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永遠在被新的麻煩痛擊之後,驀然發現其實過去活得還不錯。
此刻林琳遇到的最為可怕的事情是,煤球兒長大了。
是的,並不是寡言安分的幼崽,也不是成年期的穩重(如果有的話),煤球兒順利過渡到了最為貓憎狗嫌的年齡段。
它開始有著強烈的捕獵欲望和征服彆人的想法了。
具體表現為,不少員工在正常工作的時候,會突然被煤球兒從拐角處跳出來襲擊。
雖然煤球兒看上去體格很小,但是它……還挺強的,被猛地砸一下腦袋還挺痛。
目前煤球兒受害聯盟中受到攻擊次數最多的是被被安排於門衛工作的洛爾肯。
十分微妙的,這位青年狼人也是以敏捷的身手著稱,所以並沒有受到實質性傷害,但被對方突然出現的打擾確實相當令人心煩。
對此,林琳雖然抱有同情之心。
但是。
“受害者終於不局限於我了,”林琳端起熱茶,細細品味,“其實我周圍變得安靜了,還挺讓人開心的。”
同樣解脫的是薩菲爾老師,藍寶石龍實在是沒有那麼多精力和幼崽玩耍,他冷靜地點點頭,對林琳的言語表示肯定。
“請搞清楚我們這次會議的內容,”布爾沃拍桌子,讓兩人的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已經有很多位員工來投訴煤球兒影響他們的正常工作了,甚至還有狼人表示,‘如果下次那玩意兒再來找麻煩就把他烤了’。”
布爾沃模仿了一下對方的語氣。
林琳:“是那隻狼人嗎?”
布爾沃:“當然是那隻狼人,我們隻有一隻狼人。”
林琳打了個哈欠,托腮繼續發呆:“那我們所謂的不記名投訴到底有什麼意義,這和公開有什麼區彆。”
“其他人的信息我還是會隱藏一下的,”布爾沃坦誠,“我隻是非常討厭洛爾肯。”
“……說好的不記名!你連對方的大名都直白地說出來了啊!”林琳吐槽。
“洛爾肯他可以試試,”薩菲爾淡淡開口,“他會被煤球吃掉。”
“你們真的非常討厭他,”林琳做出判斷,“但其實細想下來,洛爾肯和煤球這種互動說不定代表著兩人能夠相處得來?”
“你是指天天以性命為代價的搏鬥是合得來?”布爾沃與林琳確定。
“好吧,”林琳收回前言,“我瞎猜的。”
煤球兒的教育問題再次被擱置,林琳詢問魔王城的兩位乾部:“你們最近在忙些什麼?”
“將魔域恢複成適合大多數生物生活的環境,”布爾沃笑眯眯地回答,“我們發現了個可能性很高的好辦法。”
不,隻看你輕飄飄的笑臉就覺得這個辦法並不靠譜。
“目前遇到最困難的事情是,尋找到黑暗神的影子,”薩菲爾冷淡開口,“如果那位神明的碎片還存在就好了。”
很好,薩菲爾看上去依舊靠譜
穩重。
林琳露出認真思考的表情,兩百年後的魔域恢複了黑夜和白天交替的狀況,那肯定是計劃成功了。
隻是,和黑暗神相關的,除了那間黑暗神的舊辦公室,就是還未出現的魔王陛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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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會唯一的好處就是散了會之後,今天就不用繼續學習了。
可喜可賀。
林琳去往魔王城的後院。
和神殿的花園形成鮮明對比,魔王城的後院是一個又一個墳頭,林琳甚至很難辨認哪一個是奧裡昂的。
這片地完全荒廢,根本沒人關心它的用途。
林琳甚至懷疑是奧裡昂成為亡靈騎士之後,他覺得這裡死掉的鄰居太多太擁擠了,又不會成為真的亡靈,所以將他們移除了“大樓”。
荒地的好處是林琳可以放心在這裡嘗試她的光明係法術,而不必擔心誤傷某個魔物。
如之前的嘗試,光明係的法術在魔域有所減弱,但是讓林琳驚喜的是,她現在使用起來效果比之前在黃銅龍的山上時效果好很多了。
光明係的寶石閃閃發亮,林琳在空中揮舞著這根為她特製的法杖,溫柔的白色光亮從魔杖中擴散而出。
林琳現在算是找到了一個她作為光明係法師的好處,她對黑暗的力量相當敏感。
那些擴散在空中的黑色霧氣,確實是某種黑暗力量,化不開一般地凝集在魔域的空中。
黑霧不僅造成了林琳的困擾,對於獸人、魔物來說似乎也並不是什麼好事,林琳就聽魔王城的員工說過外面的空氣隻是呼吸都覺得困難,相反,魔王城內部的空氣就很清新。
那麼,嘗試著尋找一下黑暗力量最為濃烈的地方吧,說不定可以幫薩菲爾他們找到黑暗神的碎片呢?
林琳閉上眼睛,她還是第一次嘗試著驅動光明的力量,讓它成為一隻白色的粒子從魔王城中向外漂浮。
白色粒子晃晃悠悠地在黑色霧氣中打轉。
和陸地相比,空中的道路沒有標誌更容易迷路,林琳隻能先確定一個方向,而後不斷延伸。
魔域實在是寬廣,這隻白色粒子不斷向前,不斷向前。
而後,白色粒子的亮度忽然變得強烈起來,林琳閉上眼後的一片漆黑也開始逐漸照入一絲並不明顯的光亮。
是到邊界了嗎?林琳遲疑。
一縷金色的,仿佛絲線的光線從昏暗不明的方向伸出,幾乎要和林琳控製著的白色粒子相觸。
與周圍陰冷的環境完全不同,是溫暖舒適的感覺。
實在是太有誘惑力了,就連靈魂幾乎都要感受到其中的溫暖舒適,隻是對方似乎已經到達了它能所在的極限,最後的距離需要林琳主動靠近。
林琳控製著白色粒子靠近,如同歸家的旅人那樣,產生了幸福的眩暈感。
驀然,一陣風從林琳的耳邊吹過,很多雜亂又微小的聲音衝入林琳的耳朵,讓她精神一震。
魔王城的鳥鳴聲,是虎
鯨海邊浪花浪潮聲,是星星點點的林琳在這個世界所真實接觸到的聲音。
額頭一痛,林琳睜開眼睛。
她還坐在荒廢的院子裡,某位大哥或者大姐的墳頭上,而她的額頭正被一個毛茸茸的家夥撞上。
林琳:……
林琳一臉無語地將抵在她額頭的煤球兒抱起來:“你真是越來越有本事了啊……”
煤球兒現在有一身的蠻勁,林琳抱住她後它又一頭撞在林琳的胳膊上。
抵住幾秒,煤球兒抬頭,看了一眼林琳,在意識到它並沒有打敗林琳之後,它又重新撞了一次,它現在的勝負欲真的很旺盛。
林琳另一隻手抵在它的額頭上,將它推得後退幾步,而後伸手去摸他額頭的小小犄角。
怎麼說呢……總覺得頂人這個喜好有點怪怪的,感覺要和某種動物重合了。
因為它的毛又長又蓬鬆,犄角的大部分都藏在厚實的皮毛裡,林琳伸手壓了壓卷毛,去摸煤球兒的犄角到底長了多少。
根據薩菲爾的說法,犄角可以反應魔物的年齡,性彆,種族等多種信息。
薩菲爾更懂這些,但是他沒特意觀察過煤球兒的犄角。
林琳伸手摸到犄角的刹那,被她按在懷裡的煤球兒突然一個顫栗,而後如同被拿捏了七寸的蛇,乖巧地一動都不敢動了。
新犄角的觸感十分細膩光滑,和那些成年體們的粗糙尖利完全不同。
果然,無論什麼物種小時候都比長大了可愛很多。
林琳的指腹蹭過犄角,煤球兒歪了歪頭,覺察到癢意地將尾巴舉起來,纏繞在林琳摩擦它犄角的手指上,試圖讓對方離開。
毛茸茸的腦袋抬起來,呆呆地看向林琳。
林琳覺得自己捏到了貓的後頸。
“你的犄角是彎曲的?”林琳確認過犄角的形狀,收回手指。
對方的手指離開過後,煤球兒反而又覺得孤獨了,溫暖的手指離開了它的頭頂,毛質較軟的尾巴還纏在林琳的手指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掃過她指節上的紋路。
煤球兒將毛茸茸的腦袋在林琳掌心蹭蹭。
長而卷的黑色毛發,綿羊一樣的卷曲犄角,喜歡吃甜食,且非常擅長撒潑打滾。魔物。
魔族和魔物原本就是相當混合的稱謂,大多數人願意將更具有人類形態的家夥稱作魔族。
這些標簽重合率太高了,簡直高到了讓人不安的程度。
林琳將煤球兒舉起來,凝視對方。
“魔王陛下?”林琳小聲開口。
她的聲音真的非常小,因為她很擔憂這個場景如果被彆人看到後對方會懷疑她的精神狀態。
煤球兒對於林琳說出的名字毫無反應,它自然下垂的尾巴掃來掃去,說明這個高度對它來說有一點太高了。
林琳懷疑地看著對方,一邊覺得自己像個傻瓜,一邊又覺得越想越對,畢竟能夠當薩菲爾學生的家夥本來就很稀少了。
黑豆
一般的眼睛裡倒影出林琳的面龐。
小羊陛下的眼睛是紫色的,但林琳也不確定魔族這玩意兒會不會眼睛變色。
比如老虎幼崽時期眼睛是有藍膜的。
還是去問問萬能的薩菲爾吧!
林琳抱起煤球兒,去往藍寶石龍的辦公室。
果然,隻要還未到深夜薩菲爾基本都在這裡。
林琳敲響木門,聽到薩菲爾平靜的聲音:“請進。”
“薩菲爾大人!”林琳舉著煤球兒出現。
薩菲爾抬頭,見到煤球的刹那,藍寶石龍露出了明顯的“你為什麼帶著麻煩找過來”的疑問。
林琳假裝看不明白薩菲爾的表情。
“魔物眼睛的顏色會變嗎?”林琳問,“比如小時候是黑色的,長大了就成為紫色?”
“也許吧,”薩菲爾回答得十分敷衍,“畢竟魔族是一個十分混雜的種族,什麼都有可能發生。”
被林琳舉在手上的煤球兒最近熱衷於戰鬥,耳朵邊活躍著戰鬥的小曲,它相當興奮地從林琳手中一躍而起,如同黑色的炮彈一般彈射向薩菲爾的方向。
藍寶石龍微微眯眼。
一瞬間,林琳覺得薩菲爾的眼睛變得更幽深璀璨,仿佛眼瞳中流淌著深藍色的流沙。
空氣的流動都變得粘稠寒冷起來。
躍向薩菲爾的煤球身體在空中一滯,生死存亡之際,它忽然就明白了魔王城中有誰是它惹不起的。
煤球兒在空中一個流暢的急刹車加急轉彎,一頭紮回林琳的懷裡,發出嚶嚶的聲音。
林琳被它撞得一個趔趄,她看到薩菲爾目光嚴厲地盯著她懷裡那個隻露出來尾巴的煤球兒。
林琳將煤球兒往懷裡抱了抱,儘量幫它遮住薩菲爾的視線,對著他尬笑。
怎麼說呢,完全開不了口。
總覺得如果說出來“您要不看看我懷裡這個玩意兒能不能當下一屆魔王”這句話,下一秒她就要輪到他被薩菲爾批判腦子有問題了。
琳琳果斷開口:“您早些休息,我不打擾您了。”
薩菲爾抬眼:“你來得正好,把這兩天的作業交一下。”
林琳緩慢閉眼,心裡面流下兩行寬海帶眼淚。
不行,一定要把懷裡這玩意輔佐成魔王。
太苦了,在薩菲爾這裡當魔王太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