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上劍意似蘊含淩然冰霜,如天穹高山壓來,使人渺小如螻蟻。
長央劍斷,毫無防備被徹底擊中,倏地倒飛出去,重重摔跌在地,猛地吐出一口鮮血。
她手握殘劍撐地,望向台上李知正片刻,硬抗著體內餘留磅礴冰冷道意,緩緩站了起來,抬手擦去唇邊血。
——輸了。
台下劍修頓時唏噓。
一面為李知正的強悍,一面又對這下五層劍修折劍感同身受。
看台上的劍堂掌事雙眉高高提起,側臉對旁邊執事道:“一時不知該驚訝李知正能悟出昆侖道意,還是驚訝你學生能逼他用出這一劍。”
昆侖道意乃昆侖劍宮獨有,要悟出此道意,天賦心性缺一不可,連天字班裡的昆侖弟子,能悟出來者也寥寥無幾。
李知正竟能悟出,偏偏還被一個下五層的劍修逼得使出來。
“掌事的學生很強。”劍堂執事緩緩吐出一口氣道,“我的學生也不差。”
劍堂掌事手撐著扶欄:“讓她後面兩次挑彆人,多半能擠上地字班。”
劍堂執事俯視下方慢慢站起來的年輕女修:“她的選擇我不乾涉。”
劍堂掌事:“也行……還是提醒他們一句,三次比試結果影響晉級。”
原本打算三次比試完,再讓執事告訴學生。
隻是下面那女修實力不錯,足夠來地字班,劍堂掌事有些不願她錯過這次機會,否則又需等三個月。
……
“嗐!”
天一學房內,天權星峰主在論法談道,底下後排一個埋著頭的女修,突然用力一拍大腿猛歎氣。
四周正聚精會神聽道的年輕修士們被打斷,不由紛紛朝她看去。
被盯住的解金玲,頓感如芒在背,她僵硬抬頭,特意再拍一次大腿,誇張感歎:“嗐!我覺得峰主您說得特彆好,我深有感悟!”
坐在她後面的曲如故:“……”
他分明親眼看見她埋頭在搗鼓什麼東西。
天權星峰主向來清風文雅,脾氣溫和,見狀也不與她計較,頓了頓便繼續之前的論法。
解除危機的解金玲鬆了口氣,伸手摸了把汗,脊背挺直,眼睛卻偷瞄著案桌下方。
她腿上放著一本書,書中塞著一面方鏡,完美被書遮擋,鏡中正放著上五層道場的畫面。
解金玲是器修,擅長煉製法器,這東西就是她煉出來的,名為觀鏡。
將鏡石散落擺布在想觀察的地方,再把觀鏡拿在手裡,就能隨時看到自己想看的畫面,有些類似後天法寶窺靈鏡。
不過,解金玲沒有這種稀少珍貴的後天法寶,隻能自己仿製一個法器,但觀鏡限製比較大,需要提前布置鏡石。
月初她路過案房,偷聽到掌事們說,月末會有下五層修士過來和地字班比試。
為了觀察下五層有潛力升進天一的修士,解金玲煞費苦心,連夜煉
製觀鏡和一堆鏡石,
又偷偷在道場各處擺好鏡石,
確保能全方位觀看比試。
觀鏡雖聽不見聲音,但畫面清晰,足夠她看清全場。
今日解金玲通過觀鏡,果然在下五層修士中找到了長央,心中大定:她絕對能上來擠走自己!
隨後她跟著長央看了平青雲的比試,又看了白眉的比試,再一些劍修比試。
解金玲顧及台上講道的天權峰主,隻敢在心中評判:卜修這樣也能贏?那狼妖居然還沒被打死?
一直到長央比試。
解金玲眼睛瞪大,全神貫注盯著,她要仔細看看這位即將冉冉升起,將自己擠下去的新星,如何贏得這場比試!
結果最後卻見到長央劍斷,倒飛出去,她頓時控製不住跌宕心緒,猛地一拍大腿歎氣。
唉,劍怎麼就斷了呢?
解金玲重新偷瞄觀鏡,心中焦急,劍修沒了劍怎麼能行?
眾所周知,劍即劍修的第二條命,長央沒了劍,以後如何打上天一?
解金玲急得撓心,長央要是進不了天一,她怎麼打道回府?!
不行不行,長央必須得有把好劍,打贏地字班修士!
解金玲思前想後,決定送長央一把劍。
她掀起眼皮,悄悄瞄了眼上方的天權峰主,靈識偷偷摸摸探進儲物戒中。
解金玲翻了又翻,自覺她煉製的劍不夠好,最終選出一把從長輩器庫撈來的劍,絕不會被金丹修士的劍意斬斷。
待天權峰主講道一結束,她騰地站起來,一溜煙衝出學房。
“……頑劣。”天權峰主無奈搖頭。
……
台上李知正斜瞥長央一眼,同劍堂掌事說了一聲,直接離開學堂道場。
於他而言,即便用出了昆侖道意,長央也隻是尋常一個對手。
長央靈府受道意所傷,呼吸都覺心神刺痛,她放緩吐息,站立不久,隨後轉身想要離開。
“長央。”劍堂執事追了過來,“後兩個月比試需好好考慮,若能贏兩場,便可晉級地字班。”
“三場比試也是考核?”長央反應過來。
“是。”劍堂執事看向她手中殘劍,“你的劍,該換一把。”
長央將殘劍收回儲物袋,問道:“執事,劍堂能賒劍嗎?”
她這把劍是合歡宗發的,紅纓散人在弟子佩劍上花了不少靈石,但到底比不過李知正手裡的劍。
“賒劍?”劍堂執事反應片刻,搖頭,“劍堂不賣劍,你若想要買劍,可去煉器堂問問,但那邊所需積分甚高,且目前多數拿來售賣的劍,皆為上五層煉製。恐怕還是比不上李知正的劍,再加上他那昆侖道意……”
“半年後上五層修士有一次機會前往星塚,隻要你能拔.出來,劍便歸屬於你。”他歎道,“可惜,下月末你便要比試。”
劍堂執事有心幫忙,也無濟於事,他隻有一把本命劍,連副劍都沒有。
或許,他可
以問問彆的朋友,
?_[(,
他沒說出來,等之後真能找到合適的劍,再告訴長央也不遲。
……
昆侖道意比她想象中更為厲害,長央起伏呼吸時,竟漸生細微冰霜。
這些冰霜是李知正那一劍殘留下來的道意,如針遊走刺紮在她筋脈當中。
“這劍意實在霸道。”靈台內響起昌化的聲音,“小輩,你這幾天得好好運功排掉這些殘餘道意。”
長央幾乎挪到了醫堂,很快便找到平青雲和白眉。
“長央?”平青雲回頭見到她四肢齊全,心落回實處,又看她狀態不對,“你怎麼了?比試如何?”
“無事。”長央坐下,“輸了。”
平青雲乾巴巴安慰:“沒關係,後面再贏就是。”
長央看向躺著的白眉:“大夫怎麼說?”
提起這個,平青雲立刻回道:“她妖府受損,險些傷到金丹,大夫說好在皮厚肉糙,吃了藥丹養養就行。”
就是又欠了一堆積分。
“我去煉器堂看看,你帶白眉回去。”長央坐了一會,運轉靈力,將殘餘的昆侖道意逼出些後,對平青雲道。
平青雲扭頭:“你去煉器堂乾什麼?”
長央:“劍斷了,我需要一把新劍。”
平青雲驚住:“你劍斷了?”
這比試太不值了,為了五千上品靈石,結果長央和白眉又要倒欠星界積分。
平青雲所思所想,在臉上一覽無餘,長央提醒他:“三次比試,贏了兩場便能升入地字班。”
平青雲詫異:“我們執事沒提這事。”
“剛才劍堂執事說的。”長央起身,“你隻需再贏一場,就能進入上五層。”
平青雲聞言,抬頭看她:“那下月你要挑戰誰?”
長央摸了摸腰間儲物袋,平靜道:“李知正。”
“我就知道。”平青雲毫不意外,他攤開雙手,“下月我也繼續選陳計。”
他用腳趾頭都能猜到白眉也還會選榜首。
既然如此,他也照舊。
“好,我走了。”長央轉身出醫堂,朝煉器堂而去。
……
夜幕低垂,繁星當空。
長央走在通往煉器堂的小徑上,她仰頭眺望,遠處峰頂燈火通明,春風送聲,隱約聽見叮叮當當的錘打鑄器聲。
一刻後,她已經能看見煉器堂屋頂,正待提步上前,從斜道忽響起一道叫賣聲。
“道友,這位道友……需不需要挑把法器,隻要五百九十九積分,就能任選三樣!”
長央轉頭看去,隻見一位穿著繁星袍的女修蹲在坡上,她面前擺著一堆法器,刀、劍、弓、槍等,一應俱全,卻隻用一塊簡陋的黑布墊著。
“五百九十九積分?”
長央一眼便看見那堆法器中的一把無鞘劍,月色下薄刃如霜,火紋勢銳。
“我觀今夜鬥轉星移。”女修一臉高深莫測,含蓄道,“隨緣給也行。”
長央視線在她身上轉了幾圈,並未上前,而是徑直朝煉器堂走去。
“欸,道友?”解金玲見狀繃不住了,連忙拎著黑布四角一卷,拖著跑過去,“你不看看?你我有緣,多少積分都行!”
長央平靜道:“不需要。”
解金玲困惑,她見長央還要往前走,連忙攔道:“裡面都是金丹元嬰煉製的劍,你買了回去也是一堆廢銅爛鐵。”
長央停下腳步,盯著面前的女修:“你如何知道我要買劍?”
解金玲一時語塞,隨後又裝著曲如故平時表現出來的高深莫測模樣:“我乃卜修,自然能算出來。”
“我見過你。”長央繞開她,“北鬥閣上五層修士。”
當日斬殺唐傑,此人便站在明淮右側後方,穿著一身北鬥閣星袍探頭張望。
她下午才斷了劍。
今夜此人便換成繁星袍,故意向她兜售法器,且修為遠在她之上,不知誰派來的。
長央不願冒險。
見長央還要走,解金玲情急之下,丟掉一大包法器,一把抱住她大腿:“彆走!我傾慕道友已久!”
長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