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塚內,黑鬥笠試圖將穹頂之上的陣法繼續打開,以期獲得神座傳承,但烏顏青已掠至高壇之上,她雙手交握翻轉,浩然陣形應運而生。
黑鬥笠忽然出聲:“你運氣好,連神妒也能解開。”
祂的聲音像是由無數種聲音雜糅出來的,時低沉、時尖銳,又俱是怨懟,幾乎要劃破聽者的耳朵。
烏顏青冷眼盯著高壇中心的黑鬥笠。
黑鬥笠越過她,掃過高壇下方的鶴發老嫗:“天機星、天梁星……你們這些星君都該死。”
黑鬥笠算計了烏顏青,雖沒有料到竟然有人能解開神妒之毒,但計劃依舊在不斷推進。
當烏顏青進階成功後,首要之事便是去三界布陣,黑鬥笠趁機抓住星界選拔星君之位的空檔,悄無聲息進入星塚,想要獲得神座傳承。
誰料烏顏青竟趕了過來。
這些星界的人時不時給祂帶來麻煩,如今好不容易找到神座傳承,竟又被乾擾!
該死,該死!這些人都該死!
“你不怕魔界大亂?”黑鬥笠看向烏顏青,“隻要我想,今日魔界各族將陷入動蕩,你是罪人。”
烏顏青指尖輕飄一翻,陣法轟然擊去,語調寒淡:“殺了你,動蕩自然結束。”
黑鬥笠身形化開,如一陣黑霧,避開她的攻擊,同時聚攏衝向烏顏青,才靠近便被一道白光逼退。
作為曆屆最強的陣法師,烏顏青一手陣法出神入化,但黑鬥笠卻像聚集的烏雲,陣法的傷害隻會將他打散,無法在祂身上留下痕跡。
星塚高壇白光與邪怨交織,地面晃動不堪,高壇如被混沌籠罩。
下方的屈霄一手抓住天機星君的衣領:“你什麼意思?”
他心中升起不詳之感。
天機星君抬手扯開他的手,蒼老灰蒙雙眼隻有平靜:“從你踏進星塚那一刻開始,就注定了。”
屈霄不在意天機星君,也不在意自己,他害怕的是烏顏青出事。
他持劍急切掠向高壇,想要助烏顏青一臂之力,卻被窺神後期的領域排斥在外,倒飛落地。
屈霄還要試圖上去,被天機星君拉住。
“不要給星主添麻煩。”
一句話足以讓他停下來。
身側傅照危仰頭看向穹頂之上,那上方的繁星圖陣中心比萬年後多了一塊紫色天梭晶,正是它開啟了穹頂星陣。
兩個窺神後期交手便知深淺,黑鬥笠對自己的力量掌握更為熟練,幾乎到了巔峰,而烏顏青才進階不久,但她的天賦奇高,又參悟過人界上古神陣,一時竟與黑鬥笠不分伯仲。
烏顏青白袍飄袂,纖長手指結陣,將黑鬥笠逼開,一手抬起,穹頂上方星陣內的天梭晶忽掉落下來,落入她掌心。
黑鬥笠見狀,幾欲瘋狂,周身黑氣中竟不斷翻湧出血紅邪怨,肉眼可見快凝結成液體傾泄而出,流淌在高壇之上,挾裹朝烏顏青纏去。
“那是我的……東西!”
血紅邪怨將烏顏青包裹,她卻避也不避,任由自己被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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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毀去對方的好機會。
黑鬥笠早已失了人形,化成血紅邪怨吞噬烏顏青。
高壇之上,快凝聚成實體的血紅邪怨包裹著她,蠕動著,想要將中心的烏顏青徹底絞碎毀去。
垂滴下的血紅邪怨流淌向高壇四周,散發著至邪至惡的氣息,令人作嘔。
整個星塚晃動,窺神後期帶來的壓力甚至讓下方三人難以動彈,就在血紅邪怨愈發可怖之際,塚壁上複雜的圖紋紛紛亮起,無數金光自塚壁湧出,如絲線一般,靠近高壇,穿透邪怨,進入烏顏青體內。
下一界星位選拔結束前,她仍為星主,受星界一切偏愛,包括星塚。
此刻,星塚正將力量借助給她。
蠕動流淌的血紅邪怨忽地自內裂開一道口子,一隻霜白素手從中伸出,隨即另一隻手也探出,將這道口子用力撕開,烏顏青露出大半身子。
祂開始察覺到危機,想要化回黑霧撤退,卻被她抓住。
烏顏青掌中散出靈力,傳入蠕動的邪怨中,將祂桎梏在原地,她垂目而立,那塊能開啟神座傳承的天梭晶已被收進戒中,割開右腕,半神血滴落,順著陣法而去。
今日她要這邪怨徹底留下。
烏顏青將窺神後期的靈力灌入邪怨體中,死死拉住蠕動的血紅邪怨,同時腳下陣法無聲外擴。
邪怨終於變得焦躁起來。
“要殺我?你也活不下去!”
烏顏青無動於衷,腳下陣法繼續擴大,直到將邪怨所有退路封住。
“烏顏青,你隻差一步就能破空成神,甘願放棄嗎?”
邪怨那道由千萬種不甘、怨毒構成的聲音變得低順誘惑起來:“隻差一步,你就能成神了……彆浪費在我身上。”
“我為星主,職責高於本身。”烏顏青神色未變,腳下陣法光芒頓起,一根根豎起的白芒猶如收縮的牢籠,將他們困住。
下方屈霄早在烏顏青割開腕時,便瘋狂衝向高壇,可他受陣法所阻,根本進不去,一次次被彈開,最終隻能一步步踏上高壇,停留在最後一個台階上。
邪怨焦灼不已。
祂怨透了星界的修士,這些修士像殺不儘的飛蛾,一次又一次阻礙祂成神。
“那他呢?”邪怨看向陣外的屈霄,忽然改口道,“你要將道侶棄之不顧?”
屈霄站在外面,他用力捶著封閉的陣法,拳頭早已血肉模糊,他不敢揮劍,怕傷及布陣的烏顏青,隻能靠這種舉動,企圖吸引對方注意,祈求她能讓自己進去。
他聽見了祂的聲音,眼露哀傷望著她。
烏顏青回首掃過屈霄,面無表情道:“我們未成婚結契,何來道侶一說。”
屈霄神情一滯,掩去心口撕裂的痛苦,焦急望著她:“四界這麼多修士,總會有辦法對付祂,你能不能先出來?”
烏顏青在以身飼陣,陣成之際,她將永留其中。
“你作為修為僅次於我的星君,本該以大局為重。”烏顏青淡漠目光落在他身上。
邪怨掙趁機脫出烏顏青的手,企圖衝出陣中,然而陣法隻蕩起漣漪,便將他灼燒逼退了回來。
此陣融合了上古神陣的法意,果然對邪怨有用。
“好,好好!?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祂癲狂猙獰道,“今日能帶走你這樣一個陣法師也行!”
烏顏青收回目光,充耳不聞,左指引右腕半神血而出,於上方布下最後殺陣。
她腳下陣法沾血運轉,將所有力量壓縮在一人一邪所在的高壇範圍內,爆發出極為耀眼的陣光。
邪怨感受到陣法帶來的威脅,不斷化出猙獰面目,貼近她的臉:“烏顏青,你不過是空犧牲一場!可惜了,你放棄成神的機會!”
即便祂貼得再近,烏顏青始終眼睫未動,指尖穩如泰山,有條不紊布陣。
到底是曆屆最強的陣法師,烏顏青能在最短時間內,借助周遭一切量勢,融入自己陣中。
她借穹頂星辰之力,以已神化紫微星,作主星陣眼,半神血為陣法脈絡,鎖定陣中邪怨,無論祂逃往陣中何處,都將被召喚而出的周天星力,億萬辰威鎮壓湮滅。
陣成之際,高壇之上星辰連線,耀目白光閃過,將中間試圖逃躥的邪怨徹底鎮壓湮滅。
祂在湮滅前,仍嘶吼著留下一句話:“人心在,我不死。”
烏顏青垂下眼,看不清她在想什麼。
同樣在陣邊緣的屈霄,再度被陣法的力量震飛出去,他顧不得狼狽,慌張朝高壇奔去。
高壇之上的烏顏青身形一晃,她轉過身朝下看去,並未望著屈霄,而是落在傅照危身上:“該走了。”
天機星君當即攜傅照危登上高壇。
屈霄眼睜睜望著他們能進入高壇,自己卻被陣法相隔,眼眶隱隱發紅。
傅照危跟隨天機星君進入高壇上,視線落在面前的烏顏青身上,她原本便是一頭白發,看不出太多變化,隻是臉上皮膚近乎白到透明,無一絲血色,她腕上的血並沒有止住,還在滴滴答答往下。
“您也……知道。”傅照危原以為隻有天機星君發現自己來自萬年後。
烏顏青平靜道:“你們身上有我留下的陣法氣息。”
從一開始她就察覺兩人的不同,尤其是傅照危。
其他星君不一定會看星冊,但身為上一任星主必然會有,她從閉關出來後,明恒便將收到的星冊交給了她。
烏顏青一翻便知道他不是傅淵,這屆入選者也沒有叫長央的人。
支度堂曾對任務積分發來的疑問,也被她先一步壓下,沒有傳給屈霄。
烏顏青將一個東西遞給傅照危。
傅照危一怔,低頭看向掌心,才發現是天梭晶。
“此物應當是開啟神座傳承的鑰匙。”烏顏青道,“你帶走,可保這萬年無人再開啟。”
她頓了頓:“必要時,你可得之。”
隨後不等傅照危發問,烏顏青偏頭:“天機星。?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天機星設下先天卦陣,金紅光芒與冰藍光芒交織形成太極兩儀陣圖,傅照危被冰藍光芒籠罩,他前方是“黑眼”離卦,另一邊金紅光芒中有“白眼”坎卦。
隨著卦陣運轉,天機星君原本佝僂的身軀變得更加低矮,甚至連呼吸都時斷時續。
憑她的能力無法將人送回萬年以後。
這時烏顏青出手了,她用最後殘存的力量布陣助天機星一臂之力。
她以己身祭星辰大陣,又同天機星布穿梭空間陣法,根本是親手將自己最後活路斬斷。
屈霄顧不得什麼大局,奮力揮劍斬去,想要衝上高壇之上,阻止她繼續消耗生命。
烏顏青感受到陣法動蕩,冷眼望著屈霄,抬手將他擊飛。
屈霄又持劍掠來。
她蹙眉,瞬移向高壇邊緣,那斬來的一劍再往下便落在她身上。
屈霄臨時收回劍勢,倒逼得自己吐出一口血。
烏顏青看他像是在看一個無理取鬨的人:“彆再妨礙我。”
他站在高壇下方,望著她,終於明白當初在解府天機星那句話的意思。
屈霄眼底通紅一片:“是不是……什麼都能比我重要?”
“是。”烏顏青站在高壇之上,不過一階之差,卻好似兩個世界,她緩緩道,“星主的職責比一切重要,包括你。”
屈霄麻木笑道:“我和你不一樣。”她比一切重要。
烏顏青平靜看著他:“我知道。”
她太累了。
烏顏青幾乎快站不住,隨手一點,靈力化作一把石座,她坐在上方,腳踩在高壇地面,最後的靈力順著地面傳入陣法中。
太極兩儀大陣終於完全運轉起來。
傅照危掃過高壇上出現的熟悉石座,目光久久落在烏顏青和屈霄身上。
此刻,“黑眼”驟然升起柱光,天機星對傅照危喊道:“走!”
傅照危看了眼前方的“黑眼”,回頭想問她:“天機星君,長央……”
天機星君直接一掌將他推進離卦中,見傅照危消失,終於撐不住,身體一寸寸消失,她朝後方的烏顏青看去,儘是溝壑的蒼老面龐上露出放鬆釋然的笑:“星主,我先行一步。”
逆天而為,她連骸骨都不曾留下。
屈霄慌張望向坐在石座上的烏顏青,他朝她伸手,終於沒有陣法再抵擋自己。
他半跪在她面前,捂住她右腕,試圖將自己的靈力全部渡給她。
……被烏顏青推開了。
她垂眸淡淡道:“彆做無用功。”
屈霄忽地笑了一聲,抬手放開烏顏青右腕,他坐在最後台階上,低頭凝視自己的劍。
他幻想過太多兩人將來要一起做的事,也想過分開,她將會踏空成神,他大概要花上一段時間才能追上。或許她會成神失敗,他
便當日追隨她而去。
如今……不過是提前而已。
“現在不行。”
烏顏青像是看出屈霄要做什麼,微微俯身,一隻素手按住他的手,那雙冰雪剔透的眼眸平靜望著他。
“七殺星,你還要在此等一個人。”
屈霄強撐著的信念徹底崩塌,眉宇間終於露出一絲恨意,盯著她:“烏顏青,你連死都不願我陪著。”
許久後,烏顏青道:“七殺星,這是星主的命令。”
屈霄冷笑:“恕難從命。”
他望著她,久違的桀驁不馴浮現在英俊的臉上:“星主的命令又如何,這七殺星不當也罷,狗屁的責任,四界與我何乾?”
烏顏青垂著眼,目光久久落在屈霄身上,最終她伸出手,用柔軟纖長的指腹半捧起他的臉。
屈霄呼吸急促一瞬,恨自己無用,他試圖偏開臉,眼角卻滾落一滴淚。
烏顏青用指腹拭去那滴淚,俯身貼近屈霄,她吻了吻他唇角,靠在他耳邊低聲道:“屈霄,你幫我。”
屈霄用力閉上眼睛,隨後轉頭對上烏顏青依舊冷靜的眼底,他嗤笑一聲:“你是我見過最卑鄙的人。”
她沒有否認:“嗯。”
烏顏青放開手,重新靠在石座上,望向穹頂繁星,緩緩閉上了眼睛,永久鎮守在高壇之上。
劍忽墜下,滾落台階,發出哀鳴錚聲。
……
長央自在酒樓包廂內被天機星君傳送離開,下一刻便出現在星塚內,她低頭看著腳下,再抬頭看著略微熟悉的塚壁,一時間真以為自己被踢出了傳承空間。
不等她思考傅照危在傳承空間內會獲得什麼,身後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長央。”
她倏地轉身看去,驚疑不定:“屈星君?”
屈霄頭發花白,形銷骨立,他坐在高壇之下的台階上,背後是石座上宛如睡去的烏顏青。
她一時愣住,隨後想起傅照危曾經提及過的星史。
——星主烏顏青殞落同年,七殺星君屈霄殞落。
這是……星界選拔那一年?
長央朝四周看去,她沒有見到傅照危。
屈霄聲音沙啞:“上來。”
長央緩步上前,如萬年後一樣,她登上高壇同樣吃力。
這一次,她走到最後一層台階後沒有再動。
屈霄沒有起身,抬頭看她:“你知道我會折損修為救她?”
長央一頓,視線掃過烏顏青,終於沒有再隱瞞:“知道。”
她道:“我在合歡宗古籍樓撿到一張寫有夢飛花作用的紙條。”
屈霄點了點頭,他轉頭看向高壇之上的兩儀陣,又問長央:“你想要什麼?”
長央:“……山雲亂心法。”
屈霄抬起兩指,一道金紅靈光貫進她靈台之中:“裡面有我練過所有的山雲亂心法。”
長央隻覺靈台被強行塞進一個
東西,頭暈脹痛,她咬牙撐著,想問發生了什麼,還未開口,這時,兩儀陣中“白眼”坎卦中,升起柱光。
屈霄疲倦道:“你該走了。”
他一抬手,一股無形力量推著長央,將她推上高壇。
長央竟沒有再受到阻礙,她在高壇站立片刻,最終走向邊緣閃發金紅光芒的陽魚陣中。
即將踏進柱光中時,長央忽然回頭問屈霄:“前輩,您後不後悔?”
屈霄深深望著石座上的烏顏青,眼中有恨:“後悔。”
若她沒有解開神妒之毒,依舊在窺神中期,就不會去布陣,也無法祭陣除去黑鬥笠。
即便要解決混亂,也是他們並肩作戰,生死相依。
可……再來一次,他大概還是會毫不猶豫用心頭血去救她。
“幫你等到了。”屈霄低喃,“你會不會等我?”
長央踏進光柱,消失前見到兩人身形驟然散出光點,肉身緩緩消失,最終隻剩下兩具坐化之骨。
……
“玉衡星君,我們要去妖界,你去不去?”傅淵敲開聞人啟的門。
聞人啟合上劍譜,放下筆:“抱歉,星主,我想以後駐紮魔界。”
“駐紮的事還早。”傅淵道,“我們隻是受開陽星君邀請,去他族內玩一玩,所有星君都去。”
聞人啟手按著劍譜:“我要先去一趟合歡宗。”
傅淵提醒:“那你儘快,一個月後去妖界。”
聞人啟點頭,待他關上門後,低頭看向桌上的薄劍譜,隨後放進儲物戒中,起身準備將這本劍譜還給合歡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