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1 / 1)

苦得讓人發麻的辛辣感順著嘴裡湧上鼻頭,又帶著點惡心的回味,時時刻刻催著人將那玩意吐出來。

柳尋芹將掌心貼在她唇上,五根手指迅速地合攏。又嫻熟地端了端她下巴,入口即化的丹藥很快變成了水,順著喉嚨流了下去。

越長歌的神色驚恐中帶了一絲控訴。她被嗆得蹙緊了眉梢,然而一點淚水即刻從眼底無可遏製地漫了上來。

她緊緊閉上雙眸,伸手一把揪住了柳尋芹的腰帶,扯出了幾個皺褶,指節繃到發白時,猛地衝自己拽來。

柳尋芹本自空中輕盈地懸浮,如是這般,腰間被緊緊束縛住,全被摟入了那個女人的懷抱。

與此同時,丹藥順著喉嚨而下,小腹的一股子火便竄了上來。

“啊……難道是這樣。”

越長歌身子發軟,刷刷流下一行清淚:“師姐為了得到我已經不吝嗇於這種下流的手段了嗎?”

火焰隨著血在灼燒,她的呼吸甚至都有些艱難。越長歌半點也不想運功抵抗,她隻是打蛇隨竿上地柔柔靠在柳尋芹肩頭,一臉很脆弱的模樣。

沒過多久,柳尋芹感覺自己的腿上也貼上了另一條腿,柔韌得像條蛇。

“可以辯解一句嗎。”

“嗯?”

“我喂給你的是蘊毒丹。”

“沒有那種,”柳尋芹將腿從兩條腿的夾縫中抽了出來:“下流的功效。”

“……”

柳尋芹打量著她,再次湊近了越長歌一些,剛才她的呼吸明顯快了,心跳急促,臉頰上泛了一層薄紅,身子發軟,乃至丹田之中也滾燙了幾分。

還有這種效果?

自己服用時,並沒有這種感覺。

柳尋芹若有所思。

“你是有什麼給人下毒的癖好嗎?”

眼見得師姐還在認真觀察她,越長歌的眼淚流得真情實感了一些。

“變態。”

罵出這一句,她利索地暈了過去。

*

睡在一席藥香之中,眼前掠過昏暗的影子,帷幕垂了下來。

一切儘在朦朧中。

有幾根手指搭在自己脈搏處,捏得時而重,時而輕。整個世界安靜下來,仿佛隻有被捏住的那幾寸是溫熱的。

一道極為刺眼的光芒閃至面前,像是黑夜之中劃破天空的雷電。

筋脈之中那股灼燒一般的熱意漸漸褪下,如潮水一般浪聲漸弱。

“醒了?”

越長歌起先覺得眼皮千鈞重,這會兒輕鬆了很多。

於是她睜開眼,虛虛地向前邊一掃。

視線回攏。

柳尋芹在床前搬了把椅子,就坐在她邊上,三指掐在她手腕處。雖然她也疊著腿坐,不過坐得端正很多,與越長歌平日慵慵懶懶地靠著並不一樣。

“如今感覺怎麼樣。”

感覺自個兒很輕,軀體熨帖,筋絡暢

達,還挺舒服,像是被人放在熱水中泡軟了而後撈起來。

“本座……”越長歌滄桑地歎了一聲:“還活著?這可真不容易。”

耳畔似有紙頁摩挲之聲。

柳尋芹自袖中摸出一紙契約,抖腕展了展,她仔細地看過一遍,將越長歌的下巴掰過來。一根手指點著上面寫過的——“試藥”。

“明白了?”

“哦。”

醫仙大人垂眸在一旁研墨,對著一頁塗塗抹抹的丹方上新添了一道傷痕。

“告訴我,你的感受。”

她懸腕提筆,筆尖衝著越長歌的方向在虛空中動了動,“嗯?”

怎麼感覺她的語氣怪期待的。越長歌總是容易被她一些細微的動作可愛到,連白她一眼的弧度都輕微了許多。

——為什麼自己看上的女人這麼奇怪?

越長歌悲觀地想。

——本座除了眼光欠缺一些,倒也沒什麼彆的缺點了,說的也是,這天底下哪有完人?

越長歌逐漸樂觀起來。

她軟軟地支起身子,定了定神:“先說好,這麼危險的事情,給我記在賬上。”

得到了柳尋芹的肯定以後,越長歌心滿意足地躺了回去。開始口述自己的感受。

“先是嗅到了一點兒淡淡的八瓣幽蘭的味道,隨後便覺得唇上挨了個軟物,這手心還挺柔軟,溫溫涼涼的,垂下的衣衫落在脖子上,蹭得略微帶點了癢意。”

“一根手指自唇上滑入,很快舌尖也嘗到了那股清淡的藥草香。它抵著上顎,頗有技巧將嘴撐開了一道縫隙,很快,那枚丹藥便靈活地滾了進來,你在撤下手時,帶出了一道纖細的銀絲——”

“等一下。”

柳尋芹那筆杆子幾番想落下,又點不下去。她蹙眉頓了頓:“……喂藥就不用這麼詳細了。”

“還有。”

“少寫點那話本子。”她冷聲道。

這股三流豔情話本的味兒實在衝人,一件尋常小事從越長歌嘴裡講出來就變得不那麼尋常。

柳尋芹不自覺摩挲了一下指尖,真的……有牽絲嗎?

“怎麼了?”越長歌倒在床上,自臉頰上撥開頭發,嗔道:“不然你養我?況且話本子多有意思。”

談起生財之道,越長歌的注意力一下子就散了,她玩著自己一截發尾,突然又扭過腰來,一雙鳳眸裡仿佛窺見了巨大的生意,璀璨起來。

“等等。”她輕吸一口氣:“柳柳,我算了一下,你若是勤勉一些,每個人算半柱香的時辰,那一天下來不休不眠,你當是能收治一百來個病患,自月初出診持續至月末,算每個給你這麼多,那每月便是這麼多——”

她比了個手勢,羨慕地看著柳尋芹:“你確實養得起人家呢,順帶一整個黃鐘峰。醫仙大人,考慮考慮?救苦救難?”

“我是救苦救難了。”柳尋芹反問:“那麼你乾什麼?”

“幫師姐花錢。”

面前的女人調笑地咬著下唇:“嗯……本座隻擅長這個。”

“……”

趕在師姐將她丟出去之前,越長歌頗有自知之明地闔上雙眼,繼續講述她的中毒心得。

她理了理衣襟,輕咳一聲。

“那丹藥入口即化,味道鬨得我腦中嗡嗡作響,一時心中悲苦至極,仔細咂摸之間,竟覺比人生還要苦一些……又於朦朧思緒中恍然念起,多年前你端來的一碗雞湯,也是這般讓人震撼的口感,念到此時,我不由得潸然淚下,好像看見了——”

“重點。”柳尋芹提醒她。

聽出了越長歌諷刺她下廚的手藝。柳尋芹又垂下眼睫,默默補了一句:“……愛吃不吃。”

越長歌微不可聞地翹著唇角,將眉梢抬起,目光卻往下瞥,一臉無辜地說:“隨後就覺得燒起來了呢。”

她指點著自己的丹田。

“自此處開始。”

越長歌側身躺著,劃過凹陷的腰肢,“往上蔓延。”

柳尋芹的目光在她腰窩處多留了一段時間,下意識追隨著她指尖挪動的方向。

一直點上心口。

指尖隔著單薄衣料壓出印痕,仿佛正在摁著一塊芬香四溢的柔軟軟白糕點,鬆開就回彈。

她每一塊骨頭都生得很好,腰處腿處皆無病變,曲線流暢。她膚嫩唇色紅潤,氣血不錯。不算瘦,但也不胖,人是勻稱的。

這樣的人不容易得病,也是,師妹自小就活蹦亂跳的。

醫仙片刻後才意識到,自己正用挑剔的眼光遍觀她的全身。

毫無疑問地,並沒有挑剔出什麼毛病來。

她並沒有走神很久,淺吸了一口氣,又回到了尋常狀態,不去看那女人戳在心口的手指,問道:“有感覺到呼吸困難麼。”

“嗯……一點點。”越長歌問:“這不是上次小無憂還過來的丹方嗎?怎的和她症狀不同?”

“嗯,是從一篇名不經傳的古籍裡臨摹下來的,前後有多次修改。”柳尋芹執筆不知在寫些什麼,因此回答得略微有些慢:“……放在藥閣抽屜裡的那一份,是最原始的一次嘗試,出自於一千兩百年前一位喜好研究丹道的散修。”

“這些煉丹的。”

越長歌思忖道:“怎麼總喜歡研究這種五毒俱全的,也不怕空耗光陰?尋常人的思維,不應該都是追求能鞏固修為,或是療愈內傷……這些對修行有點兒好處的丹藥嗎。”

“理應如此。”

柳尋芹歎了口氣:“這個說來話長。你該是知道,並不是每種想法都能如願。嗯?”

“興許得追溯到丹道形成雛形之初。第一批嘗試著將天地靈氣納為己有的修道之人……其中有一位尋常的藥師,名姓已經不詳,他的資質不夠,日常吐納太過緩慢,卻又不甘心放棄修行,決定另擇旁門左道。”

柳尋芹說著放下了筆,她的指尖在虛空中點了點,一點淡淡的白色光芒亮了起來。

“在觀

察一些草藥時,他發現有些罕見草木也有靈智,能夠化天地靈氣為己有。如是便動了心思,從各地搜羅來一些稀罕草藥吃掉。”

靈力帶來的微芒如繁星閃爍,逐漸彙集成了一個小人兒,追著滿地的草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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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長歌伸出一指,將那些靈芒擾亂:“還挺活靈活現的。然後?”

“後來太過貪心,吃死了。”師姐用平淡的語氣說了一句可笑且殘忍的話:“沒有得證大道。”

“……真慘啊。”

越長歌雖感歎著,卻忍不住笑了一聲:“沒想到你們丹道的祖宗,瞧起來腦袋不甚靈光?”

“是麼?”柳尋芹卻不怎麼讚同:“畢竟那時並沒有前輩留下來的手記,不知相生相克一說,也不懂得如何祛除靈草中的毒素,隻能野蠻地吞食——時代局限罷了。這樣的蠢事還有許多。不過也正是因著這些荒謬的探索……才能有後世一些看起來不那麼荒謬的煉丹之術。”

“他並沒有留下什麼。除了骸骨和幾張草草記著烹飪之法的破紙。後人有才思敏捷者發覺,可以將兩種不同的靈草一並服食,這樣竟莫名其妙地不會吃死人,但也說不好。”

“這其中的道理,自有人研究過。大抵也是一次又一次試出來的。”柳尋芹想了想:“其後自然而然地,又有人發現可以碾碎、煆燒、通過火靈根修士將其煉成一團,提升修為愈發顯著。正如我先前所言,有時一旦混合不好,本想煉成輔以修行用的靈丹,結果丹毒太過,完全可以當做毒藥用……這些殘次品,或可稱之為這顆蘊毒丹的前身。”

滿地追著草啃的小人逐漸體面起來,變成了石鍋面前燒得灰頭土臉的小人,最後那小人終於如獲至寶般弄出來一顆丹藥。

嗷嗚一吞,又瞬間癱軟在地上,變成了一縷靈芒。

收回了柳尋芹的掌心。

“你吃的那副丹藥。”她平靜道:“我已經改良過許多次了,自己也嘗試服用過,隻剩下固本培元的功效才是。”

“……或許得換個名字?”

講到這一句,她的聲音已很輕,聽上去像是自言自語。

越長歌看得有些入神,當那些微光在眼中轉瞬消散以後,她忍不住問:“經過你的手,這丹方會改得很厲害麼?”

這室內的燈忽明忽暗的,柳尋芹隨意地坐在自己邊上,眉目冷靜地改著那蘊毒丹的丹方,最後幾筆落下,她正將那頁紙收了起來,聞言卻一下子頓住。

“也不是。”

讓人震驚的是,柳尋芹的神色難得露出了一份彆扭。她一時沒說話,與越長歌對視片刻,這才開口:

“它的原方古樸稚拙,我並沒有打算推翻。因此再怎麼改,隻能算有些微的補氣之用。”

越長歌奇道:“我看這紙上墨痕斑駁,花了好些工夫。你煉這個為著什麼?”

“嗯?單純是好玩?”

室內一時寂靜。

柳尋芹臉上那一點彆扭如煙消散後,隻剩下了往昔的淡然神情。

她不悅地問:“不可以嗎?”

“……有說不可以嗎?”

越長歌挑眉:“得了,你這神情——活像是偷偷分心看話本而被捉住了的小家夥,因為怕師長的訓斥而相當難為情,於是率先辯解自己已做完了功課,也需要勞逸結合。”

“沒有難為情。”

“好,年紀大了,老身看不清。”越長歌故意眯起鳳眸,佯裝迷茫地看向前方。

可惜她又在笑,唇角還是毫不留情地翹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