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副團長和謝參謀長的條件好, 像他們這樣的可不多。”蘇燕婷心想這小薑還真胃口挺大的，虧她說得出來，今天過來, 也不是為了彆的事，而是為了談對象吧。

蘇燕婷這會兒的心情十分複雜，如果說小薑這麼個年輕姑娘, 是她的什麼親戚侄女什麼的，幫忙介紹個對象，還算過得去。

而她真金白銀花錢雇她當自己的秘書, 說起來是上下司的工作關係, 小薑在她面前不積極踴躍的工作，反而盼著靠她找對象, 這就讓蘇燕婷感覺到膈應了。

以前蘇燕婷還當她剛畢業不久, 說話也甜，對她多有照顧，雖然很多工作上的不足, 也讓她慢慢學習著，打算將她培養出來……現在倒好, 好秘書好幫手沒有培養出來，倒是把她的胃口越養越大了。

這小薑是不是當真覺得她脾氣好, 是個冤大頭，是個天降善財童子。

小薑連忙道：“比不上他們, 差一點的也沒關係……如果能有這樣的，那就更好了。”

說罷, 小薑低頭羞澀的弄了弄自己的頭發，她的心跳飛快，滿懷期待。

小薑心裡的目標, 並不是周副團長和謝參謀長，這兩個家世好，長得好，年紀輕輕到了這個位置，一般人高攀不上。

除了他倆之外，還有一個“個人條件”差一點的，也是最近軍區大院相親介紹對象的熱門人物，那就是某團新躥上來的政治主任何主任，農村人出身，不是什麼乾部子弟，長得十分土氣，皮膚黑，但是會做人，人緣也好，聽那些個嫂子說啊，他啊，運氣好，受人賞識，估計用不了幾年，年紀輕輕就能當上團政委，以後的前途更是不必多說。

小薑想著，依靠自己跟蘇燕婷的關係，也許人家也能瞧得上她。

這也是她這段日子心急火燎眼巴巴過來的原因，何主任這樣的人物不常有，錯過了這個，不一定有下一個，這個何主任雖然家庭條件、長相樣貌不及蘇校長的丈夫江戎，可他未來有很大機會升到這個位置。

她是蘇校長的秘書，她若是跟何主任在一起了，有這麼一層關係在，何主任指不定發展會更好；而對蘇校長來說，不是也有益處？

小薑心裡翻來覆去的，謀劃的可好了，覺得眼前就有一條康莊大道如畫卷一般展開，讓人沉醉無比。

然而這條康莊大道是否如她所願，那就不得而知了，哪怕隻有萬分之一的機會，她也想爭取爭取。

今天她跟蘇燕婷這麼一說，覺得這是對雙方都很有利的一件事，蘇燕婷今天幫了她，不虧。

“那我可就不太幫得上忙了，你找我介紹，還不如找院子裡其他上了年紀的嫂子，她們更有經驗，人脈廣，我也才剛過來一年，對很多人都不大熟悉。”蘇燕婷語氣變得冷淡，今天小薑獨自過來，在她鄰居覃老師家吃茶說說笑笑，也許算不得什麼大事，現在回想一下，實在讓她感到不舒服。

小薑這才當上她秘書多久？似乎跟幾個嫂子都有聯絡來往，對這家屬院的一些事情還挺熟悉的麼？這麼來看，趙嫂子提醒她的話，也不是空穴來風。

她要是對自己的工作能有這麼上心就好了，挑秘書需要聰明的人，卻不是自作聰明的人。

就在這一瞬，蘇燕婷已經不打算留下小薑當自己的秘書了。

一聽蘇燕婷這話，小薑急了，加快了語速趕緊道：“家庭條件差點，農村人也沒關係，我也不求他有多俊俏的樣貌，我看男人，我就希望他非常有上進心，男人最重要的就是上進心！”

“蘇校長，您眼光這麼好，您就幫我選一個吧，我相信您。”

“我是您的秘書，跟其他的嫂子又沒啥關係，怎麼好意思麻煩人家。”

小薑有些不好意思地把話說完，抬頭瞥向蘇燕婷，卻發現蘇燕婷並沒有順著她的話往下說，而是嗤笑了一聲，提醒她：“你還知道你是我的秘書啊？我希望你能把更多的心思花在工作上。”

小薑的臉一下白了，她語無倫次：“我找個好對象，對你也有幫助啊！”

——這不也是……為了工作。

小薑在心裡補充道，但是這種話，她還是不好堂而皇之地說出口，畢竟她跟蘇燕婷認識的時間還不長，還沒到這種“交心”的地步。

怪就怪在這個何主任出現的太不是時候了，小薑怕錯過了這個，很難再遇上下一個。

蘇燕婷這時候冷下臉來，她覺得小薑這孩子天真的有點可笑了，把她這當什麼地方了？以為自己是什麼公主嗎？還搞聯姻。

“小薑，你是我的秘書，除了學校的工作外，我們並沒有其他的關係。”

“我是你的領導，你是來為我工作的，而不是來為我添加工作的。”

蘇燕婷下逐客令：“你走吧，回去之後自己好好想想。”

小薑的臉色一陣青青紅紅，她沒想到蘇燕婷說話竟然這麼不客氣，今天非但沒有達到一開始的目的，反而還適得其反。

她從蘇校長家出去，隔壁家的覃老師見了她，衝她招手打了打招呼。

覃老師笑得很溫和，聲音更是叫人如沐春風，讓人心悅誠服，她溫聲關切道：“這麼快就出來了，跟蘇校長聊完工作上的事了？都這個時候了，趕著回去？蘇校長沒留你吃個飯。”

小薑嘴角扯了扯，臉上笑得勉強：“有點急事，還得趕著回去工作呢。”

見著溫和可親的覃老師，小薑突然在心裡對蘇燕婷充滿了怨懟，她覺得像眼前覃老師這般的，才是大大方方的有益於丈夫的賢內助。

瞧瞧覃老師人多好啊，交友廣泛，與人為善，個個都說她好。

“跟我們這些個普通老師相比，蘇校長可真是個大忙人啊。”覃老師笑著感慨了一句。

“也不是。”小薑忍不住嘟囔了一聲：“我們校長不忙，今天還陪孩子出去釣魚呢，她一周也就上個兩天課，平日裡出出主意就好，多得是人給她乾活，我們校長就是命好，能當個甩手掌櫃。”

覃老師愣了一下，隨後眼睛裡的笑容加深了，她隨口說了一句：“當領導的都這樣。”

小薑：“可不是麼，當領導的都命好。”

覃老師微微一笑：“原本還想留你吃個午飯，既然你要走了，那就不耽誤你工作了。”

“覃老師，你人可真好，人美心又善，如果能當你的秘書，那我就樂開了花。”小薑笑了笑：“覃老師，你家的早茶真好吃，下次我還能上你家來玩嗎？”

覃老師淡淡道：“有機會吧。”

送走了小薑，覃老師回到家裡，她家裡還有幾個來吃茶聊天的嫂子，一見她過來，趕緊道：“小薑走啦？這姑娘說話還挺有趣的。”

“那張連長對她有點意思，幫忙撮合撮合也不錯，這小姑娘長得挺甜……”

“她下次什麼功夫過來聊聊？”

覃老師淡淡一笑，彆有深意道：“人家工作忙，估計是沒機會再過來了。”

“是哦，工作忙，是挺不容易的哦。”

“這小蘇啊，蘇校長，丈夫優秀，又有三個聰明漂亮的孩子，我要是她啊，還費啥勁工作，賺那麼多錢有什麼用？還不如每天輕輕鬆鬆逍遙自在，閒著沒事來覃老師這吃吃茶，聊聊天多舒服啊。”

“就是。”

……

*

小薑走出家屬院，她的心緒不寧，這會兒她倒是知道害怕了，心頭忐忑不比，那顆心怎麼都安不下去。

她心裡著急，又不知道找誰傾訴，於是她跑去公司分部，找到了跟她一樣當蘇燕婷秘書的小丁，丁秘書，丁秘書年紀比她大，工作的時候十分嚴謹，長得高挑漂亮，濃眉大眼高鼻梁，典型的北方女人風格，跟嬌小討喜的她形成鮮明的對比。

雖然小丁工作比她優秀，但是小薑知道小丁並不討人喜歡，對於男人來說，她顯得太強勢了，而她去過幾次家屬院，那些嫂子也對她沒什麼印象交流，做事公事公辦，不會來事，不像她一樣，為人熱絡討喜。

在找對象這方面，小薑認為自己更有優勢。

小丁隻是個陪襯的綠葉，指不定在找男人這事上，還得向她學習呢。

這會兒小薑想把丁秘書拉到自己的統一戰線來。

“丁秘書，你現在年紀也不小了吧，等到工作穩定下來，你又是蘇校長的秘書，我看蘇校長可器重你了……你為什麼不趁著這機會，多去蘇校長那邊走動走動，找一個男軍官當丈夫？”

“錢不是萬能的，夫妻兩個人，一個在體製內工作，一個在外面工作，兩兩搭配最合適。”

“要是找個前途好的男軍官當丈夫，安安穩穩的，不管社會怎麼變化，下半輩子也不用愁了。”

穿著乾練老氣的丁秘書搖搖頭：“我現在隻想努力工作賺錢，小薑，你也少把心思放在男人身上，男人都是靠不住的。”

丁秘書家裡人生病，現在還欠著債，當初她畢業分配工作，也有個還不錯的單位，有個條件相當的未婚夫，誰知一朝變故，家裡人連續生病，負債累累，哪怕嘴上對她再深情的男人，也毫不留情地棄她而去。

也因此，丁秘書才南下賺錢，她現在隻想賺更多的錢，自己支撐家裡，靠外人是靠不住的，隻能靠自己。

丁秘書知道當軍嫂責任大，而她不會放棄自己的事業，所以她並不想找一個軍官丈夫，丁秘書的目標是賺夠了錢，工作生活安穩後，找個溫柔體貼的男老師當她的居家賢內助，誰規定男人就不能當賢內助？

小薑：“丁姐姐，你不要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不能因噎廢食，錯過這麼好的機會。”

“咱們是蘇校長的秘書，在那些軍官裡還挺受歡迎的，一個張連長直接就相中我了，對我可熱情了，就是有點熱情過度，我發現他們軍營裡的男人，唯一的缺點就是不夠浪漫，太直接了，好像迫不及待馬上要結婚似的……”說到這裡的時候，小薑笑了起來，明顯對部隊裡僧多肉少的情況了如指掌，如果挑不著特彆好的，跟張連長在一起也不錯。

丁秘書道：“你眼睛得仔細點，世上大部分都是女人更願意為愛衝昏頭腦，男人最看重利益，最會權衡利弊，你小心人家圖的不是你這個人，是蘇校長。”

丁秘書以前在單位裡，見慣了捧高踩低的，這會兒倒是看得明白些，就像她們去家屬院找蘇校長，人家普通士兵聽說她們是江政委家媳婦兒的秘書，對她們非常熱情，熱情的可不一定是她們本身，有機會能在領導面前掛上號，將來提乾都更有機會。

“怎麼會呢，我覺得他們部隊裡的男人對男女關係還挺單純的，平日裡見得女孩少嘛，就會稀奇。”

丁秘書笑笑：“人家就是說說，軍官可不愁找對象，能當上乾部的，沒有一個不是人精。”

小薑撇了撇嘴，在這一點上，她不太讚同，她覺得是丁秘書不討男人喜歡，不會來事，也沒有體會到那種熱情。

丁秘書把文件合上，小薑年輕，剛畢業，頭一回參加工作，運氣好就成了蘇校長的秘書，沒有在那種“廟小妖風大，池淺王八多”的單位待過，人單純了些。

有時候開頭運氣好，也不一定是幸運，容易認不清自己。

丁秘書還算心好，給了她一個提醒：“我建議你啊，先彆想著找對象的事，最要緊的，是當好一個秘書的本分，工作上服務好蘇校長。”

小薑聽了，還是不以為然，她這會兒心正熱，哪裡消停得下來。

丁秘書搖了搖頭，等到小薑走後不久，她接到了蘇燕婷打給她的電話。

蘇燕婷在電話裡問了她一些工作上的事，丁秘書認認真真回答了，丁秘書看得很明白，蘇燕婷是她的老板，她現在就一門心思的服務好自己的老板。

聊完了工作，蘇燕婷開口問她：“丁秘書，你現在想找對象嗎？”

“蘇校長，你知道我的情況，我目前家裡還欠著債，暫時不想考慮結婚成家的事，我隻想用心工作，把債還了，多攢點積蓄，多學點本事。”

蘇燕婷點了點頭：“那以後就你專門跟我彙報工作，兩邊的事你都攬下了，以後咱們公司的業務會越來越多，你牽頭，組成一個秘書團隊……我希望你的工作能讓我滿意。”

“至於小薑，如果她有什麼情緒問題，那就你出面把她辭退吧。”

“工作上彆的能力問題，我可以暫時容忍，給機會成長，但是當秘書最重要的是嘴嚴，我不希望我的秘書跟我的鄰居走得太近。”

……

丁秘書掛了電話，她微微歎了一口氣，興許早點經曆挫折，也是一件好事。

再一次見到小薑，丁秘書公事公辦地把她開除了。

小薑一開始完全接受不了，“憑什麼要開除我啊？憑什麼？”

丁秘書：“就憑你不認真工作。”

……

“果然草台班子就是草台班子，國營單位裡，哪能隨隨便便開除人，就知道這飯碗不保險。”小薑這會兒也知道自己乾不下去了，她也不乾了，“丁秘書，你也彆高興的太早，小心以後自己的飯碗不保。”

丁秘書冷淡道：“打鐵還需自身硬，有能力去哪都不愁沒飯碗。”

沒了工作，小薑氣悶無比，頭一回受到這樣的挫折，她心裡還挺咽不下這口氣的。

同時，她心頭還埋存著希望，之前她還結識了一些人脈，張連長不是挺喜歡她的嗎？如果要結婚，這會讓正好，還有覃老師。

之前在覃老師那吃茶，小薑能感覺到，有些嫂子雖然嘴上羨慕佩服蘇校長，心底也挺不服氣的，也不是非得要靠著蘇校長。

她試圖去軍區大院找其他的嫂子，但是人家聽說她因為工作不用心被解雇了，也是避之不及。

再找覃老師，覃老師也不邀請她去吃茶了，反而勸她：“多學點能力，以後再找個工作，女人也要用心工作才是。”

之前對她熱情似火的那個張連長，更是連他的人影都見不著，問了，人家也隻說跟她沒有半點關係，就見了幾面，手都沒牽過。

……

這麼一場大戲落幕，覃老師早上吃茶的時候唏噓不已。

見了蘇燕婷，她微微一笑，對她十分同情理解：“小蘇啊，雖然你年紀輕輕創業成功，到底還是年輕了些，沒有練出識人的火眼金睛。”

覃老師說話總是這樣的和藹可親，如同一個體貼人意的知心大姐姐，讓人心悅誠服。

一個被“麻煩困擾”的人，在這種煩擾之際，若是聽見覃老師這麼一句表達理解的話，那還不是心情舒暢，對她好感倍增，願意跟她傾吐心聲。

蘇燕婷看著她，幾秒鐘沒說話，心想差點就著道兒了。

蘇校長心頭冷笑兩聲，心想小薑可能是她一時不察，識人不清，但是這個覃老師，住在隔壁家一年的大鄰居，她倒是瞧得火眼金睛清清楚楚。

“蘇校長，你怎麼不說話了？”覃老師無比關切地詢問。

同時她的內心焦急無比，打了個巨大的問號，這小蘇怎麼還是不按她預料的來啊，這回她都栽個大跟頭了。

蘇燕婷開口了：“覃老師……”

覃老師情不自禁眼睛亮了：“怎麼？”

哪怕一向波瀾不驚溫文爾雅的覃老師，在這一刻都抑製不住激動的情緒，一年了，足足一年了，隔壁小蘇終於要跟她吐露心聲了嗎？

蘇燕婷對上覃老師那一雙灼灼滿是期待的目光，驀地勾唇一笑，她湊近了覃老師，就仿佛是要跟她說點悄悄話，兩人挨得很近：“覃老師，我覺得覃老師你啊，你就像個瓜田裡的猹。”

——或許她看不清彆人，但她絕對看得清眼前這個猹。

平日裡默默看戲，隔岸觀火，表面維持自己人淡如菊的形象，背地裡坐擁瓜田無數，家屬院真正的瓜王是也，誰也不知道她究竟知道多少背後大秘密。

小薑嘴不嚴，覃老師則是她的反義詞，她嘴非常嚴，默默吃了無數瓜，愣是不做聲，她美滋滋的吃瓜，人家還當她是知心姐姐，把她當樹洞，各種秘密都告訴她了。

這麼個大瓜王“猹女士”至今沒翻車，可想她嘴有多嚴。

“？？？？！！！”覃老師登時人傻了，反應不過來，蘇燕婷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叫做瓜田裡的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