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著, 以另一種方式陪伴,活著,這世間就還有人記得。
豆腐老人的兒女, 即使會來上墳,也是做給外人看, 他們, 活著時就已經忘記了父親。
點點主人沒那麼慘,但一家三口全走了。
緊緊貼著黃土的小小身影,忽然劇烈顫抖。
點點哭了。
長長嗚咽穿透對於它短暫生命來說兩年光陰。
哭出來就好了。
三人悄悄離開。
夜色籠罩一個個大大小小的墳包,要不了多久, 一場場雨水衝刷, 一陣陣奔跑的風吹起,它們會變的越來越小, 就像墓主人留給世間的記憶般。
直至完全被人遺忘。
直播間眾人發起募捐, 點點肯定不會離開的,他們打算請個當地村裡的人照顧老狗狗和點點,讓他們陪伴主人最後的一段時光, 有飯吃, 有水喝, 有個擋風遮雨的窩。
至於點點的兒子,劉大姐近水樓台先得月,誰也搶不過她,再說, 點點可是親口說把兒子托付給她的。
當然,暫時也不能帶走,讓娘倆再生活一段時間。
全程跟拍的記者眼睛通紅,堅持請梁錦繡吃飯, 不吃,不送她走,劉大姐也想,直播間眾人更不用說。
對於吃貨梁錦繡來說,夏天的核心靈魂,絕對是一頓香滋滋的燒烤。
距離點點主人超市不遠的地方,兩側街道清一色燒烤店。
幾乎每個地方的燒烤都有獨有的特色,其中大概分為南北兩派。
南方講究清淡,更注重食材真實的口感,多使用電烤爐,這讓北方人完全無法理解,不用碳火,不放孜然辣椒的燒烤,算燒烤嗎?
梁錦繡家鄉的燒烤有個算獨一無二的特色,首先各種醬料,韭花醬,芝麻醬,香辣醬,然後還要配白面小餅。
三人都是第一次來這裡吃飯。
梁錦繡經驗豐富,沒來過沒事,看人,哪家人多生意好,味道絕對差不了。
一家叫老梁燒烤的顯然生意紅火,門口的幾十張方桌坐滿了人,旁邊站著人,顯然是等位的。
服務員非常熱情,拎著馬紮和菜單招呼:“三位一起的嗎?要等下了,您先看看菜單吧,想吃啥掃碼,我先給您排個號,好了喊您。”
現在大大小小的飯店幾乎都掃碼了。
菜單價格讓梁錦繡眼前一亮:“你家可真便宜呀。”
燒烤靈魂羊肉串三塊錢,牛肉四塊,蔬菜一塊,一塊五。
服務員一臉驕傲:“那當然了,價格便宜味道好,所以生意才火嘛。”
梁錦繡非常滿意,就是,她不想等。
太晚回家父母會擔心。
緊挨著的小王燒烤仿佛座被遺棄的孤島,上座率最多三分之一,看了眼菜單,梁錦繡明白了。
羊肉串四塊。
足足差了一塊錢。
要知道,燒烤其實更應該叫烤羊肉串,一串差一塊,他們三個人吃一頓,加起來怎麼也要貴個小一百塊。
蔬菜倒是差不多。
梁錦繡正要委婉拒絕,正在烤串的老板娘一抬頭,然後也不烤串了,一臉震驚跑過來:“梁,梁主播?哎呀媽呀,還真是你,我剛才上廁所時還刷你的視頻呢,快,坐坐——服務員,去我房間,抽屜裡有盒沒開封的龍井.......算了,我自己去吧。”
得,遇到粉絲了,不好意思走了。
老板娘其實挺年輕的,二十七八歲,她一陣風去又一陣風來,拿著全套的茶具——不是那種一次性的。
梁錦繡挺不好意思的,客氣道:“把我當普通客人就行,彆耽誤做生意。”
“耽誤啥呀,你看看,客人都去隔壁了,實在不想等位的才來我們家湊活。”老板娘是個爽快的性子,自嘲笑了笑,不容置疑道,“這頓飯我請,您可彆拒絕,我特崇拜您,銀行劫匪呀,換做我早嚇的動也不敢動,您可真給我們女人長臉了。”
記者和劉大姐同時拒絕:“不行不行,這段飯我們請。”
“這是我的地盤我做主,要不你們就去彆家。”老板娘嘿嘿樂了,“當然也不能白吃,我養的兩隻倉鼠出問題了,先不說這個,先吃飯,吃完方便的話順便看一看,不方便也沒事。”
話說到這份上了,真沒法拒絕。
梁錦繡忽然想起那隻俠客倉鼠女王,也不知道這幾天怎麼樣。
老板娘也不讓幾人點單,自己做主,自己親自烤,要讓梁錦繡好好嘗嘗她的手藝。
記者搖頭感歎:“倒是我們跟著沾了你的光。”
梁錦繡有那麼幾分小得意,又有點壓力,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嘴短,她看看周圍,暗暗決定待會如果味道可以的話,下次直播的時候提一下。
不過價格是個問題。
生意爆棚的老梁燒烤來了隻血統複雜的小狗,咋一看有點像秋田犬,毛發卻微卷,像泰迪。
夏天的燒烤攤經常吸引來流浪狗。
露天環境,不用去屋裡擔心被趕出來,客人吃剩的骨頭,掉落的肉串,比垃圾桶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有位女客人母愛泛濫,招招手:“哇,好可愛的小狗狗,來這裡,有好吃的。”
流浪狗大概經常在這裡出沒,不怕人,乖巧走過去,讓女客人摸腦袋。
女客人大喜,擼完拿了串肉串,用餐巾紙墊著放到地下。
流浪狗輕輕聞了聞,又聞了聞,竟然沒吃。
女客人震驚了:“你這狗狗太挑食了吧,羊肉串竟然都不吃。”
她印象中的流浪狗彆說肉串了,白饅頭都能吃的狼吞虎咽。
同伴不耐煩揮揮手驅趕流浪狗:“估計它天天在這裡,早吃膩了吧,彆管它了,它身上肯定有跳蚤。”
流浪狗似乎聽懂了,轉身離開,向著梁錦繡這邊的方向走來,沿途發現地上有塊掉落的不知什麼肉,大口吞下。
梁錦繡感覺挺奇怪的,小聲問道:“你為什麼不吃那個姐姐給你的肉串?”
好好的肉串不吃,吃掉落沾滿泥土的。
“咦,我竟然能聽懂你說話。”流浪狗驚訝看了眼梁錦繡,它經常流浪,完全沒有家養狗的社恐,“那家的不好吃,有股怪味,我之前一個朋友吃了,肚子難受了好一會。”
肉不好吃,還能讓狗狗肚子難受?
要知道,長期流浪的狗的免疫力,吃腐爛的食品都沒事。
聽完翻譯的記者職業感發作,皺起眉頭:“梁主播,你問下,知道那肉是什麼肉嗎?”
流浪狗甩甩尾巴:“那我可不知道,反正不好吃,怪怪的,很刺鼻。”
這時,老板娘拿著烤好的羊肉串來了,賣相不錯,外層焦黃,烤出了明亮金黃的羊油,裡面鮮嫩,一口下去,真的外焦裡嫩滿嘴羊肉加孜然的香味。
梁錦繡翹起大拇指點讚,她不光自己吃,用茶水衝掉外面的調料,送給流浪狗。
老板娘認識這條流浪狗,笑著道,“你又來了呀,今天你運氣不錯——哎,對了,梁主播,有個事我挺好奇的,它最喜歡來我家店要吃的,是不是因為看我長的美呀,嘿嘿。”
等聽梁錦繡說完,她楞了下:“我之前還真沒注意,好像真的是哎。”
不止這一條流浪狗,所有的好像都不去隔壁,尤其淩晨散場後,食客退去,大街上空空蕩蕩,遍地食物殘渣是流浪動物的盛宴。
除了貓貓狗狗,還有老鼠。
老鼠好像都不吃隔壁家的。
作為同行,其實有個疑惑很久了,隔壁生意火爆,她叫人買來嘗過,自家的不能說味道更好,但絕對不差,差在價格。
可是,羊肉的進價在那裡放著,對方怎麼能便宜一塊錢呢?
“老鼠都不吃嗎?”梁錦繡看向旁邊的垃圾桶,老鼠怕人,明顯還不到出沒的時間。
肉肯定有問題。
能讓老鼠都不吃的,會是什麼原因?
流浪狗挺仗義的,吃了梁錦繡給的肉串,痛快道:“有隻貓應該知道答案,它不知道為啥和隔壁的老板結了仇,經常晚上去他家屋裡搞破壞——哎,這個點,它應該在後面街道的那棵最高的樹上睡覺,彆告訴它是我說的,我可不想挨撓。”
記者低聲道:“會不會是老鼠肉?”
他的一個同行專門做食品安全暗訪,據說有的燒烤攤賣的羊肉串並非全是羊肉,裡面加了用羊尿化學添加劑等東西醃製的老鼠肉狐狸肉等等。
再配上濃重佐料,幾乎吃不出來的,但成本價格低了很多。
梁錦繡瞬間惡心的沒胃口了。
吃過的老板娘快哭了:“彆嚇我啊。”
為了取經,她可是細嚼慢咽足足吃三大串。
梁錦繡三人沒心情吃飯了,老板娘沒心情烤串了,必須立刻知道答案。
流浪狗說的那隻貓,是一隻大黑貓,渾身黑的沒有一根雜毛,威風凜凜的,幾乎和夜色融為一體,要不是有梁錦繡,看見等於看不見。
好不容易有人類能聽懂,大黑貓立刻罵罵咧咧傾訴。
它是這片的王,它和小弟們不像沒出息的流浪狗靠著人類的殘渣剩飯生活,它們有技能傍身的——個個都是抓老鼠的好手。
這裡屬於郊區,不遠處是大片的田野,樹林,老鼠非常多,但自從老梁燒烤店開業,生活亂了套。
老鼠夾子,捕鼠籠,更可氣的是,晚上故意在店裡放食餌,滿屋子的粘鼠板,一晚上能抓幾十隻。
方圓一圈的老鼠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搞的不少小弟隻好翻垃圾桶,和流浪狗搶食。
總之現在想抓隻老鼠太難了,再這樣發展下去,它估計也要翻垃圾桶了。
從未見過和貓搶食量的人類!
人不犯貓,貓不犯人,作為貓大王,它幾次單身冒險闖入。
大黑貓現在想想還氣的不行:“那個冷颼颼的櫃子裡,全是剝了皮的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