻譯狗狗的話。”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多這句話，這超出了她的範疇。

那一場雨眼睛有一刹那的迷茫，她低下頭，看不清她的表情。

軍楊輕聲道：“謝謝主播，這個對我來說不重要，我沒有想過要代替他。”

決定的那天起，他便做好了所有的心理準備。

那個人值得這樣被放在心上二十年，他們的愛情故事，是她的一部分。

“我也不會放棄，我愛的是他。”那一場雨忽然抬頭，她迎著軍楊溫柔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主播，麻煩你問吧。”

她之前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她本以為很難的。

二十年都沒放下，這輩子可能都放不下了。

可真正面對的時候她才發現，原來心裡早就有了答案。

軍楊面對數十萬網友，是回答問題，也是在向世人昭告兩人的關係。

梁錦繡已經開始問了：“你還是條小奶狗的時候，為什麼老是逃跑？”

“汪汪汪。”

“第一次見軍楊咬他的褲管，也是這個原因？”

“汪汪汪。”

直播間門眾人心吊到了嗓子眼，生怕錯過什麼死死盯著屏幕，雖然兩人做出選擇，但，多希望能有個完美的結局。

“拜托拜托，一定要是啊。”

“一定是的，他是，狗狗也是。”

“主播的表情不對勁啊，好像越來越嚴肅，可彆嚇我啊。”

“我有點不敢往下看了。”

“......”

梁錦繡和拉不拉多的對話足足持續了好幾分鐘。

視頻裡，那一場雨和軍楊手拉手坐在沙發上，他們似乎已經不在意梁錦繡說什麼，彼此凝望著。

幾乎漫長的等待之後，梁錦繡停了下來。

“主播，快說，快說啊。”

“等下，讓我先深呼吸一口。”

“嗚嗚嗚，主播，能不能先透個底，如果不是我想要的結果，等我走了再說。”

“......”

那一場雨目光溫柔：“主播，您儘管說吧，不管什麼，我都能接受。”

她很久沒這麼輕鬆過了，像卸下塊沉重的石頭，什麼思念，什麼糾結掙紮，在剛剛那一刻，全都煙消雲散。

那一場大雨還在心裡，卻已經停了。

餘生，她有他。

梁錦繡苦笑：“答案是，沒有答案。”

拉布拉多的情況和那一場雨差不多。

它生下來便有個強烈執念，要去找一個人，那是它的使命。

可為什麼，又是找一個什麼樣的人，它不知道。

它隻知道要去找。

一次一次逃跑，它在那一場雨身上聞到了熟悉的味道。

它以為那一場雨就是要找的人。

直到八年後，那一場雨，那一棵月桂樹下，它聞到真正的味道。

原來，軍楊才是。

至於為什麼要在兩人接吻時汪汪叫，它急呀，雖然已經找到真正的那個人，但也沒放下那一場雨，它能感覺到，那一場雨的抗拒。

它想兩個人永遠在一起。

沒有答案，答案卻已經在心裡。

人如果真有輪回，那麼可能那位忠魂和忠犬都喝了孟婆湯，不再記得前塵舊事。

失去了前世記憶，他是他，他是另一個他，但他回來了，跨過二十年的漫長歲月，跨過茫茫的陰陽兩界。

它也回來了。

梁錦繡相信，這就是真正的答案。

最後一位中獎者：我這個該死的大美女。

“嘿，這名字起的，比我還猖狂。”

“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有多該死。”

當視頻接通，直播間門眾人：“........”

人家壓根沒露臉。

帶著個大口罩，眼睛明亮，依稀看出年齡大概二十左右。

我這該死的大美女得意洋洋對鏡頭比耶：“就知道你們這個反應，嘿嘿，才不給你們評價我的機會。”

直播間門眾人：“.......”

搶在她引起公憤之前，梁錦繡先開口：“你好，你的寵物呢？”

視頻裡的背景好像是小區下面，沒看到寵物。

“我還沒有寵物。”我這該死的大美女似乎打算要群戰眾人，結果被梁錦繡給打斷了，她戀戀不舍看了眼彈幕區，認真說明來意，“我想收養一隻流浪狗。”

梁錦繡非常認可：“不錯，遇到什麼問題了？”

收養一隻流浪的小動物，對於人類來說或許算不上太大的事，但對於小動物，是命運的重大改變。

“我選好了一條串串，性格挺溫順的。”我這該死的美女不好意思撓撓頭，“我買了狗窩狗糧，做好了充分準備，還花五塊錢找星座大師給選了個黃道吉日，結果去的半路上，發現隻法鬥 ，於是，我就臨時改變主意，決定收養法鬥。”

直播間門眾人：“......”

“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找星座大師選黃道吉日，你太厲害了，佩服。”

“串串：家人們，誰懂呀，她給了我希望，又毫不留情拋棄我。”

“家有法鬥的表示：法鬥是世界上最可愛的小狗狗，沒有之一，尤其玩滑板的時候。”

“哇，你這麼一說我想起來了，我看過法鬥玩滑板的視頻，可愛死了。”

“.......”

我這該死的大美女眼睛晶晶亮，使勁點頭：“對對對，我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移情彆戀的。”

說著，她腳一踩，一個滑板原地蹦進視頻範圍內。

“本人不才，是一名幼兒滑板教練，有想讓孩子學習滑板的家人可以點我主頁關注，可以遠程授課喲。”

直播間門眾人：“........”

還打起廣告來了。

梁錦繡挺喜歡她的性格的，妥妥的社牛一個，笑著道：“再然後呢。”

我這該死的大美女眼睛黯淡下來，委屈道：“它不鳥我，還凶我，罵罵咧咧的，罵的可難聽了。”

這隻法鬥之前沒在小區出現過，應該剛流浪到這裡。

我這該死的大美女因為職業原因，喜歡法鬥很久了，但價格昂貴，實在舍不得，沒想到遇見隻流浪的，立刻買來火腿腸實施美食誘惑。

結果，法鬥吃是吃了，但眼神凶狠，稍微靠近立刻跑到安全的角落罵罵咧咧。

流浪的法鬥很少。

其它居民也有想收養的，得到同樣待遇，法鬥隻吃，吃完就跑。

我這該死的大美女急切道：“主播，快來不及了，據我觀察物業群，小區至少有三個人想領養，我一定要搶在他們前面。”

梁錦繡大包大攬：“沒問題，走吧，帶我去見見它。”

梁錦繡感覺應該很簡單。

流浪狗少有不警惕的，把話說開就行了。

我這該死的大美女歡呼一聲，對著鏡頭來了個飛吻，拎著滑板開始四處尋找，剛才等待的時候，她基本已經鎖定範圍。

很快，在一片灌木叢裡，出現個咋一看很像是頭小豬的身影。

這是隻純白色的法鬥，毛發短而濃密，圓乎乎肉乎乎的大臉蛋子，它流浪的時間門似乎不長，身上不算特彆臟，聽到腳步聲，小腿腿立刻支棱起來。

“汪汪汪。”

“怎麼又是你。”

是個有點暴躁的女聲。

“哇，竟然是個妹妹。”我這該死的大美女更高興了，她掏出剛買的火腿腸，撕開包裝，小心翼翼放在地上，懇求道，“小鬥鬥，跟姐姐回家好不好，姐姐一定會對你很好很好的，以後的日子，咱們相依為命，你放心，哪怕我結婚了也不會影響你在我心裡的地位，狗男人永遠排在後面，咦，我沒有罵你的意思啊。”

梁錦繡懶得翻譯那麼多，直接道：“她是個好人，真心想收養你，跟她回家吧。”

按照以往的經驗，聽到她說話的動物大都會先驚訝一下。

法鬥沒有。

它一口吞掉火腿腸，轉身就跑：“可惡的人類，滾開，老娘才不要跟任何人回家。”

我這該死的大美女趕緊追：“主播啊，你這翻譯水平待提高啊，完全沒有表達出我的誠意。”

梁錦繡：“.......”

好像哪裡不對。

這隻法鬥用了可惡來形容人類。

我這該死的大美女：“小鬥鬥，不要跑啊，不要逼我跪下來求你。”

梁錦繡：“.......確定要如實翻譯嗎？”

我這該死的大美女：“小鬥鬥，我有滑板哦，要不要一起來玩。”

聽到滑板倆字，法鬥忽然停下，肉乎乎大臉上一層層可愛的褶子皺起，它發出危險的低吼：“人類，你看再靠近一步，我咬你了。”

直播間門養狗經驗豐富的網友先一步發出警告。

“彆追了，它急了，不是恐嚇，是真要咬人。”

“美女快躲遠點，法鬥的祖宗真鬥過牛，凶著呢。”

我這該死的大美女不甘心遠遠尾隨：“主播，到底為啥呀。”

沒等梁錦繡說話，法鬥忽然瘋了般衝向人行道。

夏天的夜晚，小區到處都是遛彎的居民，人行道上，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男子像是剛下班，他背著個背包，一邊走一邊低頭發信息。

等感覺小腿傳來劇痛，已經晚了。

小豬般胖嘟嘟的法鬥對著他的小腿咬了一口，轉身跳到安全距離得意洋洋大叫：“汪汪汪，汪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