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
一顆碩大鬼頭驟然自邪怨濃霧中出現,它發出尖利刺耳的嚎音,撲向對面傅照危,挾裹濃濃不甘和嫉妒,氣勢森然,隨著吼嚎出聲,後方的長央甚至有瞬間站不穩。
傅照危拔劍而出,以劍抵抗如波浪衝來一般的聲波。
“轟!”
陰魂聲波撞在劍身,頓時爆發出山崩地裂的聲音。
同一時間,傅照危身形高躍而起,單手持劍,自左向右橫斬畫出,一道寒霜封殺,直逼鬼頭。
他並未因長央在對面便收勢。
她同樣毫不猶豫側身避開。
“身後。”
傅照危餘光掃向側前方,提醒道。
有一殘魂自長央身後逼近,無聲呲牙獰面。
幾乎在他開口那瞬間,長央反手揮劍而去,但她觸感異樣,無鞘劍並未斬到實物,更像陷進虛無霧團中,一股至邪至怨的陰冷,順著劍身,一路向上,流進體內,致使寒顫遍布全身。
類似星塚內遇見的煞魂,令人不適至極。
在那股至邪至怨的陰冷無聲無息遊進體內後,長央眸光微頓,隨即轉身抽劍再度斬向殘魂。
傅照危則又連劍豎斬,將鬼頭劈成四半。
兩道殘魂幾乎同時被斬碎,它們帶著不甘的嘶聲融入四周陰魂當中,怨氣加重,眾魂倏然發出陰風唳語,開始迅速融合在一起,形成猶如實質的深重邪怨。
“呼——嗚——”
隨著深淵中心傳來萬千陰魂齊聲嚎叫,整個深淵皆被這股邪怨之氣籠罩,濃鬱到日光也無法穿透進來。這像一個信號,深淵地底竟開始不斷有陰魂邪怨湧出,不斷向上翻湧,向外溢出。
陰魂邪怨不斷收縮,向他們吞沒。
兩人被逼不斷退後,互相靠近,最後背對而立,面對四周湧過來的陰魂邪怨。
傅照危側過臉:“你不該來。”
她摔落的地方不在陰魂爆發最初範圍,醒來後完全可以離開,不用再陷入險境。
長央扯了扯嘴角:“這世上沒有該不該。”
修士懼怕危險,隻會停滯不前,她既見到了,便要來看一看,否則徒生心魔。
傅照危不用回頭,也能知曉對方此刻眼中一如既往的韌倔,他垂眸一劍劈開前方纏來的邪怨,左手忽然握住她右腕,倏地提氣飛身,帶著長央朝上空躍起。
長央愕然:“你!”
她抬眼看他,隻能見到傅照危背影,他後背斜劃四道深深傷口,應當被陰魂屈指狠狠抓過,傷口內甚至還附著不散的黑氣,不斷往體內鑽去。
——是陰魂的至怨邪氣。
長央目光落在對面傅照危身上,她看不穿他的修為,若未猜錯,先前在淵底成功進階的人便是他。
那道天雷……多半也是傅照危的。
這便是他真正的境界?
傅照危拉著長央,想要在邪怨完全封鎖前衝離
深淵:“此地有異,不宜停留。”
他有魂印護身,她卻沒有。
“咚!”
傅照危一劍破空,靈力重重擊在上空邪怨,想要擊碎,撕開一道出口,卻隻推散些許灰陰色邪怨,他還未收手,那些濃厚邪怨又重聚在一起。
整個深淵上空都被陰魂邪怨封住,竟一時無法破開,而上空邪怨還在往下傾軋,想要將兩人吞沒。
傅照危轉臉,雙眸深邃,大抵因傷口感染陰氣邪怨,唇色隱隱發白,他看向長央:“我們往西走。”
山脈總有儘頭,既然上空無法出去,便先趁下方陰魂邪怨還未成勢,一路往西,他們終能離開鉤月山脈。
這些陰殘魂修為皆不低,甚至還有大能之上的殘魂,它們積攢了深深怨邪,今日爆發出來,饒是傅照危,也不能完全有把握全身而退。
他雖進階成功,但與最後一道天雷對抗時,卻受了傷。
原本以他的靈力,面對最後一道天雷,完全足夠應付,但長央被他拉進劫域,若不出手,她恐受雷劫影響。
於是,傅照危分出一半的靈力,覆蓋她掉落方位,瞞過天道。
再迎上天雷時,便不再遊刃有餘。
也並非大事,他有護身法寶和充足靈石,必定能成功進階。
隻是傅照危未曾料到,就在他剛剛進階成功時,深淵之下,會陡然受到無數修為不低的陰魂殘體偷襲。
這些陰魂,一雙雙眼睛嫉妒發紅,一道道鬼聲充斥著不甘。
分明進來之前,淵底還是一片寧靜平和,毫無異常。
傅照危甚至還未來得及補充靈力,他剛進階,正是防備最弱之際,猛然被如此數量龐大且隱蔽,又不低於臨仙境界的陰魂攻擊,若事先未布好陣法,勢必重傷。
……
上空無法離開,兩人隻能落地。
傅照危仍未鬆開長央手腕,他右手揮劍,全力逼退前方陰魂,帶著往西而去。
昌化突然道:“大能……這裡有大能殘魂,不止一個。”
長央:“大能?”
隻有半仙境界,才稱之為大能。
“更確切地說是大能的殘魂。”昌化道,“而且這些大能殘魂,應該都因為進階失敗隕落,你看他們身上都有什麼?”
長央打量這些時隱時現的殘魂,男女都有,道袍不一,缺頭少腿,若有什麼共同之處……
她道:“紋路。”
這些陰魂無論殘缺到什麼地步,身體上均有一處樹杈紋路。
“沒錯,雷花紋。”昌化道,“進階失敗的修士身上便會有這種紋路,這裡所有陰魂都有雷花紋,便代表他們都曾進階失敗。”
修行一道,非升即死。
長央靜了靜,目光掃過這些千差萬彆的陰殘魂:“所以……他們在這裡皆進階失敗?”
昌化不太理解:“這裡應該是塊寶地,有如此多進階失敗的修士,實屬奇怪。”
“留下
——”()
憑什麼你能進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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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得死!”
後方灰冷濃厚的邪怨中,一張張扭曲嫉恨的臉凸出,衝著兩人嘶啞沉吼,更有強悍陰魂伸長脖子,張開血盆大口,向他們咬來。
長央試圖扯回右手,卻發現無法從傅照危手中掙脫,眉心擰起:“鬆手。”
傅照危聞言鬆開手,卻停下返身揮劍,冰冷劍弧橫斬而去,將攻擊長央的陰魂一分為二,他盯著從四周邪怨霧團中冒出來的陰魂,問她:“你為何還在金丹?”
離開星塚前,長央便能跨階斬殺元嬰,他以為再見時,她應當早已進階。
長央面色微僵,沒人願意在一個境界內原地踏步,何況她又極度向往提高修為,先前甚至因金丹上的黑洞,險生心魔。
傅照危本是她想要戰勝的目標,這話從他口中說出,便莫名有種挑釁之感。
於是,她轉腕甩出無鞘劍,暫時逼退斜方衝來的陰魂,硬邦邦道:“……與你何乾?”
傅照危半點不察,揮劍斬退四周邪怨陰魂,回首看長央一眼:“這些皆為不同時期隕落的殘魂,不知為何會聚集在一起,修為多在藏幽以上。”
他頓了頓道:“它們在針對我,若我們無法共同離開,你尋機單獨離開。”
長央冷道:“我不需要你乾涉我的決定。”
換做旁人,長央並不在意,但傅照危是她自入星界後,急迫追逐的目標。
這種話,於她而言,帶著無形的居高臨下意味。
傅照危對上那雙黑眸,不由一怔,竟也換了說法:“隻是殘魂太多,若有意外,想要你幫我求援。”
這裡像一個堆積萬年的墳場,積攢無數陰魂,累月經年產生深深邪怨。
兩人目光交織,長央停頓無言,隨後移開視線,同他繼續朝西而去。
……
半個時辰後,他們身上增添不少傷口,尤其傅照危,他修為遠高於長央,承擔對付大部分陰魂壓力,加之大能殘魂皆針對傅照危,原本他隻有後背四道傷痕,如今身上到處皆留下傷口,陰魂邪怨順著傷口進入經脈,也無暇逼出,隻能靠著靈石支撐著快速恢複靈力。
兩人周身帶傷,從深淵中心奔出,邪怨陰魂窮追不舍。
長央消耗太久,靈府又隱隱有乾涸枯竭感,她雙唇緊抿,用力握住無鞘劍,指尖撫過劍身,靈力潤刃,全力揮出最後一道劍意,轟然斬退身後追來的陰魂邪怨。
“小輩,不如試試五行火。”昌化提點,“陰魂屬木,五行火能煉化一切屬五行之物。”
她雖不是煉器師,但伯勞鳥已死,五行火乃無主之物,僅用來擋邪怨陰魂,或有效用。
長央聞言,當即取出天意珠,引出五行火。
五行火僅有一簇,表面看去與普通火苗相差無幾,甚至陰風一吹,虛弱搖晃,仿佛隨時能熄滅。
然而,當長央取出五行火後,正要撲向她的陰魂,竟畏懼般往後退了退,像是在忌
() 憚。
她繞側試了半圈,果真有用。
窮追不舍的邪怨陰魂終於緩了下來,讓兩人有片刻喘息。
傅照危當機立斷轉身停下,收劍設陣,雙手交握於胸,指印變幻,最後左手三指抵按在合穀穴,右手豎起兩指起陣。
“風動無窮,萬物阻焉。”
隨著他布陣,周遭驟然湧出狂風,如屏障般立在兩人身後,攔住追來的無數邪怨陰魂。
長央見狀,將五行火重封進天意珠。
“走!”
傅照危垂下手,對長央道。
……
鉤月山脈名聲不顯,於靈界無詳細記載,傅照危不知往西有什麼,但他們在天黑前,終於見到儘頭。
遠遠望去是一面高陡峭壁,往下則是一大片油桐林,正滿開著白色桐花,猶如五月雪。
“穿過油桐林,我們便能上去。”傅照危回頭看向長央道,他唇色有些泛烏,現下站立,有黑血順著衣袖滴落。
長央盯著他看了片刻,邁步走在前方。
兩人一前一後踏進油桐林,遍地白桐花,散著淡淡香氣,踩在上面極為柔軟。
少頃,身後的腳步聲忽然消失。
長央回頭,便見到傅照危停了下來。
他手扶在身旁油桐樹,咳了幾聲,以手拭去唇邊黑血,抬眼望向她:“抱歉,我可能需要先清出體內邪怨陰濁。”
片刻後。
遍地桐花似雪,傅照危靠坐樹前,墨發微散披落在肩,他眼眸微抬,看向對面站立的長央,攤開掌心朝她遞去。
是藥丹。
“快接著!”昌化看著這幾塊品質極佳的藥丹,簡直眼睛發光,這小輩靈府虧空的厲害,就得好好補補,見長央沒有立刻接著,她都忍不住催促,“這可比那聞人小子給的藥丹還好!”
傅照危似乎預料到長央的反應,他平靜道:“那些邪怨陰魂不知何時便會衝破陣法,在離開鉤月山脈前,我們需要儘快恢複體能。”
以她的行事風格,絕不允許自己拖人後腿。
果然,長央眉心一擰,到底還是從他手中接過藥丹咽下。
“這是生肌膏。”傅照危視線落在長央肩上,又遞給她一盒藥膏。
之前平青雲雖幫長央塗過藥水,但畢竟隻是最基礎的修創水,她後來用劍,傷口早再度裂開。
“……”
長央將藥膏拿了過來,打開盒子,隨便取了些藥膏,扯散道袍,再往傷口上抹上藥膏,瞬間便覺得癢痛異常,但肩上被伯勞鳥洞穿的傷口卻在飛速愈合。
“這生肌膏絕對是天階上品。”昌化感歎,“現在的年輕小輩倒是不小氣。”
傅照危服下藥丹,微微闔目,開始運轉靈力,流轉經脈,逼出體內邪怨陰濁。
陰濁如跗骨之疽,一旦深入經脈,便難以清理。
他靈識內識掃蕩靈府及經脈,一點點仔細將陰濁清除,它們被逼出體內,飄在空中,
是極淡的陰灰色,散發著令人不適的意味。
長央轉回來,站立在對面,見到這些陰灰濁怨,極快克製住靈府金丹的莫名躁意,連昌化都沒來得及察覺,她隻見她垂下的指尖一動,引出五行火,將半空飄蕩又想繼續進入傅照危體內的陰濁燒儘。
“噗。”
傅照危倏地吐出一口淤濁血,面色蒼白,但體內邪怨陰濁終於清理乾淨。
“還你。”
長央將生肌膏遞還給傅照危。
實際上,他身上傷口比她要多得多。
大抵因為剛剛耗費大量心神清除陰濁,傅照危曲膝靠坐在樹下,那張神祇清聖的臉略帶淡淡怠倦,他抬眸去接藥膏,但一個鬆手太快,一個伸手太慢,生肌膏從兩人手中間掉下。
長央迅速伸出另外一隻手去接,她面無表情握住藥膏:“我幫你。”
傅照危怔了怔,答應下來:“……好。”
他後背那四道傷口最為嚴重,長央毫不猶豫蹲在傅照危身後,生硬道:“衣服。”
傅照危垂眸解散腰帶,任由她將白色染血道袍扯開。
長央挖出一塊生肌膏,用指腹塗抹在他傷口上,她動作很快,像是很習慣幫人擦抹藥膏,明明神色冰冷,落在傷口上的力度卻意外的輕緩合適。
傅照危目光落在白袍下擺邊緣繡的金絲紋路,有刹那出神。
“手。”
長央繞到傅照危身前,拉過他手腕,眼睫垂下,仔細將小臂內外側的傷口皆塗上藥膏。
她眼中隻有傷口,目的便是快速幫他塗上生肌膏,好早點離開。
因此,長央抬眼瞥見傅照危側臉的傷口,毫不猶豫挖出一小坨藥膏,便要給他塗上。
那道傷口自傅照危眼角側一路劃下,直到他唇角一側,血肉翻滾,雖細看猙獰,但落在這樣一張臉上,竟生出些殘缺美感。
當然,長央並未察覺出來,她眼中隻有傷口,單膝跪立在傅照危面前,溫熱指腹融化冰冷藥膏,一點點從他眼角滑過,順著頰骨,一路來到唇邊。
他唇角破了。
長央盯著看了一會,不確定傷口是否一直延伸到內側。
傅照危眼睫微動,兩人至少有一拳距離,但對於剛進階到臨仙,五感極其敏銳的修士而言,他甚至能感受到她清淺的呼吸。
“你……”
“我……”
兩人同時開口,又一起停下。
因為長央突然伸出另一隻手托住傅照危下巴,大拇指按在他下唇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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