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紀和玉已經想好了怎麼“指點”孟小朋友,也沒有料到對方居然會在“贏”了自己的前提下,主動來找上他。
紀和玉不由打起了精神。
“你好,我是孟潯,請問我可以和你認識一下嗎?”少年人語氣爽朗,眼神也很是清澈,沒有半點贏家面對輸家時可能有的炫耀意味,紀和玉心裡對他多了幾分好感。
“……我是紀和玉。”紀和玉點了點頭,猶豫了片刻,主動往旁邊坐了一點,勉強給他讓出了半個位置。
孟潯眼睛一亮,接受了紀和玉的好意。
這個年紀練花滑的選手大多體型不大,因此兩個人擠一個位置也勉強能夠坐得下。隻是,身邊傳來的不屬於自己的溫度,還是令不習慣與人接觸的紀和玉有些不適。
坐下以後,孟潯看向紀和玉,神色認真道:“對不起。”
紀和玉愣了片刻,這才意識到對方是在為了那荒唐的10分節目分和比賽名次的事情向自己道歉。
“你不用道歉,”紀和玉笑了一下,“這是你應得的,你本身沒有做錯什麼,而且,你滑得很好,真的很好。”
紀和玉微勾的唇角分明隻是泛起了一點弧度,卻讓人明顯能感覺到他是在笑的。
燈光照亮了紀和玉頰邊細小的絨毛,照在他眼尾那顆神來之筆的淚痣上,顯出這個年紀不該有的勾人的美。
可惜含笑的人並不自知。
孟潯看著這一幕,在紀和玉真誠的讚美聲下,驀地一下臉紅了個徹底。
但他還是結結巴巴地說道:“你,你才是滑得很好。而且,而且你笑起來很好看。”
頓了頓,他又很堅定地補充了一句:“你應該多笑笑。”
紀和玉平生最怕直球,少年沒有保留的讚美令紀和玉自覺老臉一紅,下意識輕咳一聲,把話題扯到他的舒適圈花滑上:“你的基本功打得不錯,練花滑幾年了?”紀和玉一邊說,一邊祈禱孟潯不要再繼續直球了,老年人真地受不了。
幸好孟潯的舒適圈也是花滑。
提到花滑,孟潯的眼睛亮了亮,頗帶驕傲地說:“我從6歲就開始練花滑了,現在已經滑了8年了!”
說完,他才想起坐在自己身邊的人,分明基本功比自己還要紮實,自己如此狂妄的班門弄斧實在丟人。
孟潯的臉又是一紅,尷尬地解釋道:“不過,還是你更厲害,你肯定比我練習的時間還要長吧。”
紀和玉笑了笑,沒有告訴他“自己”其實接觸花滑才一個半月。
“你的滑行真的很棒,”紀和玉由衷道,“跳躍也很不錯,就是起跳的時候用刃稍微偏了一點。”
聽到這裡,孟潯也不再糾結其他,虛心地向紀和玉請教起來。
畢竟,他來到這裡的目的,就是和紀和玉交流花滑技術。
“你跳3F的時候,雖然空中還算不錯,但是最後扶冰了,你自己有感覺是為什麼嗎?”紀和玉諄諄誘導道。
後內點冰跳(F跳)的難度不算很大,孟潯能跳出漂亮的2A和2Lz,沒道理跳個3F會不穩定。
孟潯努力了想了一會兒,然後實誠地搖了搖頭:“不知道。我平時練習的時候,F跳的成功率就不是特彆高,落地老是不好看。俱樂部的教練說是我還不熟練,需要看運氣的緣故。”
俱樂部教練的評價根本就與技術無關,實在“外行”,紀和玉下意識地蹙了蹙眉,不滿道:“這什麼教練,這麼不專業。”
孟潯誠懇地點了點頭。
孟潯的動作令紀和玉意識到自己不小心把心裡話說出來了,隨意點評“同道”的水準不是很有職業操守,紀和玉輕咳一聲,解釋道:“是因為你起跳前滑行用刃不夠深,起跳的時候內刃沒壓下去。你仔細想想,是不是平時一直有這個習慣?”
聞言,孟潯仔細回憶了一下,一分鐘後,臉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來是這樣!”小少年的語氣很是興奮,“謝謝你啦小玉哥!”
“小玉哥”這個自來熟的稱呼,令紀和玉愣了一下。
紀和玉本想糾正他擅自給自己取的昵稱,但一窺見小少年眼裡流露出的激動與對花滑的癡迷,原本到了嘴邊的話又偃旗息鼓了。
罷了,小玉哥就小玉哥吧。
孟潯又拉著紀和玉問了好幾個問題,直到他的教練很不耐煩地向這邊看了好幾眼後才戀戀不舍地離開。
孟潯前腳剛走,林安然後腳就笑道:“還真是一個敢教,一個敢學啊。”
紀和玉正要反駁,但轉念一想林安然的評價倒也沒錯。
得虧孟潯是個心眼實的,否則他這一番指點可顯得太不自量力了。
第二名指導第一名,想想就挺搞笑的。
誰想到林安然竟然還沒完。
“不過你教得也算值了,人家連哥都叫上了呢。”林安然語不驚人死不休地打趣道。
他雖沒有明說,紀和玉也曉得他是什麼意思。
孟潯雖然年紀比自己小1歲,但骨架比自己大一些,身高也超過了自己,而他又是個面嫩的,兩人站在一起,指不定誰看起來更像“哥”呢。
紀和玉隻好板著臉道:“花滑又不是用身高和體型說話的,在很多動作上,小個子軸心更穩,反而有優勢。”
他本以為這話能堵住林安然的嘴,沒想到自己等來的,竟又是一陣揉搓。
林安然笑著揉了揉紀和玉的發頂,將原本整齊的頭發弄得亂七八糟。
嗯,軟軟乎乎,和紀和玉本人差不多。
“開心起來了?”林安然自如地收回了手,好像弄亂紀和玉頭發的不是自己,“和你開玩笑呢,小小年紀,真能較真。隻是不小心沒拿到第一名罷了,小朋友不要那麼悶悶不樂啦。”
折騰半天,原來對方的目的在這裡。
紀和玉心中一暖,接受了他的好意:“我沒事,沒有因為第二名的事不高興。明天的自由滑,會贏回來的。”
“誒,這才對!”林安然沒忍住,又揉了一把他的頭發。
整場短節目終於結束,果然,孟潯的82.98拿到了第一,而紀和玉以0.24之差屈居第二,第三名則比紀和玉還要低個三分。
如果單看裁判給分,紀和玉是當之無愧的遙遙領先。
比賽結束後,紀和玉沒有給自己安排過多的訓練,明天的自由滑對他而言也算是個不小的考驗,他必須要保證自己的精力充足,將肌肉狀態調整到最好。
紀和玉本以為今天紀元嵩這一茬會給自己造成不小的心理壓力,當然也的確給他造成了不小的心理壓力,但幸而在冰場上宣泄了大半,他可以安心地睡上一覺。
第二天的自由滑出場順序,是按照短節目的名次倒序出場,因此紀和玉是倒數第二,比昨天第三個出場有利了不少。
紀元嵩照例坐在裁判席上,企圖用視線給紀和玉隱形的威壓。
但昨天發泄過後,紀和玉的心態已經好了很多,甚至當紀和玉試滑經過紀元嵩附近時,還能冷靜地對上他的目光。
前面二十幾個選手的表現如昨天一樣平平無奇,並沒有黑馬翻身的奇跡發生,紀和玉索性沒看他們的自由滑,而是專心地在腦海裡演練自己的節目。
而他的身邊,除了林安然外,還坐著孟潯和孟潯的教練。
孟潯的教練很不待見紀和玉,全程用鼻孔看著他,倒是孟潯時不時在冰上出現了不錯的動作時提醒紀和玉觀看。
甚至在紀和玉出發去準備時,孟潯還善意地為他加油打氣。
前面選手的節目因為沒有觀賞性和技術性而顯得十分冗長,裁判席上的陳長興漸漸看得不耐煩了,直到號次輪到了25往後,才稍稍打起了精神。
而此時,陳長興終於坐直了身體,面上的神情也漸漸認真起來。
“29號選手,紀和玉,15歲,自由滑《凋零》。”許是少年昨日給大家留下的印象太過深刻,主持人報幕的語氣都不自覺地帶上了一點期待。
從冰場的入口,一個身著酒紅色考斯滕的身形輕快地滑了進來。
在大眾普遍的認知裡,紅色是容易俗氣的顏色,而酒紅色更是許多服飾的禁區——它實在是太容易顯得老土了。
不論是男單女單,雙人滑還是冰舞,青年組的賽場上,好看的酒紅色考斯滕都難得一見。
這個顏色對年輕的選手來說實在是太沉重、太沒有活力了。
但現在,觀眾們突然發現,可能酒紅色從來不是關鍵所在。
關鍵……
還是在顏值啊!
在音樂開始前,紀和玉隻是靜靜地立在那裡,就令人忍不住聯想到了一株傲立於冰天雪地的紅梅。
熱烈,驕傲,纖細,漂亮,脆弱,強韌——
在紀和玉上場前,沒有人能想到,幾個看起來八竿子打不著的詞語,竟也能融合地如此融洽!
對了,他的節目叫什麼來著?
《凋零》?
少年的節目還未開始,觀眾們就已產生了微妙的失望,或是說沮喪更為合適。
為什麼要凋零呢?
這樣豔麗的紅梅,為什麼要凋零呢?
這樣年少柔韌但豔麗的選手,怎麼會凋零呢?
作者有話要說: 紀寶貝:想要提升,你應該blablabla…
孟潯(星星眼):你笑起來真好看!
紀寶貝(老臉一紅):…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