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衛清接到張憶國的電話十分的意外。
剛剛和蘇衛海說了一下房子的事, 回到房間後夫妻倆就盤算著手裡有的錢,想著要是萬一不夠隻能買一套的話,到底是買以後那個黃金地段的房子, 還是買學校周邊的那一個小院。
其實兩個都不太差。
蘇衛清是傾向於那個小院的, 畢竟那邊靠近學校, 房子也不小,以後學生越來越多, 周圍居民的整體素質也會越來越高,而黎善卻傾向未來的黃金地段,他們夫妻倆讀書也隻是幾年的功夫, 讀完了住在這邊就不太方便了, 反倒是那邊,無論是拆遷還是後面的文物保護,他們都能沾到點兒。
當然,最好是兩套房子都能拿下, 但他們也知道, 就手裡這點兒錢,想拿下是真的難。
夫妻倆坐在床上面面相覷, 中間躺著的是跟著跑了一天, 也累了一天的蘇小樓,這會兒已經睡著了。
沉默半晌,黎善開了口:“小樓挺喜歡今天那院子的吧。”
“她當然喜歡了, 前後三進的大院子,可比藥廠那房子大多了。”以前蘇小樓就野, 經常帶著許大魏到處跑,就他們住的院裡,真是蒼蠅蚊子都給追乾淨的。
到了京城人生地不熟的, 有個三進大院子,也好讓蘇小樓撒開了玩。
“那咱們有空再看看另外的那套?要是也喜歡,咱們借錢買。”
黎善還是舍不得放棄那套未來的金母雞。
蘇衛清不知道為什麼黎善那麼執著那套房子,但係統卻讓他儘量滿足黎善的想法,他也就不再思考這些,轉而去向該怎麼才能在最簡短的時間裡賺到錢了。
“行。”蘇衛清滿口答應。
也就是這時候,房門被敲響了。
蘇衛清過去開門,是招待所前台的工作人員:“有你們的電話。”
電話?
蘇衛清愣了一下,回頭跟黎善交代了一聲便下了樓,他以為是蘇衛海有什麼事忘記交代了,可拿起電話聽到的卻是張憶國的聲音。
“小蘇你好,我是張憶國。”電話那頭的張憶國說話十分平靜且溫和。
蘇衛清卻不由自主站直了身體:“張所長。”
“剛剛衛海過來找我,說起房子的事,我聽他的意思是,你們要修整不止一個院兒?”
蘇衛清不明白張憶國的態度,便模棱兩可地回答道:“主要孩子都喜歡,而且我父母以後退休了,我打算將他們接過來一起住,總要有個落腳的地方。”
“這樣的想法是對的,你得父母是有福氣的。”
蘇衛清的話勾起了張憶國對自己唯一女兒的懷念,他歎息一聲後便繼續說道:“那你們想好修整哪些了麼?”
“倒是沒決定呢,我這手裡確實拮據,修繕就是一大筆費用,那是說住就能住的。”兩個人說話都很小心,畢竟現在還有轉接員的存在,生怕說出‘買賣’二字被抓住把柄,反倒是不好。
“小蘇啊,可否聽我一句建議。”
蘇衛清連忙謙虛道:“您說,我聽著。”
“京城的院子你全都可以修繕起來,你家小樓著實是個好孩子,我很喜愛,日後你們夫妻倆還要再有孩子,隻一個院兒著實有些小了,再加上你還有兄弟姊妹……”
蘇衛清:“……您老這意思……我都有些不大懂了。”
“我可是真沒那麼大本事,我們倆夫妻可還都是學生呢。”
怎麼聽著張憶國在打蘇小樓的主意啊。
“小蘇,我就聰聰一個孫子,他那身體著實不大好,你跟我說句實話,小黎同誌到底有沒有辦法能夠緩解聰聰的痛苦,若她真有辦法的話,修繕那些院子的支出就都算我的。”
話說的含糊,但蘇衛清卻聽懂了。
張憶國這是也懷疑黎善有治療癲癇的辦法,想要拿房子來換。
蘇衛清頓時苦笑一聲:“張所長,要是真有辦法的話,當初就不會出那事兒了,我媳婦兒她確實對醫學很有興趣,這些年時不時的也做一些筆記,但她是真治不了。”
“當真是不行麼?”
張憶國悲從中來,他雖然早有預感,卻還執拗地想要相信許新蘭的判斷。
“您是研究藥物的專家,該知道這種特效藥彆說國內了,就是美麗國都是沒有的,我媳婦兒也才二十多歲,就是從娘胎裡開始學醫,那也治不了這病啊。”
蘇衛清乾脆打開天窗說亮話。
“我並未奢求他能痊愈,隻是想讓他少些痛苦罷了。”
張憶國對張聰也隻有這樣的期待了,以前他沉迷研究,孩子都是許新蘭照顧的,所以他知道孩子有病,卻不知道他病的這麼嚴重,後來許新蘭出了事,他自己親自照顧孫子,才發現,他每次發病是那樣的痛苦。
在經曆過幾次後,他甚至都有些理解許新蘭了。
孩子實在是太痛苦了。
蘇衛清也不知該怎麼安慰張憶國,他也是當父親的人,當然能理解孩子病痛時,作為父母卻無法幫忙緩解的無力感,但是,他也不能為了房子而出賣自己的良心。
他要是沒良心完全可以一口答應下來,先將張憶國手裡的房子騙到手,至於張聰的病情,治療也是個緩慢的過程,隻需要黎善表現出一副在治療的樣子就行,畢竟張憶國老了,以後還會越來越老,他們完全可以不用擔心。
可問題是,蘇衛清是個有良知的人。
他做不到欺騙一個老人,所以他也隻能老老實實地回答:“很抱歉,黎善確實沒辦法。”
張憶國的一顆心宛如泡在了冰水裡,整個人都是麻的。
“那能請你幫忙在京城看看有沒有治療這方面的專家麼?”
也不知過了多久,蘇衛清隻覺得很漫長,再看牆上的鐘表,秒針卻才走了幾個格子,耳邊再一次傳來張憶國的聲音。
“我會去各大醫院谘詢問問看的。”這件事蘇衛清沒辦法拒絕。
張憶國歎氣:“那就麻煩你了。”
至於房子……
“你要是真想修繕,你就修繕吧,資金方面暫時不用煩,我這邊不著急。”
“那怎麼能行,我這不成了占人便宜了麼?”
“要是你能找到緩解聰聰病情的人,我送給你也行。”
張家已經沒人了,張聰的身體已經注定了他不能結婚,也不能有孩子,甚至能活多久都不知道,如果蘇衛清真的能幫忙找到名醫,那些房子送給他又如何呢?
畢竟和生命比起來,房子……輕如鴻毛。
而且……
蘇家人都是有良心的人,要是蘇衛清真接下了房子,日後就算他死了,蘇衛清也會接著關照張聰的。
掛了電話後,蘇衛清憂心忡忡地回了房間,將張憶國的目的告訴了黎善。
黎善也是無語極了:“這兩口子怎麼回事,乾嘛非逮著我不放,難不成我臉上寫了‘我會治癲癇’五個大字?”
“大約是病急亂投醫吧。”
蘇衛清倒是能理解,在看不見希望的時候,突然出現一根救命稻草,哪怕另一頭係著毒藥,都想要伸手去抓住的。
“張聰那孩子……確實可惜了。”
說起張聰,黎善也很是唏噓。
那孩子繼承了父母的好相貌,長得白皙清俊,腦子又繼承了親姥爺,十分好使,這要是沒生病的話,妥妥的大學生料子,可偏偏有這麼個病,不僅不能去上學,日後長大了也不能有自己的家庭,如今張憶國在的時候還好,能時時刻刻看著他,可要是以後……怕是發病了都沒人知道。
可再怎麼同情,他們也不可能將包袱背到自己身上來。
那畢竟是一個人,不是阿貓阿狗。
他們沒辦法承擔這樣的重量。
“等咱們安置下來後,就去各大醫院問問看吧,正如張所長說的,哪怕隻緩解一點也是好的。”
雖然張聰沒辦法痊愈,但隻要發病的頻率低,對生活的影響也就沒那麼大了,隻不過,這病是有遺傳幾率的,隻希望張所長彆到時候看見張聰發病幾率下降了,又開始想要給張聰娶妻生子,那才叫真害人呢。
夫妻倆都沒提房子的事,但各自都有想法。
他們先找了那位熱心的馬大姐,花了三天,請幾個建築站的師傅修繕了一下房子,連工帶料花了五十八塊錢,都抵得上一個正式工一個月的工資了。
不得不說京城物價就是高,在白馬區,擴建陽台,往外延伸一米多,又是打樁又是立柱子,又是砌牆,也才花了二十塊錢。
房子修整好了,夫妻倆立刻退了房子帶著孩子搬了進去。
然後便是給蘇小樓解決上小學的事。
蘇小樓年紀實在是太小了,滿打滿算,過了年也才虛六歲,再加上是冬天出生,真按周歲算,也才四周歲剛滿,正奔赴在五周歲的路上。
機關小學的老師一看年紀,頭就搖的像撥浪鼓。
他們這是小學,不是幼兒園,萬一這孩子哭了鬨了,他們老師難不成還要抱著孩子一邊哄孩子一邊上課麼?
“可這孩子已經自學五年級的內容了。”領他們進來的老師一路上已經聽了蘇衛清不少吹噓,雖然不知道真假,但提一嘴也不是壞事。
萬一是真的,這孩子就是個小天才。
萬一是假的,他也頂多是相信彆人謊言的老實人,沒什麼損失。
“真的?”
校長有些詫異地看向蘇小樓,這孩子都會做五年級的題了?他怎麼那麼不信呢?
許是察覺到校長的不信任,蘇小樓晃了晃辮子:“校長爺爺可以給小樓出題目,小樓全都會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