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1 / 1)

第13章

她感覺眼前風雲變幻,一聲如煙似塵,統統騰起。失重的感覺頓時傳來,越長歌感覺自己被拽了很遠,這一時不管用什麼術法都是石沉大海。而周圍還有些冰冰涼涼的東西也拍了下來,間或有幾滴,滑過她的唇瓣。

像是……雨水?

這是什麼?

像漩渦一樣。

越長歌見掙紮不過,連忙調整了一下身位,想要降落得優美一些,免得自己如花似玉的臉砸在地裡。

她被拽著落向地面。

靈素峰上傳來砰地一聲巨響。

眼前被砸得一片白花花,又一黑。

若無意外,她本該是平和地落在地上,結果這千鈞一發之際,似乎有什麼東西徑直打中了自己的胸口。

二次受擊,越長歌感覺自己的人要斷成兩截,整個人都飛了出去。

直起腰,噗地一口老血湧出。

這口血噴出來,眼前的黑色陰影才去了大半,重現光明。

越長歌重新軟回地面,嬌弱地咳了幾聲。

她瞅見了柳尋芹的一截發尾。烏黑娟秀。

柳尋芹個子沒她高,頭發卻很長,平日裡隻喜歡拿發帶將兩邊垂下來的束好,免得低頭看醫書時遮住視線。大體還是披著的,至於多出來幾縷,倒是不講究。

越長歌看清了那女人,不由得眼前一花,好想再次暈過去——此乃天底下一大奇事,哪有躲人躲到她眼皮子底下的。

失算。

柳尋芹收回了手,似乎很是滿意,“好在及時。”

靈素峰藥田種植了數不儘的珍貴草藥,部分對於水源需求較大。但哪怕是仙峰,也不能做到時時有足夠的雨水。

所以柳尋芹在多年之前便布下了祈雨的結界。逢久旱時節,就可以催動術法,從天上借點水來。

這麼多年除卻禍害過幾隻不太聰明的飛鳥,倒是從未自天上拽下過人。

至於越長歌?

這個時辰哪有人在天上亂飛的。

不過那女人向來是朵思路清奇的仙葩奇才,身為長老卻毫無端莊穩重可言,不可以常理來論。

在天上狂飆沒什麼奇怪的,哪怕有一日越長歌在掌門殿內狂飆,柳尋芹也不會覺得特彆奇怪。

柳尋芹的目光順著綿延如綠雲的一片看過去,略帶憐惜。

越長歌撫著自己巨痛的胸口,凸的險些被打成凹的。

她順著她的眼神一瞥。

果然,方才自己本要降落之處,是一片經不得磋磨的嬌貴藥田。

差點就壓死一片芳草。

從這個道理上來看,越長歌被她懟的那一巴掌的確很及時。

早了不行,晚了也不行。

力度還很有講究,剛好夠她摔在藥田中沒種靈植的隆起的小道上,不至於傷及無辜。

受傷的隻有她罷了。

越長歌氣得一口老血哽在喉頭,不過無奈於此刻

並不是很想看到柳尋芹,因此並沒有跳起來罵她如此令人發指之舉?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隻是哀哀闔上雙眼,開始原地裝死。

身子一輕,流淌過術法的痕跡,將她整個人抬了起來。

“還不醒麼。”

柳尋芹的聲音輕描淡寫:“倘若你想就此長眠,我也可以成全。無非是再來一掌的小事。”

“……”

越長歌本是半死不活地飄蕩著,忽然動了動腰,整個人靈巧地轉了個身,衣袂翻飛之間,雙眸倏然睜開,指尖抽出一支笛。

柳尋芹感覺耳畔隱隱約約有些潮意。

再是一聲尖銳的笛音驟然破開,仿佛自天外傳來,夾雜著鳳鳴龍嘯。

順著雙耳往裡,頭顱震得發疼。

這間歇的功夫,身旁的女人已不見了影子,鬼魅一般,身形出現在百來丈開外。

與此同時,笛音引發了海嘯的動靜,方才流淌在地面和天上的水,有生命力般聚集於一處,如倒懸的瀑布,拔地而起,徹底隔絕了柳尋芹看向越長歌的視線。

越長歌手中撚了個法訣,勾唇笑了笑,隻道是偷襲成功。

她轉身就走,足尖點上一團輕雲,溜得飛快。那道水幕看似柔和,不過流淌起來極快,實則堅不可摧,應當能暫且擋她一會兒。

柳尋芹果然沒有追過來。

然而一根纖細的銀針自水幕裡,卻極快地穿刺而出。

越長歌回頭看時,那針尖正巧懟上腦門,她瞳孔微微縮了一下,偏頭躲過。

此時她已飛到了靈素峰後山的竹林,四周一片起伏竹浪。

又隻聽見破空幾聲銳鳴,寒意驟起,躲閃不及。

越長歌當機立斷,柔韌地倚在竹身上,鳳眸微眯,扯過一把糾纏在一起的竹枝,左搖右晃,聽得一些細微的擦響,她手中的竹枝險些爆裂。

仔細一看,那上頭可是插了一排密密麻麻的銀針。

回首原處,水幕已被破開。

柳尋芹正懸在她身後,姿態甚是輕盈。最後她下落了些許,足尖點在綠竹頂端,隻是讓那根竹子輕輕顫幾下。

她居高臨下地看著越長歌,微不可聞地勾了一下唇:“你莫非已經淪落到了這個地步,非得用偷襲才能打得過一介手無縛雞之力的醫修了。”

去她的手無縛雞之力。

越長歌暗呸一聲無恥。

想當年,越長歌第一次認識她時暫且還是這麼覺得的,包括所有同門師兄弟姐妹,也就是現如今太初境的幾位長老,皆是如此認為——所以一同打比賽上擂台時,總是處處護著柳尋芹,生怕傷到柔弱且不擅打鬥的醫修師姐。

直到某一次比試,傷亡太過慘重。柳尋芹救人忙不過來,索性擺爛。

……為了避免再添傷員的麻煩,她一臉不悅地將對面殺了個穿。

越長歌依在竹身之上,伸手去撚,拔掉了一根銀針,打量著那一點寒芒,又想起老師姐當年的風采來。

柳尋芹道:“有事找

你聊。過來。”

越長歌心中警鈴大作,該不會是為著昨夜那頓狂言,今日特地來找她出氣的?

她打量了一下柳尋芹淡薄的神色,總之看起來極有可能。

“不巧了師姐。有事回見?”

她微微笑著,眉梢一揚,反手將手中的銀針彈了回去,又將手一鬆,整個人飛快地擦著那綠竹下墜。

十幾根銀針同時也被越長歌以靈力拔出,一齊氣勢洶洶地衝柳尋芹射去。

柳尋芹一下子夾在了雙指之中,仿佛雨滴入江河,一下子收得無影無蹤。

再次瞅向原處,竹邊空空蕩蕩,不見人影。

走得還挺快。

*

自下墜之時,越長歌擦斷了幾根細嫩的竹枝,險些本就飽受磋磨的衣裳更受磨難一重。

斷口處突然生出了新的嫩枝,如盤蛇一樣細密蜿蜒,倏地長出,捆住了她的腰身,勒得死緊。

誰家竹子長出來還帶著彎,真是變態。

越長歌護住能動的手,再次抽出那支名為“引魂”的長笛。聲浪與藤蔓般肆意瘋長的竹枝屢屢碰撞著,每碎下一截,就長出新的來,仿佛生生不息。

終於,腰間纏繞的那一根徹底被炸碎開來。

越長歌瞅準了一個縫隙,靈活地側身閃了出去,身後滔天的藤蔓一齊湧起,仍在時刻追蹤著。

此處都是大片竹林,對於木靈根而言相當順手。

越長歌腳步一頓,被一根突然暴長出的尖筍截斷去路,隨即被藤蔓般東西又纏了個死緊。

她那老師姐是有多氣啊,使出渾身解數也要將她逮著揍一頓。

也是,當著她徒弟編了她半個時辰的浩蕩暗戀史——醫仙畢竟高傲慣了,這一輩子沒吃過這種啞巴虧。

身上那玩意依舊越纏越緊。

如此三番兩次被斷了去路,又加上許久沒同這女人鬥法,越長歌被勒得心跳隱約快起來,一動一動,自己聽得額外分明。

許是難得激起了一些好勝的意味。

越長歌再不留戀,自納戒中尋了尋,刷地抽出來一把——

嗩呐。

她平日一般用笛子,因為便攜,彆在腰間也很是漂亮。其實相當不好意思地講,多才多藝的越長老著實是什麼都會一點。

何況這種樂中之王,白事喜事皆宜,什麼聲兒也蓋不過去。

多磅礴。

柳尋芹站在竹林之巔,本是閉著雙眸。聞言卻突然有一種不好的感覺。

她蹙眉:“等……”

沒來得及。

一聲嘹亮的嗩呐震破了天。

太初境中部有一大澤,此刻水面被震得破如鏡面。靈素峰上的河流,中部的水澤,甚至波及到了鶴衣峰山上的雪,一股腦兒給震得蕩了起來。

蒼天仿佛也被捅破了似的,剛才一刻還晴空萬裡,此刻已是陰雲密布。

整整一個大湖的水從地上卷起,猛地對著竹林衝

了過來,宛如水漫金山之勢,在龐大的浪花前,靈素峰的身形稍微顯得有點娟秀卑微。

靈素峰上,藥閣之中,幾個忙碌的弟子皆停下手腳,推開窗好奇地看。

⑧想看食鹿客的《醫仙今日也不想接診》嗎?請記住[]的域名[]⑧來[]_看最新章節_完整章節

這一看,一個兩個呆若木雞。

“師姐,我的天哪,這是什麼陣仗……”

那場大水還沒有直接劈頭蓋臉澆下來,被狂風一吹,柳尋芹臉上已能感覺到相當濃重的潮氣水氣。

她封閉了自己的聽識,頭腦內的刺痛稍緩。但是五臟六腑的共震還是讓她感覺到了喉頭的腥甜。

該死的。

來自於醫修的一雙纖細靈巧的手結出了一個複雜的手印,片刻後,一道白色的微光,自越長歌的眉心竄入。

越長歌奏樂的手微微一頓,她感覺到了柳尋芹的靈力遊走在她周身各地,每一條經脈裡,借用對人軀熟悉的便宜,精準牽扯著她的每一塊肌骨,迫使她鬆開手中的嗩呐。

正威脅般往這邊壓來的水浪突然頓住,仿佛凝固了一般,不再有衝這邊傾瀉的趨勢。

越長歌闔上雙目,以自己的身軀為道場,在極細微的方寸之間,開始與她爭鬥。

女人扣著嗩呐的手一點點被鬆開,又在搖搖欲墜時猛一下扣緊,開始新一輪的角逐。

那竄起來的一湖水就這樣離奇地懸在天上,時不時過來一點兒,又時不時歇下去一點。

底下抬頭仰望的弟子們的心情也和這水一般,起起落落,顫顫巍巍。

主峰之上,掌門正在處理公務。她正覺悶熱,便將窗子開了一扇,想要欣賞一下太初境的湖光山色。不料山色猶在,湖水卻全沒了,悉數湧上了天空,正倒懸在靈素峰一旁。

掌門愣住。

掌門將窗子關緊,她閉上雙目休憩了一下。想著今日可能確實太勤快了些,明天得休息一下。她如今還不到兩百歲,年輕得很,怎麼眼神都開始昏花了。

結果待到她再次推開木窗時,那湖水仍在優雅地懸在天邊。

*

正鬥得起勁兒時,越長歌突然吐出一口血。

她抿起唇,看著那口血的色澤,黑得出奇。

忽覺有些不對。

自己的指尖,目光所及的一處,竟已開始緩緩泛淤。

“既已中毒,還強行運功。”柳尋芹的聲音自遠方蕩來:“你爭不長久的,隻會死得更快。”

“柳尋芹!!”

越長老不可置信,起初尚相當硬氣地呸了一聲,“卑鄙無恥隻會玩陰的是麼,什麼時候給老娘下的毒?”

指尖好像又淤黑了一點。

她渾身靈力運轉緩緩打止,連忙問道:“會折壽麼?”

蔓延到了手腕。

她慌道:“會傷皮膚麼?”

她一下子軟了半邊身子,哽咽起來:“柳柳,妾身錯了,錯得好離譜啊——下次醫仙大人說往東我絕不往西,您要砸狗我絕不攆雞,此後千依百順絕不有半句忤逆,當牛做馬定不喊一聲苦累,小心肝你快回來人家現在很脆弱很著急……”

纏繞在她手上的藤蔓卻漸漸歇了力道,消失在原地,帶有熟悉氣息的靈力也一並抽離。

越長歌跪坐於地,顫聲道:“天殺的你不會下完毒就跑了?!”

“本座要是香消玉殞於此地,一定要在靈素峰立個碑,上書九州第一醫仙因嫉妒同門師妹美貌而下藥毒殺。”

“師姐姐——你在哪裡?”

一粒靈丹不知從何處射了過來,剛好卡進越美人還在長篇大論的嘴。

她捂著嘴咳嗽起來,雙眸泛紅,險些沒被噎死。

“此毒不傷神智。”

柳尋芹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她身後,輕諷道:“怎麼在你這兒就不一樣。嗯?”

靈丹解藥遇水則化,沒讓她噎多久,很快喘回來了一口生氣。

“你……”

越長歌抬頭看向柳尋芹,隻可惜嗓子還有些癢,她伸出一根手指,直對著柳尋芹,不斷咳嗽著,似乎有什麼話想說。

柳尋芹稍微偏了下頭,在心底笑了笑:“還是不服麼?”

越長歌雙眸微微睜大,看向她背後的天空,似乎有些絕望。

柳尋芹背脊一涼,她倏地轉身。

方才越長歌被靈丹卡住,隻顧著咳嗽,最後一絲力氣泄去,被強行升起來的一大澤湖水無人操縱,還沒來得及好好放回湖裡,猛地一下子衝這邊傾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