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1 / 1)

自越長歌堅決要求以後,柳長老到底是回到了她的靈素峰,從容不迫地過著曾經的日子。

隻不過。

“我好希望我沒那麼喜歡你。”

這句話依舊時常在她低頭撰寫藥方的時候想起。

此時,柳尋芹擱下筆墨,淡淡道:“我看到你了。出來。”

屋頂上的瓦片滑了一下,似乎有人險些從上頭滾下來。柳尋芹抬手一道藤蔓竄出,拽住了某個年輕丫頭的腳踝,將人直接拖住,一把扯到身旁。

塵煙四起。

柳青青有些狼狽地坐在地上,輕咳幾聲,望著她一時沉默。

柳尋芹:“偷看我撰寫方子,這不是一日兩日了。你到底想乾什麼?”

柳青青道:“柳長老,我真的沒有惡意。我就是……”她正緊鑼密鼓地思索著措辭,稍微挪了一下,將屁股底下那本小冊藏好。

柳尋芹眼尖地瞧見了,她示意讓她站起來,並把那本破破爛爛的小冊拿了過來。

翻開一看,全是筆記。

寫得密密麻麻,又甚有條理。似乎是在偷聽她教訓徒弟的時候記上去的,黑色的筆墨為原話,拿朱筆又圈就了許許多多的細節……甚至還有批判。

還挺大膽的。

就和她年輕的時候一樣自負。

柳尋芹難免多瞥了她一眼。

柳青青意識到什麼,勉強冷靜地說:“隻是一些想法,尚未證實,不是對您有意見。”

柳青青的事情,柳尋芹聽越長歌講過一些。

來黃鐘峰的這些日子,柳青青幾經挫折,又經曆人生巨變。她雖說年歲未長許多,但論人似乎改變了些,眼底不再是輕浮的戾氣,而沉穩了許多。

“她和你說了些什麼?”

“越長歌?”柳青青道:“她讓我不殺生,不妄為,與人和睦相處,積攢力量,然後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入門這麼久了,還在對她家師尊直呼名姓。柳尋芹眉梢微蹙,剛想指出這點,一想到越長歌那個女人和徒弟們的相處方式——算了,她自有一套法子。

柳青青一直在盯著柳尋芹翻弄她小冊子的手,神情似乎有些緊張。

柳尋芹注意到了這點,她低頭看了看那本筆記。這些注解格外詳細認真,苛刻到了較真的地步,哪怕沒有人要求她,她這筆記可寫得比藥閣裡剩下的幾個真傳弟子強上許多。

拋開一切不談,如果她真有這麼個徒弟,想必還是會感到欣慰的。

可是萬事沒有如果。

“你覺得你的師尊是一個怎樣的人?”柳尋芹又問。

“是一個……”

那年輕女子臉上終於收起了禮貌的尊敬,柳尋芹仔細觀察著她的表情,在此一刻,她似乎流露出了一絲坦誠的真意。

“很包容的人。”

柳尋芹打量她片刻,將那本小冊子重新又給她丟了回去,雖是偷學而來,但是她並沒有選

擇毀了這份心血。

她的師尊不止是個很包容的人,還有一副天生的柔軟心腸。這點比起身為醫修的自己都有過之而無不及。

面前這個叛逆的孩子如果能真正信服於她?[]?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認同那個女人所認同的,這就足夠了。她也不用擔心柳青青以後能拿著學來的手藝去殘害同胞。

有越長歌在,一切都會好的。

柳青青捏著那本小冊,有些意外地看著柳長老。

“彆這麼看著。”柳尋芹冷淡道:“我並沒有打算教你,也不會收你為徒的。”

柳青青把這話咂摸了一圈,但是卻未發覺柳尋芹對她行為的全盤否認,也沒有毀了她私做的筆記。

這是什麼意思?

她想了想,眼底的光芒頓時亮了起來,“弟子明白了。”

柳青青高興地正欲告退,又聽得柳尋芹道:“幫我把陳躍然叫過來一下。”

陳躍然?

是越長歌峰上的那個滿腦子是掙錢暴富的姑娘。

柳青青跟她不熟,也未曾打過幾次照面。隻知道一向脾氣好的越長歌卻將這人罰進了禁閉室——難道是犯了天條嗎?

陳躍然收到消息,神情緊張地去了一趟靈素峰,而後又一臉莫名地回來了。

陳躍然返回時。

隻見此時天清氣朗,萬裡無雲。

美貌如花的黃鐘峰峰主衝她微微笑著,站在山頭相迎。

三弟子的笑容還未揚起,便化為了驚恐。隻瞅見那個女人倏地變了顏色,自身後抽出一根碩長的雞毛撣子,衝她力拔山兮氣蓋世地砸過來。

陳躍然撲通一聲跪下來。

千鈞一發之際,那雞毛撣子懸停在她額前,由於力度過大,甚至蓬出一片絨羽。

越長歌收了手,微微眯眸:“聽聞柳尋芹那廝又傳喚你了。這次砸壞了什麼?藥閣的窗子?藥田的靈草?”

“你再敢拔九轉回魂草那種寶貝東西,賠上半截黃鐘峰,為師還活不活了?!”她痛心疾首道。

陳躍然縮了縮:“師尊明鑒!!柳長老找我去不是賠款的。真的不是!”

這一句話一丟。

她立馬感覺頭頂的威壓散去,如雨過天晴一般。那個女人將她親昵地扶起來,搓了搓腦袋毛,嗔道:“哎呦,你怎麼不早說。柳尋芹找你十次幾乎九次都是去賠錢的。白瞎本座嚇得差點沒背過一口氣。哈哈哈。”

“……”

陳躍然念起柳長老剛才與自己的一番對話。

“你尋個空子,將九轉回魂草那件事原本地告訴她。可以做到麼?”

陳躍然問道:“可是柳長老,當時您不是說,讓我務必緊實口風,千萬彆告訴師尊這事兒……我,我都因為這個被關了老久了。”

“現在變了。”柳尋芹打斷她,神色淡淡地補充道:“彆說告訴她是我授意的。切記。”

此刻,陳躍然望向師尊的臉龐,她定了定神,突然扯住了她的衣袖。

“怎麼了?”

陳躍然笑了笑,顯得眉間的那顆小紅痣愈發活潑。她道:“師尊……現在你和柳長老是不是好了?”

“還成吧。”越長歌懶洋洋地答。

陳躍然:“那太好了。我正打算告訴您個事兒呢!其實我已經憋了很久了。”

“什麼事?”

“您該不會真的以為——”

陳躍然:“當時我一個人能在柳長老眼皮子底下拔掉她的九轉回魂草吧。”

“這麼珍貴的草藥,怎麼可能隻交給她底下那群徒弟盯著?”

越長歌聞言一怔,直直地盯向她。

她蹙眉:“什麼意思?”

那件事已經過去了很久。

它真正發生時,還是那個月黑風高的夜晚。

陳躍然和靈素峰的師姐們兜了一個大圈子,好不容易趁著機會來到藥田。

小狐狸正在牆頭給它放風。

四周無人看守,正是下手的好時機。

陳躍然隻打算悄悄地拔鬆一株,放給她天大的膽子,她也不敢一口氣拔上十三株有餘……那樣的話,靈素峰的醫仙大人可能真的會拿她祭天的,恐怕連師尊也保不住她。

正欲下手時,她的靈台識海卻驟然一震。

那是渡劫修士的威壓。

柳長老盯上她了,似乎是警告的意思。

陳躍然頓時就軟了半截身子,她哪裡還敢再動彈一下,隻能心有餘悸地佯裝拍了拍土,這便打算站起來。

結果這一站——四肢卻僵住,再起不來身。

陳躍然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手,伸向了九轉回魂草。她顫抖著將其刨鬆了土,微微揪出來一截。再挪向了下一株……這期間她試圖控製住自己,但是卻好像有另一個人在牽著她走一樣。

不,不可以。真的會死的。

拔到第十三株時,陳躍然快要哭了,她正無措時,那識海突然又一震,響起一道清淡的聲線:

“不用擔心。今日的事,我不會追究於你。”

陳躍然不確定地喚了一聲:“柳……柳長老?”

“回去後將這件事告訴她。按照你原來的本意。”

陳躍然小聲道:“這,這什麼意思?我需要提起您嗎?”

“不用。”那道聲音頓了一頓,依舊冷淡:“就當你從未見過我。”

一枚丹藥從黑暗中射來,砸在陳躍然身上。她手忙腳亂地拿起,放到鼻尖一聞,芬芳撲鼻,感覺品質很好的樣子。

這是……封口費?

她還想再問問柳長老的用意,隻可惜她似乎已經撤離了她的識海,不再回答。

其實哪怕不給這顆丹藥,陳躍然也絕對不敢和醫仙大人對著乾。她不能保證自個沒有躺到靈素峰的一日。而師尊那邊……罷了,師尊頂多劈頭蓋臉地罵她一頓,再罰她禁閉。

陳躍然將那顆丹藥收在懷裡,她抬起頭,丹秋在圍牆上輕輕地說:“那幾個醫修還沒注意到你——你好了嗎?你快點呀。”

誰說沒注意到的。

陳躍然欲哭無淚地站起身,不過心下好歹是鬆了一口氣。

柳長老是個言而有信的人。

說不追究……那應當是不會追究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