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維民起身後才發現自己鬨了個大烏龍。
再一聽張憶國的解釋, 他就更汗顏了,感情人家是在河邊看資料看入了迷,來回踱步, 不知不覺間踱步到了岸邊, 壓根就沒有想輕生的意思。
張憶國得知蘇維民的意思後,倒是忍不住笑開了:“我哪能做那樣的事情喲,當初在京城那樣的情況我都沒想過死,如今哪可能會死嘛。”
“是我相差了, 真是對不住。”
蘇維民滿是尷尬地打招呼。
人家心裡素質好的很,壓根就沒有因為家庭變故而低落,相反,人家依舊求知欲旺盛,在這樣的情況下, 還保持著每天看資料的好習慣。
再看張聰,這會兒已經跟蘇城和蘇軍兩兄弟走到了一塊兒。
“聰聰哥哥,你最近怎麼不找咱們玩了?”蘇軍歪著腦袋滿臉童真的問。
張聰垂著腦袋,神色很是靦腆:“我白天要跟爺爺上課,所以都沒時間玩呢。”就連這會兒出來看書, 也是爺爺張憶國規定好的放鬆時間。
“你可真是辛苦。”聽到張聰的日常生活, 蘇軍忍不住捂住臉:“我們都隻要上幼兒園就好。”
張聰抿嘴笑了笑:“我覺得讀書很有意思。”
隻可惜他病了, 不能去學校上課, 隻能在家裡跟著爺爺讀書。
不過他很喜歡爺爺,爺爺從不覺得他病了,需要仔細對待, 小心照顧,反而對待他像個正常孩子,該嚴厲的時候嚴厲, 該誇獎的時候誇獎。
可雖然爺爺對他這樣好,他還是想奶奶許新蘭了。
所以……
“小城,你知道我奶奶去哪兒了麼?”
張聰知道蘇城的爺爺是副廠長,廠裡有個風吹草動都知道,所以肯定知道他奶奶去了哪裡。
隻可惜,蘇城搖搖頭,甚至很疑惑地反問:“你奶奶難道不在家麼?”
張聰頓時目露失望。
蘇城也是一臉真誠,他是真不知道許新蘭被抓了,畢竟吳梨再無聊,也不至於跟倆孩子說八卦,而且當初許新蘭被抓的時候,倆孩子都在幼兒園呢,也沒看見那場面。
“那你現在和張爺爺一起麼?”蘇城又問。
“嗯。”
張聰耷拉著腦袋點了點頭,嘟著嘴巴,失望又難受:“最近一直都是爺爺在家裡。”
“估計你奶奶回娘家了吧。”
蘇軍奶聲奶氣卻篤定地說道:“我們紅星班胡胖的媽昨天就氣回娘家去了,還跟他爸說不用八抬大轎去請,她肯定不回來。”
“會麼?”張聰眼睛一亮。
他記得,奶奶走的時候,有倆男同誌扶著她上了汽車,難道那是奶奶的娘家人?
“肯定是的。”蘇軍小手環在胸前,一本正經地點頭。
張聰眼圈紅了,抿著小嘴吸了吸鼻子。
沒錯,他奶奶隻是回娘家了,才不是什麼壞人呢!
“這孩子…難不成不知道?”
默默觀察這邊的蘇維民小聲詢問同樣關注的張憶國,聽著他們的童言稚語,蘇維民還以為當初抓人的時候,張聰沒看見,可他記得,當時現場張聰可是發了病的,劉大姐實施的搶救。
“知道,自己騙自己呢。”
張憶國將手背到身後:“以前一直都是許新蘭帶著他,要是人離開了,他說忘記就忘記了,反倒有些薄情,如今這樣,才像個正常孩子。”
“你也太苛刻了。”
張聰隻是個七歲的孩子而已。
這要是個正常孩子,還沒上小學呢。
“不是苛刻,隻是許新蘭做的事不值得原諒。”若是彆的錯處,哪怕有了外遇,他都能心平氣和的接受,並給予祝福,因為他們結婚這麼多年,他確實沒有給許新蘭許多照顧,他對許新蘭是心存愧疚的。
可她不該背叛國家,與外部勢力勾結。
“讓他自己學會慢慢接受,總比誤會多年,一朝知曉真相,心理崩潰的強。”
再說了,張聰未必不知道。
他雖然小,但很聰明,尤其這些日子他參與不了研究所的工作,乾脆帶孩子讀書,發現張聰雖然身體有病,腦子卻沒問題。
蘇維民也不知道說些什麼好,總歸他覺得孩子太小,不適合知道這些事。
但張聰不是他孫子,既然張憶國覺得這樣更好,那他也就不多嘴了,如今張憶國還在觀察期,研究所的項目也不方便多說,所以蘇維民又寒暄了兩句,就帶著兩個孫子回家去了。
到了家,羅玉秀還奇怪呢:“你接個孩子怎麼這麼長時間?”
蘇維民先往廚房外面張望了一下,見沒人關注這邊,才悄聲將路上碰見張憶國的事給說了,最後更是有些尷尬:“我真以為他想不開呢。”
“老張不會。”
羅玉秀聞言立即篤定搖頭。
“老張這個人,心裡眼裡隻有研究,以前許新蘭那樣帶孩子呢,也沒見他說句什麼。”所以說,張憶國會因為許新蘭而想不開才不可能呢。
蘇維民輕咳一聲,頓時更尷尬了:“我這不是尋思他身上變故多嘛。”
就張憶國經曆的那些事情,要換做旁人,早就死了幾回了。
羅玉秀也歎息:“可不是嘛,他也夠堅強了。”
夫妻倆一時唏噓不已,隻覺得張憶國這個人命運多舛,還能像如今這樣已經很難得了。
“許新蘭那邊調查的怎麼說?”羅玉秀又問。
“基本已經確定了,錯誤肯定是有的,但到底沒犯實質性錯誤,估計會送西北,老張這邊再觀察一段時間,組織上應該會允許他離婚後恢複工作了。”
張憶國的愛國心不用懷疑,不然當年也不會在最困難的時候回國。
不過…
“要是老張離婚,應該很快會再娶吧,總要有人照顧孩子。”
張憶國一旦恢複工作,張聰的去向就成了難題。
“這個不該咱們管,咱們管好自家孩子就是了。”
羅玉秀心裡還是不好受,隻覺得女兒家真是雪花命,脆弱極了。
很快,晚飯做好了,黎善上了桌,抓著筷子還沒喝口湯呢,就嗬欠連連,眼睛都快睜不開了,勉強吃了兩口就被羅玉秀催著去睡覺,又用陶缽盛了一缽溫在爐子上,黎善隨時醒了都能喝。
剩下的,羅玉秀難得主動親手給吳梨舀了一碗湯。
弄的吳梨受寵若驚極了。
其實隻是羅玉秀看到了許新蘭的下場,再看吳梨就有點兒移情。
吳梨原本心裡還有些酸,如今喝了一碗湯,又覺得婆家好了,畢竟在娘家,親媽也沒給她親手舀過湯。
—
黎善的孕期反應不嚴重,作息也很健康。
屬於白天精神抖擻,天擦黑就開始困,蘇家晚飯向來吃的晚,黎善經常吃著吃著就抓著筷子睡著了,後來實在沒辦法,全家隻能配合提前吃晚飯。
黎善懷孕的消息瞞的好,但卻瞞不過隔壁鄰居。
呂慶蘭觀察了幾天,就趁著一個傍晚,靠在蘇家窗戶口,一邊嗑瓜子一邊問羅玉秀:“你家老小懷上了吧。”
“看出來了?”羅玉秀眼皮一挑。
“那可不。”
呂慶蘭得意地揚了揚下巴,她那雙眼睛多厲害啊,人家一雙她兩雙,誰有她眼睛亮:“你家最近吃晚飯都提前了。”
“你要死啊,一天到晚盯著我家。”羅玉秀拎著笤帚就往這邊衝。
結果沒來得及生氣,就被呂慶蘭拉住了:“她可曾害口?喜歡吃辣的還是吃酸的?酸兒辣女,要是喜歡吃辣的,肯定就是個丫頭。”
“丫頭咋了,我就喜歡丫頭。”
羅玉秀叉著腰,語氣不爽地回道:“我家三個童男子了,來個丫頭就是頭一個,我疼到心裡去。”
“這倒也是。”
呂慶蘭想想也對,她自己生了幾個兒子,不也想個姑娘麼,就是肚皮不爭氣,掉一個下來都是帶把的:“你家男孩多,就差個小閨女。”
這又是羅玉秀留在身邊的小兒子生的,那可不就得更疼愛了?
“對了,我聽說明年廠裡要建新樓了?”這才是呂慶蘭的主要目的。
“新進的工人越來越多,接下來組建家庭,工齡到了肯定要分配房子的。”所以藥廠早就畫了大大的地皮,隨時可以增建新樓。
“到時候我們能不能換個大點兒的房子?”
“咋,不想跟我家做鄰居?”
“也不是,主要這不是家裡孩子多,我打算馬上全帶回來上學,不留省城了,現在的屋太小了,想置換個大點兒的,你說我家老盧級彆也夠了,我這工齡也不少,換個大點兒的房子,應該沒問題吧,到時候我家一騰出去,你家老蘇想想辦法,把隔壁還給你家衛清一家子,到時候住隔壁,把陽台的隔板給拆了,這樣開了門是兩家,關上門是一家,住的也寬敞不是?”
要是之前羅玉秀還有點不高興,這會兒呂慶蘭的話可算是說到心裡去了。
她本來就想跟著老三養老,要是隔壁有個房子,這樣住的親近,又不過於親近,等以後老了,老二要是不轉業,一直待在部隊,現在住的房子就看老大和老三誰要,拿錢出來補貼另外兩個,要是老二轉業了,回來總不能露宿街頭,到時候讓老二補貼一點,這房子就給老二。
這樣一想,羅玉秀頓時上了心。
“你真想換房子?”
呂慶蘭一看有門,拉著她的手就進了屋:“我要不是真心,我能來找你?”
這話一聽到符合呂慶蘭的性格。
“那行,等有了消息,我告訴你,但你這房子也得跟我說好了。”
“那還用說?”
她和羅玉秀再大的矛盾也牽扯不到大事上,人家男人是副廠長,她男人隻是個主任,總不能是真正的死對頭。
雙方私下溝通了一下,呂慶蘭滿意而歸,而羅玉秀則拉著蘇衛清兩口子開始開會。
能離父母近點兒,蘇衛清自然高興,但還是得看黎善的想法,萬一黎善不想留在小樓,想去新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