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安殿位於禦花園正後方,面闊七間,進深三間,正門有博山爐,左右各陳列兩頭石獅。
平時除灑掃宮人進出,隻有年節才會在此設立道場祭拜。
殿內有一座神龕,龕內放有一尊石像,據傳是根據人界上古真神容貌所刻,拈花帶笑,細眉長眼,似男似女。
之前三人進來過一次,未察覺出異樣。
長央跨過門檻,望了眼神龕內的石像,轉身問身旁的傅照危:“要如何搜魂?”
她一句閒話也沒有,剛進來便開始詢問搜魂之術。
傅照危站在殿內片刻,繞過神龕走向後殿,見長央還在原地,他側身道:“你來。”
長央隻能跟著他一起朝後殿大門走去。
兩人走出後殿,來到一座石橋上,下方深綠池水中遊動著十幾尾錦鯉。
傅照危看向長央:“攝魂術多是修為高者使用,可知為何?”
長央下意識回道:“因為攝魂術難練。”
“並非如此。”傅照危攤開掌心,一團金光緩緩升起,“攝魂術不難,難的是如何避免深陷對方記憶,不受對方衝擊影響。修為高者對修為低者搜魂可最大程度避免此類事發生。”
“搜魂是一種危險的術法。若搜魂者無法擺脫被搜魂者的記憶,便會陷入混亂中。”
傅照危掌心翻下,對著池中遊來的一尾錦鯉:“將被搜魂者看做儲物空間,再探入靈識,時刻固守,彆沉溺其中,得到自己想要的便出來。”
他很快收回手,雙指定住那尾魚:“長央,你試試。”
長央學著傅照危,將靈識釋放出來,她問:“有的搜魂術會令人癡傻,有的不會,如何區彆?”
“探入後,將自己靈識隱匿,便不會使對方受傷,但需要耗費更多靈力,也更危險。”傅照危解釋兩者區彆,“若不隱匿靈識,對方魂魄記憶會受損,但於搜魂者更簡單方便。”
長央:“我學難的那種。”
傅照危半垂眸,掩去眼底微淡笑意,她的爭強好勝似乎體現在方方面面。
他道:“留存遊魂,靈雀化身,歸見真形。”
長央心中默念他所說法訣,掌心靈識化身一隻靈雀,飛入池中那尾錦鯉頭中,不自覺閉上雙目。
“我看不見。”
片刻後,長央睜開雙眼,收回靈識道。
傅照危站立在她旁邊:“再試試,就像打開儲物空間,心無雜念,隨神而動。”
長央重新釋放靈識,再試一次,半晌後,探入的靈識終於不再感到一片漆黑,而是……水?
“彆想。”傅照危一直望著長央,注意她的神態,察覺有異,立刻出手切斷了一人一魚的聯係。
長央驟然被斷靈識,身體瞬間緊繃,但很快恢複過來,她望向身邊的傅照危:“我看見了水。”
傅照危囑咐:“你隻是進去看它看見什麼,記住後彆去深想。”
長央聽後,
她思忖一會,反應過來,頗覺有趣:“我剛才看見的是它記憶中的畫面?”
“是。”傅照危觀她眼中泛起的興味,身上那股冷迫威寒頓時泄出來,連聲音也沉了幾分,“攝魂術極易混淆界限,你該冷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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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由一怔,眼中那股才起的興味頓散,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情緒。
她一直將他視為對手。
如今卻發現離當他對手,似乎還有很長一段距離。
對方行事始終遊刃有餘。
傅照危見她垂目不語,心中問自己是否要求過高,她隻是第二次嘗試攝魂術。
曾經在昆侖,也有同輩向他請教過修煉問題,但往往這些人來過一次,便不會來第二次。
後來他知道,他們認為他解釋太寬泛空洞,學不到東西,便沒必要再請教。
“你……”
“我知道了。”長央收斂多餘的情緒,她看向傅照危,黑色雙瞳恢複平靜沉著,“再試一次。”
傅照危望著她一如既往堅定的雙眼,莫名覺得手腕隱隱發燙,他低聲道:“好。”
長央掌心釋放靈識,心中默念法訣,控住一尾錦鯉。
這次,她花了一盞茶功夫才睜開眼。
“蟲子、水草。”長央道,“它遊過來之前在吃這些東西。”
傅照危俯身去看那尾重新擺動的錦鯉:“它的記憶不多,攝魂容易,人不同,更危險,他們記憶複雜,其中還有虛假交錯,你……”
“長央?傅道友?”欽安殿內忽然傳來聞人啟的聲音,且越來越清晰,“奇怪,禁衛分明說他們來這了。”
“這裡。”長央轉身道。
聞人啟聽見長央說話,連忙從殿內繞出來:“原來你們在這。”
他見兩人並立站在石橋上:“這裡發現了什麼?”
長央:“沒有,你那邊呢?”
聞人啟搖頭歎氣:“我四處轉過了,還去了前宮,沒發現什麼特彆的,整個皇宮龍氣彙聚,是不可多得的福地,普通妖邪壓根進不來。你們呢?”
“那些宮女上吊死了。”長央解釋,“我們在等洛貴妃同意搜魂。”
“上吊死了?”聞人啟震驚,“自殺還是?”
長央:“沒有掙紮的痕跡。”
聞人啟一想:“那確實隻剩下洛貴妃這條線索,可惜我們不是醫修,看不出宮女身體有什麼問題。”
三人沒在欽安殿待多久,禁衛統領便帶著口令過來了。
“幾位仙師,陛下說搜魂過於危險,如今洛貴妃身懷龍種,此事不允。”禁衛統領弓腰道,“天色已晚,想必仙師們也累了,馬車在宮外等候多時,我帶諸位仙師過去。”
長央下意識和傅照危對視一眼,兩人了然,這是在下逐客令。
“但你們不是說見到怪影的人,半個月後就會瘋?”聞人啟不解,“若洛貴妃再像今日那些宮女一樣出事……”
“仙師慎言
!”禁衛統領拱手高聲打斷,“還請仙師先回府,日後宮內再出怪影,定會尋幾位仙師幫助。”
聞人啟甩袖:“……隨便你們。”
明明是皇宮這邊傳訊,想要他們來解決怪影,結果現在明顯有問題,卻還不讓他們接著查。
三人被禁衛統領送出了宮外,來時一支禁衛隊開路,回時隻剩下解府駕馬車的侍從。
“皇帝在想什麼?”聞人啟正惱怒著,結果見對面兩人情緒穩定,忍不住問,“長央,我們就這麼算了?”
長央抬眼:“正好我再練練搜魂術。”
聞人啟頓時結巴:“練、練練?”
這術法是練練就可以的?
他聽聞修煉搜魂術快的也要半年。
“你之前不會?”
長央道:“嗯,剛剛學了。”
聞人啟擦了擦汗,心道幸好皇帝沒讓,保不齊真出了問題。
……
三人回解府時,解鍛鐘已離開,去了魔界查丹爐紋式來源,屈霄也剛剛回來,還帶了一身血腥味,正好在門口碰見他們。
“怪影解決了?”屈霄問。
長央將今日發生的事大致說了一遍。
屈霄未放在心上:“凡人多陰謀算計,一般妖邪不會接近皇宮,怪影多半是人弄出來的事。既不要你們管,便不用管。”
他施了淨術祛除身上的血腥,將手中新得的一顆妖丹丟給長央:“在府上好好修煉。”
長央雙手接過妖丹,這妖丹上還帶著溫熱的血,她擦去血跡見到上方還有羽丹紋。
……元嬰之上的妖丹。
具體什麼品階,她修為太低,分辨不清。
“隨手弄來的妖丹。”屈霄對她道,“之前給你的劍技好好練,一個月後我檢查。”
說罷,他便消失於三人眼前。
屈霄行事狂放不羈,同樣都是星界小輩,他當面丟給長央妖丹,也不管其他兩人的想法。
他有自己行事準則,長央是他宗門小輩,狩獵剩下的東西自然要給她。
“這妖肯定很強。”聞人啟感歎,他站得老遠都能感受到一位殘威。
傅照危道:“是藏幽後期的朱鳶。”
根據星史記載,這個時期的屈霄修為在窺神初期巔峰,能讓他染了一身鮮血的妖獸不多,朱鳶應當確是隨手所殺。
長央看了一眼傅照危,他能輕易分辨這顆妖丹的品階。
……
攝魂術、劍技,長央每日隻練這兩樣。
原本上午傅照危隻指點她攝魂術,後有日屈霄從外面回來,見長央空揮劍,便點了旁邊的傅照危。
“他也是劍修,你該找他對練。”
屈霄丟下這麼一句,又開始早出晚歸狩獵的生活,但他不是每天都能收獲到自己想要的東西,那些看不上的就丟給了長央。
長央聽了屈霄的話,找傅照危對練。
夢中再如何,也無法阻擋她修煉的步伐,即便請一個將來會厭惡自己的人來對練。
傅照危出招很少,他是一個合格的對練,隻在必要的時候出手破她的劍招。
偶爾旁觀的聞人啟不這麼覺得,經過時總搖頭:這哪是對練,根本是壓著打,也不知道長央怎麼抗得住次次失敗。
長央向來習慣從失敗中翻身,但隨著兩人對練增多,招式愈發熟悉,她漸漸察覺他的劍意有些熟悉。
“你也會昆侖道意?”長央被傅照危一劍挑開,突然問道。
她問完那一刻,又覺不對。
傅照危既是出身昆侖劍宮,以他天賦,自然會昆侖道意。
不等他回答,長央改口:“吞靈軸內的劍意是你的?”
他就是那個天一修士。
傅照危收劍,他並不意外她的問話,隻道:“是。”
“你幫了我。”長央劍垂落,看向對面的人,一字一頓道,“我可以幫你一次,前提是不折損我的修為。”
傅照危怔忪片刻,眼眸靜深:“隻是舉手之勞,不必在意。”
蹲在旁邊琢磨陣法的聞人啟一直沒聽見劍光錚聲,詫異轉頭,沒等出聲,院門口先冒出一道聲音。
“仙師,陛下召見!”禁衛統領在解府侍從的帶領下,匆匆趕快,滿頭大汗道,“洛貴妃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