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我回來了！”

晨晨兔子蹬鷹似的跳下車, 見到自家的院子，歡歡喜喜跑進去。

“回來了？”蘇燕婷忙從屋子裡走出來，麻煩陳秀雲看著兩女兒, 到了院子裡，隻見到小晨晨一個, 問：“爸爸呢？”

“爸爸和哥哥在後面！”晨晨躥進屋裡去喝口水, 看妹妹。

哥哥？就是那叛逆少年？變形記開始了？

蘇燕婷眨了下眼睛, 走向微微打開的院門，她將門拉開, 屋外兩人的身影映入眼簾, 她笑了：“江戎，回來了？”

江戎取下帽子，拿在手上, 點點頭。

梁懷勇的目光落在蘇燕婷的身上, 年輕女人的頭發長而烏黑, 簡單束起一小縷在腦後，餘下的垂在胸前，她的皮膚很白, 嘴唇蔻紅如丹，一雙桃花眼顧盼生輝。

是很漂亮的年輕女人, 江政委好福氣啊, 這麼漂亮的老婆。

想起自己的打算，梁懷勇不懷好意地來興致了。

“你就是蘇阿姨吧？”梁懷勇大咧咧地開口, 他著重加強了“阿姨”兩個字。

蘇阿姨？

蘇燕婷將兩道院門都打開, 掃過自家男人的俊臉，心想原來我老公輩分這麼大？

梁懷勇頭發像個鳥窩，卻是個年輕的俊小夥, 看得出來，三庭五眼都很端正，隻不過他站在江戎的身旁，顯得弱氣單薄了許多。

“這是我侄子？”蘇燕婷看著江戎問。

江戎頷首：“梁懷勇。”

“梁懷勇是吧？好孩子，歡迎來阿姨家玩，趕緊進屋吧。”蘇燕婷端起一副長輩的樣子，老氣橫秋邀請他們進屋。

“蘇阿姨，你這麼年輕漂亮，我喊你一聲阿姨，你不會生氣吧？”梁懷勇眼珠子轉了一圈，用眼角餘光觀察江戎的神色。

蘇燕婷心想我生什麼氣？難不成你想故意招我生氣？嗬，這小子。

“小梁，你長得這麼年輕俊俏，彆說是喊我一聲阿姨——要不，喊一聲乾媽吧。”蘇燕婷微微一笑，你不客氣，我比你更不客氣，不就是漲輩分麼，她喜歡。

說罷，她把目光轉向江戎。

江戎抱胸，兩道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他臉上並沒有絲毫表情，江政委早已將不動聲色這四個字修煉的爐火純青。

他跟蘇燕婷眼睛相接一瞬，側過頭看梁懷勇。

“乾媽……好啊！我就認你這個乾媽！”梁懷勇先是一懵，回過神後順杆子向上爬，在他們這個莽莽撞撞的年紀，彆說是認乾媽，互相之間認表親，認祖宗的多得是。

認乾媽就認乾媽，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他要先把這江政委給膈應幾回，讓他瞧瞧自己的顏色。

江戎的臉色這下子真的黑了，平白多個乾兒子？

“小梁，跟你乾爸進來好好坐著，乾媽給你做頓好吃的。”蘇燕婷美滋滋地轉身，這變形記有點好玩，開場就多個兒子。

小晨晨才四歲，她這算不算是提前體驗有叛逆兒子的感覺。

*

梁懷勇蹲在江家四合院裡拔草，進門處有一棵石榴樹，東北角有一塊小草坪，同樣種著一棵樹，梁懷勇認不出是什麼樹。

傍晚了，江家的雞出來放個風，咯咯幾聲叫，大多是母雞。

梁懷勇也不坐凳子，直接坐地上，眼前一片綠草茵茵，夕陽的餘暉落在其上，染成一片金。

他偏過頭看不遠處的江戎父子倆，微微皺了皺眉，江戎正在陪兒子小晨晨玩球，不時聽見孩子的笑聲。

梁懷勇故作放鬆的姿態，實際上左手握著拳頭，時刻準備著應戰，更在腦海裡模擬過無數回即將發生的戰場。

他爺爺讓江戎來“感化”他，眼瞧著夜色將近，黃昏容易引起人感傷，不正好是“談心”的好時刻？

梁懷勇等著江戎來找他“談感情”。江政委，政委，那不就是指導員嗎？班裡每一個同誌在部隊裡的男媽媽。

梁懷勇沒少被這樣的男媽媽重點關懷，還不就是那老三樣，他完全不吃這一套。

小梁同誌已經在心裡築起心防，抵抗一切敵人的感情炮彈。

“晨晨，來，把頭上的汗擦擦。”江戎給兒子遞了塊乾淨的手帕，讓他自己擦汗。

晨晨胡亂揩了揩，仰頭衝爸爸露出兩排小白牙。

江戎莞爾，他今天十分有耐心陪著兒子玩了很久，自認為是個難能可貴的好爸爸。

於是江戎蹲下身，平視著小晨晨的眼睛，問他：“我是不是個好爸爸？”

“是好爸爸！”晨晨十分給面子，他大聲回答，還主動在江戎的臉上親了下，父子關係和諧。

江戎笑了，在夕陽下，他站起身，身下的影子被拉長，他轉頭看向不遠處的梁懷勇，問他：“我是不是個好爸爸？”

將剛才一幕儘收眼底的梁懷勇仍然處在高度緊張的備戰狀態，他不知道江戎這是放的那一炮，下意識道：“……我可不親你。”

江戎：“……”惡心。

差點忘了這家夥厚著臉皮認作乾兒子。

江戎抬眸淡淡道：“親兒子跟乾兒子待遇不一樣。”

他想被外人承認豔羨他是個好父親，然而現在他又多了個乾兒子？

怎麼？找這麼個乾兒子談心嗎？

見過梁懷勇，再看仿若是自己縮小版的小晨晨，江戎覺得自己的親兒子是那麼的可愛，越看越喜歡了。

至於這家夥，就先晾一會吧。

江戎沉迷於跟兒子的互動中。

“晨晨，來把東西收拾乾淨。”

晨晨歡快道：“爸爸我來了！”

*

梁懷勇緊張了大半天，直等到餓了，愣是沒等到江戎找他談心，隻在一旁眼睜睜看著他們父子倆親昵玩耍。

“吃飯了。”蘇燕婷出來喊他們一聲。

小晨晨出了汗，脫了外套，江戎用乾毛巾給他擦擦，換了間藍白小海軍套衫。

江戎額頭上帶著汗，軍裝領口的扣子鬆了兩，夜燈映照下，他鼻頭上的汗珠發亮，顯得更加英挺。

蘇燕婷替他擦擦汗，好笑道：“今天玩這麼開心？”

這父子倆關係突然變得如此黏糊糊，是因為有外人在？正所謂一個人吃果子不香，兩個人搶著吃果子才香啊……兩個演員。

“幫擦擦。”江戎往她的方向傾過去，揚揚鼻子。

被他這麼湊近，放大的眉眼莽撞地闖進蘇燕婷的視線，就好像透過放大鏡一般，飛揚的劍眉，挺直的鼻梁，淩厲的眼尾，還是那麼的攻擊性十足——蘇燕婷笑著推開他的臉。

要不是有外人看著，她就親上去了，這不大好。

旁邊這麼“大”個兒子看著呢。

蘇燕婷側過身，背對著梁懷勇和小晨晨，她直視江戎的眼睛，隨後，她給眼前人拋了個媚眼：不要勾引我，騷男人。

江戎怔了一瞬，隨後失笑。

燈下黑啊，夫妻倆都覺得有點刺激，果然是那啥都不如偷……

“吃飯吧。”陳秀雲端菜上桌，一張方桌，五個人吃，燒了八道菜，想著梁懷勇這種半大小夥最能吃，更是多煮了兩碗米。

蘇燕婷先守著搖籃床上的兩個小女兒，逗逗兩小姐妹，陳秀雲夾了菜，讓她過去吃，“你們年輕人聊。”

“媽，辛苦你看著。”

蘇燕婷想著這下自己兩兒子，兩女兒了，真好玩。

“坐這。”江戎站起身，裝了一碗熱騰騰的米飯，放到蘇燕婷的面前。

“我幫媽媽舀湯。”眼見爸爸的動作，小晨晨也不甘示弱，拿個勺子給媽媽舀一碗枸杞葉蛋花湯。

蘇燕婷點點頭，很是滿意：“真乖。”

梁懷勇端著碗，見他們一左一右的動作，突然覺得十分尷尬，眼前這三位，一位是他乾媽，一位是他乾爸，還有他的乾兄弟。

他怎麼就混成這樣了呢？他不是要來把他們家裡攪得天翻地覆麼？

難不成江戎晚上才找他談心？

“媽媽，我今天跟太外公去釣魚，我……”晨晨扒拉了兩口飯，不餓了，就開始話多，嘮叨，恨不得趕緊讓媽媽知道他今天做了什麼。

晨晨仰起頭：“我今天親了爸爸，誇他是個好爸爸，等會兒我也要親媽媽！”

“好啊。”蘇燕婷給他夾了一筷子

晨晨小小聲歡呼了一句。

跟兒子聊完，蘇燕婷倒沒有忽略這個略顯沉默的乾兒子，她主動開口道：“小梁，明天跟乾媽上工作室玩，有比較多新鮮的東西，嗯……也有不少叔叔阿姨，都是乾媽的同學。”

說到“叔叔阿姨”的時候，蘇燕婷卡殼了片刻，畢竟她這個年紀，就有個乾兒子，而她的同學們，自然要升輩分了。

她無聲唏噓，想想她的好姐妹，羅亦蘭，十六歲考上大學，到了今天，也不過堪堪十八九歲。

羅亦蘭和梁懷勇，也不知道哪個稍大點。

她的同學，都是華清大學的學生，學習上努力刻苦，在這樣的環境下，梁懷勇或許能受些影響。

吃完了飯，江戎帶著兒子小晨晨幫新來的外人鋪個床，父子倆的感情依然你儂我儂。

梁懷勇瞥了一眼窗外的月色，心想江戎總該找他談心了。

來呀！想辦法感化我吧！我偏偏不聽！

晨晨：“我想跟爸爸睡！”

今天父子互動過多，黏糊上頭，小晨晨都想粘著跟爸爸睡覺了。

“你已經長大了，要一個人睡。”江戎倒是腦子還清醒，他要跟老婆睡。

江戎抱著小晨晨離開時，轉頭瞥了一眼梁懷勇，“你好好休息。”

不鹹不淡扔下這樣一句話，他帶著兒子走了。

梁懷勇盤腿坐在床上，躺下蓋上被子，他翻來覆去幾回，卻是睡不著。

換了個地方，遠離了暴怒的父親，心裡卻仍像懸著一顆石頭。

緊張了一天，時時提防著江戎找他談心，現在突然放鬆，腦海裡卻不受控製回想起江戎跟小晨晨相處的片段。

曾幾何時，父親也是他仰望崇拜的對象。

黑暗中，梁懷勇突然哭得稀裡嘩啦。

比起紮心，還不如來找他談心。

這一定是他的攻心計，江政委果然詭計多端，他著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