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 現在我們應該可以一起心平氣和地坐下來談一談了。”

五條悟曲著兩條長腿，坐在火山頭版皮球上來回晃了晃。

鳳聖悟禮貌提醒：“五條先生可以麻煩你站起來嗎？它這個樣子看來好像不太能好好開口說話。”

“抱歉抱歉，因為太像自發熱坐墊, 一不小心就多玩了一會兒——”

五條悟起身，腳尖一勾, 將隻剩下腦袋的詛咒提在了手裡, 見莉亞在鳳聖悟身後好奇地探頭探腦，十分好心地用兩隻手端起來擺了個展示的pose。

被展示的東西：半死不活。

觀賞人：好醜，有點傷眼。

莉亞和那隻耷拉著眼皮的獨眼對視了一眼, 略帶嫌惡地移開視線，似乎是讀懂了她眼神中的含義, 這顆腦袋突然劇烈顫抖了一下, 表情猙獰, 從火山頭裡嘣出來了幾滴火星。

五條悟‘咦’了一聲, 把它當作皮球隨手拍了兩下。等再次被拿在手裡時, 這隻詛咒乾脆閉上了眼, 整顆頭流露出一股生無可戀的氣息。

【漏瑚：？？，大地的詛咒】

【等級：lv.75】

【技能：「火礫蟲」、「極之番‘隕’」……】

【陣營：咒靈】

在鑒定結果出現的同時, 係統終於姍姍來遲地發布了任務。

【叮, 您已觸發連環支線任務「人與咒靈」——線索一「漏瑚」已解鎖】

莉亞震驚。

什麼，這個火山頭居然有75級嗎！！

仔細想想，能打得兩個一級咒術師毫無還手之力, 這個等級好像也不算奇怪？

所以……奇怪的, 其實是他們這一方嗎？

莉亞看向左邊, 是不知何時已經從lv.75變成lv.80的五條悟。

她看向右邊，是她lv.90，穩坐《第二人生》戰力天花板行列的監護人。

再次看向那顆孤零零的腦袋時, 莉亞的眼神不自覺地帶上了一絲憐憫。

可憐的孩子，選錯對手了吧。

在她走神的這會兒功夫，和沉迷玩球的五條悟不同，鳳聖悟作為靠譜的成年人已經迅速從七海建人的口中了解了更多情況。

“……所以，按照這位七海先生的說法，這個詛咒是從東京站一直尾隨著莉亞來到神奈川的？”他雙手抱臂，一根手指輕敲著臂彎。“去到遠離咒監委管控的核心圈，還特地選了莉亞落單的時候，結合它所說的‘目標’以及表現出和人類相似的智慧程度——”

鳳聖悟突然伸手抓起漏瑚的腦袋，將它提到了面前。

“你、或者說你們，是怎麼盯上莉亞的？”

被揪起的皮膚拉扯著漏瑚的眼皮讓他被迫睜開眼睛，而與它對視的人臉上甚至還掛著一抹微笑，卻讓漏瑚不自覺地顫抖了起來。

在自己提出要單殺假聖女時，那個人沒有提出任何建議或異議，隻是早有準備一般告知了它假聖女身邊一些需要注意的強者的資料，並重點標出了其中的一個人。

“穿著神父袍的灰發男人，他基本不會出現在東京，就算一不小心遇到了，隻要你不主動傷人，逃跑應該也不成問題。但如果不幸在對那位聖女動手時被他發現了……”額頭頂著一條縫合線的男性停頓了一下，笑著說出了極為恐怖的話：“漏瑚，你就隻有死路一條了。”

當時的漏瑚相當不屑。

它的活躍地段多在遠離東京的舊咒術界區域，出了關東地區，石板一係的影響就被縮減到最小。這也讓漏瑚雖然早就聽說過王權者，但從來沒有過交手的機會。

再強又如何，不過是一個人類而已，燒成灰燼或者砍掉腦袋就會死。

而現在，隻剩下一顆腦袋的特級咒靈在強大的威壓下，自誕生之後頭一次嗅到了死亡的味道，讓它因無量空處而渾渾噩噩的腦海裡瘋狂鳴響警報。

會死！真的會死！！不僅僅隻有五條悟強得超出它的想象，這個灰頭發的男人真的還能算是個人類嗎？！

如果不是有他們來攪局，它必定已經得手了！

“不說話呢。”五條悟摩挲著下巴，“不過不用想也能猜到，應該跟前段時間門把兩面宿儺的手指放進冰帝的是同一撥人吧，我還以為幕後是詛咒師之類的家夥，沒想到居然還有這種等級的咒靈參與。”

咦？

“五條哥哥，你們還沒有查出我發給你的那個名字的具體身份嗎？”莉亞問道。

“你是說「羂索」？”五條悟攤手道：“反正高專的資料庫裡查不到這個人的信息，上報給咒監委之後就沒消息了，目前好像是傑在跟進。畢竟我隻是一名普通的代課老師，跟一畢業就應召上崗的公務員夏油先生權限不一樣呢。”

莉亞：……你好酸啊。

“不過這家夥聽到這個名字也沒什麼反應啊。”五條悟戳了戳漏瑚的腦袋，突然用拳頭敲了下掌心：“難道這隻是個被派來探路順便送死的？”

再次被無情羞辱的火山頭又像要爆發一樣劇烈顫抖起來。

雖然一直在插科打諢，但五條悟的眼中並沒有絲毫笑意。

會跟到大教堂的大本營神奈川來襲擊莉亞，這情報掌握程度已經差到喜劇的程度了，至少這個詛咒跟他表現出來的一樣腦袋空空。

襲擊莉亞是因為她破壞了「羂索」試圖通過冰帝瓦解東京咒術網絡的計劃，還是因為她堪稱詛咒克星的淨化聖火？

又或者……是看中了她這個與多方勢力交彙、極其特殊的身份？

五條悟能想到的，鳳聖悟自然也能想到，但面對這層無聲無息籠罩在莉亞頭上的陰影，他並沒有露出什麼擔心的表情，隻是伸手溫柔的幫他的小女兒整理了下裙子的領口。

他自身就是迷霧，而莉亞是能照亮一切的太陽。

他不是第一次面對看不見摸不著的敵人，藏頭露尾的家夥終將有露頭的那一天，而那天必定會是他的死期。

“既然問不出什麼，這東西也沒用了。”鳳聖悟手一晃，槍口對準在地上滾動著試圖往遠處跑的頭。

五條悟趕緊伸手：“槍下留頭！”

他一手掏出手機撥通電話，用帶伴手禮似的語氣對電話那頭的人說道：“喂？傑，我抓到了一個實力不錯的特級詛咒，就是腦子有點蠢，是你過來吃還是我順路幫你帶回去？”

“對，就是七海和灰原遇到的那個。”

“嗯嗯，放心吧他倆都沒事，收到他們兩個求救信號我就馬上趕過來了。”

五條悟踩著漏瑚球旁若無人地講著電話。

七海建人忽然皺了皺眉，旁邊的灰原雄反應更大，他像是察覺到有什麼未知的危險在靠近一般，倏地站了起來。

“五條——”

灰原雄剛一開口，就見不遠處站著的五條悟對他擺了擺手，俯身拎起詛咒站到了他們的旁邊，為莉亞和鳳聖悟的身旁留出了一大片空地。

這個距離，如果有特級突然同時襲擊兩邊，就算是五條悟也無法兼顧。

灰原雄有些擔心地看向莉亞，嘴唇動了動，想到她爸爸剛才腳踢漏瑚的英姿，他又安靜地閉上了嘴。

籠罩在車站的白色迷霧緩緩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更加不該出現在這裡的景色。

五條悟看著腳下蔓延開的花田，吹了聲口哨。

“看來這趟五條跑腿要漲價了，傑，回去之後記得請我吃新宿新開的那家可麗餅。”

說完，他掛斷了電話，而在他的身後，兩名衣服被燒得破破爛爛的咒術師神情嚴肅地拿起武器，卻被五條悟按了下來。

“誒誒誒，我那是為了誆傑一頓飯才那麼說的，彆太緊張了，我們這次拿的可是旁觀席。”他單手拎著戰利品，笑眯眯地說道，“都到了人家大本營了，哪還有我們出手的機會。”

灰原雄一臉懵地點了點頭，手在下面偷偷捅了下身旁的七海建人：“……那個女孩子的爸爸到底是誰啊？”

七海建人瞥他一眼：“這個知識點高專一年級的政治課就講過了。”

政治從來都是低空飛過的灰原雄苦著臉開始翻找腦子裡那點存貨，就聽七海建人無奈地歎了口氣。

緊接著，他好像說了句什麼，但灰原雄沒有聽見。

不是他走神了，而是有更加整齊沉重的聲音侵入了他的耳膜。

露天的車站大廳正上方，如微微閉合的翅膀般搭建而成的鋼架上不知何時站了無數灰色的身影。

高處的風鼓動著他們的神袍發出獵獵的響動聲，卻無法讓他們的身體產生絲毫的晃動，仿佛腳下踩著的不是數米高空之上的懸空鋼架，穩如磐石。

在花海即將蔓延到鳳聖悟與莉亞腳下的那一刻，伴隨著沉悶的落地聲，數道灰色的身影從天而降，拱衛在二人身周。

刹那間門，原本淡如空氣的白霧開始迅速膨脹，大量氏族的聚集讓聖域的能量提升數倍，無形的威懾力讓空氣都震蕩了起來，席卷而去的衝擊風暴摧枯拉朽般將花海中的花齊齊攔腰折斷，遠處傳來了始作俑者的悶哼。

“……花……禦……快走……”

聽到漏瑚的聲音，五條悟笑道：“詛咒之間門原來也有同伴情誼啊。”

他看向腳下已經開始枯萎的花田。

“不過它應該不需要你的提醒，你的這位夥伴可比你冷靜多了。”

鳳聖悟看向氣息消失的方向，略帶遺憾地收回目光。

這裡不是神奈川南，大張旗鼓地開著聖域追擊有點太過顯眼了，而且放走一個讓它去和那個叫「羂索」的通氣，也好讓他打消針對莉亞的念頭，順便引他不得不進行下一步動作。

這樣想著，鳳聖悟緩緩收斂力量。

莉亞也鬆了口氣。

她還是第一次見聖悟和氏族一起開大的景象。不得不說，相當炫酷，但如果她是作為人群中的旁觀者而不是聖域裡的被保護者就更好了。

莉亞偷眼瞄了下不遠處那個頂著一頭被吹成鳥窩的黑發，一臉震撼地望著這邊的年輕咒術師，默默彆過臉假裝沒看見。

好了，敵人和援兵都解決了，危機解除，她現在可以安安靜靜地回家了吧。

然而接觸的並不隻是危機而已。

剛才還一臉肅穆的灰之氏族們在確定沒有危險之後，突然刷刷刷地將熱切的目光投向莉亞，站在目光的中心，莉亞身形一僵，陡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下一秒，周圍的灰袍們齊齊矮了下去，雙手交叉在胸前，單膝下跪，對著他們的王和聖女崇敬地低下頭。

“恭迎聖女大人回歸。”

這個場面從旁觀者視角來看應該相當震撼，獻出忠誠與信仰的信徒俯首恭迎光耀聖女的歸來。

然而都說了是旁觀者視角。

一片寂靜中，莉亞的表情僵硬得像石頭。

她聽到五條悟又吹了聲口哨，七海建人手裡的刀掉到了地上，灰原雄倒吸一口冷氣。

而比所有都更加清晰的，則是她的羞恥心爆炸的聲音。

莉亞：毀滅吧。

——

之後的幾天風平浪靜，周末眨眼間門就過去了。

在乘上去東京的車之前，莉亞對著一群面露不舍的灰之氏族堅決禁止了‘歡迎儀式’，並表示再這樣的話她就改成一個月回家一次。

聞言，包括鳳聖悟在內的大教堂眾人連忙不迭地點頭。

雖然聖女大人的排場很重要，但還是每周都能見到聖女大人比較重要。

度過了這麼一個情緒大幅度起伏的周末，當再次回到東京的公寓時，莉亞忽然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宗像先生午好。”

“午好。”

和隔壁的鄰居打了個招呼，莉亞將書包交給早就等在門口的澀澤龍彥，將自己摔進沙發裡。

在家休養了半天後，第二天上學的莉亞勉強恢複了元氣，隨後，她就在周一的社會實踐課上收獲了一份讓社恐頭暈目眩的校外實踐課題。

“……請同學們自行尋找本次校外實踐想要參與的工作，在其中熟練一項特殊的專業技能，獲得企業的章印，並從教授給你這項技術的老師手中拿到獎勵信。校外實踐的分數將會占據這門課程的80%，希望大家認真對待，下課！”

下課鈴聲響起的時候，莉亞感覺自己的魂魄也快要從嘴裡一起飄出去了。

更恐怖的是，她發現全班好像隻有她對這項實踐感到困擾。

“……鏡夜，你已經想好要去哪裡了嗎？”

“當然，冰帝國中部每一年級的社會實踐課都是這個，隻是個讓學生有時間門學著處理家族事業的幌子而已。”

鳳鏡夜之前的眼鏡在上次詛咒事件中從樓上掉下去摔了個粉碎，現在他換上的這一個，不知道是不是莉亞的錯覺，總感覺鏡片的反光相當嚴重。

原來如此，不愧是貴族學校。

她剛才還在想，這樣變相讓國中生去打工的校外實踐真的沒問題嗎？差點忘記了這裡的學生家裡基本都有12345個公司和企業。

等等，那她呢？

聖悟經營教堂有營業執照嗎？不不不他們又沒有盈利，根本不能算是企業吧，而且她去教堂能學到什麼新技能？怎麼坐在祭壇上給來訪的信徒揮灑聖光？

莉亞在心裡把頭搖得像撥浪鼓。

不行不行，這個pass。

“我記得冰帝也有招收家境一般的資優生，那他們的實踐作業是怎麼做的啊？”

“這類特殊學生一般會免除這門課。”鳳鏡夜隱隱察覺出了莉亞的為難，他推了推眼鏡，主動道：“如果你沒有決定好的，可以來鳳氏集團。”

“不不不，那太麻煩你了。”

莉亞趕緊拒絕。

集、集團，聽起來就很多人。

鳳鏡夜心說一點也不麻煩，不如說完全相反。如果她能大駕光臨，父親大人應該會非常高興，然後為她包辦校外實踐所需的所有手續和文件。

莉亞不知道鳳鏡夜的想法，就算知道她應該還是要拒絕。

她現在還有咒術界那個連環任務在身，而且玩家的身邊肯定會發生各種特殊事件，去普通人聚集的公司總歸不太方便。

她拉開了面板裡長長的勢力聲望列表。

【當前可查看勢力——「Scepter4」：尊敬、「煉獄舍」：敵對、「港口黑手黨」：友好、「異能特務科」：友好、「駐咒術特彆監察委員會」：友好、「非時院」：友好、「武裝偵探社」：中立、「jungle」：友好。】

莉亞本來以為「mimic」也會在上面，但可能是在成員全部死亡後，組織也會被判定消失，

反而是一個她從來沒聽說過的組織出現在了名單裡。

「jungle」是個什麼東西啊？

主線任務是要十個陣營的勢力聲望達到友好，那她這算不算天降餡餅？

面板上隻顯示陣營名稱，沒有資料，戳了兩下這個陌生的名字之後，莉亞便將它拋到了腦後，準備之後問問聖悟有沒有頭緒。

剩下這幾個裡面，港口黑手黨和異能特務科首先pass。

咒監委的話，她並不算咒術師，而且聽說入職還要考試，不行不行。

非時院……國中生的社會實踐麻煩黃金之王他老人家是不是有點太小題大做了。

剩下的Scepter4和武裝偵探社，一個太熟了一個完全不熟，實在沒辦法的情況下倒是可以作為備選，但她去Scepter4除了打擾羽張哥哥工作之外，好像也沒什麼有用的地方？總不能去學劍術出外勤吧。

嗯……

莉亞握著筆在筆記本上畫下一道，感覺自己的腦袋要禿了。

這時，她放在身旁的手機忽然震了一下。

［From：十束——

莉亞醬最近想不想來吠舞羅玩呀？］