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一針封閉 晉江獨家(1 / 1)

傷病對於花滑運動員來說, 可以算是家常便飯了。而有著“上輩子”經驗的紀和玉作為過來人,對傷病更是再熟悉不過。紀和玉很快判斷出,蔣一清這次傷病發作恐怕不輕。

若不是自己身份不合適, 紀和玉真想去候分區等著。

蔣一清的得分很快統計出來, 除了還未上場的波爾卡諾外,他以99.18分排在第三, 距離第一名藤原野瑤的102.07分隻有3分的差距, 這3分在自由滑上是可以追回來的程度。

蔣一清今天的發揮非常不錯,得分也很是亮眼,的確有很大的機會衝擊獎牌。

“希望蔣哥的傷不打緊。”紀和玉重重地歎了口氣。

蔣一清回到休息室後,紀和玉第一個衝了上去, 憂心忡忡道:“蔣哥, 你的傷嚴不嚴重?”

聞言, 蔣一清愣了一下。

雖然膝蓋上痛楚正不斷侵蝕著他的神經, 劇痛令整個後背都被冷汗浸透,但他自問走回來的步法還算平穩,怎麼就被紀和玉給看出來了呢?

見蔣一清沒有回答自己, 紀和玉也意識到了自己這話問得唐突,懊惱地抿了抿唇,尷尬道:“蔣哥, 我不是這個意思, 咳咳,恭喜蔣哥, 剛剛的短節目很精彩,那個4Lo+3A真的很完美。”

蔣一清重重地歎了口氣,而後忽然輕笑一聲,伸手揉了揉紀和玉的發頂, 接著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

“怎麼什麼都瞞不過你,上回在分站賽上也是這樣,”蔣一清搖了搖頭,“小小年紀不要操這麼多心。”

“很痛嗎?”紀和玉直視著蔣一清的雙眼,神色認真道,“蔣哥,跟我說實話。”

少年眉心蹙起一道好看的弧度,幽邃的瞳仁在燈光照耀之下,簡直透亮得驚人。

被這樣乾淨到不帶一絲雜質的目光注視著,很難有人能忍心說謊話欺騙於他。

至少眼下的蔣一清做不到。

蔣一清沒忍住又伸手揉了揉紀和玉的發頂,無奈道:“老實說,挺痛的,我的狀態……不是很好。”

紀和玉很想替蔣一清解開褲腳,親眼看一看他膝蓋的情況,不過好歹出於禮貌忍住了沒上手,隻是板起了臉,嚴肅道:“一會兒陳教和王靈哥來了,你要和他們說實話,可不能像對著我一樣應付過去了!”

蔣一清哭笑不得地點了點頭。

陳長興很快帶著王靈趕到了休息室裡,見紀和玉一臉嚴肅,陳長興當即心道不好,但面上還得保持冷靜,指揮王靈看看蔣一清膝蓋的傷勢。

兩年前蔣一清的右膝摔過一次,後來雖然治好,但留下了時常發作的疼痛。原本隻要忍忍過去,好好休息也就是了,可偏偏,今天在賽場上突然發作後,蔣一清強撐著完成了一組4Lo+3A,四周跳本就損傷膝蓋,在最後的落冰時,他又是強行穩住平衡的,對膝蓋的衝擊更大,此時已然紅腫了一塊,看上去有些嚇人。

“一清,你忍一忍,我活動一下你的膝關節看看情況,”王靈神色凝重道,“看上去腫得有點厲害。”

“沒事,你動手吧,”蔣一清無所謂地聳了聳肩,“我覺得我還可以忍。”

王靈握住了蔣一清的腳踝,沿各個方向小心地轉了轉他的小腿。

有個方向的運動已經不那麼靈活了。

沙發上,蔣一清臉色都有些泛白,放在身側的雙手也下意識地緊握成拳,就連下唇都因緊抿的牙關而發起顫來,一看便知是痛極了。

但男人卻是一聲不吭。

“不太妙,”王靈遲疑道,“腫得太厲害了。按理說,如果隻是今天突然發作起來,應該不會一下子如此嚴重,除非是之前就有過度的運動,或者是之前已經有過發作跡象……”

王靈很快意識到了自己這話說得不合時宜,輕咳了兩聲掩飾了過去。

倒是陳長興神色複雜地看了蔣一清一眼。

作為國家隊的總教練,曾經也是過來人的他很快就明白了王靈的未儘之意。

這次蔣一清膝蓋上的傷來勢洶洶,恐怕短節目裡因為跳躍受到的衝力隻是誘因,從根源上來看,是在比賽前,蔣一清的右膝就有運動過量的苗頭。

蔣一清還能因為什麼運動過量?當然是為了備戰總決賽啊!

隨著年齡的增長,蔣一清能參加比賽的機會也越來越少,可直到現在,他還沒能在比賽上,摸到一次世界級的獎牌。

陳長興知道他不甘心。

這次總決賽上的4Lo+3A,就是蔣一清最好的決心。為了衝擊獎牌,他付出了大量的汗水去訓練,恐怕就是因為太想滑出成績,才會訓練過度,甚至在之前他的膝蓋就已經痛過,隻是不太嚴重,所以蔣一清沒有在意,而教練組也沒有發現他的異常——

陳長興知道自己沒有資格去責怪一個一心為國爭光的、努力訓練的運動員,他隻會責怪自己不夠細心,沒有及時地發現蔣一清的舊傷有複發的趨勢。

“痛也彆忍著啊,咱們這裡又沒有外人,不會有人嘲笑你的。”陳長興不忍地彆過了頭去,不願看到蔣一清額際滲出的冷汗。

“沒事,不痛。”蔣一清的聲音明顯有些發虛,但語氣卻很是堅定。

其中的意味也很明顯。

明天的比賽,他沒有問題。

“不行,這次的發作有點厲害,我的建議是好好休息,從專業醫生的角度來看,一清,我覺得你還是要好好考慮一下,要不要……退賽。”王靈遲疑了一下,艱澀道。

陳長興的嘴唇微微翕動了一下。

他想要開口勸說王靈幫蔣一清想想辦法,可駱溫明的例子就是前車之鑒,他實在不能看著又一個運動員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事了。

他又想著要勸說蔣一清以身體為重,這次比賽過去了還有下次,可蔣一清為了這次的比賽付出了多少,他全都看在眼裡,如今,又怎麼能開得了這個口?

無奈之下,陳長興以眼神示意一邊的紀和玉。

陳長興想著,紀和玉作為小輩,他開口勸蔣一清的話,蔣一清應該不會和他過不去,說不定還會聽紀和玉的話。

然而,紀和玉卻像是完全沒領會陳長興的意思一樣,向王靈詢問道:“靈哥,那現在有沒有什麼解決的方法嗎?”

聞言,蔣一清的眼睛亮了一下。

沒想到,自己這個小師弟還挺上道,竟然沒有和教練站在一起,而是支持他繼續參加比賽!

王靈被紀和玉這話問的愣了一下。

辦法?能有什麼辦法?

想要治好他膝上的傷,就必須好好休息,其他的不過治標不治本罷了。

“我覺得我還能堅持,”見王靈不說話,蔣一清沉默了一下,神色鄭重道,“也就是一針封閉的事,我扛過了明天就好好休息,靈哥,行嗎?”

“可是你這個傷,我覺得,哪怕打了封閉可能也無濟於事……”王靈沉吟道。

“胡鬨!”陳長興第一個站出來反對,“明天萬一發作得更厲害了,你在冰上摔得更嚴重了怎麼辦?又不是隻有這一次比賽機會了!”

蔣一清定定地注視著陳長興的雙眼,沒有被陳長興的氣勢嚇住,冷靜道:“我已經準備了好幾個月,我想上,就這麼簡單。更何況,陳教,這是華國男單成年組,最接近獎牌的一次了。”

說著,蔣一清笑著看了紀和玉一眼:“總不能……叫後來人專美於前。”

“你!”陳長興還想再說些什麼,忽然被紀和玉一把拉住。

“給蔣哥一個機會吧。陳教,如果是當年的你,會選擇黯然退賽嗎?”紀和玉輕聲道。

這個問題,一下子就令陳長興愣在了原地。

他會選擇退賽嗎?

眼下,蔣一清在短節目中取得了第三的好成績,和第一名的分差也並不大,隻要自由滑能夠穩住,不是沒有衝擊獎牌的機會。

正如蔣一清所說,這已經是幾十年來,華國男單成年組,離世界級的獎牌最近的一次了。

事實上,不論是他,蔣一清,還是任何一個運動員,在這樣大好的局勢下,都很難忍得住“華國第一塊獎牌”的誘惑!

如果、如果是當年的自己……

陳長興閉了閉眼。

蔣一清感激地望向了紀和玉。

他沒想到,紀和玉一句話就令一向嚴厲的陳教開始猶豫起來。

蔣一清如今已經一十三歲,柔韌性和體能都要漸漸開始走下坡路,傷病的不斷累積,更是他身上不知什麼時候就好爆炸的定時炸.彈。

數個月的汗水已然為之揮灑,眼下,這麼好的機會擺在自己眼前,他怎麼能退賽,怎麼能不珍惜!

“再說了,陳教,為華國花滑打開新局面的事情,總不能全丟給小玉一個人啊,”蔣一清玩笑道,“小玉才十六歲,還是個孩子呢。既然我還能滑一陣子,有些事情,總得我扛一扛不是?”

對,紀和玉還是個十六歲的孩子!

這句話,終於敲開了陳長興的心房。

“哎……我說不過你們師兄弟一人,”陳長興歎了口氣,無奈道,“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說完,他又覺得自己不夠嚴厲,遂板著一張臉對紀和玉補充道:“還有,小玉,你可不許跟他學,受了傷根本不是打個封閉就上場那麼簡單的!”

紀和玉點了點頭假裝自己聽進去了,不過,他轉頭就趁著陳長興不注意,和蔣一清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不就是打一針封閉嗎,這個他熟啊!

雖然,這輩子暫時還用不上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